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弥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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须弥芥子-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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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美女,结果他爱上了她!”

我举了这样一个例子(我确然知道有这样一件事),是想向胡说说明一个很重要的问题——胡说认为现在可以看到的情景,是一个实实在在存在的真人,而是不知道为什么被困在那里,所以他在不可遏止地爱上她之后,就要设法把她“救出来”。

而我要通过这样的例子告诉他,可以看到的那美人,只是一种现象,实际上不会有这样的一个人在。

因而他即使可以爱上一个虚无飘渺的幻象,可是决计无法将一个幻象“救出来”的,最多只能将为什么会有这个幻象的存在原因的找出来而已。

我在说了之后,还怕胡说不明白我的意思,正准备作进一步的说明,胡说已经大摇其头,道:“你想暗示,我们看到的只是一种现象,实际上没有她的存在?”

本来我还想委婉一些,不要太刺激他,现在他既然这样说了我也不必再顾忌什么了。我冷冷地道:“不是暗示,我是很明白地在告诉你这个事实!”

胡说刹那之间显得很激动,叫道:“你说的根本不是事实!你根本不知道什么是事实!”

我又好气又好笑,道:“那么请问事实是什么?”

胡说急促地喘气,他的回答令人啼笑皆非,他道:“我要是知道事实是什么,何必向你求助?”

我感到很难过,因为胡说本来是思路非常清晰的人,思想方法很理智,可是这时候他根本违反了基本逻辑——他自己不知道事实是什么,却又一口咬定了我说的不是事实!

由此可知他的思绪已经紊乱到了什么程度,在感情冲动之下,他已经丧失了理智分析事情的能力!

我正在这样想他,他却自己说了出来,他道:“你以为我完全被迷惑了,因此丧失了分析事实的能力?”

既然他自己这样说了,我也就老实不客气地点头,表示我正是如此想。

胡说神情苦涩,向那个“光学装置”指了一指——我知道他是在指通过它可以看到的那个美人,他道:“你才看了她几分钟,我却连续看了她九天,请问是谁更有资格来判断她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我吸了一口气,心中在想,你看了九天,越看越爱,也就越来迷糊,说不定一个眼花,看出去那个美女还会向你飞媚眼啦!

看胡说目前的情形,和他说道理,是无论如何说不明白的了,事情必须快刀斩乱麻,来一个彻底的解决。

所以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不想和他再在这上头纠缠,我用力挥手,道:“找戈壁沙漠来,以他们的专业本领,很快就可以找出我们看到的是什么造成的景象!”

我当然认为看到那美人,只是看到一种景象。我虽然还不能确切知道,可是也能想象,那是一种通过了光学装置看到的景象,大体上和观看立体幻灯相仿。只要找戈壁沙漠来,他们一定有本领可以将装置拆开来,使真相大白。

我还以为胡说会不同意,却不料他一口答应:“好,我也早就想过请他们来,他们有能力可以找到她,救她出来!”

胡说在这样说的时候,望着我,很有不屑的神情。我只是同情他,并不生气。

我立刻和戈壁沙漠联络,请他们马上到陈长青的大屋来,保证有极大的收获。

我告诉戈壁沙漠:“有非常复杂的隐秘的机关设备,需要发现。将你们所有这方面的家当全都带来,要有极好的透视工具,不要令我失望!”

戈壁沙漠哈哈大笑:“发现隐秘机关,等于叫大厨师切葱,太简单了!就是陈长青那屋子吗?温宝裕早就要我们探索过,发现了不少隐秘所在,怎么样,又有了新的发现?我们的设备工具,还全部留在那里,不必另外再带!”

我还叮嘱了一句:“有什么新发明的工具,也不妨带来,可能需要透视很厚的墙……”

我话还没说完,戈壁沙漠就笑得气咳,道:“卫斯理你太落伍了,要知道厚墙后面是什么,当然不用透视,至少有百种以上方法,透过障碍,再经由计算机分析,获得结果。

我没好气,大声道:“那就带着你们的计算机,快来。”

戈壁沙漠大声回应:“得令!”

能够认识戈壁沙漠这样的朋友,实在是人生一大快事。我不是很清楚他们在计算机文化进展之中的地位,他们也从来没有自我炫耀的习惯,只是有一次在一个偶然的机会中,听到有人说超世界大计算机集团的一个秘密,说这个集团在计算机文化是能够处于世界顶端地位,完全是因为有两个神秘的东方人作为他们最高顾问的缘故!

当时我和白素听了就好笑,因为所谓“神秘的东方人”也者,当然就是戈壁沙漠这一对天下无双的宝贝了!

戈壁沙漠答应立刻赶来,估计十五分钟之后就可以来到。我想趁机再和胡说表达一下我的看法,可是胡说却完全不想再和我说话,一副话不投机半句多的样子,自顾自又凑上眼睛去看那美人。

他单是看,也学罢了,却看了没有多久,居然讲起话来,道:“是!是!一定,一定会!”

我在他身旁,真不知道是笑好还是哭好!

他这样说,显然是一种回答——在回答什么人的话,而和他对话的当然就是那个美人,这真是见鬼了!

我心念电转,沉声道:“她对你说了什么?”

胡说道:“她没有说什么,可是她的身体语言告诉我,要我救她出来!”

我心中暗骂:更见鬼了!

所谓“身体语言”,当然要身体有动作,才能表达,难道胡说看出去,那美人会有动作?

我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什么,胡说却反而生气,大声道:“你自己来看,看她是不是这个意思!”

明知道事情非常虚妄,可是胡说说得这样活龙活现,我忍不住道:“看就看!”

胡说转过头来,神情还大是依依不舍,我凑上眼睛去立刻看到了那美人,刹那之间我心中感到窝囊之极,我怎么会有万分之一去相信胡说的话,居然真的会来看,以为那美人会有什么所谓身体语言!

当然没有!

那美人还是只是那样侧躺着,屁动作都没有!身体语言云乎哉,简直是胡说八道至于极点!

我现在年纪差不多了,脾气大好,若是几十年前,有这种事情发生,非饱以老拳,打得他鼻青脸肿不可。

这时候我不断告诉自己:沉住气,沉住气!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转过头来,胡说还充满了希望那样望着我,道:“你是不是感到她在那样说?”

我苦笑:“对不起,没有。”

胡说大失所望,连声道:“怎么会?怎么会?她明明是这个意思啊!”

他一面说,一面再度凑过去看,才一凑上去就大声叫了起来:“看,她是在表示这个意思!”

我的忍耐程度,这时候已经超过了极限,我连想都不想,就道:“或许她是向你一个人表达她的意愿,或许不单是你……”

我说到这里,陡然住口,没有再向下说,因为在这时候我感到我的话会对胡说造成很大的伤害。

我本来还想说的是:“或许不单是你爱上她,她也爱上你了。”当然这样说是在讽刺他,然而我立刻觉察到胡说现在的精神状态,实在不适合和他开任何玩笑。

我忍无可忍,冲口而出的那句话,可能已经对他造成误导,再要往下说,那就是害他了。

胡说回头望了我一眼,神情像是很同意我的话,立刻又转回头去看那美人,可以看出他心中对那美人的迷恋程度是如何之深。

我心中连连叹气,道:“你能不能先将机关复原,让戈壁沙漠来了之后,由他们自行发现那样对于进一步探索全部机关的奥妙会有帮助。”

这番话很合胡说口味,他总算肯离开那“光学装置”,道:“对!只要解开机关的全部奥妙,她就可以出来了!”

从胡说的话,可以听出胡说是以为那美人被机关设备关在一个空间之中的。

虽然这种想法无稽至于极点,但我对自己说,总比胡说认为那美人是被什么魔法困住要好些——这种比较,其实可笑之极,只是倒可以反映我当时极端无奈的心情。

胡说退后了一步,我只知道如何使那“光学装置”出现,不知道它如何复原。

看胡说那种犹豫的样子,像很不舍得——令那装置复原,他就看不到那美人了。

我很严厉地瞪了他一眼,他才不情不愿地道:“你来复原它。”

我听得他这样说,不禁怔了一怔——我怎么知道如何复原?可是我立刻想到,那是胡说在考我的观察力,我哼了一声,知道必然有什么现象可以使我知道应该如何复原的。

我当然是越快发现越好,免得给胡说小看了。

我留意墙上的情形,先走过去,在那装置上按了一下,看是不是这就样可以将它按进去。那装置纹丝不动,胡说好像在这时候发出了一下冷笑。

我再看周围有什么线索,立刻就发现在那个被按进墙中的“天”字下面的“上”字和“来”字,都打了横,也就是说,向右转了九十度。

草书本来就很不容易辨认,起了这样的变化,也不容易觉察,我那么快就发现了这一点,倒不免多少使用我产生一些自豪感,我哈哈一笑,立刻将这两个字扳回原状,墙后又传出了那种轻微的“轧轧”声,只见那个“天”字缓缓伸了出来,那装置随着缩了进去,片刻之间,一切都恢复原状。

我向胡说望去,只见胡说神情复杂之极。

他一方面对我很快就发现机关的所在,很有佩服的神色,一方面又像是从此就和那美人生死离别一样,有说不出来的伤心。

我又好气又好笑,胡说叹了一口气,道:“她是从哪里来的,你也该知道了吧!”

他忽然无头无脑说了这样一句话,当真令我莫名其妙。他口中的“她”,当然应该是指那个可以看到的美人,她是什么样的一种存在都毫无要领,如何能够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而胡说这样说,难道他知道她是从哪里来的?

我瞪着胡说,胡说向墙上指,连指三下,指的是“天”字、“上”字和“来”字。

天上来!

我明白胡说的意思了,他是说,可以看到的那美人,是从天上来的。

人家李白说的是“黄河之水天上来”,他胡说先生却将“天上来”这三个字,挪到了那美人身上,当真是滑稽之极!

我在明白了胡说的意思之后,还没有来得及有反应,胡说又继续道:“她当然是从天上来的!地球上哪有这样好看的人!”

我还是没有能够有实时的反应,胡说向我眨了眨眼,很得意地道:“再简单也没有,就是你一直在说的外星人!”

我只好苦笑——确然我是一直在说外星人,也曾经被不少人在各种场合引用过或者嘲笑过,可是再也想不到会在这种情形下成为胡说的设想。

我很有些“作法自弊”的感觉,当时除了摇头之外,实在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

可以看到的那个美人,我根本没有当这个可以看到的现象是“真正有一个人存在”,不管是地球人还是外星人。

虽然还有大量疑问,可是我宁愿相信那是“立体投影”,也不愿相信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在。

则如今胡说进一步认为这美人是外星人,这表示我和他之间认知的距离越来越远,根本已经没有什么话可说。

胡说看到了我的反应,他反而觉得很奇怪,道:“若不是外星人,为什么有那么明显的提示:天上来,就是来自天上下来,而且只有动这三个字,才和她的出现有关,这还不能够证明,布置这一切的人在告诉我们她是外星人吗?”

不能说胡说的分析没有理由,当然我不会被他的分析说服,我只感到他的分析,听来像是有理,实际上牵强附会,很类似“红学”中的索隐派——说来有根有据,实在全属子虚乌有。

当时我也懒得和他争论,伸手在他肩头上拍了两下,道:“等戈壁沙漠来了,能够将她找出来,再确定她的身份不迟。”

我这样说,其实是在安慰他,戈壁沙漠“能够”不“能够”将她“找出来”,是关键。

如果真的有这样的一个人存在,那么我们可以通过装置看到她,她不会离我们太远,应该就在这大屋子的什么隐蔽之处。那么以戈壁沙漠支持之能,就一定可以将她找出来的。

(这是我当时的设想,后来戈壁沙漠一来就推翻了我的设想,他们说,在这里可以看到那美人,那美人可以在任何地方,甚至于在月亮上——因为光学装置可以使人的视线无限制扩大。)

当时我想,如果戈壁沙漠根本无法找出那美人来,他们一会儿有很肯定而且很合理的解释,确定我们可以看到的那美人是一种什么样形式的存在。

我希望胡说可以接受戈壁沙漠的解释,从而结束他那段虚无飘渺的爱情,所以我先给胡说一个心理准确。

然而,胡说和我的想法完全相反,他听了我的话之后,莫名其妙地兴奋,道:“一定,一定,戈壁沙漠一定可以将她救出来的!”

他甚至于搓着手,像是已经面对了那美人,非常之手足无措。这种情形实在是使人惨不忍睹!我说了一句:“我到门口去等戈壁沙漠!”就落荒而逃。

出了大屋子门口,我连连吸了几口气,才感到气息畅顺了些。

没有多久就看到戈壁沙漠的车子疾驶而为,车子停下,戈壁沙漠跳下车,动作极快,从车上卸下两辆推车,车上是两个大箱,里面当然装着一切应用工具。

两人向我叫道:“机关在哪里?”

他们叫了一声之后,又同时“咦”了一声,道:“卫斯理,你的脸色怎样难看,是机关将你……怎么了?”

我苦笑,我脸色难看,是因为想到胡说好好的一个青年人,却堕入了这样的感情纠葛之中,若是不能挣脱,他可能从此无法自拔,终身在这个莫名其妙的泥潭之中翻滚,那实在太可惜了,使我心情大坏,心情不好,脸色自然难看。

然而这种情形,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说得明白,我干脆什么都不说,只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跟我来。

戈壁沙漠满脸疑惑,倒居然没有再问下去,他们从我的样子上看出事情很不简单,他们会有机会面临前所未有的挑战——这正是他们一直在追求的事情,所以很兴奋。

我看出了他们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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