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身高差,王散因俯视着钟小仪:“不,他是这里的夫子。”
钟仪不得不仰着头问:“夫子?教琴子的夫子?”
王散因点头,用白皙的手安抚着雪华,开口道:“表兄姓祝,名纹。”
钟仪呆愣:好熟悉的名字……那他不就是刚刚才告别,教我的祝夫子?
王散因看透了钟小仪显而易见的心理:“你认识我表兄。”
钟仪点头微笑:“真巧,他是我的夫子。”
王散因表情稍微柔和了一点。
钟函笑着问:“快到用午饭的时辰了,散因,要不要去钟叔家里作客?”
王散因委婉拒绝了:“多谢钟叔好意,我应了表兄,晌饭就去他那儿了。”
钟函点头:“既然你有约定便去吧,回家向你爹说,他好久没来钟仪这儿作客了,无事时就来我家坐坐。”
王散因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之后,爹爹牵着钟仪往家里走。
☆、第十二章 云英书院(六)
王散因点头,便告辞离去了。
之后,爹爹牵着钟仪往家里走。
在路上,钟仪向爹爹说明了第一节课的不好玩以及同窗的“怕生”。
爹爹笑而不语,只是摸了摸钟仪的头。
钟仪拉拉爹爹的衣袖:“不过我有些喜欢我们的祝夫子,他笑眯眯的模样真好看,感觉好亲切。”
爹爹笑了,侧头问钟仪:“就是你爹爹,我觉得那只白猫和我们祝夫子很像。”
爹爹“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然后拼命止住笑问:“为什么?”
钟仪很认真的说:“那只猫很白很乖,又很斯文,不像我的花田……”
到家门口,爹爹开着玩笑:“都说宠物的性子随主人啊。”
钟仪知道爹爹意有所指,气哼哼地说:“花田有时候也很乖的!”
阿礼站在门边接话,笑的坏坏的:“没错,刚犯完错时是很乖的。”
钟仪:“……”
然后钟仪使出降龙十八掌将他逼到了庭院里,打打闹闹间,听见娘亲喊:“小仪回来啦。”
钟仪立马收手,跑到娘亲身边撒娇。
花田从房里懒洋洋地漫步出来,围着钟礼的小腿打圈绕。
钟仪抱着娘亲,软软黏黏地说:“娘亲,我上学去了你想不想我……”
娘亲笑着说:“当然想了。不过,你阿礼哥哥比娘亲更想你,老早就到门边上候着了。”
钟仪装作没有听见,斜眼看着正想往阿礼身上扒的花田。
阿礼顺手将花田抱在了臂弯里,花田顿时满足状。
钟仪:“……”
才半天未见,花田就叛变了吗?
不过看着一人一猫的姿势,他不由自主地回忆起了王散因抱着小白猫的模样。
娘亲让钟仪回房换衣服,准备用午饭。
钟仪和阿礼并肩往房里走。
钟仪忍不住将新闻告诉阿礼:“你还记得散因哥哥吗?”
阿礼夸张的一皱鼻子,故意学着古怪地调子:“叫那么亲热,还散因哥哥。”
钟仪无语:“……”
钟仪推推他的肩膀:“这不是重点好不好。”
阿礼摸了摸猫,侧头看钟仪:“我当然记得,王散因,王员外的儿子。”
到了房内,钟仪作出神秘状,压低嗓音:“你知道吗?今天我看见他抱着一只乖乖巧巧的白猫咪!”
阿礼坐到软椅上,将花田放下,看着钟仪扬了扬眉:“他还养猫?”
钟仪见他有反应,双手撑桌凑近他:“是他表兄的,你知道他的表兄是谁吗?”
阿礼喝了一口茶:“你的夫子。”
钟仪语塞:“……你,你怎么知道?”
阿礼轻描淡写的吹吹茶:“猜的。”
钟仪撇撇嘴:“你真无聊。”
阿礼说:“你不换衣服?等一下就吃饭了。”
钟仪双手叉腰,故意说:“哼,我又不是你,天天就想到吃!”
阿礼突然笑的浑身发颤:“哈哈哈哈。”
钟仪疑惑地与受到惊吓花田对视一眼:“你笑什么?”
阿礼将茶杯放下,起身:“你知道猪喜欢发出什么音吗?”
钟仪鄙视看他:“我又没见过猪,怎么知道猪喜欢发什么音。”
阿礼很认真的点头:“我以前见过。猪没事的时候,就喜欢‘哼哼哼’。”
钟仪觉得他很无聊,再次斜眼鄙视:“哼,你可真够无聊的。”
阿礼再次笑出声音。
他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阿礼不怕死的无视钟仪杀人的目光,继续说:“而且,猪都喜欢天天吃,无论脸多么的圆,身材多么的肥……”
钟仪冷笑。
阿礼脚底抹油开跑,钟仪抄起背包就砸。
砸空了,落地时发出“砰”的一声。
钟仪想起来里面还有自己的那本厚厚的《琴师礼仪守则》,果然,知识就是力量,下次用这边书来砸他好了。
会不会把阿礼砸晕?
钟仪一边换上居家服,一边脑补阿礼鼻青脸肿的模样,觉得身心舒畅了很多。
他在衣柜里面翻找,发现里面新添了几件长袍。
嗯?新衣服?
于是钟仪穿上了一件崭新的衣服去吃饭。
刚刚蹲在地毯上的花田立马起身,晃着尾巴屁颠屁颠地跟在钟小仪后面。
钟小仪猛地止步。
花田一个趔趄,它摇晃了一小下,不满的抬头:“喵嗷——”
钟小仪转身,严肃地看着花田。
花田不由倒退一猫步:“……”
想起自己一回来花猫就绕着阿礼撒娇打转,身为主人的钟小仪心里不怎么舒服。
钟小仪弯腰,假装生气:“好你个花田,你是谁养的啊。”
花田连忙瞪圆眼睛装无辜,伸出爪子,试图往钟小仪身上蹭。
钟小仪伸手,手掌按住向前的猫脸:“别试图撒娇,无用。”
花田委屈:“喵——”
钟小仪心感不满,不由自主地想哼哼两声,尔后发觉正是因为这个才被阿礼嘲笑过所以钟小仪硬是生生的将哼哼止住了。
于是,钟小仪嘟着嘴捏捏花田的三角耳朵,“胳膊肘儿往哪儿拐呢,往哪拐呢!”
花田抖抖耳朵,伸出雪白的猫爪坚定不移地指着钟小仪:“喵!”
“哼哼……”终究还是没忍住哼哼,钟小仪都怀疑这是他的语言习惯了……
看着花田的忠诚表现,钟小仪还是弯腰将它抱起,“算你识相,以后看见本少爷,都得先来请个安。”
花田乖巧(无奈)地应了:“喵……”
钟小仪到了饭厅,发现爹爹娘亲阿礼都坐齐了。
娘亲娇嗔:“把花田放下来,让阿蓉给你擦擦手。”
在这种问题上,钟仪是无法辩驳的。
于是花田溜下到地毯上去,用粉红色的鼻子四处嗅嗅,准确无误地找到了自己的猫食盆,幸福快乐地吃了起来。
阿蓉递给钟仪一条软毛巾,钟仪在阿蓉的犀利目光下,将手擦拭的干干净净。
钟仪抬头看着阿蓉:“可以了吗?”
阿蓉巧笑:“行了。”
钟仪将软毛巾递给阿蓉。
爹爹夹了块八宝鸭给钟仪:“小仪,祝夫子有没有给你们发新课纸?”
钟仪狼吞虎咽,想了想,摇头。
娘亲笑着给钟仪盛了碗汤,阿礼递到钟仪面前,他似乎不怎么满意钟仪的豪迈吃相,皱着眉头问:“今天上午上课很饿?”
钟仪喝了一大口罗宋汤,然后继续狼吞虎咽,抽空摇头。
娘亲担忧地说:“吃慢些,别噎着。”
阿礼对上钟函的疑惑目光,解释道:“或许早上吃的多,中午吃少了不习惯。”
燕惠用手帕擦拭一下钟小仪的嘴角,笑道:“小馋猫。”
花田闻言,欢快地“喵”了一声。
众人忍俊不禁。
钟函觉得花田可爱,弯下腰向花田的猫食盆里添了几只椒盐虾。
用完午饭便是休闲的午休时光。
☆、第十三章 云英书院(七)
秋天,竹林远看似乎依旧青翠,走近了才发现,竹叶已经泛着几丝枯黄。竹林的阴凉下,阿礼摘下一片竹叶放在唇边。
钟仪抱着吃饱了的花田躺在躺椅上懒洋洋的享受午后阳光,一人一猫皆是眯眼,十分惬意。
阵阵秋风送爽,夹杂着有些萧瑟的乐音。
钟仪微微睁眼,看向坐在水池边闭眼吹奏的阿礼。
听了一会儿,总觉得乐音有些凄凉,似乎阳光和竹荫将他们分开在了两个世界。
于是钟仪侧头,对阿礼喊:“阿礼,过来。”
他没理睬钟仪,继续吹奏。
钟仪撇撇嘴。
竹叶的震鸣声是一片完整的竹叶颤抖而成,钟仪感觉竹叶做为被吹奏的对象有些痛苦。
钟仪继续喊:“阿礼哥哥!”
他突然睁眼,乐声断了,漆黑的目光向钟仪看来。
钟仪突然有些愣住了。
或许钟仪永远忘不掉他目光中的复杂和沉默。
竹荫下的少年,墨黑的长发,深色长衣,举在唇边的手中拿着一片绿色竹叶。
那一瞬间,凄凉的乐声,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钟仪觉得他心事重重,自己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陌生的阿礼。
后来阿礼微笑着向钟仪走来,身影从竹荫下慢慢清晰,耀眼温暖的阳光肆无忌惮地泼洒在他的身上,钟仪才觉得,自己似乎放下心了。
花田惬意地发出一声甜腻的猫叫。
因为那种沉甸甸的感受,下午,钟仪坐在作为上发呆。
祝夫子走到钟仪面前,抽习刚才教的乐谱。
钟仪有些惊慌,但还是完整地唱了出来。
他准许钟仪坐下,钟仪在他一向温和的眼里看见了一丝警告。
钟仪低头惭愧。
暂时的下课休息时间,左边的那位“皮笑肉不笑”的突然面带微笑的向钟仪自钟仪介绍。
当然,他的微笑依旧是皮笑肉不笑。
他说:“钟仪,你知道我是谁吗?”
钟仪微笑:“不知道。”
他挑了个白眼:“你连我都不知道?!”他保持着翻白眼的神态,却又一下一下地瞟着钟仪的表情。
钟仪面色不动。
他终于面露惊讶:“你真的不知道?!”
他的声音过大,在下课时间依然有些安静的教室里还是引人注目的。
钟仪有些尴尬。
他咳嗽两声,装模作样的说:“我是刘赋,利刀旁刘,诗赋的赋。”
钟仪忙学着大人们寒暄时的模样说:“原来是刘赋,久仰久仰。”
刘赋一脸享受。
钟仪右边传来嗤笑声。
刘赋敏感地昂起脖子,对着钟仪右边习惯无视人的那位喊:“笑什么?!”
钟仪转过身看右边。
钟仪右边的那位头也不抬:“刘赋,谁没听过,五河书院的大才子啊。”
刘赋的脸突然通红,瞪着眼睛看他。
少顷,刘赋突然拍桌而立:“好啊!原来是你啊陈澄!”
晨晨?
叫的这么亲切?
“晨晨”合上书页,侧头看他,也是一副心高气傲的模样。
诡异的气氛让其余四人默契地安静了。
在这一触即发的时刻里,祝夫子笑眯眯地进门了。
同窗们红脸的瞬间变正常,侧目斜视瞬间打开书本投入。
抱着围观态度的同窗们:“……”
直到放学下了楼,没有引发任何斗争。
要么回去单挑了?
看他们像是旧仇啊。
爹爹站在大厅里来接钟仪,钟仪连忙跑了过去。
爹爹牵着钟仪,慢慢的走在回家的路上。
钟仪和爹爹说起了“新认识”的刘赋与“晨晨”。
爹爹笑了:“莫非是以前的竞争对手?”
钟仪脑海中浮现他们一个红脸一个白脸互不相容咄咄逼人的模样。
那种剑拔弩张的气氛的确不怎么美好。
钟仪觉得无法理解:“竞争对手之间的关系这么僵?”
爹爹侧头看钟仪,站定。
钟仪也驻足。
爹爹说:“你知道为什么吗?”
钟仪摇了摇头:“不知道。”
钟函看了看远远东方将周围染红一片的夕阳。
钟仪听见爹爹说:“小仪,这个世上,很多时候的竞争会逼得人迫不得已,但爹爹希望你记住,如果你真的想要得到,无论多大坎坷,你都要跨越过去,也许你会牺牲很多,至于衡量是否值得,这就要靠你自己。”
钟仪总觉得爹爹说这番话意味深长,钟仪傻傻地看着目光遥远,脸上一片平静的爹爹。
到了门口,钟仪看见了一个背对着大门,驻足仰望天空的玄色身影。
傍晚的夕阳洒下最后的余晖,他的面庞轮廓英朗,一半阴影,一半光亮。墨色的长发一丝不苟地束起,面色谨然,显得禁欲而冷漠。只是从侧面看他,就让人不敢轻易靠近。
钟仪觉得,爹爹牵着钟仪的手好像微微地颤了一下。
钟仪抬头看了一眼爹爹,却没有看到他的眼神。
之后,钟仪被爹爹牵着,走到了他的身后。
他负手而立,食指上带着祖母绿的扳指。
爹爹和他一直沉默。
不说句话吗?
钟仪有些奇怪地看着爹爹,爹爹似乎打算拉着他直接进去。
低沉的声音响起,他叫了钟函的字:“清之。”
钟函的脚步顿住,钟小仪也跟着定住。
那人转身看着钟函的背影,玄色的衣角微微掀起:“本王……不会再提今日之事。”
钟函转身,定定地看着他。
良久,钟函说:“韩王爷不必如此。”
韩懿勾唇:“如若本王不来,清之可是要断绝来往。”
钟函嘴唇微动,却未言语。
韩懿等着他的话。
钟小仪不明状况,傻傻地看着长相俊美的韩懿发呆。
钟函勉强笑了:“自当不会。”
韩懿笑了,眼睛明亮:“不知清之是否愿请本王享用一番晚宴。”
钟函拒绝:“寒舍怎能……”
韩懿抬手打断钟函的话,食指上的祖母绿扳指在夕阳的余晖中闪了一下萤亮的光彩。
韩懿径直走进钟函,钟函不由自主地后退一小步。
韩懿止步,苦笑:“你怕了。”
钟函目光微动,低头不语。
韩懿注视着钟函低垂的纤长睫毛。
少顷,韩懿伸出修长的手指,捏了捏钟函的雪白耳垂。
钟函瞬间受到惊吓一般的抬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