《试玉之期十五年未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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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玉之期十五年未满-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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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傅夫人的贴身婢女彩凤是文铎的妻子,跟九淼是幼时的邻居。连暮云心生疑窦的是,傅棠彦说过,傅铁风是被马蹄踢伤,所以他才不得不代父巡视南陲。伤筋动骨一百天,刚才傅铁风与妻子过招,身手敏捷,完全不像是受过重伤的人。
  傅棠彦到底还有什么是瞒着他的?
  九淼去了许久才回来,带回来的话让连暮云的心一下子沉进了谷底。
  “傅将军的确被马踢中了,但伤得不重,休养了两三天就跟平时一样生龙活虎了。不过——”九淼偷眼打量连暮云,后面的话吞吞吐吐不肯说出来。
  “还有什么?”
  “彩凤姐悄悄地告诉我,傅家大概快要办喜事了,少将军出门的时候,是带着彩礼走的。她说那个叫什么‘故人庄’的地方,庄上的谢小姐来头非常厉害,少将军若能与她成亲,日后就是一路青云。这件事傅夫人特别交待过,不许她们在私下里议论,彩凤姐原本不肯告诉我,磨了很久她才说的。”
  原来是这样。
  连暮云全身都感到冰冷,傅棠彦的确爱他,对他好,但是与他在一起不能带来平步青云,不能有完满幸福的家,甚至不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人前。在种种诱惑面前,他动摇了!

  37…分手

  傅棠彦在官道上纵马狂奔。
  行程受阻,他比预期晚归了二十天,却没有料到,迎来的是连暮云离开京城到青州上任的消息。他犹如晴天霹雳,行装未卸,便掉转马头追赶出城。
  一定要追上连暮云,他不能接受他一声道别也没有就离开。
  马蹄跸跋,辗碎了连文玉遗落在风中的一声叹息。他不是没有阻拦过,但连暮云离开的意志坚决,傅棠彦即使追上了,又能够改变什么?他早晚不归,偏偏在连暮云后脚离开,他前脚便踏进京城。如此巧合,让他没有办法不相信,一切在冥冥中都早有注定。
  马车沿着离京的官道缓缓而驶。坐在车厢里的言丹朱一直看着旁边的连暮云,看出他心事重重。
  “暮云,在想什么?”
  连暮云勉强地笑了笑,“我没事,只是有些离愁别绪罢了。”
  “你大哥很舍不得你。”
  言丹朱的唇边泛起一丝明亮的笑意,“你跟你大哥好不容易才消除隔阂,可惜你又要离京为官。但五年的任期,也不是不能回来,想开一点。”
  在他的笑容里得到鼓励,连暮云的眉眼渐渐舒展。
  傅棠彦说过秋试放榜前一定会赶回来,但直到派驻青州出任知州的任命下来,他都没有兑现诺言。决定是他自己做的,既然要与傅棠彦分开,就洒脱一点不要再去想好了。
  因为娘亲的缘故,自小他就被连家人忽略,他不能再接受那种可有可无的身份。他要的是完完整整的感情,傅棠彦要娶谢姓的女子为妻,那么就让他离开。不能当面说分手似乎有憾,但至少可以令双方不要那么尴尬。
  在他人生的低谷,傅棠彦真心陪伴过他,给予他关心,他不后悔对他交出真心。虽然不能与他一路走下去,但他不怨也不怪他,只是希望他以后的人生可以一路青云,心随所愿。
  一阵急速的马蹄声扬起,马车被截停了下来,傅棠彦的声音在车厢外响起,“九淼,你家公子呢?”
  连暮云一时间以为是自己的幻觉,傅棠彦竟然会在这个时间出现?
  看着连暮云掀起车帘从车厢里出来,傅棠彦终于舒了一口气,总算是赶上了。他跃下马走上前,捉住他的手道:“云,你怎么不等我回来就走?”
  连暮云看着他,“你说过秋试放榜前会回来的,可是你失约了。”
  “我不是故意的。”傅棠彦一时间难以解释,与谢红莲有关的事情太复杂,没有办法在这种场合提起。
  “我以后再跟你解释。”
  等到他与那个姓谢的女子同偕白首的时候再跟他解释吗?傅棠彦欲言又止,连暮云虽然已经想通,但还是隐隐觉得失望。他收回目光,平静地说:“诏令传下来,我等不及你了。”
  “云,留下来先不要走,让我再想其他办法。”赶得太急,他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傅棠彦没顾得上擦一把,连暮云不是非去青州为官不可,一定还有办法让他留在京中的。
  “出任青州的知州是我自己的意愿。”
  “为什么?”傅棠彦错愕地看着他,“你明明答应过我留在京中的,为什么还要去青州?我不要再跟你分开。”
  连暮云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们之间就这样结束吧。”
  “云,你究竟想说什么?”傅棠彦觉得自己快要被他搞疯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离开的时候连暮云还是好好的,为什么一回来就要与他分手?
  他的声音太激动,引得车厢里的言丹朱掀起车帘探出头来。傅棠彦没有料到马车里还有人,狐疑地看着他。对方气质出众,温文儒雅,他不记得连暮云认识的人里面有他。
  连暮云垂下眼,言丹朱要回云州,刚好与他结伴同行。一切既然是天意的安排,他就让傅棠彦彻底死心吧。
  “我跟你说过,曾经有人答应等我满了十六岁就会回来接我,我以为他不会回来了。原来他没有食言,他只是被耽搁了,现在他来接我,我决定跟他走。”
  “你骗我!”傅棠彦大吼,他完全不相信。
  连暮云叹一口气,就知道他不会死心。如果他真的在乎,为什么要欺骗他?为什么要带着彩礼去“故人庄”求亲?他回身把言丹朱拉下马车,仰起脸说:“丹朱,吻我——”
  傅棠彦的眼里都快要喷出火来,言丹朱犹豫了一下,敌不过连暮云祈助的眼神,终于还是伸手搂着他的腰,把唇凑了过去,在他的唇瓣上轻吻了下去。连暮云勾住他的脖子,两人渐渐吻得缠绵。
  连暮云的心在轻轻地颤抖,言丹朱从来没有说起过,但他的心里一定是爱着某个人,迷离的眼光,是把他当成那个人了。
  “够了!”
  傅棠彦暴喝打断他们,眼里写满了伤心、失望。
  “连暮云,我看错了你,你寡情薄义没有半点良心。如果到最后一定会跟他走,你为什么还要给我希望?你为什么要这样伤我?”
  连暮云一直看着他,错的人真的是他吗?
  “傅棠彦,你应该比我清楚,世间没有一脚踏两船的美事。”
  傅棠彦绝望地看着他,不相信这样残忍的话竟然是从他口中说出来。他不给他半点机会,就封杀了他全部的出路。
  这就是他用尽心力去爱了那么久的人!
  心被撕裂成碎片,汩汩地流着鲜血,他咬着牙关,飞身跃上马背,纵马离开!
  “暮云,我这样帮你,是对还是错?”
  看着傅棠彦死心地离开,言丹朱摇头叹息。连暮云颓然地垂下双手,“丹朱,我没有办法留下来,我也有我的骄傲,这样做错了吗?”
  “我不知道,或许时间会告诉你答案。”
  连暮云极目望向天空,冬意渐浓,官道两旁的林木都掉光了叶子,光秃秃的枝丫,一片萧杀之意。
  是的,时间会给出答案,他这一去青州,就是五年。
  傅府之内,连文玉看着在庭院中狂乱地挥舞着长刀的身影,一脸担忧。
  没有把连暮云追回来,傅棠彦归来后已经练了将近两个时辰的刀法,足下积满了一地的残枝落叶,但他仍然不肯停下来,再这样下去,支持得住吗?
  “咣”长刀脱手而飞,插入桂花树的树干,微微地颤动。
  “棠彦,你不要这样——”
  看他用力地把刀拔出来,连文玉连忙走上前,按住他的手阻住他继续疯狂下去。傅棠彦扔掉手中的长刀,顺着树干滑了下去。
  “文玉,回去吧,不用再陪我了。”
  背靠着树干仰起了脸,映入他眼中的是一片干净澄澈的天空,一丝云彩也没有。连暮云无情地离开,他的心也被掏空了,像这片天空一样,空空落落的什么都没有。
  为什么一个人可以无情到这种地步?
  他把脸埋在手心,痛苦地合上了眼。
  连文玉在旁边注视了他许久,最后还是决定让他独处。爱得越深,痛楚也越强烈,在他们两个人的感情里他由始至终都是局外人,对于连暮云的离开,傅棠彦的痛苦,他无能为力。

  38…五年

  京城的枫叶红了又落,仿佛只是一个转身,一个回眸那样短暂,五年的时间便过去了。
  马车在官道上徐徐地行驶。
  连暮云枕在石未寒的腿上,阖着眼,似睡非醒。八月末的天气,秋意微凉,五年前他也是在这种时令离开京城到青州上任,当日与傅棠彦决绝分手,如今任期届满归来,身边结伴同行的多了一个眉眼淡漠的石未寒。
  五年前他到青州上任,途中遇到劫匪,是石未寒和师侄孟扬名二人出手相救,他惊魂甫定才发现,眼前出手凌厉如风的男子,竟然就是当年的那个孩子!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他为什么没有遵守约定回来接他。
  他学好了满身的功夫,轻易就把劫匪打得落花流水,只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不记得他们曾经在柴房中饿着肚子抱在一起取暖,不记得躲在乡下分一块红薯平摊半碗粥的日子。他忘记了过去,也忘记了他这个人。他经历了很多磨难,养成了冷僻的性情,不好与人相处,他用了足足五年的时间,直到要离任回京,才把他打动。
  石未寒执起他的一束墨发,流露出极少在他人面前展现的关切问:“暮云,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连暮云睁开眼,眸光明亮带着笑意,“还好。”
  脸色发窘的反而是石未寒,低声道:“你以后不要再像昨夜那样撩我,我不想再弄伤你。”
  连暮云唇边的笑意更深,喉间逸出的低沉笑声像是媚惑一样,石未寒俯头吻了下去。缠绵至极的一吻,带着令人安心的温暖气息,这个男子一旦被打动,就是矢志不渝的坚定。
  “还痛吗?”
  “不痛。”
  “白州城马上就到,停两天,等你全好了再走好不好?”
  “好。”
  情人间的旖旎突然被打断,九淼在车厢外惊呼:“石师傅,快出来看看孟捕头——”
  石未寒放开连暮云掀起车帘,官道旁边的树林之外,孟扬名正与一名中年男子交手,他身上带伤,明显不敌,但他却像不要命一样,苦苦缠住那人,状若拼命!
  石未寒立即跃了出去。
  连暮云从车厢中探出头,孟扬名和沈骞因为决意要在一起,被逼离开青州到塞外定居,他们早就出发,按理不会碰头,但他为什么要在这里与人交手,与他同行的沈骞又去了哪里?
  有了石未寒的相助,打斗的形势立即逆转,那名中年男子边战边退,最后把目光锁在了连暮云的身上。石未寒惊觉他的企图,大叫道:“暮云,小心!”
  那名男子飞身跃起,一脚把九淼踢下车座,刀尖抵上了连暮云的胸口。
  “不要过来!”
  孟扬名理智尽失的要扑过去,石未寒用尽全力才把他拦住,“不要,他会伤了暮云!”
  “石武,放了他!”孟扬名暴喝,眼里一片血色。
  中年男子喘过一口气,脸露狠色地说:“孟扬名,你当日可有想过放我大哥一马?他是被你追捕入狱,死在了刑场之上!”
  “他弑师杀人是罪有应得,你如果要报仇就冲我一个人来,不要牵连无辜的人!”
  石武桀桀地笑,“光杀了你解不开我心头的恨意,我要你尝一尝最亲的人一个个地死去的滋味,你的那个情人,等着与他到地府里见面吧。”
  孟扬名目眦尽裂,“石武,你究竟把沈骞掳到哪里去了?”
  闪着寒光的刀尖抵在胸口上,连暮云感到一阵寒意直透心间。但刀锋再冷,也冷不过孟扬名眼中的绝望。石武挑准了他的软肋下手,这个报复比杀了他更狠绝,如果没有了沈骞,他如何独活下去?
  一旦他今日命丧石武的刀下,石未寒也会同样的伤心。
  那样清冷孤僻的一个人,把整颗心都给了他,他绝不要留给他彻骨的痛楚!无摄刀芒的寒意,连暮云趁石武与孟扬名说话分心,扬起搁置在车厢里的书籍掷了过去,石武立即反应过来,刀锋在他的手臂上拖过,立即迸血裂帛。只是一瞬间的功夫,蓄势待发的石未寒已经把握住机会,用身体大力把石武从车座上撞了下来。
  把石武制住,连暮云才发现石未寒肩上的伤,鲜血把前襟都染红了。
  石未寒的伤口很深,连暮云立刻让九淼驱车进城,找了医馆替他处理伤口。孟扬名把石武交到官衙,一路上,连暮云和石未寒终于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当日孟扬名抵步白州,捕头姚远曾经有求于他,但孟扬名意外地碰到沈骞,后来还跟着他一路回到了青州,把他的拜托搁置了在一边。两人一路往塞外而去,旧地重游,与姚远再次不期而遇。
  数月前皇宫失窃,火琉璃被盗走一案尚未了结,赏金还从当日的五千两追加到八千两。为了帮助“牧云”镖局渡过难关,孟扬名倾囊相授,离开之时因为觉得愧对沈骞的父亲,所以分毫没有索回。希望沈骞跟着他能过上舒适一点的日子,所以他同意了姚远的请求接手案件,为此气跑了沈骞。
  沈骞离开后碰上了石武,然后被他掳走。石武的兄长石威是龙门的门徒,因为杀死师父龙笑天被孟扬名追捕入狱最终被处决。石武在姚远的逼供下,说出了掳走沈骞的经过,但沈骞身中刀伤,又被推入湍急的河流中,情形到底会怎样,孟扬名连想也不敢想象。
  “扬名,你这次真的做错了。”连暮云与石未寒对视一眼,都读懂了对方的心意,没有什么比心上人的性命更加重要,孟扬名为了赏金以身涉险,沈骞不被气跑才怪。
  “我知道。”孟扬名的声音暗哑,他追悔莫及,但是世间没有后悔药可吃。
  “扬名,”石未寒拍拍他的肩膀,“振作一点,沈骞不会有事的。”
  “但愿如此。”孟扬名双目失神,他已经完全乱了心神。
  回到孟扬名和沈骞落脚的客栈,柜台前,掌柜苦口婆心地劝说着一位红衣的女子。
  “本店的房间已经客满,请姑娘另觅他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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