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回站在帐篷外吹着风,面色冷冷的,显然是因为刚才的事情感到不快。
几个弟兄站在他身后,一个个都缩头缩脑的。
“亲王……我们是觉得,这个节日,您应该放松一些……”
“是啊!亲王,平日见您,也……也没有什么女眷——当然,是亲王洁身自好,美人,自然是不会缺的……属下,实在是冒犯了,还请恕罪!”
“是属下们自作主张,见您今天喝的畅快,就……就安排了。”
没等他们说完,朔回冷冷一哼。
无人敢接话。
朔回觉得酒醒了一些,低声道:“都散了吧。”
“那……那两个美人……”
其余人识趣,直接将说话的人拖了出去。
此时,或许是喝了酒,不怎么冷,朔回便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四处散步。
“怎么,还害羞?方才都答应了说嫁给我的,嗯?”
朔回驻足,皱了皱眉。
——这有些轻佻的声音,只有单构对着他那个美人才是如此。
他有些厌恶地摇头,打算往回走,他一点也不想打扰单构。
“可是……会有人来。”
“哪有人……乖——”
朔回:“……”
他黑着脸,因为他才发现单构正光明正大地将雪列按在银色的雪地上,上下其手地脱人家的衣服。
雪列一头柔顺的金发在月光下闪着光亮,红唇微张,似是可怜,似是邀请,一双如同海水的浅蓝色眼眸深深地看着单构。
单构俯下身,道:“冷不冷?”
雪列摇头,金发也随之摇动,他的声音十分好听,轻声道:“那种酒,喝了暖身。”
说完,脸就红了。
单构放肆大笑,道:“极好,极好!”
不远处的朔回不只是怎么了,有些怔忪地看着他们二人:似乎,有一种朦胧的感觉。
只觉得,自己心中有一处不知名的愉快感浮现出来——却不知道是从何而来的。
朔回不露痕迹地退了退,看见单构与雪列在雪地里缠绵,火热的吻,脉脉含情的眼神……
不对。
却不知道,哪里不对。
朔回果断转身,背影高挑而凌厉。
这些时候,还是不要纠缠这些有的没的——还不如想想湖错的地形。
☆、第一百零四章 电闪雷鸣(一)
对于钟仪来说,在战争爆发前的平静,实在是太短暂了。 %开春,锄地犁田。钟仪跟着邹儒下了田地,同田庄的百姓一起祈祷风调雨顺,保佑庄稼良好收成。
他吃力地锄地,过一会儿,便歇息一阵,放目四望,绿草已经出芽,包着头巾的农民正带着陈恳认真的表情,辛勤劳作着。
夏季,钟仪回家一趟。
家中并未多少变化,只是燕惠似乎又是病了,钟仪对此很是担忧,但是燕惠却说:“老毛病了,咳嗽,过些日子便是好了。”
燕惠说,过几日她要去河城一趟,外公外婆想念她了。
“爹爹去吗?”
“自然。”
坐在窗前,钟仪看了一下花草,燕惠突然拉住他,低声道:“你外公传了信回来,上次你说去郧地看望你的同窗,娘亲就十分担心,最近不太平,边境敌军蠢蠢欲动,你……你莫要再去那边了,答应娘亲,好吗?”
钟仪心里有数,道:“娘亲不用担心,我知道。”
燕惠温柔地看着他,牵着他的手,道:“娘亲挂心着你,放不下你。”
钟仪道:“那娘亲也得保重好自己的身体。”
燕惠微微一笑。
在家里小住了几日,又匆匆忙忙回了郧地。
他发现,当一个人专心致志地投入某件事情之中,就会对此牵肠挂肚。
旅途中,看着夏季的勃勃生机,觉得,世间万物,都凭着自己的毅力,顽强地生长着。
到了衙门,他敲了敲厢房的门,问道:“那批茶叶呢?投放成了吗?”
里面传出个高亢的嗓音:“成啦!邹太爷都去了茶坊了!”
钟仪喜出望外。
于是,就是这般忙碌着,看着自己的心血在土地上生根发芽,虽然有些大铺子已经撤走了些许,但丝毫没有减退钟仪的热情。
晌午,邹儒敲敲门。
钟仪停了笔,道:“邹叔,何事?”
邹儒露出个大笑脸,道:“又在写公文?”
钟仪道:“是打算再申请一批公款。”
邹儒看了看他的半成品,道:“可以,朝廷如今开明,但是要写得更加详细一些,预算要准,批下来后,年尾的时候也好做账。”
钟仪道:“帮我看看要改的地方吧。”
邹儒便坐了下来,给他修改。
两人讨论了一番,邹儒道:“对了,白家的酒楼今日转卖了,似乎过几天,白四小姐便要离开郧地了。”
钟仪沉默了一会儿,道:“您是想让我去和她道别?”
邹儒道:“那个孩子,我看着倒是喜欢,毕竟是女孩子家家的,找了你几回了,怎么着,你都得去意思意思吧。”
钟仪道:“……我明白了。”
下午,钟仪换了身便衣,去白家老店找白妗语。
那个掌柜正忙着敲敲打打地算账,算盘打得飞了起来,眼皮子都没抬:“不好意思客官,我们这儿有点忙,不招待了。”
钟仪也不好挡了来来往往搬东西的人,站在路边的一棵香樟树下面,看着来往的 人。
“雨蝶,去和酒楼的老板再吩咐一声……”
钟仪抬起了头,循声望去。
白妗语交代完了,也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钟仪走了过去,白妗语慢慢地笑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你……要走了?”
“是啊,这次来,便是收回在郧地的生意的。”
“那么,一路顺风。”
“……”白妗语看着钟仪,微笑着说:“就这么来告别吗?”
钟仪看着白妗语,迟疑道:“去荷花池?”
白妗语“扑哧”一笑,笑着笑着,似乎有了泪花。
两人摒弃了闲杂事务,似乎是一心一意要去重温少年时候的记忆。
白妗语拉着钟仪:“咱们搭牛车吧。”
钟仪笑了:“好。”
可是,或许是这么多年过去了,牛车没看见,光是空闲的单马车就过去了七八辆。
钟仪看着在烈日下晒得微微带着红晕的白妗语,道:“要不,我们就坐马车吧。”
白妗语看了看飞奔过的马车,道:“也只有这样了。”
坐在马车上,将帘子大大地拉开,热乎乎的风从耳畔吹过。
荷花池依旧,穿着如昔的明艳衣裳,绿色荷叶,圆圆满满地碧绿了一片,粉色,嫣红色,配着绿影,开的袅娜清秀。
两人在以前的柳树林下坐着,有些沉默。但是,并不尴尬。
钟仪侧头看着白妗语,他还记得,多年之前,她的脸是鹅蛋模样,如今下巴尖了些,显得娇俏可人,睫毛依旧长长的,眼睛说话的时候是扑闪扑闪的,十分可爱。
“妗语,往后,还来郧地吗?”
“来啊——还要来这儿看小仪哥哥。”
钟仪笑笑,道:“好,我等着。”
一直到了日落,看着夕阳的光耀,红霞满天。
白妗语站了起来。
钟仪看着她的背影,看着她在夕阳里,灿烂的笑容。
五日后,白妗语离开郧地。
转眼,秋季,阴阴绵绵的雨下了起来,钟仪撑着头,发起了呆,小花伏在书桌上,尾巴没精神地拂来拂去。
一场秋雨一场寒,钟仪关上了窗户。
就是在这场大范围的秋雨之后,一场更大的血雨腥风从南楚的西面开始强烈地刮了起来!
晋宋联军入侵南晋!
南楚,湖错城。
此时,乌云满天,似乎是黑夜,硝烟滚滚,炮火不停,轰炸后,又猛然地碎裂开,大地,都跟着战栗!
铺天盖地的冷箭来来往往,凄风冷雨并没有停止,一艘艘快艇披上不同的战甲,在一片宽阔的水域上相互试探,然后带着一股子拼劲儿迅速地冲向彼此的阵营。
“砰!——”
“砰!——”
沉重的落水声,两败俱伤。
樊齐和付武站在塔楼之上,他们都是见过战场的人,面对黑压压的敌军,仍然冷静的应对。
尹子卿也站在他们身后。
这是第一天,也才是第一天,晋宋联军就拿出了野蛮强势的劲头,似乎是要宣告着什么,火炮似乎是不烧钱一样,“轰隆轰隆”地射向他们的射击台。
“不要慌乱。”樊齐拿着望远镜,唇紧紧地抿着,道:“吩咐下去,将营地向后撤一百里。”
尹子重在湖错城里指挥着秩序,城里的老百姓似乎不畏惧湖畔外的敌人,都没有要求出城,依旧各干各的。
他穿着戎装,抚摸着剑鞘,一双眼冰冷地望向远方。他就站在城头之上,从这里,可以看到远处的狼烟。
这是强者与强者的对抗。
朔回背着手,站在塔防之上,俊美的脸有些漠然,一切都是按照战略进行,目前十分顺利。
单构站在他身旁,道:“南楚那几个老兵老将也是不容小觑。”他看着冲过去,又被击落的快艇,一双褐色眼睛中带着几丝戾气,朔回冷声道:“如今,得沉下气,这些损失不算什么。”
单构道:“晚上的夜袭准备好了?”
朔回终于将犀利的目光从战场上收回,侧头与单构对视,自信满满道:“那是自然。”
单构笑了,拍拍他的肩膀。
第一天,从黎明到了黄昏,炮火依旧不休。晋宋联军的兵力似乎不弱,到现在没有展示出一丝丝疲惫。
付武道:“据我一天的观察,对方的将领似乎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
樊齐笑了:“或许是一边喝着酒一边在怒骂呢?”
付武哈哈笑了:“倒也是可能。”
两个人依旧笔直地站在塔楼之上,他们都在俯瞰着战局,和对方交手,隔着茫茫的湖面,他们都不知道,和自己相互厮杀的对方是谁。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秋风寒色,江面翻卷。
暂时双方都受了兵,互相观望。
付武站在侧翼,道;“今晚,他们可能会夜袭。“他侧头看着樊齐。
樊齐眨眨眼,有些滑稽的表情,道:“英雄所见略同。”
夜袭,却不知道是何种方式的夜袭。
将近到了暮色沉沉,城中老百姓都歇息的时刻,樊齐和付武对坐,依旧聚精会神地分析着局面。
“这么晚了,怎么还没有动静?”尹子重问尹子卿。
尹子卿还是看着江面,低声道:“在等一等。”
的确是再等一等。
深夜,烛火摇曳,警备了一天,都有些疲惫。
尹子重坐在栏杆旁,在夜色之中,几乎融为了一体。
一切都是那么的安静。
“咚!咚!咚!”
突然!敲击锣鼓的声音响了起来!似乎就在耳边,震得人心里发慌。
樊齐大吼:“快艇准备!”
“快艇准备——”
然而,似乎是被夺了先机,付武瞪大了眼睛,看着快速驶过来的二十艘战舰,呢喃道:“什么时候的动静?”
樊齐咬牙:“他们一定是没有停战,一直都潜着水的,这种战舰,我见过,专门隐蔽在夜晚的,但是造价昂贵,顶多十艘,就花了几十万两白银。”
付武道:“如今说这个没用!他们有五艘往两翼的射击台去了!战舰!战舰!”
“战舰准备——”
尹子卿紧紧凝视着愈发逼近的战舰,大吼:“开炮!”
“轰隆隆——”
击中了一艘,然而,战舰十分牢固,依旧在航行。
☆、第一百零五章 电闪雷鸣(二)
“轰隆隆——”电闪雷鸣,倏尔,哗啦啦的倾盆大雨肆意地冲刷着屋檐,街道,泥土和枯萎的一切。复制网址访问 %被雷声惊醒,又或者是被小花的尖叫声惊醒。
钟仪披着外衣坐了起来。
一道闪电,惨白惨白的,照亮了漆黑的房间,钟仪突然觉得阴森森的,浑身发寒。
他摸索着点亮了一盏烛灯,将缩在椅子下的小花安顿到了它的猫窝里。
他端着烛灯,站在窗边,看着闪电,贯彻了夜空;看着大雨,连成粗粗的线,织成了牢固的网。
雷声震耳欲聋,钟仪抬起头,看着反常的雷雨夜。
第二天,雷雨停了。
钟仪几乎是睁着眼睛到天亮,不祥的预感笼罩在心头,晦暗难解。
黎明时分,钟仪起了床,并未出门,而是昏昏沉沉地趴在书桌上,窗户透了一条小缝隙,立马有冷风灌进来,刺进骨子里。
钟仪觉得天候似乎突然转凉了,冷飕飕的,故而翻出薄棉衣,段坐了一会儿,出门去了。
邹儒正在洗漱,道:“买早饭去?”
钟仪无精打采地点点头。
今天早上,街道上似乎是格外热闹,但是气氛却是压抑的,钟仪本就是有些敏感,简直竖起耳朵听。
“边境开战啦!”
“第一场!昨天的事情!”
钟仪听了一会儿,人们并不敢多加交谈,这些事情,是不好谈论的。
老百姓都明白,做事情的时候,脸上都带着一种忧心的情绪,不安笼罩在了人们的心头。
钟仪从包子铺老板手上买了几笼小汤包,老板凑近说:“钟大人,他们说的,是真的吗?”
钟仪笑了:“什么是不是真的啊?”
老板用一双小眼睛瞅了瞅人群中最沸腾的那边,道:“您没听说?”
钟仪不置可否:“子虚乌有的事情,好好卖包子吧。”
老板似乎惊讶,尔后舒了一口气。
“我没要南瓜豆沙饼。”
“我送您的。”老板将纸袋递给了他:“我安心了。”
钟仪回去,将街上听到的一五一十地说了。
邹儒听了,没有言语。
两人心中,似乎都有了预感。
那天是个有些冷冽的秋天,钟仪还记得,自己穿了以前的一件素白色长袍,加了件薄棉衣,坐在书桌前写一封家书。
才刚写几个字,就听见邹儒说话的声音,不一会儿,邹儒走了进来。
“这个,你看看。”
一封信,上面盖了个鲜红的“密”。钟仪抬头,邹儒看着他,将信向前递了递。
街道上依旧是车水马龙,钟仪想起了信上的内容,昨日是晋宋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