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觉地加快,洁白的耳廓也晕染上了一层艳红的色泽。身后的杏衣青年看在眼中,不由亦是一阵心旌摇晃,险些难以自持。
从未和他人如此亲近过的屠苏小王子感觉到了自己的反常,为了缓解心里的尴尬,遂开口问道:“你说的酒楼,距此还有多远。”
“不远,快到了。”杏衣青年有些懊恼地答道,心内由衷地希望这马跑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就算永远都到不了终点,一直这样跑下去,好像也不错。
只可惜大黑马却不这么想,所以他们还是很快到达了目的地。
之后百里屠苏让酒楼小二把被压榨过度、正不住吐气的大黑马牵到马槽去,特意嘱咐了多加两把草料,然后才带着还在因为被强迫自己飞而闹小情绪阿翔,陪同杏衣青年一起上了酒楼。
在得到两块上好五花肉后,阿翔终于鹰颜大悦,不再和主人闹脾气,叼着肉块欢欢喜喜地吃了起来。
然而海东青好安抚,大黑马可就没那么好安抚了。
两人一鸟重新启程时,一看百里屠苏有让那个穿黄衣服的胖青年(老板内心OS:你才胖你全家都胖,孤只是穿得多哪里胖了!)继续上马骑自己的意思,当即就不干了,马上人立起来大声嘶叫着搞罢工,就连百里屠苏承诺晚上多加几把草料都没能打动它。
无奈之下,百里屠苏只得又出钱雇了辆马车,让大黑马和另一匹枣红马一起拉车,自己和杏衣青年坐到车上,阿翔站在车顶,这才勉强让两只不省心的牲畜满意。
尽管阿翔还在为不能继续站在主人肩头而哼哼唧唧,欧阳少恭也在为不能继续和他的屠苏小王子共乘一骑而暗自感到遗憾,但是好歹他们总算能重新上路了。
然后,和百里屠苏一起坐在车厢里的欧阳少恭忽然觉得,这样好像也不错。
两人能一起紧挨着坐在密闭的车厢里,屠苏肩膀上没有那只碍眼的大肥鸟,可以一起喝喝小酒谈谈心,和他的未婚妻增进一下感情,顺便趁着气氛好时摸摸小手,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不过还没等欧阳少恭将他的计划付诸实施,就发现马车慢慢停了下来。
百里屠苏连忙掀开车帘探头问道:“何故停车?”
“前面城门有兵士在盘查,可能是抓通缉犯吧。不过城墙上也没张贴什么告示啊,真是奇怪……”车夫答道。
不等他说完,目力极好的百里屠苏已经穿过密密麻麻的人群,看到了城门口那些设点盘查的人。
其中为首之人十分显眼,悠闲地坐在华丽贵重的太师椅上品着茶,头顶上支着花纹繁复的华盖遮阳,身后两名侍从恭恭敬敬地给他打着扇,真是要多气派就有多气派。
至于那人的长相……百里屠苏暗施法术,瞬间看得清清楚楚,心里顿时“咯噔”一响。
——身如铁塔,面如鸦翅,眼如铜铃,须如虬枝……
这分明是阿翔形容的蓬莱国主欧阳少恭的相貌!
百里屠苏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车帘,继而吹哨召唤阿翔从车窗飞进来,然后吩咐道:“阿翔,你去看看,盘查之人为首者是否是蓬莱国主欧阳少恭?”
“啾!”阿翔答应一声,立刻从窗口飞了出去。
百里屠苏转回目光,却发现杏衣青年正面色奇怪地看着他。
“为什么这样看着我?”
“你……认识蓬莱国主?”杏衣青年问道。
百里屠苏还没想好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忽听窗外扑翼声响,连忙掀开车帘放阿翔进来,问道:“是他吗?”
阿翔凝注百里屠苏,然后一脸沉重地点了点头。
☆、第 5 章
5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是真正确认对方身份后,百里屠苏心里还是微微一沉,同时还有那么一点点心虚。
作为一个逃婚的王子,无论逃婚的理由多么正当,在遇到自己的未婚夫兼苦主时都会感到心虚的。
略一思忖后,百里屠苏探头叫了一声车夫,吩咐他掉头原路返回。
“原路返回?”旁边的杏衣青年不解道:“少侠不是要到百里外的荼蘼镇赏茶花么,若是原路返回再绕道而行,怕是至少要耽搁数日行程。”
“咳,”百里屠苏尴尬地轻咳了一声,“我遇上一点麻烦,所以……”
“可是因为前面在盘查路人?”
“嗯。”
“这个容易,在下略通易容之术,可以帮少侠易容改扮,定然能骗过前方盘查之人。”
“呃……”
百里屠苏还在犹豫要不要冒险,杏衣青年已经打开了随身携带的包袱,从中取出一个精致的白玉妆盒。
片刻后,百里屠苏看着铜镜中映出自己的新容颜,一张俊脸上的表情精彩异常。
他做梦都没想到,仅仅片刻时间里,杏衣青年就用妆盒里面那些东西,将自己画成了这般模样。
唇染丹朱,额贴花黄,双颊胭脂颜色俏……
若非确实清楚镜中人是自己,恐怕就连百里屠苏都会误认为是哪位绝色佳人在揽镜自照。
杏衣青年审视着自己的杰作,显然十分满意,微微颔首道:“脸已经天衣无缝,发型还要改改,还有……”
嘴里念叨着,手上已经飞快地从妆盒里翻出一副顶端暗藏小夹子的珍珠耳环,十分麻利地夹到百里屠苏耳垂上,然后道:“事出无奈,却是要委屈少侠了。”
百里屠苏:“……”
就在他无语的当口,杏衣青年已经熟练地拆了他脑后发辫,然后十分神速地盘出了一个贵妃堕马髻。
然后,趁着百里屠苏还沉浸在对他盘发手艺的震惊中未能醒神之际,杏衣青年又从包袱中翻出了一套鹅黄色春衫,然后毫不大意地凑上去扒掉他身上那件乌蒙玄衣,再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将春衫给他换上。
百里屠苏怔怔地看着身上那件除了略宽些还算合身的春衫,以及其内嫩绿色的抹胸,只觉三观尽碎,被涂抹得异常娇艳的俊脸上浮现出数道黑线。
杏衣青年仔细地为百里屠苏整理了一下衣角,然后身子撤开些许,满意地欣赏着自己的杰作,同时赞不绝口道:“少侠容貌当真妍丽无双,在下只不过为你略施粉黛,便出落得如此美艳动人。此等绝色,纵然是在女子当中,亦属凤毛麟角。便是在下见了,亦忍不住怦然心动呢。”
百里屠苏:“……”
见到百里屠苏手足无措的模样,杏衣青年连忙见好就收不再继续调笑,将一方苏绣手帕塞进他手中,道:“待会儿盘查之时,少侠便躲在车内,不要出声,由在下来应付官兵。”
说完,伸手从包裹中摸出一小锭碎银,然后掀开车帘,将之塞入车夫手中道:“别多话,继续赶车前行。”
那车夫见不过片刻间,车内那位俊秀的小公子就变成了一位艳丽的美娇娘,当即惊得脸嘴巴都合不拢,不过如他这般的市井之人,当然知道这个时候应该怎么做,当即乐呵呵地收了银子,连声表示一定配合。
然后百里屠苏就看到杏衣青年掀开车帘坐到了车外,又回手放下车帘,将他一人留在车厢中。
百里屠苏又摸出铜镜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心下暗自忐忑,不知能不能瞒得过盘查之人。
欧阳少恭只是用花黄遮住了他眉心朱砂痣,又用脂粉将他的脸略作修饰,并未做出多大改变。如果盘查官兵中有熟识之人,恐怕未必一定能瞒得过。
不过事已至此,只好硬着头皮一试了。
忐忑不安中,只觉马车飞速疾驰了一段路,然后停下来,紧接着车外传来盘查之人的吆喝声。
随即又听车外的杏衣青年道:“这位军爷,车厢内乃是贱内,她患了重病,要去城内寻访名医诊治……贱内病体不能见风,军爷可否通融一二……”
“少废话,快掀开车帘!走了重犯你担当得起么?”
然后,眼前一亮,车帘被人掀开。
百里屠苏一惊,连忙抬起手帕遮住半张脸。
这番情态落在车厢外众人眼中,却是一位病弱美娇娘受到惊吓,羞怯地以手帕遮面的美妙场景。
盘查的军士向车内扫了两眼,见除了一个美貌的小娘子外并无他人,遂粗声喝着“放行放行”,挥手让他们快走。
百里屠苏顿时松了口气。
刚才他的一颗心都吊在了嗓子眼里,根本没有注意到那“蓬莱国主欧阳少恭”看向杏衣青年的神色似有异常,更因为坐在车厢内,受视角所限,没能看到杏衣青年悄悄地向那蓬莱国主和他的亲卫狂使眼色、对方则心神领会然后面色极不自然却强作无事的奇景。
通过盘查入镇后,百里屠苏等不及要换装,却被杏衣青年拦住。
“前方或许还有盘查,请少侠暂作忍耐,等出了镇再换装更为稳妥。”
百里屠苏闻言,只好悻悻地放下手。继续不自然地穿着一身女装坐在车厢内。
头上顶着贵妃堕马髻,戴着珠钗耳环,脸上还被抹了一层层胭脂水粉,百里屠苏只觉浑身说不出的难受,又见那杏衣青年眼光时不时地悄悄瞄过来,心中愈发不爽,皱眉道:“你看什么?还不都是你的杰作。”
欧阳少恭见偷窥被他发现,索性光明正大地看了起来,边看边道:“少侠勿恼,在下只是看看自己的手艺是否有破绽。”
片刻后又道:“百里少侠,有件事在下心中疑惑,却不知当不当问。”
百里屠苏自然知道他想问的是什么,有些隐瞒自己逃婚之事,却又害怕对方误以为自己乃穷凶极恶之徒,所以才会被通缉,一时间心中纠结,只得默然不语。
见他沉默,杏衣青年只当他是默许,遂问道:“在下观少侠乃是心怀正义的大侠客,定不会为非作歹,却不知为何会被官府通缉?既被通缉,官府却又为何不曾张贴画像告示,说明少侠所犯何罪?以及,少侠和那位蓬莱国主又有何关系?何以少侠不敢见他?”
“……”面对这一系列问题,百里屠苏感到有些为难。
这一日以来,他已将杏衣青年视为知己,无论如何不愿对其有所隐瞒;然而若是坦然相告,他却又觉得有些说不出口,毕竟堂堂一国王子被当做公主派去和亲,然后又连夜逃婚,这种事情实在算不上光彩。
默然片刻后,面对杏衣青年那真诚的凤目,百里屠苏终于决定实言相告。
脑中组织了一下语言后,百里屠苏有些赧然地用最简短的言辞,将自己被“通缉”的缘由一五一十告诉了杏衣青年。
“原来如此,无怪乎百里少侠不敢与那蓬莱国主照面了。”杏衣青年了然地点头,又问道:“在下心中还有一事不解:既然少侠与那蓬莱国主素未谋面,何以识得他容貌?”
“……我派阿翔前去看过。”虽然有些不好意思,百里屠苏还是说了实话。
“原来如此。”欧阳少恭内心最大的疑惑终于解开,表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地点头,内心却暗暗把那只认错人的傻鸟诅咒了一百遍啊一百遍。
想他欧阳少恭乃是蓬莱国公认的第一美男子,到了那肥鸟口中,却变成了雷严那副尊容,给他的小未婚妻留下了如此可怕的心理阴影,简直不能更坑爹。只要一想到这一点,欧阳少恭就恨不得把那傻鸟的毛全部拔下来做羽扇。
不过转念一想,若非有此误会,自己和百里屠苏就不会有这一段美~~妙的相识和旅途,如此一想欧阳少恭心中释然,决定宽宏大量不与那只傻鸟计较了。
☆、第6章
6
马车行驶至出镇口,果然又见官兵设点盘查。
百里屠苏无奈之下,只得躲回车内,由杏衣青年出面应付官兵,方才蒙混过去。
出镇之后,百里屠苏立刻以最快的速度洗掉妆容,换回乌蒙玄衣。然而,想到以后每过一个城镇,自己可能就要扮作女装被人围观,百里屠苏只觉心下郁闷,顿时连欣赏茶花的兴致都没了。
欧阳少恭看他脸色,便猜到他内心想法,遂问道:“少侠可是在为时不时要扮作女装应付盘查而烦恼?”
百里屠苏点头道:“知我者先生也。”
“在下有一计策,或可为少侠解忧。不知少侠可愿一试?”
百里屠苏闻言,立刻用看救星的目光望着杏衣青年道:“先生快讲。”
“如此继续逃亡,只会无休止地被官兵盘查,一个不慎便有露出破绽,被捉回和亲之危,确非良策。”杏衣青年一双凤眼真诚地看着百里屠苏,道:“依在下之见,少侠莫若现在便悄悄返回帝都,寻一隐蔽处躲藏。待休宁国主重新选定和亲人选之后,少侠再回宫与母亲团聚,不知少侠以为如何?”
“回帝都?”百里屠苏一怔,“那岂非将自己置于险地?”
“少侠可曾听过一句话,最危险的地方,即是最安全的地方。”杏衣青年带着一脸令人不得不信服的自信笑容,开始为百里屠苏分析当前局势,“如今所有人都以为百里少侠早已远离帝都,所以休宁国主和蓬莱国主只会不断扩大搜寻和盘查的范围,却不会把搜索的重心放在帝都。少侠此时返回帝都隐匿行迹,岂非安全得很?”
百里屠苏细细一想,顿时觉得杏衣青年这个计策当真绝妙,于是赞道:“先生高见,在下十分钦佩,我们这就折返。”
见他同意,杏衣青年俊脸上的笑意不由扩大了几分,道:“不瞒少侠,在下建议少侠返回帝都,其实也存了几分私心。在下此次远行,本是要去帝都寻亲。奈何盘缠所剩无几,又险些命丧歹人刀下,不得已才厚着脸皮赖上少侠。如今少侠愿意返回帝都,在下自然也可随少侠一道去帝都,自是再好不过。”
“寻亲?”百里屠苏疑惑道,“我记得你曾说过,你是蓬莱人氏,何以亲人却在乌蒙帝都?”
“实不相瞒,在下如今父母双亡,六亲无靠,只在乌蒙帝都订有一门亲事,在下如今便是要去寻我那未婚妻。然而对方身份尊贵,却不知是否会将在下看在眼里?若是对方悔婚,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