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这么说,你运得这批货,是在为本王做事喽?”諴亲王不动声色的喝着茶,道“起来回话吧。”
“哎。”佟玖如蒙大赦的应着,拍了拍发麻的腿,从地上别扭的站起身。
垂首而立在侧,道“草民深知此次出关是为咱大清国、为王爷办差,那万万不敢让朝廷和王爷跌份儿。这才动辄百万的进了那些个奇珍异宝,以备日后之用。”
说着略抬眼瞧了瞧諴亲王的脸色,道“草民深知自己的斤两,本是不敢贸然走运河的。可时间紧迫,水路比旱路快。草民本以为在运河上,亮了王爷的官银,过往官府多少会行个方便。可不曾想,到了山东。。。。。。唉。”
“嗯?”諴亲王听了佟玖的说辞,问道“你们家的货不是被洪门逆党所劫吗,怎么反倒讹上山东的官府啦?”
“王爷明鉴,洪门是反朝廷的逆党,妇孺皆知。我们船上的伙计抵抗,也是出于自保。可山东的官府竟以我们韩家扰乱河道秩序为由,扣了货抓了人。”佟玖摆摆手,道“草民还是想着,草民是在为王爷办事,吃了这些个亏也就吃了。”
说着双手托着那锭官银,端端正正的摆在书案上,道“可草民真没想到,那些别有居心的人,竟这般地不依不饶。一面丝毫不肯给王爷面子,一面又来向王爷告发草民。他们这也未免太目中无人了。”
“好啦,本王找你来,不是为的听你们这些家长里短的。”諴亲王抚了抚胡子,站起身,从桌案上拿出一份礼单,拍到佟玖手中。
良久方道“三月国丧一过,本王的纳沐格格就要远嫁到科尔沁了。这是部分要到南方采购的嫁妆明细,交给你去办。”
佟玖听后诧异的看了看手上的礼单,为格格办嫁妆,这次就是自己一同运几船货回来,也没人胆敢阻拦了吧?可想到纳沐格格要远嫁了,心里却是如何都高兴不起来。
“韩鹿祈,前几日在宫中的大丧上,本王见到了你的夫人,她的确不是一般的女流。”諴亲王没来由的说了句。
佟玖谦虚的干笑着,一时不知说什么好,諴亲王挥挥手,道“行了,跪安吧。”
待佟玖退下后,諴亲王把玩着案上的官银,对大总管道“依你看,这两边儿,本王应该信谁的?”
“主子,这奴才可说不好。”大总管赔笑着道。
“奴才只知道,怡王府是宗亲。可若从富察家那边论,这韩大人也算是自家的人。”大总管忖度了下,道“奴才斗胆,向理不向亲的瞧着呢,怡王府因着永喜贝勒爷的事,对韩家不依不饶的,多少是有些失体统,可也算是人之常情。”
“此事,本王倒不是这般看的。”諴亲王放下手中把玩的银锭,鄙夷的道“宁郡王那些人,不是本王说他们,他们能干些什么呀?还有那个永喜,跟韩鹿祈的年岁差不多大吧?”
“是是,王爷您这是惜才。”大总管笑道。
“这个韩鹿祈跟他们可不一样,他能为我,为朝廷办成我们想办而不能办的大事。他们谁能?”諴亲王道“最重要的是,这个人,万岁爷放心。”
再说佟玖,虚惊一场后回了府,望着那纳沐格格嫁妆的明细,犯着愁。从有达正昌开始,自己手头上攒的这点能动的银子,再加上在汇正升的红利,不过百万两,之前全给折腾进去了。
这次南下进货,安全上固然是十拿九稳了,可自己又拿什么去进呢?没银子啊。想到这些,佟玖在榻上烦恼的翻了个身。
济兰倒是不缺银子,可俩人成亲前自己跟她借那五十万两还一两都没还呢,京城达正昌的铺面又是济兰出的银子,自己不能再去张这个口了。
佟玖前脚才被諴亲王的轿子抬走,达正昌的掌柜就打发小厮去告诉了济兰。济兰晌午便回了韩府等她。
可佟玖回来就愁眉苦脸的一头扎进了书房,也没人告诉她济兰回来了。
济兰悄悄地走进书房时,看见那人正在榻上敲着个二郎腿,双手枕在后脑下,脸上盖着张红红的单子,正唉声叹气着呢。
济兰走到榻前,倾身伸头细细的看着她。
佟玖先是用鼻子上嗅了嗅,遂勾起嘴角,拿下脸上的礼单,果然是那日思夜想的人回来了。开心的伸手去拉济兰,自己向里挪了挪,柔声问道“几时回来的?”
“晌午。”济兰捋了捋下摆坐到榻边,看着佟玖,问道“愁什么呢?”
“倒也没什么,纳沐格格要下嫁了,这是諴王府派来的新差事。”佟玖抖了抖手上的礼单,嘟了嘟嘴,打岔道“你走这几日,这家都不像家了。”
济兰拿过她手里的礼单,放到一旁,人则是稍歪了歪,倚靠着佟玖的身上,抚着她的脸,道“还记着上次去琉璃厂时,在马上我说的话么?”
佟玖直直的看着靠的越来越近的济兰,摇了摇头。
济兰也不恼,宠溺而不失蛊惑的道“为你,花多少我都愿意。”说完,在佟玖额上轻轻一啄,看着佟玖的眼睛,道“可有想我?”
佟玖伸手拥过身前的人,吻上了那好看的唇。你来我往的浓情和热烈,无不诉说着两人这几日揣在心里,如何都化不开的那抹相思之苦。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四年的最后一天,在此我要感谢所有在过去的日子里,对我报以宽容和不离不弃的读者大人们。
是你们的关注,让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默默的码字。
是你们的关注,让我得以通过文字来自我实现,并坚持了下来。
还是因为你们的关注,我才能写出一个个自己喜欢的人物和故事。从中看着自己的成长和三观的改变。
虽然,坑还没有填好,但请相信我会尽我所能的继续填下去,直到完结。
最后,谢谢大家。祝愿自己和大家在新的一年里都开开心心的就好了。
☆、第97章
<九七>
“老九。”一晌贪欢后,济兰偎在佟玖怀里,将她一时贪凉扔在被子外的胳膊拢了进来,唤了声。
“嗯?”佟玖抚着济兰还还蒙着薄汗的头,俯身过去轻轻的啄了下,应道“怎么了?”说完侧过身,严严实实的将她揽到怀里,瞧着她。
“不日便要下江南了,你在京中的那些个旧友故交还是要早些去拜别才是。”额上被佟玖亲的泛痒,济兰慵懒的闭上眼,轻笑着念叨了句。
“旧友故交。。。。。。”佟玖呢喃了下,试探的问道“你说的是木云?”
“她终究还是放不下你呀。”济兰无奈的叹了口气,道“临走之前去看看她吧,再见指不定。。。。。。”济兰顿了下,道“再见指不定什么时候呐。”
但凡每次两人谈到木云,济兰总是话里有话的泛酸,于是佟玖道“算了,哪次我一见她都不尴不尬的,她别扭你也别扭,我这心里头跟着左右的不是,相见不如不见吧。”
济兰感叹道“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世上还有什么是不变的吗?唉,累了,憩会儿。”
之前,纳沐格格跟韩府跟济兰一直走动的都很近,如今她要远嫁了,置办嫁妆的差事又都交给了佟玖去安排,济兰觉得得好好去谢谢她。
故而,这几日时不时的常去过王府去看她。
随着天气的转暖,关外的商路已然通了,包头府达正昌的商队运着积攒了几个月的皮草等关外特有的特产入了京。
佟玖挑了些能拿到江南去卖的货物装船,家里各处的买卖安排了下。
突然想起济兰那天跟自己提起木云,这一忙也的确是有些日子没见着她了,听说她最近在外面买了宅子,从齐府搬出来单过了。
于是,挑了几匹上好的锦缎让小厮捧着,又请了舒广袖同自己一道,往木云的新宅子去了。
“嗯?”佟玖下了马,立在门前的台阶上,前前后后的瞧了瞧,道“这是木云的新宅子?这不以前的食必居吗,让她买下来了?”
“本来是夫人收下的,可嫌这一左一右的乱,就低价卖了,正巧齐东家想置办个档面做些生意。”舒广袖说着上前叩门。
“她做生意?”佟玖心内诧异,怎么都没人跟自己提过这些事呢。
“来就来了,还拿了这么些东西。”见是她们两个,木云操手而立先望了佟玖一刻,又对舒广袖道“前面的铺面都收拾得了,待会儿带你去瞧瞧。”
“乔迁之喜,可没有空手来访的道理。”佟玖随着她们迈步进了后宅,边打量着边道“听说你要做买卖,不知道是哪方面的营生。”
“嗨,比起你们,我这就是小本经营。”木云道“无非是在广东十三行贩了些烟草,打算在这前面开间烟馆。”
佟玖听后琢磨了下,心中一凛,惊道“你说的烟草别再是大烟吧!”
“正是。”木云应道。
“木云,这可是伤天害理,断子绝孙的买卖!”佟玖不可置信的扯住她,深深的上下瞧着她,着急的道“你是不是也染上大烟了?”
“什么买卖不伤天害理,富察·济兰她就没伤过天害过理吗?”木云撇开佟玖紧拉着自己的手,笑了笑,道“九儿,有些事是你不知道罢了。”
“舒掌柜,今个儿对不住了,您先回吧。”木云送舒广袖出去,道“我同九爷有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要说,八成您也不能爱听。”
“好,九爷,那我先回去了。”看着两人针锋相对,舒广袖神色多少有些凝重的看了看佟玖,无奈的叹了口气,便出去了。
送走舒广袖,木云转回身见佟玖双眉紧锁的立在那,一脸的冷峻。方软了丝声音道“你身子才好,别又这样的白眉赤眼的。来来来,先坐下,我给你泡杯果茶,有什么咱们慢慢说。”
“木云,别泡了,我喝不下。”佟玖叹了口气,道“你只告诉我,你染没染上那东西,又是谁给你出的这样的主意!”
“若不是觉得我染上了这些,你怕是这辈子也不会再这般关切我了吧?”木云还是慢条斯理的泡着果茶,有些自嘲的道
“喏,新进的红果,去籽填了糖的泡了好些日子,你尝尝还是从前的口儿么。”木云端了果茶递到佟玖面前,见佟玖不喝,木云道“我偏偏不信,什么都让她富察·济兰占去了?她凭什么!”
“木云,济兰她待我待你都很好,你怎么能这样说她呢!”木云突然这样的对济兰的态度大变,让佟玖很不解。前些日子分明还好好的,自己忙活这段日子,到底又发生了什么。
“那是她欠咱们的!”说起这些,木云捧茶的手抖了抖,将手里的茶碗墩到几上,红着眼厉声问道“她在你眼里就好的那么天上有地上无的?好,那我就告诉你,没有她佟家就不会被灭门,我也不会嫁到什么关家,咱们俩更不会到今天这般境遇。”
“木云,你疯啦?”佟玖听她这样越说越不像话,不可置信的道。
木云转身到柜子前从暗格里拿出一个账本,回到佟玖面前,看着那本帐,自己眼泪先是簌簌的落了下来,道“还记得这本帐吗?”
“还提这些做什么呢?”见她这样一哭,又说起了这些事,佟玖叹气,道“太久了,久的就像是上辈子般,我全然不记得了。”
“你可以不记得,我却是不能忘。”木云抹掉眼泪,将账本放到茶几上,道“当日,这账确是你给我瞧了后,我便悄悄夹带出了府。也的确是我父兄连同关家一起将此事捅出去的,可这都只是表象。”
“那日临去你们家之前,我偷听到父兄的密谈,提到你们家有本关于韩家供粮给户部的秘账。”木云回忆着。
“我就想着这本帐对于你家里定是事关重大的,若是咱们拿着它跑到草原上,即便是你家里追来,咱们也能有条后路。”说到这些,木云眼中泛出恐惧来,身上开始不住的战栗。
“喝口热茶吧。”佟玖看她这样,于心不忍,端了果茶给她,揽了她先坐下。
木云摇摇头,双手在双臂上摩挲着,哽咽道“可我没想到,没想到。。。。。。我父兄是在利用我。他们把我抓了回去,拿着账本说只要我嫁到关家他们就不去告发。。。。。。”
说到此,竟是抽噎的再也说不下去,缓了几口气,方道“九儿,我是那样喜欢你。。。。。。我怎么能从,可我又有什么法子!”说着撸下手上的镯子,露出手腕上的条条伤疤。
伸出双手扯住佟玖的前襟,道“你知道我死了多少次么?你让我如何不恨!咱们原是那样好的。”
佟玖紧紧的盯着木云原本皓洁的手腕上,布满的长长短短的伤疤,仿佛有一只手揪住了自己的心,许久都不曾有过的那种心痛又袭了上来,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佟玖轻轻的抚过那一条条的伤疤,不知不觉的眼泪也跟着淌了下来。
木云却笑了,笑着拿帕子拭着佟玖满脸是泪儿的脸,道“我以为,这些话我一辈子都不会对你说。看着你跟她那般好,我再怎么不甘,只要你高兴了,我都认了。”
“可当我前些日子在府中接触到一位当年主审此案的大人,我方知道这里面的始末,这账本是我偷偷从他们手里买出来的。”木云又道“当年,我父兄也好,关家也罢,捅出佟家都是怡亲王的授意。为的就是撇清他自己,保住富察家的养正堂。”
“那时朝廷在大金川,行伍间用的吃穿用度购自江南韩家,一应药品则是出自养正堂,可在具体的军费拨调上,却是由怡亲王在经管。”木云扯了佟玖同自己坐下。
详细的讲道“那年南方连年瘟疫,怡亲王便将所有的军费都拨给了养正堂去做他们的生意。导致韩家的军粮款一直拖欠着,最后迟迟交不上粮食,偏偏金川的战事又吃紧,接连败退。”
“圣上震怒,下旨由御史衙门彻查此事。怡亲王慌了,这才有了之后的种种。你阿玛和佟家被举后顶了罪,这事方不了了之了。”木云道。
佟玖听着这些,想着自己后来接管韩家时韩家四处举债入不敷出的境遇,她深知这番话必定不是木云空口浑说的。
“博穆尔是怎么死的,永喜又是怎么死的,你真的就当她富察·济兰使不出那些个手段吗?”木云摇了摇头,恨恨的道“就算她与这些都没有干系,我也信了,可我不能让怡亲王就这么好过了。”
“也好在怡王府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