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何人?”
苏竞云反问:“你又是何人。”
其实她已经猜出来了,就是不愿先做那小伏低。明翘见是一名胜衣女捕快,便和长公主道:“殿下,不是云骑大人,我们可以走了。”
苏竞云文:“你是长公主?”
长公主点头,目光却放在苏竞云手里那枚小小的口笛上:“没错,我是长公主容华。”
苏竞云问:“不知殿下找我何事?”
长公主伸出手去,想拿过苏竞云手里的口笛:“这个……东西,你是从哪里得来的?”
苏竞云说:“是镇南府的冥先生给的。”
“哦,是他。”长公主点点头,失望之情却掩饰不住。她问明翘:“冥先生最近去六扇门了?”
明翘说:“李大人最近事忙,就让冥先生先代门主一职了。”
长公主又问:“那宫中最近可有发生什么事?”
明翘说:“有,还不仅是宫里,内城外郭出现不少吐火罗人,前些日子几个吐火罗人进了宫,说是要表演戏法,还死在了宫里,可吓人哩。”
听到主仆二人谈话,苏竞云知道冥先生来六扇门,估计和太子妃那匹墨麒麟没关系了,恐怕是要查那些胡人。最近京城多了很多黄毛猴子红毛猴子,连她也有所察觉。他们聚集在勾栏瓦肆里,有龟兹的舞女,有胡僧,还有很多商人小贩,贩卖着香料玉石。
长公主说对苏竞云说:“冥先生交给你的,你就好好保管,别没事拿出来把玩。跟着冥先生是要做大事的,凡事注意一些比较好。”
“大事?”
“没错,大事。冥先生既然挑了你,就有他的理由,你不可辜负他的心意。”
明翘说:“冥先生身体抱恙,你也不可让他太过于操劳。”
苏竞云忍了很久,终于问道:“我想问问,冥先生到底怎么受的伤,我看他毫无内力,替他疗伤时却发现她丹田之处有异样。他说是因为他散了一门内功,可我觉得,不仅仅是这样。”
“那你认为是哪样?”
“我……我也说不出啊……”
“那别问了。”既然不是云骑,也不是他收的弟子,长公主也就不愿再管。软轿也抬到放生池边,侍女卷了珠帘,长公主坐了进去,临走时,又叮嘱了她一句,这口笛不能乱吹。
苏竞云彻底无聊了。
她给每只龟都取了名字,看他们爬到石头上晒太阳,等到再和冥先生碰见,已是午时。
长公主那里得来的好消息还是让她足够高兴一阵的,所以她面对冥先生,语气也软了很多:“冥先生,您今日约我前来,是有何事?”
第十章 虫跟着大爷走
“没什么要事。我今日有要事要办,出内城就要经过保康门。你不是答应留下来了吗?那正好,我随你去你家,把你家那些小鸡鸽子全弄回神侯府,你就安安心心在神侯府住下。”
“……”
苏竞云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冥先生亲自监工她搬去神侯府。还有求必应,要养小鸡就给养小鸡,要睡东厢房就睡东厢房。冥先生甚至说了,苏竞云身兼数职,俸禄可以考虑再涨一些。
她还是和冥先生约法三章,坚决不端茶送水做小丫鬟,然后替自家的鸽子小鸡肥猫瓜苗争取了一小块地盘——她敢肯定,关于搬去神侯府这事,毛毛肯定高兴疯了,否则她也不会黏在冥先生怀里不下来,还一直喵喵喵叫得欢。
等她把神侯府的房间收拾好,小厮李四提了个笼子进来。他跟苏竞云说,冥先生说了,苏姑娘心细,会照顾小鸡小猫,那干脆就把自己的八哥托给苏姑娘一块儿养。
苏竞云看着上跳下窜的八哥,气得要吐血。
她拿着鸟笼去找冥先生,冥先生换了件长衫,正对着铜镜整理自己的仪容。那枚脸盆大的铜镜深深刺伤了苏竞云——大爷都有这么大面镜子,她自己却连个妆匣都没有。
大爷很是大方,照完了镜子把铜镜甩给了苏竞云,顺便奉上妆容秘籍若干。苏竞云得了个便宜,还继续瞅大爷房里是不是还有其他玩意。她缺个妆匣,缺胭脂水粉,缺耳铛环佩,总之关于姑娘家闺房的一切,她都缺。
冥先生手一挥,撒了银票全给包办了。
哟,有土豪!
苏竞云住进神侯府快十天了。十天里,她大部分的时间是伺候那几只小畜生。八哥显然对苏竞云赶走自己心上人的事还记恨,苏竞云每次过去都拿屁股对着他。而冥先生却极喜欢这只鸟,每天都会带出去遛一圈儿。这是苏竞云觉得冥先生最像一个大爷的地方了。其余种种,比如洗澡洗得比自己还久,比如那些越来越花哨的帕子,比如吃饭时的仪态,大爷身上那二两肉总算没白咔嚓,真是比大闺女还大闺女。
与此同时,大爷某些行为也开始深深地影响苏竞云。比如某天,她发现自己也会想要梳个好看的发髻了,也会觉得,自己一马平川真得需要补补了。她也开始审视自己内在,得出的结论就是,她和冥先生关系越来越近,虽然外表依旧凶悍,但是在冥先生面前,一些小女儿心思也藏不住了。
当然,大爷在她面前,也没把他那些娇弱柔美的行为收敛,苏竞云觉得这样也挺好,起码活得自在。
她唯二挂心的事,一件就是长公主所说的,你在冥先生身边是要做大事的,可那件大事久久不曾来临,拿着俸禄,她心中有愧。。第二件事就是找自己的师父,那晚她突然现身救了自己,却又不知所踪,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呢?
她想去问冥先生,可冥先生不在神侯府的时间远比待在神侯府的时间长,有时候苏竞云拿着口笛,想去讨教一下经验都找不到人。何况去向他打听消息了。
“我要出门走走,你跟不跟我去?”
冥先生卷好袖子,向苏竞云问道。苏竞云当然点头,拿了俸禄不做事她不心安,就算没事,陪着冥先生走一走,关心下他的身体也是好的。她喂完了小鸡毛毛还有那只八哥,便跟着冥先生出了门。
苏竞云原本以为就是随处逛逛,哪知冥先生一路出了门,就直往赌坊去。相处了好些日子,苏竞云不知道冥先生还有这爱好。她担心冥先生玩得太大,一惊一乍间对身体不好,于是一步也不离的跟着冥先生。
这是外郭最热闹也是最下等的赌坊之一。各色人等将一间草房子挤得动弹不得,吆喝声,开牌声,骂声,小声……苏竞云一进去,耳朵顿时嗡嗡一阵轰鸣,慌乱间,一条帕子扔在她脸上,冥先生对她做了个捂嘴的姿势,苏竞云知道冥先生担心这里的味道她受不住,让她捂住口鼻,心里涌起一阵感激之情。
刚出内城时,冥先生便把身上的碎银子兑换成铜板。小小一包铜板塞在腰间,显眼得很。苏竞云不知冥先生为何要这么做,不过冥先生从来不是炫富斗富的主,这么做必然有他的目的。苏竞云便在盯着冥先生的同时又盯着他腰间那包碎银。就怕因为人多被哪个小贼惦记上了。
这种下等赌坊没有牌九马吊这类高级赌具,一张脏兮兮的桌子,一把瓜子,一个破碗便能开一盘赌局,引得周围人趋之若鹜——这是开单双。至于开大小那就更是简单,两颗骰子一个破碗就成,也不用一颗一颗数瓜子,开大就是大,开小就是小。
这里不乏胡人的影子。苏竞云一抬头便看见两个深目高鼻的胡人站在身边。这两个人苏竞云是有印象的,不久之前苏竞云还看过他们在瓦肆里喷火吞剑,想来也是赚了几个小钱,就想过来试试手气。
苏竞云跟着冥先生,现在单双那里玩儿了几盘,有输有赢出入也不太大。后来冥先生转战押大小,苏竞云发现,这里的戏,就会好看得多。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
冥先生看了几局,掏出铜板,压了大。桌上一分为二,押大押小相差无几。等开了牌,苏竞云一看,小。
大爷输了……不过几个铜板,无关痛痒,苏竞云也没放在心上。
庄家又开了一盘,冥先生又押了大,这次,押小的明显比较多。苏竞云撞了撞冥先生的胳膊,冥先生抬头看了她一眼,微笑不语。
骰子稀稀落落的落在碗里,苏竞云一看,这次竟然是大。
“唉,你应该多压一些。”苏竞云看着有些懊恼。
她其实对于这种博弈兴趣并不大,但身处在那个氛围,人就有些身不由己,在这里,任何人的负面情绪都可以得到尽情的发泄,贪婪,无知,嫉恨,懊恼……
随着冥先生面前铜板渐渐变多,苏竞云也变得异常兴奋起来。没有什么比看到对手落败的眼神更让人得意了,到了后来,苏竞云也不顾这里的味道,直接把铜板往帕子里塞,几十盘下来,除了冥先生腰间的钱袋,他们还赢了不少。
苏竞云很快发现了冥先生的手法,他每盘押得很少,也不是百战百胜。他总是最后买定,买的,自然是押得少的那个。
赌桌上,那两个胡人输得极惨,到后来,竟然是被赶下了台。冥先生一看鱼儿上钩,也收了手,把钱收好。和苏竞云二人走出赌坊。
此时夜已经深了。苏竞云把钱串成一吊递给冥先生,冥先生摆摆手,说:“你的妆匣子有了。”
苏竞云说:“嘿,大爷,我发现您还真行,最初我还真担心您会输。”
冥先生脸色有些苍白:“若不是要钓那两条傻鱼,我是不会去那种地方。”
苏竞云奇了:“您以前没去过?”
冥先生摇头:“第一次。”
苏竞云说:“那怎么……”
冥先生说:“这种买大买小有什么技巧而言?十赌九骗,拼的就是能不能克制住心里的贪婪。老板坐庄那也是要赚银子的,说白了,他们杀多赔少,我们就买少,输也就输了,不过大部分时候是不会输的。我们也就分老板一杯羹。”
“原来是这个理。”
苏竞云了然,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顿住脚步,回头想说什么。冥先生摇头,等到身后两个人渐渐靠近,这才转过身来,说:“后面的朋友,有什么事要这么鬼鬼祟祟地跟着我们祖孙?”
“……”
苏竞云无奈地看了一眼冥先生,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后面那两个小贼她一次能解决一打,用得扮祖孙吗?
只听脚步声急匆匆地靠近,那两个胡人气呼呼地跑过来,把身上的褂子朝地上一扔:“老头儿,你出千!”
“孙女,把我刚刚的话给他们说一遍。”
乖孙女苏竞云开始数落这两个胡人:“戒贪戒嗔戒痴,要不就是一辈子穷鬼……我说店家打着杀多赔少的算盘,你们还拼命往多押,我看你们是钱多了烧着慌……”
那两个胡人口齿不清地问:“你们真没出千?”
冥先生说:“有没有出千,你下次再看便是。不过要想赚银子,就跟着我走。”
第二天,冥先生又带苏竞云去了赌坊,这次依旧收获不少,那两个胡人,收获也不小。最后拿着钱袋欢天喜地地跑出去的。
第三天,局势就有些逆转了。老板亲自上阵,一看是要让冥先生赔干净的姿势。冥先生果然输了个底朝天,那两个胡人,输得眼睛都红了。
祖孙二人自然又被跟踪。苏竞云问:“今天是怎么回事啊?不是说店家杀多赔少吗?”
冥先生说:“他们最怕我这种客人,自然陪着本也要把我赶走。”说完从袖子里摸了个骰子出来,用力一捏,几滴水银滴在地上,苏竞云惊呼:“老板也会出千?”
冥先生反问:“怎么不会?”
听到后面嘈杂的脚步声,知道那两个蠢货准备去找老板算账,连忙让苏竞云把他们叫住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了两个骰子递给他们,拍拍他们的肩,道:“何必冲动鲁莽,我们大齐有句古话叫以牙还牙以眼还眼,拿过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这两个胡人都是玩杂耍的,手脚灵活,玩好骰子也就一两天的事。过了几日,苏竞云喂完鸡,回来看到冥先生正在换衣服,问:“您又去赌坊?”
冥先生折了张图塞怀里,皱皱鼻子,说:“那个地方太臭,我绝对不会再去第二次。”
苏竞云问:“那您今天去哪儿啊。”
冥先生说:“挖坟。”
“……”
大爷的爱好千奇百怪,苏竞云披着一件衣服蹲在坟冢边,周身一片寒凉。这次他们不是单独出来,冥先生还带了神侯府里一个小伙子。小伙子挖坟挖得带劲儿,苏竞云和冥先生在一边说话。
其实苏竞云没有必要来。但听说今天要挖的坟是那两个胡人朋友的坟,又觉得自己必须得来。
在这事上,虽然苏竞云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潜意识里,已经把自己和冥先生捆绑在一起。
冥先生咳了几声,说:“我发现你在发抖。”
苏竞云把衣服拉紧一些,说:“倒春寒还没走,夜里冷。”
冥先生说:“冷你可以去帮崔三儿挖坟,人家一个小伙子也够累的。”
苏竞云打了个哆嗦:“大爷,不是您天天把让我像个姑娘一些挂嘴边上的吗?怎么这时又让我去充汉子了。”
冥先生笑了:“我知道了,你怕鬼。”
苏竞云梗着脖子:“谁……谁怕了,怕了就不会跟你来的,好吗?”
话音一落,一团磷火冒了出来,绿莹莹的,苏竞云还没瞅见,冷不防有人一掌排在她肩上,回头一看那团磷火,吓得“啊——”地一声,跳到了树上。
崔三儿说:“苏捕快你在怕些什么啊?
苏竞云的声音明显有些哭腔:“谁说我怕了,我是在帮你们望风!”
冥先生在树下面叫了几声,苏竞云都没什么反应。冥先生心里好笑,心道这姑娘还真是有有颗难得的少女心,怕鬼。
“冥先生,您真要撬开这副棺材吗??
挖出来的棺材被放在一边,冥先生戴上手套,准备开棺。这个胡人死了不久,大概日子就在那日进宫后的当晚或是第二天。坊间传闻那晚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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