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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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代-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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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知出了什么大事,更加不会说话,疑惑地看着他。
  骆冰稍作沉默,似乎情绪平静,伸手拉起我又要往巷子里拐去。我看见游从后面跟了来,却不靠近,离着我们好远。骆冰朝后瞪了一眼,又拉着我走进去了些。
  在拐角处,骆冰背对着我,头脑晃动不安,突然回头说道,昨天下午,我终于下定决心,忍痛杀了跟了我五年的大黑狗,给游看了,她却很冷漠,甚至还骂了我。
  我小声说,可能你杀得太血腥太过残暴了吧。
  骆冰说,杀就杀,难道还要温柔地慢慢杀?我变态啊?
  我担心自己遭到大黑狗一样的命运,只好说道,她骂你什么了,你也骂我消消气吧。
  骆冰盯着我,却不肯说话。
  我盯着墙,不敢说话。
  静了半天,骆冰说,你觉得我傻吗?
  我无话可说,无从回答。
  骆冰说,你真是个###,你相信我是不是?
  我激愤,但这不是个问句,不需要我回答。
  他拍了拍衣服说道,请你跟我决斗吧,这是我们之间处理问题的方式——如果你输了,请永远离开古城,你只是个外人。
  我说,如果你输了怎么办?
  骆冰说,我没考虑过;我不会输。你不是不会武功吗?
  我一时无语,心里愤懑。
  这时游从后面走来,站到我面前说,阿冰,你为什么要欺负他?
  骆冰说,我没办法,命运要我如此。我是要做大事的人,不会和俗人计较。
  我说,命运叫你吃屎,你就去品尝大便吗?
  骆冰说,我以古城会副会长的身份请求你同我决斗,不过考虑到你的情况,时间推迟到明天上午吧,你有一天时间练习武艺——同时我以兄长的身份祝愿你在这一天时间里武术突飞猛进,到达一定的程度,从而能够和我这个古城第一的水平相抗衡。
  他从我身边走过,在我耳边小声说,你这个人,刁滑得很,假如敢和我耍花枪,我就能要你消失。
  骆冰走后,我心情沉重且孤独,仿佛世界剩我一人,也许就此离开,是我最可能的结果,但我绝不能就此离开,这很明显。或者我找到克敌致胜的绝招,兴许还有希望,但这是不可能的。我知道在这件事上没人能帮我,包括游,如果他们都是规矩里的人。我讨厌规矩,所谓规矩,其实就是许多人以办理公事的态度来对待私事的方法,或者是他们用处理私事的方法来对待公事的借口。
  我让游回了家,因为看着她我只会难过和迷茫,她没有说话,默默走了回去。我很欣慰的是,至少我还可以命令或者是吩咐一个人,并且这个人听我的话,也许我尚有战胜对手的潜力。
  整个下午,我呆在古城北面的一块空地,思索应付决斗的方法。我记得武林中的高手能够随意使用身边的物品作为武器,甚至有人能以气为剑伤人于无形。我不是高手,但我对于武功一直以来的一个看法是,武功再高的人,一刀劈下去照样一命呜呼,所以武功只是一种视觉效果,在这点上武功和舞蹈是一样的。我最不能理解的是,在精彩的武侠故事中,两个高手决斗三天三夜未分胜负,我只能认为,他们跳了三天的舞居然都没有累死,果然是高手。在我的这件事情上,我要战胜骆冰的具体方法是找到一根足够粗重的棍子,然后我一棍子砸昏那小子,因为决斗没有规定武器。当然这是理想的情况,首先我找不到这样的棍子,就算找到了,我可能拿不动,在舞台上舞着这样的家伙,可能还没打到敌人自己便累晕了。
  我站了半天,一时希望,一时绝望,无法自拔。假如有个人在远处看见了我,一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继而对我充满同情。
  不知何时,游跑了过来,神情恍惚,但是比我好多了。
  游说,你练不好是因为没有目标,只要有了目标,你就会有感觉了。
  我顿悟,原来人的想象力有限,没有目标自然没有感觉。
  游说,你打我吧,我当你的目标。
  我说,好,但是我还没有找到武器。
  游递给我一支竹棍,说,打我吧。
  我说,不行,我连猫狗都不打,怎么能打人?
  游说,你放心,我躲得开。
  我挥着竹棍,眼看着游瘦弱的肩膀就要落上去沉重一击,于是撤回武器砸在自己左手上。
  游拉起我的左手,看着说道,你为什么自暴自弃?
  我说,砸你怕你疼,砸我就不会疼了。
  游说,你长的狗肉吗?
  我说,我是说你不会疼。
  游忽然要哭起来,口里说,对不起。
  我说,你回去呆着吧,跑出来干什么,你还没有睡醒,洗脸没有?
  不经意间,太阳又滑到了西边,从我这里看过去,太阳一丝不挂,被大山慢慢吞噬。
  游坐在矮坡上,不说话,又不肯回去。
  我说,明天我是一定要输的,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也许并没有什么,我一直觉得一切的事情都无所谓。世上的人都会为了自己的事忙碌,过去和现在也没有什么不同,世界虽然被人改变,可是没有人,世界也在改变。
  游站起身来,捡起那支竹棍,在我身后比画几下,仿佛要落下来。我默数三声,准备锻炼一下背部肌肉。可是再回头看时,她早已走得很远了。
  我独自看着落日,忽然想起自己很寂寞。并且我忽然觉得,我所以寂寞,是因为我不知道自己为何寂寞,如果我知道了自己为何寂寞,我就会不再寂寞。但是这个解释也充满了不确定和不可信——好比一个人在一条陌生的路上一直走,他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而假如他知道了自己要去哪里,结果却还是他在这条路上继续走。
  天黑以后,我寻着昏黄的灯光失落地往回走,沿路有几只虫子躲在草丛里叫,似乎十分高兴,让我很是羡慕。
  回到院里,我低头往里走,黑暗中窜出来一个影子,影子开口说话了,我吓了一跳,原来是叔叔。叔叔说,今天她回来,一句话都没说。怎么回事?
  我说,她每天都这样,你为什么偏偏今天要问?
  叔叔说,她没有吃饭,一个人在房里,一直没有出来。
  我迟疑着走到游房门前,抬起手,停了半天,终于敲了下去。里面却没动静。
  我说,开开门好吗?我想进来。
  里面依然毫无动静,房里的灯还是亮着。
  我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有逻辑,整理了一下思路,说道,你的窗户坏了,我想帮你修一下,好不好?
  说完之后我又后悔了,这句话更没逻辑。
  房间里忽然传出游的声音说,那你在外面修吧,我已经睡了。
  我说,你说谎吧,你的灯还亮着呢。
  游说,我不点亮灯,你怎么修窗户?
  我说,有道理,但你还是在说谎。
  我听见鞋子在地上拖动的声音,很是耳熟。然后门打开了,游站在面前,披散着头发说,我是在说谎,你想怎么样?
  我看了房里一眼,她的床上被子叠在一边,几件衣服叠好了放在床头。
  我说,你怎么不吃饭?你一个年轻姑娘,饿坏身体了就不好了吧!
  游转身往里走两步,说道,你打不过阿冰,自己要小心。
  我站在门口说,他们都不是什么好人,要不你走吧?
  游走出来,说,我去弄一下菜,我们吃饭吧。
  从房间里拿出油灯,我跟着她慢慢走进厨房。我看着她烧火做饭,自己站在一边。
  游说,你站在这里干什么,我又不要你做饭。
  我说,我在考虑屋里太暗了,我再去拿个灯过来。
  游说,不用了吧,我看得见菜就行。
  我说,可是我看不见你。
  游没有说话,我说,如果我明天走了,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吧!
  我看着她把菜倒进锅里,自己退出来,走在外面我想起游在阳光下微笑的样子,心里忽然很是怀念,这感觉很是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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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半夜,我难以入睡,心里记挂太多事情,只得从床上坐起来。窗外月凉如水,我穿上鞋走出房门,迎面扑来一阵清凉,舒爽得很。忽然我看见叔叔站在他门口,月光落在他的胡须上十分诡异。叔叔看见了我,却又继续仰头看天。

  我走近他,说道,叔叔大半夜不睡觉,站在这里看嫦娥啊?

  叔叔说,你大半夜不睡觉,跑出来看我干什么?

  我说,睡不着。

  叔叔说,嫦娥是圣人,我是凡人,我不看嫦娥。

  我说,嫦娥是个偷仙丹的小贼,凭什么做圣人?

  叔叔叹道,做凡人挺好啊,干嘛要走呢?生老病死,爱憎喜乐;痛苦就忍受,快乐便享受。觉得活够了,人也就死了。

  我说,我现在就觉得活够了,我好象没有追求,以后也难以预料,没有期待。

  叔叔说,那你怎么还不死?

  我说,我怕死。

  叔叔说,你还年轻,胡思乱想很正常,等你到了我这年纪,也就需要看开了吧。

  我说,叔叔年轻的时候是怎么胡思乱想的?

  叔叔说,我年轻时候遇到一个嫦娥,结果这个嫦娥是我的克星,克死了我父母叔伯。于是我就胡思乱想了,我做了三年和尚,云游了一年,打了两年仗,最后来到了古城。所以说胡思乱想是必然的,但只是一个过程,一个人一时胡思乱想,最多像个傻子,一辈子都胡思乱想,那就只能是个疯子了。

  我低头说,我是不是该走了?

  叔叔说,你的事我知道了——我且问你,假如明天骆冰杀死了你,你觉得这是你的不幸,还是其他认识你的人的悲哀?

  我说,你的意思是,骆冰会杀我?我从来没有想过这些。

  叔叔说,我是说假如。你对于我们的世界来说,只是一个孩子,很多事我无法跟你解释。

  我说,叔叔觉得我太笨,所以不向我解释什么?

  叔叔说,你不是我们这个世界的人——我也不希望你是。

  我呆立一旁,心里涌起一些感受,我忽然看到这样一副场景:我是一只幼小的羊羔,走进了一个狼群,老狼叫我离开,他说我还幼稚,是披着狼皮的羊。

  叔叔用一种死人一样的慈祥对我说,骆冰的父亲回来了,这里很快将产生一些是非,古城也将不再像你看到的那样安宁。这一天我早已料到,只是没想到竟这么快。

  我说,你是要我明天不决斗就离开吗?

  叔叔说,你这个样子,不是去决斗,而是去挨揍。

  我想了想说,其实我自己无所谓,我在哪里都一样。人好象总是要去很多地方,然后离开。

  叔叔说,你不要担心我,我们既然遇到一起,也没办法不分别,你要看开些。

  我陷入沉默。叔叔说,你把游带走吧,她也不是是非里的人,和你一样。

  我说,我恐怕没有那个能力,要不你先给她洗下脑吧。

  叔叔说,她不听我的话,我们已经很久没说什么话了。也许以后也没机会了。

  我回头看向游的房间,她现在应该正在安静地睡觉。

  叔叔在身后用双手按住我两肩,停在那里,我觉得他力气很大。再回头时,他忽然一脸悲伤,撤了胳膊,仿佛诀别地径直走回房间,关上了门。

  我看着月光照耀下的院子,想起白雪覆盖下的田野,一片凄凉。

  在院子站了很久,在这个并不太冷的季节里,我感到意外的冷。于是我缩回走廊,靠在游的房门边寻求温暖。我伸手去敲门,门却顺着手被推开了,原来没有栓上。我悄悄走进去,仿佛一个盗贼,紧张不安。游躺在床上,月光照进来映在她脸上,安详却惨白。我隔着被子摇了摇她肩膀,她缓慢睁开眼睛,看见我时一脸惊讶。我等她清醒几分,然后说道,你忘记了关门,我就进来了。

  游说,你快出去,等我穿好了衣服再和你说话。

  我背过身去走了几步,说道,我是来告诉你,我想明天放弃决斗,自己认输离开。

  过了片刻,游喊了我一声,我转身看时,她已经穿好衣服坐在床头。

  游说,你真的就这样走,明天就走?

  我说,不是就这样走——你和我一起走好不好,你别留在这里了。

  游沉默半天,用测试我忍耐力的语速说道,我在这里生活很多年,可是什么也没有做,还有我认识的许多人,我走了他们会怎么样?我忘不了大家。

  我说,这里的人从来没有指望你为他们做什么事;那些忘不了的人是为了永远记在心里。

  游不说话,静坐在那里,我觉得气氛沉闷,于是说道,我讲个笑话给你听好不好——从前有两个胖子赛跑,一个红胖子跑到了前面,一个蓝胖子落到了后面,于是红胖子跑赢了,蓝胖子跑输了。

  游说,你的笑话很好笑,可是我一点都笑不出来,我太笨了。

  我说,你还留在这儿,难道你想嫁给会长的儿子吗?

  游说,他和我一起长大,我不会嫁给他。可是还要嫁给别人,我是女人,如今做不了大事,难道要我出家做尼姑?

  我坐到她身边,慷慨地说,我娶你,我们一起走!

  游愣了一下,转过身子,伸过双臂,将头靠在我肩上,说道,你不需要这么说,我不是这意思,我收拾东西,一早走就是了。

  我心里不安,觉得自己颇为失言,还好她并不见怪,略感放心。。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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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将黎明,我和游提着一点东西出了门。走过叔叔房门口时,他在屋里发出轻微的鼾声,表示睡得安然。游盯着房门口看了半天,也不说话。我便说,叔叔是个奇怪的人啊。

  游走下台阶,回头说,你和他一样。

  我们走出院门,游说现在找不到马了,因为在紫陌那里看着,而我们既然是偷偷溜走,看来只好先步行,出了古城再想办法。我提意见说不妨去养马的老杨那里借两匹,游表示反对,她说我们既然是逃离是非,就不该再制造是非,况且以目前的景况来看,“借”就等于白拿或者是抢,结果只能是连累更多的人。我觉得她多虑了,并且她总是如此。

  忽然之间我们已经穿越了古城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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