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说法得到很多人地认可,尤其是那些徒弟们,他们一口咬定师傅败给了腿王,不然他不会突然结束武术课程,因为他受了伤,而且伤势不轻,无法再教他们任何东西了。
可是另一种说法接踵而至,而且迅速蔓延,一度超过了第一种猜测,罗通根本就不会什么武功,他只是个普通的老头而已,那套拳是怎么回事?告诉你吧,那是他从电视里学来的,压根没有什么罗家拳,至于那位曾莅临我院并称赞罗通的家伙只是一位精神失常的前武术爱好者,如果这一切没有甘锐的出现,那么这个谎言还能持续很长时间,罗通会继续享受到一位武林高手在现实中得到的尊敬与地位,然而一切都发生了,甘锐戳穿了罗通这位大师的面具,而远在城北的甘锐为什么要这么做?不妨再告诉你,甘锐的父亲在多年前曾败在罗四海手下,那一战使罗四海声名鹊起,奠定了武术大家的地位,你们都应该猜到了,甘锐之父就是当年被罗四海一击毙命的城北四大高手之一。
男孩与辣椒
我已经多年没有见到子昭了,那个小男孩,像一朵馊玫瑰躺在我的床上,喜欢看动画片,永远讨厌辣椒,最高兴的时候是出去玩,背着一个小熊绒毛背包,里面有一瓶白开水,水瓶是一个娃娃的造型,异常坚固,盛开水都不变形。
那时,我也只是个十岁的大男孩而已,上着小学。子昭是由上官阿姨带来的,我很早就认识上官阿姨一家,在遥远的四川,臧叔叔是父亲的同事及朋友。记忆中那个高大的男子总喜欢一把抓过我,要么提脚将我倒立,要么拽着我的手原地旋转,这些危险的动作总让我毛骨悚然,在我连声尖叫中,臧叔叔发出爽朗的笑声。这以后,只要发现他我都不惜绕路而行,用母亲的话说,我见到他背都怕。
母亲见证了上官阿姨的生产过程,她在医院陪护了很长时间,直到母子平安,子昭的出生是极不容易的,难产,母子都有危险,好在上天庇佑,使他们度过难关。
我完全不记得婴儿时期的子昭是什么模样,在我印象中所有婴儿都长一个样,脸蛋浮肿,脸色像苹果一样红,而且常年四季流着口水,身上永远弥漫着一股奶腥味。
我见他的次数屈指可数,在他出生不久后,便离开了那里,回到单位基地。
我再次见到他时,他已是三、四岁的小男孩了,瘦小的身子躲在他妈妈身后,一只手艰难地拽着她的裤兜,另一只手的食指含在嘴里,大眼睛一眨一眨,对我们保持警惕,不久他那只手被上官阿姨打掉了,子昭,不许吃手指,脏。
上官阿姨是从四川把子昭带回来的,就像三年前我和母亲初来此地,带着一种一无所知的茫然,这里我们是她们唯一的熟人。铁葫芦街有单位的子弟学校,这是每个水电建设者后代的归宿,无论你走到哪里,你的孩子都将回来。
子昭,这是你龚阿姨,她可是亲眼见你出生的,小时候最喜欢抱你了,比妈妈还亲,你记不记得?上官阿姨指着我妈妈说。
铁葫芦街(6)
子昭羞涩地摇摇头,那只沾满口水的食指湿漉漉地拨弄着他的背包带。上官阿姨微笑着,什么都不记得了,这孩子。
我出现时,上官阿姨欣喜地牵着子昭的手走上前来,杭杭,你都长这么大啦。子昭,这是你李杭哥哥,小时候最喜欢逗你玩啦。
上官阿姨一推,就把子昭介绍给我了,转而迅速而又热烈地向我母亲倾诉起几年来的不易生活。
我们都要上班,平时也没功夫带他,这回就拜托龚姐你啦……子昭平时很少讲话,对人也爱理不理,呆在工地上也不是个事儿,加上忙,生活没规律,孩子的营养都顾不上,你看看,子昭多瘦,所以我就想把他带回来,你带我最放心,没有别的办法,明天我就要回去了。
在我打量子昭的同时,上官阿姨无限疼惜地望着自己的儿子,母亲在一旁宽慰她,你放心,我当自己儿子一样带,保管他长得壮壮的。
弄清上官阿姨此行的目的后,我兴奋莫名。难道眼前的小男孩就要和我生活在一起了?我抑制不住的激动,但又没有表现得过分热情。我从子昭那双忧郁的大眼睛里看到了他对未来生活的恐惧与憧憬。
上官阿姨走得十分匆忙,母亲打算带我们去火车站送她,被拒绝了,原因很简单,怕子昭受不了。她走的时候子昭毫不知情,正专心致志地看动画片,他坐在一张大靠背椅里,瘦小的身子只占用了椅子的二分之一,看上去空空荡荡,像放在椅子上的一个布娃娃。
晚饭时,子昭才发现母亲不见了,那个位子空了下来,连张椅子都没摆。他怯怯地问,我妈妈呢?母亲给他夹了一块肥瘦搭配合理的红烧肉,子昭乖,把肉吃了,妈妈回工地啦。
子昭双手垂在饭桌下,黑色瞳仁滴溜溜地转开了,仿佛一台水泵,没多久,泪水便充满了眼眶,眨一下,再眨一下,晶莹的泪水就像溃坝的洪水一样滚滚而下了。
子昭不哭,不是和妈妈说好了吗?等工作一忙完就来看你,你也答应她了……不哭,像个男子汉,你看李杭哥哥,他从来就不哭,你也要像他一样。母亲耐心地劝导着,说了一箩筐实话及谎言,子昭渐渐平静下来,看得出他有点疲倦了,泪水把脸画花了,一点神采也没有。
整个下午子昭都闷闷不乐,对着电视也是无精打采的,只有母亲给他洗澡时,他才发出了连续不断的笑声,原来是怕痒。他笔直地站在一口大澡盆里,双手交叉在胸前,当母亲拿毛巾擦洗他的腰部时,他的整个身子就歪了起来,格格地笑着,笑声无忧无虑。
只有几天的功夫,子昭就忘了妈妈地离去,仿佛那是很久以前发生的事了。每天早上,他会装模作样地拎着篮子跟在我母亲身后,去赶早市。一些不知情的打趣道,哟,龚姐,没听说你还有个儿子啊?母亲总是乐呵呵地回答,是我儿子,叫子昭。
子昭作为一个英俊的小男孩迅速得到左邻右舍的宠爱,谁见到他都忍不住要伸手捏一捏他的小脸蛋,并拿他开一阵子玩笑,子昭,跟叔叔走,你妈妈不要你了就给我做儿子。子昭对这些玩笑是不予回击的,他只会一言不发地盯着你,直到你被那目光击溃,落荒而逃。都说子昭有一道摄人心魄的目光,*裸的。
刚来时子昭的野孩子习气还有一大堆,比如吃手指、挖鼻孔,甚至还吃自己的鼻屎,睡觉前死活不洗脚,拒绝吃任何有辣椒的菜。。 最好的txt下载网
铁葫芦街(7)
我不知道母亲是怎样将他这些坏毛病一个个纠正的,我白天上学,只有下午放学能陪他玩一阵,当时我还有一个邻居叫金莱,晚饭后,我们喜欢带他去河堤,那是一块长达百米的绿化带,有高大的梧桐及芭蕉,河堤边还有一个巨大的水文站,我们喜欢站在水文站的悬空栏杆内对着脚下被混凝土浇灌的乱石撒尿,风总是把我们的尿送到水文站巨大的水泥柱上,在那里留下一摊泼墨作品。
最初几次,我们对子昭是认真负责的,总不让他离开我们的视线,一旦那个毛绒熊消失在我们面前,我们便会惊慌失措,在人群中左突右冲,寻找他的身影。但渐渐地,我们开始和他玩起捉迷藏的游戏,当然这是单方面的,一不留神,我们就会躲起来,比如在置身于一棵巨大的芭蕉后,透过叶片的缝隙观察他,只见他走着走着,开始觉得不对劲,左顾右盼,并在人群中来回穿梭,嘴里还念着,李杭哥哥、金莱哥哥。有时候我们会恰到好处地跑出来,反而责怪他,你跑哪儿去了,害我们找你半天。子昭一脸委屈,没跑呀,我也在找你们。有几次我们铁下心来不出现,直到子昭急得哭喊起来,引来路人的侧目,一两个不知出自好心还是另有图谋的人会蹲下来问他出了什么事,甚至主动牵起他的手。那时,我们会提心吊胆迅速钻出,一把将他从陌生人手中解救,生怕来人将他掳了去。事后我们总要教训他,不要随便和不认识的人说话,女的也不行。关于拐卖儿童的事我们已经听得够多了。
我发现子昭喜欢哭鼻子,比如你让他吃一块青椒的时候,他会把脸歪在一边,作出一副横眉冷对的样子,倘若你进一步把青椒夹到他碗里,他就顺势嚎啕起来,直到母亲出面把我训斥一顿。
我对子昭是残酷的,这个观点我从未改变,我多年没有见到他,一旦想起来,心中难免内疚。现在他是一个挺拔的少年了,我无法想象他的样子,听说他念书很差劲,自从上官阿姨把他领走后,他就变了一个人,郁郁寡欢。上官阿姨曾带他去检测智商,结果不及常人,按照那些好事者的说法,子昭是个傻瓜。
我从不认为傻瓜和子昭有什么关联,他只是还没有开窍而已。上官阿姨的管束是极其严厉的,甚至为了不让电视分子昭的心,而把电视机卖掉了,子昭的童年是没有多少欢声笑语的。
还在我家寄居的三年生活里,我对他既爱又残忍。母亲不在时,我会心血来潮逼他吃辣椒,不吃就不准看电视,不许睡觉,不能和我讲话。在我威逼利诱下,子昭会哭哭啼啼地用手蘸一蘸我事先准备好的辣椒粉,然后无限悲惨地放进嘴里,合着眼泪一块吞进肚子。
一旦他听了我的话,我就会从自己那可怜巴巴的零花钱里忍痛匀出一些给他买喜欢吃的巧克力和雪糕。那时,我就像个大人,看着他吃,自己却傻傻站在一旁,时不时问,好吃吗?快点吃,都化啦!
看我咂着嘴,子昭会大方地把半块巧克力或半截雪糕递过来,而我总是摇摇头,装作不感兴趣的样子,直到他吃完整块巧克力或蛋糕为止。
我们俩都喜欢看动画片,下午放学回来我总会守在电视机前看一档名为《动画城》的少儿栏目,里面会播我百看不厌的动画片,《熊猫京京》、《小糊涂神》、《蓝皮鼠大脸猫》。虽然子昭还很小,但他对动画片的理解已经足够深了,往往我没有注意到的细节他都能记住,和我交谈时,那些被我忽略的情节会从他的嘴巴里冒出来,让我惊叹不已。而更让我匪夷所思的是很多年后,上官阿姨告诉我们,子昭不是读书的料,成绩差得一塌糊涂,连语文这么简单的科目都不及格。 。。
铁葫芦街(8)
子昭在我家的三年中,上官阿姨来看望过他三次,臧叔叔由于忙,只来过一次。子昭对妈妈的态度要好很多,每次上官阿姨来,他都很开心,但表现得腼腆,如同初次见面。上官阿姨带他去公园玩,他只牵着我母亲的手,仿佛是她的儿子。
上官阿姨略带醋意地说,龚姐,他已经成了你的儿子啦,我这个做妈妈的都没有你影响大。我母亲莞尔一笑,鼓励子昭和妈妈亲近,子昭这才牵着两人的手走在游人寂寥的公园里。臧叔叔则享受不到这样的礼遇,子昭死活不愿意叫他爸爸,连他千里迢迢带来的礼物也不正眼瞧一下,对他的各种逗趣活动视而不见,完全一副对待陌生人的冷漠表情。这让我们疑惑不已,说了一箩筐好话后,母亲佯怒道,子昭,你不叫爸爸,阿姨就不带你了,李杭哥哥也不理你了。
面对母亲的威胁,子昭依旧面不改色,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人手束手无策。
臧叔叔尴尬地说,没关系,没关系,孩子还小,等大了就懂事了……
上官阿姨第三次来时,是接子昭回去的,那时子昭已经是一个结结实实的大男孩了,对我逼他吃辣椒已经习惯。平时,在我注视下,他会把一块青椒囫囵吞下去,仿佛那是一块难吃的肥肉,一旦我放松警惕,他便会把青椒从嘴巴里吐出来,要么悄悄扔回菜里,要么直接甩到窗外。我们永远玩着猫捉老鼠的游戏,很多情况下我是赢家,从前他总以哭鼻子的方式来发泄对我的不满,现在对我表示厌恶只是皱一皱眉了。
他的那个小熊绒毛背包已经显得太小,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我高中毕业时,清理了一次自己卧室,在床下的一个灰尘仆仆的纸箱里发现了这个背包,小熊的造型已经完全看不出了,两只眼睛被一团撕裂的绒毛遮挡,我拨开一看,里面竟然少了一颗眼珠。
走的时候,母亲给他买了一个更大的老虎背包,他是背着新背包哭着离开母亲的怀抱的,在他心中母亲已是亲人。那时我在上课,无法送别,但上学前我把自己心爱的水壶及一辆铁皮小汽车送给了他,并许诺以后有机会就来看他。印象中,子昭一句话也没有对我讲,目光茫然,仿佛不相信自己就要离开。然而,他还是走了,如同三年前上官阿姨牵着他的小手来到这里的那个清晨。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那段时间,我总觉得家中空空荡荡,那个男孩的吵闹声消失不见了,我和母亲都一脸落寞,说不出的冷清。
后来,关于他的消息从上官阿姨那里陆续听来,母亲一谈起他就唉声叹气,哎,这么乖巧的孩子怎么就不会读书呢?
我曾询问过母亲,得知他的生活后,就发现问题所在了。是上官阿姨长期地漠视与后来的严厉管教让他自我封闭,大脑开发较晚,反应随之迟钝。离开我家后,子昭几乎没有看过电视,在工地上,子昭一个玩伴也没有,整天和一堆机器打交道,逐渐变得木纳,不爱说话,对人冷漠。而上学后,上官阿姨办理了停薪留职,一心负责起子昭的学业来,对他的错误一丝都不能容忍,轻则斥骂,重则棍棒交加。长期以往,压力与恐惧把子昭这个小男孩吞噬了,直接表现就是功课一塌糊涂。
生活已经成为子昭的梦魇,从他遇上我那天起就注定了,我对他总有残酷的一面,逼他吃下的辣椒也许够得上一小畦田了。我不知道在他印象中我是个怎样的哥哥,也许很多年过去,他已经把我忘记了,但我肯定他不会忘记那些吃辣椒的幼年岁月,并由此想起我也不一定,他肯定是恨我的吧,那个少年给他的印象是那么好坏难分,他一辈子都会带着那些阴影生活。我问过上官阿姨,她的回答直接明了,是的,子昭现在还不爱吃辣椒。
平凉·旧爱(1)
文/林培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