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本战国物语(原名:日本战国时代史话)- 第66部分

　　追至不远，身后的芦苇荡中火枪齐鸣，东军骑兵应声落马，西军伏兵迅即挺身杀出，左近也领兵返身杀回。赖母此时才知道上当，欲率队撤退，可为时已晚，前后遭受夹击，无路可逃，只得硬着头皮奋力抵抗。东军的有马氏所部见友军陷入苦战，急忙渡河支援，结果遭到宇喜多军的迎头痛击，被阻挡在河岸边，无法前进半步。结果，两支东军被讨杀约三十人，赖母死于乱军之中。史称这次战斗为“关原前哨战”，虽是小胜，却极大鼓舞了西军的士气。

　　
　　祸不单行，更不利的消息传来，淀殿为保护二妹阿初，下令让困守大津城本丸的京极高次投降。高次知道苦守也无济于事，便让手下停止抵抗，尽数投降。妻子和姐姐在淀殿的保护下，是不会有生命危险的，但高次怕西军不会放过自己，便趁乱只身遣出大津城，逃入高野山躲避。

　　一旦围攻大津城的西军一万五千人马赶回大垣城，形势会对东军极为不利。兵法云：“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如今双方实力相当，直接进攻大垣城显然没有什么好处，傻瓜才这么做；倘若放弃大垣城，继续西进，可能会腹背受敌，真是两难。家康思量良久，决定用计引诱西军出城。

　　大垣城内，左近提议趁夜偷袭家康本阵，经过西军诸大名的激烈讨论，最终被三成否决了　（记于《关原阵辑录》）。此时，东军士兵收拾行囊，向佐和山城方向运动的消息传来，三成一听就急了，立刻调遣部分兵力防守关原一带的道路，以图阻止东军。

　　当夜，大谷吉继来到松尾山小早川秀秋阵中，转交一份密约，内容如下：

　　一， 丰臣秀赖十五岁前，由秀秋担任关白。

　　二， 播磨国划归小早川氏管辖。

　　三， 赠秀秋重臣平冈赖胜、稻叶正成黄金各三百以表谢意，及十万石领地

　　这分明是在贿赂秀秋，秀秋点头道谢，表示满意。吉继又转交一份密令，让其仍旧布阵松尾山，西军要抢先一步占领关原，在那里与东军决战。秀秋的任务是看到信号后，由侧翼袭击敌军，秀秋领命称是。

　　西军主力于是夜离开大垣城，转进关原。家康得报，高兴得手舞足蹈，忍者散布的流言奏效了，敌人上当了，机会来了。当年，三方原合战中，武田信玄曾用此计诱家康出城打野战，结果让家康拉了一裤裆，家康算是吃一亏、长一智，把这招学精了。

　　关原（今岐阜县关原町一带）位于美浓国不破郡，由于此处设有“不破之关”，故而得名“关原”。它四外皆山，东为南宫山脉，西乃今须山系，南是铃鹿山脉，北为伊吹山系。关原为高原盆地，位于群山环抱之中，东西约八里，南北四里。关原盆地与外界连通的是中间的中山道，木曾路（德川秀忠所率的三万多德川军主力正在该路上冒雨蜗牛爬呢）由东到西，经近江，直通大坂和京都，北国街道和伊势街道分别由西北、东南穿入关原，一看便知此地乃咽喉要道、用武之地。

　　庆长五年（1600）九月十五凌晨一时，三成率领六千人马一路狂奔，最先抵达关原，保护老家佐和山城，能不急嘛！凌晨四时，西军各路如期抵达，总兵力八万有余（连同杂役十万余众），在关原摆下一个庞大的鹤翼阵，其排兵布阵如下：

　　笹尾山麓（关原西北，北国街道附近）：石田三成六千人、岛津义弘一千五百人、小西行长四千人

　　山中村一带（石田军西南部）：大谷吉继四千一百人，户田重政及平冢为广一千五百人

　　南宫山（关原盆地以东）：毛利秀元、吉川广家、长束正家、安国寺惠琼、长宗我部盛亲，兵力三万有余

　　松尾山一带（关原盆地以西）：小早川秀秋一万五千人、胁坂安治一千人、小川祐忠两千人、朽木元纲六百人、赤座直保六百人

　　
　　天满山（关原盆地以西）：宇喜多秀家一万七千人

　　凌晨五时，东军先阵福岛正则率军抵达关原。不久，东军各路也陆续赶至，总兵力七万五千人（连同杂役也十万余众），其布阵如下：

　　天满山前（与宇喜多军对峙）：福岛正则六千人

　　福岛军北侧：田中吉政三千人、筒井定次两千八百人、加藤嘉明三千人、细川忠兴五千人、织田有乐四百五十人、吉田重胜一千人

　　丸山（又名烽烟场，位于细川军北面）：黑田长政五千四百人

　　福岛军侧后：京极高知三千人、藤堂高虎两千五百人、松平忠吉三千人、井伊直政三千六百人

　　藤堂军背后：本多忠胜五百人

　　游击部队：寺泽广高两千四百人（布于京极军背后）、金森长近一千一百人（布于织田军侧后）、生驹一正八百人（布于金森军南翼）

　　桃配山（关原盆地中心地带）：德川家康两万人

　　南宫山麓北部：池田辉政四千五百人、浅野幸长六千五百人、山内一丰两千人、有马丰氏　九百人

　　
　　晨六时许，关原一带大雾弥漫，伸手不见五指。在日本历史上，似乎每逢大战总会遇到这种天气，如第四次川中岛合战。浓雾使得双方皆不敢轻易出击，只得静静地等着，等待天空放晴。

　　笹尾山红叶开始凋零，三成无限感慨地作和歌一首，以红叶比喻风雨飘摇的丰臣氏，他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场大战的结局。

　　午前七时，雾气开始消散。由于德川军主力迟迟不到，家康命松平忠吉务必抢在东军其他大名前发动进攻，抢到这个先功，以挽回点面子（在当时日本，首先发起对敌人的进攻，是无上光荣的）。

　　可如今，忠吉被福岛军挡于身后，如何是好呢？井伊直政给忠吉献策，让其如此这般，必能骗过福岛军，打响合战的第一枪。忠吉听后，连声称绝，遂率部向福岛军驻地前进。行不多远，便被正则家臣　可儿才藏　拦住去路。才藏道：“诸公何往？今日先阵乃吾家主公，其余人等一概不得通过”，直政道：“忠吉公初阵，欲亲观大战，以为日后研习之用”，才藏见来者乃德川家的公子，说的又在情在理，便爽快放行了。忠吉与直政相视一笑，纵马继续前进。

　　一场划分天下的“关原合战”马上就要开始了，谁能赢得这场战役的胜利，谁就可以……好处自然不必多说了。那么，胜利者到底是三成呢？还是家康呢？或者两败俱伤呢？战国末期最具戏剧性的大战上演了，请大家拭目以待……

第八十一回　　会关原诸将争锋　遭狙击左近阵亡
且说松平忠吉与井伊直政穿过福岛正则的布防，来到阵前，迎面便是宇喜多秀家的军队。直政把手一挥，一队火枪手跑上前来，一阵齐射，宇喜多阵中数人中弹身亡。见偷袭得手，开战的第一枪已由德川军打响，忠吉与直政迅速率部消失于迷雾之中。

　　宇喜多军还没明白怎么回事，以为对面的福岛军开始进攻了，便组织火枪队还击。正则本来打算等雾完全消散了再动手，怎料火枪声不绝于耳，对面“砰砰”乱响，心想：“秀家小儿，竟敢偷袭吾军，让尔等见识见识某家的厉害”。此时，可儿才藏跑来报告，称直政率先开战了，正则大怒，先功让人抢了，怎能不怒？

　　午前八时，两颗冒着浓烟的信号弹冲天而起，东西两军几乎同时发出战斗讯号，关原合战这场大戏正式开唱，不知此地会添多少冤魂了。

　　只听得福岛、宇喜多两方枪声此起彼伏，这就是冷热兵器交汇时期的作战特点：先使用火枪尽量杀伤敌人，以减少肉搏中对手的数量。随着枪声的停止，喊杀之声震天动地。双方各持刀矛，彼此相向冲锋。两军犬牙交错，用五米左右的长矛互相扎刺，不时传出撕心裂腹的哭喊声。

　　不久，大谷吉继与藤堂高虎也交上手了，吉继、高虎都密切注视着战场的动向。高虎瞅准时机，挥动军配，阵中骑兵一拥而出，冲得大谷军步兵杀来。吉继此时重病缠身，无法骑马，坐于轿上指挥战斗。但见他挥动军配，大谷军骑兵跟着冲入战场，与敌方骑兵战作一团。两军你来我往，打了个旗鼓相当。就在这时，吉继隐约看见雾气中杀出一彪骑兵，正冲着战场而来。再定睛一看，他们背后皆插着标有京极氏家纹的小旗，原来是京极高知的队伍。高知挥动长枪，几个回合便讨杀数名大谷军骑兵。

　　与此同时，黑田长政麾下士兵也开始进攻石田三成的本阵。因为石田军阵前设置了拒马栏，栏后站着严阵以待的火枪手，黑田军士兵不敢冒进，只是挺着长矛，小心翼翼的向前挪着。岛左近头戴火红战盔，盔顶镶立红色天冲，身着红漆圆形皮胴甲，外套淡黄阵羽织，犹如一团烈火。等敌人靠近后，左近一声令下，弹丸齐飞如雨，黑田军中丸者不在少数。趁火枪放完之时，黑田军发起冲锋，左近也指挥士兵一冲而出。

　　细川忠兴对三成恨之入骨，若不是三成下令在大坂城抓俘虏，自己的美女老婆也不会去见耶稣。他见敌人杀出拒马栏，急令弓箭手开弓放箭。石田军还未与对手交恶，就被如飞蝗般的流矢射倒一大片。刚开战，双方可说是打了个平手。白刃战开始了，黑田、石田两军士兵舞动长矛，你挑我刺，攻杀不断。忠兴立刻派出人马增援，与黑田军并肩作战。

　　石田军逐渐不支，败下阵来。拒马栏后的三成头戴金盔，盔额两侧长长的金片直指苍天，盔上附着的黑色熊毛垂于肩头，看那样子真如雄狮一般。三成见长政、忠兴二人合力来攻，怒火中烧，将太刀一挥，命炮手发射大筒。只听得阵地上炮声隆隆，黑田、细川两军顿时人仰马翻，胳膊、大腿满天都是，攻势被抑制住了。

　　
　　岛津义弘与井伊直政虽然听到各自盟友开战的声音，但始终静观不动，两军一直对峙着，谁也不主动进攻。为了守备九州岛的领地，义弘只带了一千五百人，面对直政的赤备骑兵，不敢造次。另外，他加入西军也是为了赌一口气，主要是因为鸟居元忠对其不敬，他本人对家康并无反感。况且，此前三成固执己见，数次不听人劝，也令他非常失望和气恼。所以，种种原因都使他迟迟不肯动手。直政知道萨摩兵英勇善战，虽然人数不多，却能以一挡十，因此也未敢出击，配合直政的本多忠胜和松平忠吉同样按兵不动。当然了，关原阵中的德川军多是些羸弱之兵，这是直政采取观望、牵制战术的根本原因。

　　午前九时许，石田军与黑田、细川两军之战陷入胶着，双方互有伤亡。鏖战之际，黑田氏家臣后藤基次（就是在稷山之战中学张飞纵马扬尘的那位）与石田氏家臣大桥扫部斗在一处，战不几合，基次一枪便将扫部挑于马下。

　　三成、左近于乱阵中挥动手中武器，斩杀不少敌兵。突然，左近发现不远处出现几名火枪手，枪口已对准了主公三成。左近大吼一声，催马冲了过去。只听一声枪响，左近跌落马下。三成看见爱将中弹，急忙赶过来，两行热泪夺眶而出。抱着左近的尸体，三成失声痛哭，这是为失去好参谋而哭，为失去好兄弟而哭。三成当时的心情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才好，总之四个字：痛心疾首。

　　射杀左近的乃黑田氏家臣菅正利（侵朝战争中被明军毒箭射中面颊，化脓破相）和林吉六率领的火枪队，长政其实早有预谋，挑选武士以三成、左近为目标，欲利用火枪袭击二人。他让转投门下的原石田氏家臣描述左近的容貌，以供偷袭队辨认。

　　在南宫山，毛利秀元与安国寺惠琼急得哇哇的，原因何在？吉川广家布阵山下，挡住了他们进入战场的道路，可广家死活也不同意让开道路。惠琼派人告之广家：“倘若广家公不愿参战，可自行让开”。广家一听，气中斗牛，大怒道：“广家乃毛利先阵，何人胆敢抢夺此功，吾必与那厮决一死战。如今，池田辉政、浅野幸长等一万余人布于南宫山。于此地牵制之，亦是大功，何必亲入沙场？”。秀元、惠琼无奈，道路被阻，无法前行，二人心想：“三成公切莫怪罪于吾啊”。其实，广家早就暗通德川家康，他这一招够狠的，如此一来，毛利军形同虚设，根本没法参战，他还真是死心塌地给家康作内应呀！

　　
　　午前十时许，宇喜多军发动总攻，骑兵如潮水般涌向战场。岛津军却仍和直政所部的德川军对峙着，此时三成遣使者向义弘求援。原来，由于个人恩怨，东军很多大名都把三成当作靶子，加藤嘉明、金森长近也率军来攻，石田军已逐渐不支。岛津丰久见使者说话时不下马，感觉此人甚时猖狂，随即大怒，欲拔刀斩之。使者吓得策马便跑，心想：都什么时候了，哪有功夫下马行礼。

　　浦生乡舍挥动采配，命大筒不断发射，黑田军骑兵被炸得满地打滚，即使这样也挡不住他们飞奔的铮铮铁蹄。石田军越战越弱，三成无奈，亲自骑马到岛津军阵中求援，义弘以要全力对付德川军为由拒绝增援。三成真是伤心不已，生死攸关之时，友军却各怀异心，唉！人心叵测，世事难料啊。

　　松尾山上，小早川秀秋仍按兵不动，他密切注视着山下的一举一动。三成给他的条件可谓优厚，关白是人人皆想得到的职位；暗地里，家康也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倘若投靠东军，事成后领地面积可以翻一番，条件也还不错。虽然此前同意三成，加入了西军；虽然此前与家康定有密约，同意作内应，毕竟乱世之中任何承诺都是靠不住的，到底站在哪一边呢？秀秋紧锁眉头，举棋不定。长政派人跑上松尾山，请秀秋出兵，只要小早川军出动，大谷、宇喜多两家必定崩溃。可秀秋要相机而动，以时机尚未成熟为名婉言谢绝。

　　家康将本阵从桃配山移至关原盆地内，战场瞬息万变，雾气挡住了视线，怎能指挥战斗？来至山下，看到各军皆奋力杀敌，他心中高兴。家康像雷达一样用眼睛扫荡着战场，突然发现大谷军比较薄弱，便令作为游击队的寺泽广高配合藤堂、京极两军夹击大谷军。随后，他又命南宫山附近的山内一丰转进盆地，参加大战。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