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血红双目,向手无寸铁的人开火,以暴力去虐杀、强奸,他只是一只“禽兽”。
人或禽兽、圣人或魔鬼,栖息在同一的身体里。
这种同时具有两个极端的危险倾向,存在于我们每一个人的身体内,虽然假装为万物之灵,可是从历史上可以看到,那只禽兽是待时而动的,只要一旦失去了约束力,弱肉便要遭遇到强食。
道德伦理、哲学文艺、宗教社会,这一切代表了人数力争上游的努力,使我们看来文明一点,可是那人类的大敌,那随波往下而去的放弃,无时无刻不在扯我们后腿,他们会用种种理由,或不需要任何理由,去满足体内那才阔别了数万年的人猿禽兽。
人类何时才能认识到,他的幸福与和平,只能在上游的某处可以得到。
时代的神话
二十世纪科学的长足发展,的确把人类带进了一个安全舒适的乐园,尤其在先进的国家里,每日张开报纸,日新月异的产品都能引起一点惊喜。
我们幸福地生活在高度的物质文明里。
这当然要拜科学所赐。可是亦正是科学把我们带进了一个沉闷得令人窒息的天地去,那是一个没有神话的世界。
科学嘲笑古人迷信无知,缺乏理性和怀疑的精神,可是对于生命的体会,笔者不才,却从没有听过什么人说得比老子更玄妙,比庄子更透彻,因为对于生命的本质,何谓始何谓终,究竟是母鸡先还是鸡蛋先,我们进化了五十万年的脑袋,还是拒绝作答。
今日的科技分工精细,很多学者专家,穷一生之力,只钻石某一范围窄小的项目,就像只研究建立整座大厦千百万块砖头的其中一块。他们相信只要逐块逐块去研究,终有一天这座宇宙之谜的大厦会不攻自破。说实在的,那就像拿着一把尺,去量度宇宙的大小那样不自量力。
但是他们仍高举科学的旗帜,排斥一切他们认为非理性的东西,所有超自然的力量和灵觉,对他们来说,都是无知的产品。最后的结果是我们的世界变成一个了无生趣的物质天地。可是对于生命本质的了解,生命是什么,却苦无寸进。他们有否想到,仅是眼前的宇宙,已是奇异无匹的大怪事。
科学和玄学之争,在于前者认为一切都出于意外和或然率;而后者则认为没有偶然这回事,任何事物都有其背后的意义和目的。科学认为生命偶然而来,死后烟飞灰灭,了无痕迹;玄学却认为生命背负着神圣的使命,生命只是一个短暂的旅程,永恒里的一小段。
无论谁对谁错,那是永远争论不休的烦事。经验和角度,决定了我们的偏见;我们的信念,形成了我们的世界。只要我们相信这个世界没有神话,这便是一个没有神话的世界,就算有神话发生眼前,我们将视而不见,听而不闻。哲学大师荣格曾说:“我们这个时代,缺乏的是一个属于我们这个时代的神话。”
宗教
当特技人在高空中走钢绳时,“宗教”便是那条他赖以保持平衡的长杆,否则将两手空空,在一无所有下,去应付动辄决以生死的挑战。
在文明的发展上,宗教起了巨大的平衡作用,使人类的精神充实和稳定,将人类体内野性的一面加以道德的约束,使人类除了生存之外,拥有超于物质追求之上的远大目标。
假若现在的宗教令人联系至无知的沉迷,那只是代表了我们需要一种更现代化的宗教精神,从罪与罚、天堂地狱、独裁的权威和神那类的精神层面上提升至一种对宇宙更深入的体会,对存在自身更进一步的反省。
平衡的长杆一端是物质,另一端是精神,偏重一端带来的只有灾祸和危机,可恨现在的发展已偏离了平衡的轨道。
整个二十世纪可见人文精神的兴起,带来了对民主和人权大方向的发展,将凌驾一切的权力,交回每一个人亲切的手里,虽然在极权和宗教狂热的土地里,这仍是个可望不可及的遥梦,但以往的历史已教晓了我们,文明进展的大潮流一旦迈开了脚步,最终会冲崩每一个顽抗的堡垒。
目下我们正陷身新和旧的交替里,若将“宗教”定义为对生命自身存在意义的解释,那这样一个属于我们的时代的“新宗教”仍付阙如。
通俗化
要想得到市场,一定要通俗化,这似乎是不变的定律,宗教也不例外。
天主教耶稣的作为“救世主”、“天堂地狱”、“原罪”,都是每一个人能明白的事。可是天国在每一个人心里这类意义深远的观念,却非普罗大众所能明白。在宗教的宣传里,耶稣被塑造成慈祥的和肯为民人牺牲的形象,但事实上现实中的他,没有什么是他可以看得顺眼,对事物社会他有尖刻而深刻的批评,每一个人都不完备,甚至会勃然大怒将小贩赶出圣殿。但要深入人心,他却需要另一种形象,一种令人更容易接受的形象。
佛教也如是,假设一开始你便要每一个人去成佛,那会吓怕很多人,因为成佛代表舍弃、血汗、毅力、恒心,没有多少个觉得自己活得已不错的人肯肩起这类责任,而且成败还是未可测知之数。
佛教也走上了天主教的道路,宗教组织形成的团体精神,庙宇神像造成的宗教气氛,以宗教仪式达到不同的目的,诵经、信念、拜佛。
其实当剥去所有这些外衣后,宗教就是人在这有限的世界去追求永恒和无限,在这看来没有什么永恒目的的生死囚笼里,寻求超越这囚笼的永恒目标。
三种人
已故玄学大师高捷夫曾经说过,追求宗教的可大致分为三类人。
第一类是“苦行者”,他们通过对身体的种种苦行,以追求精神的超越物质,苦行令他们将灵觉大大提高,不再受制于这副臭皮囊。
第二类是“信徒”,他们专注于信念,形成了超越一切的力量,只要你相信,高山也可以移开,这有点像愚孝愚忠,这种信仰的力量令他们将生命财富变成次要,只有信仰的目标才具有最后的意义。
第三类是“坐禅者”,他们专注于精神的修炼,瑜伽便是最好的代表方式,通过对肉体的控制和锻炼,达致高层次的精神境界,以至乎觉悟。
这二类人基本的动机都是相同的,他们为的都是一个超越现世的目标,当你的目光并不放在世俗和这有限生命的成败里,才能做这三类人的任何一种。
但尽管对宗教信仰没有兴趣,这三种的追求方式亦可说是做事的方法,例如运动家拳击家,便可列入第一类的苦行者,没有苦行,怎能发挥潜能。第二类的信念,是每一个成功人士所需的条件。第三类精神修养,却应是每个人也要用心的课题了。
排他性
约翰·连浓在他的歌里唱“想象当宗教并不存在时……”,那的确难以想象的,中东的伊斯兰教徒每天都在提醒我们,宗教在影响着人们的一举一动,一呼一吸。
全世界的宗教都有一个特色,就是教徒深信不移的信念,当一个伊斯兰教徒伏地向南朝拜、教徒进入教堂、一位老婆婆在神坛前装香的时候,他们信念的本质并没有不同,唯一的分别大概在于他们每一个人都深信自己所信奉的才是唯一的真理。所以印度教徒要拆毁伊斯兰教的圣殿,而当政府宣布“贱民”可得到政府的职位时,勃然大怒,因为这违背了神的旨意。每一个宗教自有其经典、传统和群众去支持,在那里理性并没有容身之地,首要条件是相信。
当一种思想和主义被深信不移,不能作丝毫篡改时,那种主义和思想已被捧上神台,人类只能谦卑地在神前跪下,叩首膜拜。宗教需要的是顺民,而不是改革者。所以伽利略被迫放弃自己的想法,在宗教的排他性下,新思想并没有席位。
科学的进步在于舍弃以前的思想和体制,只不知宗教能否超然于这规律之外,宗教或者能使我们遵从某一种道德标准,但无可否认亦使我们限制于某一套观念之内,排斥这以外的一切。
天堂
尼采曾这样写道:“假设人的眼睛真的打开了,他将在每一个地方看到天堂里的上帝,因为天堂是蕴藏在每一内在深处的动流。”
在赫塞著的《流浪者之歌》里,故事的主人翁年青英俊,既有智慧也有见识,可是他追求的却不是短暂的世俗成就,而是永恒超越的理想,于是他放弃了一切,开始找寻真理的道路。他作过各方面的尝试,包括在森林里作苦行僧、和妓女相恋、享受财富和成功、甚至往见当时在印度讲道的佛祖释迦,结果仍是一无所得。
最初当他离家寻道时,经过一条河,河上有位老人,毕生专门撑筏渡人往彼岸,她所有的智慧和经验都是从这条河学到的。故事的主人翁最后回到这条河里,承继了撑筏的任务,最后从河里,或者更正确地说,从他心里获得心灵的解放,悟到了道的真谛,看到了“天堂的上帝”。
向外的搜寻,始终只能在己心处获得。
佛偈曰:佛在灵山莫远求,灵山只在汝心头。
正如诗人艾略特所说的:“不停地往外搜探,但最终时将会回到起点去,并首次获悉该地方的存在。”
异同
不同的文化在不同的地域发展,但其中相同处的巧合,往往能令人咋舌,这或者代表了人类本质的共通性,又或者是文化与文化在某一层面上有着我们还不能理解的奇异联系。
例如西方圣经中亚当夏娃的神话,与中国的伏羲女娲,便有很接近的地方,他们同样是人类的始祖,一阳一阴、一男一女,生出了人类子孙。
最大的分别在于圣经中对亚当夏娃是负面的描写,其罪过为子孙无限世地承担下去,这基调决定了这宗教的“负性”,我们都是罪人,不可以骄傲,愈能在神前谦卑、自责、自省、跪下忏悔,愈有机会从罪恶中得救。
伏羲和女娲却是人类的英雄,女娲炼石补青天,若非她那神奇的五色石,世界便不知会变作什么样子,伏羲更是知识的源头,流出整个中华民族的文化。
所以当西方不堪回首,否定过去,肯定将来时,中国却念古复旧,黄金时代在尧舜禹汤文武,最高理想在于重现过去。
西方的进取,似乎一下子得到全面胜利,可惜亢龙有悔,目下危机重重,动辄大祸临头,能走的路已是愈窄愈少了。
第五篇——阡陌居浩瀚星空手打于2015年4月25日
第六篇 命运与人生
宿命
宿命是令人不寒而栗的想法,试想假设一切都是注定的,生命还有何乐趣和意义?
可是假设一切都是注定的,乐趣和意义就不是由我们决定的了,甚至贤愚勇弱,信命或不信命,亦只是命运注定了的形式。。电子书下载
就像地心吸力一样,虽然我们感觉不到它的存在,可是我们每一个动作,举手投足,每一分的重量,无不由它决定。我们已成为了地心吸力的一部分,就如我们是命运的一部分。
有人会说假设一切都是注定的,我便不需努力了,但正如上文所说,努力不努力亦是身不由已的了,何况命运就像宗教一样,是永远不能百分百被证实的。
再说人类还有擅于“拣择”的力量,他可以拣选相信或不相信。例如我们亲身经历了一些命运的异事,某人被准确预言将来某事,我们一是嗤之以鼻,或指其纯为巧合,甚至诚心相信的人,亦会狠快将之忘记,因为这类显示宿命的异事,实在大违反我们赐则的现实,颦垣现实里,向左向右应是由意志决定。
于是我们可以继续活在没有宿命的安全里。
造化弄人
七八年前的某一天,我和一位爱思考的朋友在大屿山的田野间漫步,谈论着宿命有无的问题,走着走书,来到了一道小桥上,树的浓荫下,溪水在桥底流过。
朋友的注意力被另一生物吸引了过去。
他叹道:“那只蝴蝶真美丽!”
我顺着他的眼光看去,一只大蝴蝶悠然停泊在桥下溪流中突出水面少许的一块石头上,可是由于双翼合起上来,使我看不到它翅膀上美丽的图案。
我道:“真是那样美丽吗?”
朋友肯定地点头。
我好奇心大起,在地上随意捡起一粒粗沙,往桥下十多尺外的蝴蝶抛去。
粗沙在空中画过一道弧钱,往蝴蝶落去,在我们不能相信下,粗沙竟掷中蝴蝶的头,美丽的蝴蝶惨然棹进水里,随着水流一起一伏,往下流冲去。
一时间我们哑日无言,面面相嘘。
我若要蓄意去掷蝴蝶,凭一粒难以准绳的粗沙,可能一百次一千次也掷不中这样距离的小目标,就算掷中的是它的翅膀,它也只伤不死,但造化弄人,蝴蝶却因它的美丽和我的好奇死了。未来未来是茫不可测的。
拥有美好现在的幸运儿,恐惧明天将一无所有;隋身厄运的,恐惧恶运永无休止地延续。
对于未来,我们就像在伸手不见五指的大殿内盲目射击,希望能命中枪靶的红心,而我们只有发射一枪的机会。无论希望有多少,未来只有一个。
你可以选择口硬或日软,有信心或没有信心,可是未来永远深藏在时阅的面纱里,永远看不清楚。
在这三度空间的世界里,时间却反当地以过去现在将来的方式直线延伸,每次只能站在某一点上,我们叫那作“现在”。
人类天生有种倾向,就是对最奇怪的事物也能习以为常,其中一项就是时间。假设这过去现在未来的边防是牢不可破,那我们只好认命,甘心做时间的奴隶,可是在人类的历史上,偏偏有大量事实,告诉我们在某一些情形下,我们是可以早一步揭开未来遮脸的面纱。
未来是否从来便不是未来,未来是否早已发生了,只是人的经验令她变成了未来。
说到底,从没有人能了解时间,钟只是代表人类的经验,代表人的局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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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觉
整个文明发展下来,负责语言和逻辑思维的左脑占了绝对优势,可能是负责感性,直觉甚或超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