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月玲珑- 第51部分

看到满室鲜血的时候，我只觉得胃里一阵抽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想吐的冲动。此刻水池之中，红莲已谢，青黑色的地板被血染成了猩红色。墨绛站在一旁，手里提着一个血淋淋的东西，仔细看才发现居然是一个怨灵。我抬手擦了擦唇畔，扬了扬下巴示意：“去把他放下来。”

我踏着满室的鲜血，走到大师傅身旁，颤抖着打开铐住大师傅的铁链，这些铁链上的锁不知道是不是刚刚被墨绛摧毁了，我只是用力一扯，便将铁铐打开。

失去了铁链的牵扯支撑，大师傅的身子软软倒下，被我一把扶住。

“把他扶过来。”墨绛依旧没有上前一步的意思，只是示意我将大师傅扶到他身边去。

感受到身旁虚弱的大师傅身子微微颤抖，我有些迟疑，不知道墨绛想干什么。

“不过是要给他吃这个罢了，他身上中了怨灵的毒气，若是不吃，也活不过三天。”晃了晃手中血淋淋的东西，他微微皱眉，“你从前不是每天都要吃一个来增加功力的么？怎么，在你徒弟面前不好意思吃了？”

身边的人身子又是一颤，也不知道大师傅是哪里来的力气，他居然推开了我的手，自己撑着身子走到了墨绛身旁，伸手接过墨绛手中的东西，居然就那么低头，背对着我吃了起来。

即便是看不到正面，可是那刺鼻的味道，那撕扯的声音，还是让我胃里一阵翻腾，终是忍不住扶着墙吐了起来。浓郁的血腥味里，我只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只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通通吐出来，将身体掏个干净。

那一边，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大师傅吃完之后，也不理我们，只是顺着我们过来的那条小道，往小石室的方向走去。

“你没事吧？”墨绛走到我身边，伸手去拉扶着墙垂头的我。被他一拉，我只觉得脑袋一沉，终于在支撑不住，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醉月玲珑　第023话　宿敌联手夺权位（1）

总是那个冗长而不明所以的梦，梦境里，那个十多岁的孩子光着脚丫，在幽长黑暗的巷子中奔跑，最后终是走投无路，转头便对上了满身是血的大师傅的眼，然后就是不出意外的惊醒。

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所处的地方，和梦境怀中相比也好不到哪里去。阴暗潮湿的空气里弥散着一股淡淡的腥臭味，我靠着冰冷的石墙，勉强撑起身子，只见石室的另一个角落里，那个一身血污，披头散发的人静静坐着，默默不语，只是一双带着寒意的眼紧紧盯着我，在对上我的眼时，身子微微动了一动。

“大师傅，你没事吧？”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后，便想起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地，我看了一眼坐在我旁边闭目休养的墨绛，勉强开口，哑着嗓子问了一句。

“你本不该来。”对面的人却是答非所问，在说话的时候，他微微阖上了眼睛，声音沙哑，就如同当初在西子湖畔，桃花林里跟我说话那般。

“你因我而落入烨火教手中，我又怎能不来，即便不是因为这个，十七年的养育之恩，玲珑也不会是个忘恩负义的人，救不出你，玲珑便与你一起死在这里。”这话说的真心，即使他对小师傅做出了那样的事情，即使他离开了逐月楼，即使他曾经是烨火教的人，这些，都抹灭不了他是我大师傅的事实，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当初在逐月楼里他对我和离歌百般照顾，我又如何能忘恩负义，弃他不顾。

我这话说完，便见了他猛然睁开了眼睛，他静静看着我，眼中闪过几丝复杂的神色，终究还是沉沉叹了口气：“这话，若是离歌说来，我自是觉得理所应当。可是，你明明不是玲珑，我们相识也不过两年，你又何必为了我来趟这趟浑水？”

“你说什么……”没有料到他会这么一说，我愣了一下，他这话的意思，莫不是，知道我不是真正的玉玲珑，而是穿越过来附到了她的身体之上的？可是，他又怎么会知道，我自认为当初刚刚来的时候，处处小心翼翼，并没有露出多大的破绽，就连常常处在一处的离歌都没有看出我有什么异常，可是为何大师傅会……

“连我都看得出来，他自是不必说，你的魂魄和身体不适同一个人。”不等大师傅回答，一旁沉默不语的墨绛突然开口了，他睁开眼，看了看大师傅，又看向我，唇角勾起一丝残酷的笑意，“再说了，真正的玉玲珑可是被他亲手杀死的，你的真假，他又怎么会不知道。”

那句话声音不大，却宛若一个晴天霹雳落在我的心底。那一瞬间，脑海中思绪万千，那些曾经的疑惑不解，还是那个关于大师傅的梦境，在我脑中回旋，有什么事实呼之欲出，我却是努力摇头不想去相信，只得抬头看着大师傅，想要从他口中听到否定的回答。

“他说的不错，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你不是真正的玉玲珑。”声音沙哑而无力，我却是能听出点点的寒意，那样的话，一字一句，如一把把尖锐的刀，一刀一刀划过我的心，毫不留情。

“你……”只是开口说了一个字，然后的话便无法继续了，我想问为什么，为什么他要杀害玉玲珑，又为什么在发现我不是真的玉玲珑之后默许了我的存在，我还想问，那个重复不断出现的梦境，到底有什么意义，可是，这一切的一切，即便是知道了，又有什么意思。

来到这个世界两年多，还是第一次觉得这般无力，觉得自己再怎么挣扎，也不过是一个提线木偶，被大师傅，被烨火教操控在手中的。那么，我的其他几个师傅呢？他们又知道多少？尤其是小师傅，他知道我的身份吗，若是知道，那么前些时日，在那山洞中，他说的那些话，是对我说的呢？还是对那个已经死去的，真正的玉玲珑说的。

一想到这个问题，我就打了个冷颤。是啊，小师傅喜欢的，到底是我这个冒牌货呢，还是那个和他朝夕相处的玉玲珑。若是他喜欢的是从前那个真正的玉玲珑，在这里这一切之后，他又会怎么对待我呢？

“既然现在话都说开了，我也只问你一句，你还愿不愿意如先前那样，一心只想着要将我救出去。”大师傅的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的味道，比刚刚多了几分情绪，他扶着墙壁，缓缓站了起来，却没有往前半步，只是看向我们这边。

所有的话都哽在喉头，我有气无力地跌坐在那里，只是仰头看着顶上聚合的水光，半晌，才看向他，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不管怎样，这两年多来，你对我也是照顾有加，即便是你不认我这个徒弟，我却还是当你是我大师傅的，况且你落得今天这个下场，确确实实是因为我。”

“你既然这般说，我便也没有抛下你的理由。”大师傅看了我半天，却是转头看着墨绛，“这些都是你算计好的吗？你千方百计让池暝将她送进来，便只是想拿她来威胁我，和你合作吗？”

“左护法这话说得，池暝也是你的人，而且昨天之前，我根本不知道她会出现在这里……”这话说的让我和墨绛都吃了一惊，我转头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墨绛，又看向大师傅，不明白他们到底再说些什么。

那边大师傅却没有继续答话，只是在看到墨绛惊诧的表情后，垂头不语，顿了片刻，才抬起头：“既然这样，我便和你联手，夺回你想要的一切，不过，你得答应我，保玲珑周全，若是她有半点差池，我要整个烨火教陪葬。”

他说这话的时候，声音了冷冽，眼中闪着阴冷的光芒，完全不似往日我看到的那般淡然，空气中隐隐有杀气浮动，气氛一瞬间变得紧张起来，我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靠到了墙上，有些不值所措地看着大师傅。

“这个你放心，只要你助我除掉弱水，我便将解药给她。”墨绛却仿佛松了一口气一般，点了点头，顿了一顿，又说：“若是能助我夺回烨火教，我还能告诉她，回到她原来世界的方法。这样的条件，你可满意，我的左护法大人？”

此话一出，我心头一惊，一声惊呼脱口而出，有些不敢相信地看向墨绛：“你说什么？你知道回去的方法？”

“这个现在还不能说……”

“你想要回去？”

两个人同时开口，说的确实截然不同的两句话，大师傅看着我，微微皱眉，也不等我回答，微微摇了摇头：“原本以为，你和宁王……不过也罢了，本就不关我什么事情。”

“还有一件事情我很好奇。”他的话说了一半，便不再多言，只是又转向墨绛，“不知道教主在除掉弱水之后，将会置我于何地？”

“自然是即刻杀掉，永除后患。”本以为她会开出许多条件，却不想，只是这么一句，赤裸裸地讲出了大师傅最后的结局。原本还要琢磨大师傅刚刚的话，此刻一听，我却是神色一凛，惊呼了一声：“你说什么！”

“如此，我便答应和你联手，若是你敢和我结下这个血契，我便拼尽全力助你。”谁知大师傅似乎对这样的条件十分满意，含笑点了点头，朝着墨绛生出了右手。

“不可以！大师傅你不能答应他，他最后可是要杀了你的啊！”惊讶于墨绛的直白，更惊讶于大师傅的坦然，我看着他带笑的脸，和他眼中的漠然，顿时明白过来，他肯定是知道墨绛最终还是要杀了他的，可是，此刻除此之外，我们也是别无他法，也只能这般走一步算一步了。

“你倒是爽快。”墨绛根本没有理会我，只是上前一步，握住了大师傅伸出的那只手，也不知道大师傅掐了一个什么诀，双手握在一起的那一瞬间，淡淡的血色在他们手中蔓延，笼罩了两个人的手，血雾之中，有一根金色的细线，绑住了两人的手腕，随即消失不见。

“契约已经结下，现在，我们可以开始商量计策了。”松开手，墨绛和大师傅的脸上都有了一抹疲惫的神色，仿佛刚刚的握手消耗了他们太多体力一般。

“这个不急，你我身负重伤，当务之急，是要恢复元气。”抬手理了理垂落在眼前，带着血污的银发，大师傅淡淡地说到，话未说完，便抬起头，静静注视着头顶上的一弯碧水，还有水中不断撞击着天花板的怨灵。

“恢复元气？你是说……”察觉到他在看怨灵，墨绛的脸上流露出厌恶的表情，他没有抬头，只是看着大师傅，“这方法虽好，但是未免太过……”

“现在你还有挑剔的余地吗？教主大人，若是再不快点，等弱水完成了祭奠，你我便要永远被困在这圣湖底了。”唇角勾起一丝冷笑，大师傅的声音如水般冰冷。

“话是这样没错，可是，你的徒弟还在这里，你要当着她这么做？”墨绛还是有些不情愿，转头看了我一眼，那一眼看得我心里有些发毛，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只是和大师傅一起看着头顶上的怨灵。顿了几秒，我突然醒悟过来，大师傅所说的方法是什么，全是一颤，那种恶心的感觉再一次涌上心头，我抬头捂着有些疼的胃，最终还是点了点头。“你们随意，我去其他石室避一避，等你们。”

醉月玲珑　第024话　宿敌联手夺权位（2）

不想待在这里看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也不想回到关押大师傅的那间石室，我便一个人在长长的甬道中找了一处坐下。不知道是他们没有发出声响，还是我离他们太远的原因，我没有听到任何声音，整个甬道死一般寂静，只得到我的呼吸声。

我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着头顶上的波光离合，只觉得全身的力气都要被抽离了一般，这几日发生的事情，要比我这两年遇到的任何一件都要离奇，都要惊险，甚至让我觉得有些让人绝望。

若是说先前我费尽心机想要潜进烨火教，是单纯地想要将大师傅救出去的话。我现在在这里又是在做什么？救不成大师傅，反而成了他的累赘，成了敌人的筹码。而在这同时，还从他们口中得知了一个又一个我不想去接受的事实。

先前我还有各种计划，各种打算，可是现在，我甚至不知道下一刻我要怎么做。我们回去哪里，不知道可不可以活着离开烨火教，可不可以再次见到小师傅。

一想到小师傅，我便觉得心头一紧，来这个世界两年多，我已经渐渐把自己当做玉玲珑，当做逐月楼的少主，那个被几个师傅捡回来的孤女。可如今，大师傅几句话便将我点醒。

他说的没错，我不是真正的玉玲珑，我跟他们之间，其实没有那么深的师徒情，几位师傅对我好，不过是因为觉得我是他们看着长大的那个孩子罢了，那么小师傅呢？他说喜欢我，喜欢的是现在这个我，还是那个真正的玉玲珑呢？

这个问题，我一直避开不敢去想，因为我怕知道答案，我自认为，若是要比，我定然是比不过真正的玉玲珑的。想着当初醒来时，看都他独坐在床边，握着我的手许下那句不再离开的誓言，从前想起这一段，只是满心的欢喜，可如今，才明白过来，那句话不是对我说的，是对真正的玉玲珑说的。那么，我有算作是什么？我放弃了我真正的家人，舍弃了我真正的名字，一心想要去爱着的那个人爱的，却不是我。

我突然开始讨厌这具身体，厌恶这个名字，厌恶现在的身份，原本以为这是老天给我的一个重新活下去的机会，却不想，阴错阳错地，他竟然用这样的手段来折磨我。

“玲珑？”我将头埋在怀里正想着，却听得有人低唤，抬头便见了大师傅朝我走来，依旧是一声血污，依旧是声音沙哑，可是他的精神明显比刚刚要好多了。

我就这样蹲坐在地上，抬眼看着他，一时间竟然忘记了要说点什么，忘记了自己此刻身处何地。

“你怎么哭了……”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才反应过来他已经到了我的身旁，此刻正低头俯视我，微微皱眉，有些疑惑。

“没，没什么……”下意识地抬头去擦脸，才发现不知何时，自己已经泪流满面，我收住情绪，站了起来，勉强开口：“你们好了么？”

“你还在调息，我来看看你有没有事情。”不带任何的情感，大师傅淡淡看着我。

“我能有什么事情，只是大……”话至此，我顿住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要怎么称呼眼前的人。自那句：你明明不是玲珑，何必来趟这趟浑水。从他口中说出之后，我便觉得，和他之间的关系生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