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辟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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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辟天-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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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发力的瞬间,突然水下伸出一圈黑索,套住他右足往水下急拉!
  高欢一眼瞥见,右手反削过去,黑索齐断,任飞扬冲天而起,挟着风砂掠向岸边。
  一剑削断了黑索,高欢正待前掠,却突然发觉水流有异。凭着本能,他想也不想地在水下双脚踢出。只听几声模糊的惨叫,两名黑衣人先后浮了上来,在水上一边拼命挣扎,一边抓着自己的咽喉。
  他的足尖准确地命中了两个黑衣人的致命部位,血泉水一样地涌出来。
  就在这一刹,水面忽然全数碎裂了!
  八九位黑衣人从水下涌出,手里拿着利器,从不同的方位踩着水包围过来,眼里有汹涌的杀气,仿佛是背水一战地发动了最后的攻击。
  高欢蹙了蹙眉,估计了一下敌我形势,微微吐了一口气,抬手阻止了想要扑过来帮忙的任飞扬。一踩水面,飞身掠起,长剑横贯长空。每一剑出,必有血涌出。
  正在他全力以赴地和那些黑衣人决战之时,刚落到岸边的风砂却蓦然惊叫了一声:“大师兄!”语声中的惊恐与焦虑让人不忍卒听。她方才历经惊险,始终不曾有半点慌乱,可这一声惊呼——
  一惊,高欢与任飞扬同时回头,只见浑身湿透刚刚回到岸上的风砂拼命地伸手,想去够那只方才从她怀里跌落的青磁小坛子。可坛子落入水中,很快被水流卷走。
  风砂一急之下,便欲涉水而去。
  “你疯了?”旁边的任飞扬眼疾手快,一把拉住她,怒喝,“水下杀机重重,你不会武功,下去送死么?”
  “不行!不行!我非要把它拿回来!”仿佛疯狂一般,一向冷静的女子忽然不顾一切的挣扎起来,“大师兄……大师兄在那里!”
  “真是麻烦啊……你等着!”任飞扬无奈的叹息了一声。
  他话音未落,人已闪电般的掠出。
  掠至坛子上方,他闪电般地反手往水中一抄,满以为手到擒来。
  可一刹间,那个青瓷坛子却仿佛被某种力量操纵着,从水中直冲而起,撞向他的右肩!
  水下有人?!任飞扬处乱不惊,往左一闪避开,已抄住了那个坛子。可在同一时间,水中一双苍白的手,已闪电般扣住了他的足踝,直往下拉!同时,水底已经有利刃的寒光闪动。
  任飞扬这一下可着了慌,他从未出过江湖,武功虽高,临敌经验却几乎为零,在对方猝及不防的扣住他脚腕时,一个紧张,早把什么剑法腿法忘了个一干二净。
  百忙之中,他只好把坛子往上一抛,大叫一声:“高欢,接着!”
  呼声未落,他已然被拉入了水底,只咕嘟冒了几个气泡。
  高欢此刻也被三名杀手缠斗得急,眼看坛子抛过来,他也不顾那柄正插向自己腰间的峨嵋刺,如惊波般跃起。峨嵋刺刺入了他腰间,锋锐随着他的跃起,一下子沿腿外侧创至足踝!
  鲜血流满了腿部,可高欢终于是接住了那个坛子。
  想也不想地,立刻双腿反踢而出,足尖点中了那两名杀手的咽喉。他缩回腿时,血已从咽喉中喷出。他足尖靴尖上,两截利刃闪闪发光。借这一踢之力,高欢向前贴水掠出,到方才任飞扬沉入之处,估计准了方位,一剑刺下!
  只听水下一声短促的叫声,血水涌出。
  水面分开,任飞扬湿淋淋地挣扎着冒出,露出水面第一句就大呼:“我不会游泳!”
  高欢看见他身侧浮上那具尸体,便一足点着尸体的胸口,渡水过去拉起了红衣少年。
  他激战良久,已无力拉任飞扬返回岸边,只有以浮尸为筏——他应变之快可见一斑!
  临近岸边,任飞扬踉跄着掠上岸,立刻哇哇大吐起来。他方才在水下吃足了苦头,口中、耳中、鼻中均被灌了不少水,十分难受。不过他在最后一刻终于刺中了那名杀手,与此同时,高欢已及时赶到,也一剑从后心刺中那人,他才浮了上来。
荒原雪 五
 
  风砂见高欢踏着浮尸靠岸,忙伸手搀扶:“受伤了么?”
  高欢脸色苍白,摆了摆手,同时避开了她的扶持:“没事。”
  说话间,他一步跨上岸,却突然足下一软向前栽去!
  高欢忙伸手撑住地面,脸色发白,发现一口气到了胸口便再也提不上来。
  风砂立刻出手扶住了他的肩,只见他右腿整个血流如注,染红了一大片。
  “你还说没事!”风砂微微气急,一手按着他坐下,另外一只手已从怀中掏出一个扁长的白玉匣子。打开来,里面是一格格的药膏,气味各异,色彩缤纷。风砂看了一眼他腿上的伤势,挑了其中一格,手指沾了少许,抹在高欢的创口上。
  这药十分灵异,抹到之处流血立止,反而有些凉爽之感。
  高欢眼里微微有些诧异,看着这些药物,又露出了些许沉吟的表情,仿佛在推测着什么。
  风砂上好药,又撕下衣襟为他裹好伤。
  “这一来你三天内可要小心,乱动的话,又会出血的。”风砂抬头道。说着说着,突然目中涌上了泪,哽咽:“真不知该怎么谢你们。素不相识。若不是你们,若不是你们……”
  高欢只是笑了笑。
  然而,风砂发觉他这一次笑,目中已微微有了些暖意。
  “给你。”他递过那只青磁小坛子。风砂目光一亮,象看见亲人一般把坛子拥入怀中,颤声低唤:“大师兄……”泪水涌出,流过她秀丽沉静的面容。
  一滴泪水滴在他的手背,他的手难以觉察地颤了一下。
  泪滴滑过高欢的手背,滑落在他的剑上。
  那是一把普通而破旧的剑,木质的剑柄上已经磨出了光泽,青色的剑脊上没有刻字,只有一道淡淡的痕迹——仿佛是泪干之后的痕迹。
  看见她哭成那样子,高欢依然没有问什么,只静静地看着。
  “喂,难道这坛子里面是你大师兄么?别开玩笑了!”反而是喘过气来的任飞扬按捺不住好奇心,探头过来问道:“这倒底是怎么回事?以前可没有乱七八糟的江湖人跑到这个偏僻的地方来!这些人和我们希里糊涂拼了一场,你究竟什么地方得罪了他们?”
  风砂渐渐止住了泪,回头看看任飞扬,站起身来,去岸边俯身看了看那具浮尸,低声道:“果然是神水宫的……他们、他们终究不放过我,找到了这个地方来了。”
  “神水宫?是什么东西?”任飞扬好奇地问。
  高欢的脸色却变了变,过了一会儿,才淡淡问风砂:“你是怎么跟他们结怨的?”
  风砂背过身去,俯身去挑那一绺落在水面的长发,突然长长地叹息了一声,叹息中包含着种种难以言表的凄凉,似乎要把一生的苦难都在这声叹息中吐出尽。
  她抬头看向天际,目光居然有些恍惚:“我今年二十一了……这事,也整整过去了五年。”
  “你今年才二十一岁?”任飞扬失声,眼前这个女子居然只比自己大一岁?然而那种经历过诸多沧桑的沉静和倦意,却让她显得仿佛比他大了很多。
  他看着那一群孩子,觉得诧异,“那这些孩子……”
  “是我收养的孤儿。”风砂淡淡道,仍低头看着水面:那一张苍白扭曲的死亡的脸,蕴藏了那么多恶毒,让她每次看到都恍如回到了多年前的噩梦中,“五年前我才十六岁,还是雪山派柳师残门下最小的一名弟子……”
  “雪山派?”任飞扬又忍不住插嘴,“那是什么门派?很厉害么?”
  这个从小生在这个海边小城的年轻人,向往着那片江湖、却从未历练过。
  高欢却是点头,淡然:“姑娘擅长医药,想必是雪山派门下的得意弟子了。”
  叶风砂苦笑了一下,点了点头:“那时候我年纪幼小,受到师傅师兄们的宠爱,被惯坏了,也不懂人情世故。我十五岁出师后,就喜欢到处逛,一见不合心意之事,便要管一管。少年心性,轻狂不羁,也不知在外闯了多少祸……”
  说到这儿,她低头看了怀中的青瓷坛子一眼,继续道,“幸好有一位待我极好的大师兄。他武功高,脾气也好,无论我闯了多大的祸,无论他是多么的忙,总是帮着我。他年纪虽轻,可为人洒脱豪爽,武功也是一流,因此黑白两道都卖他面子,从不过分为难我这个小师妹。”
  说到这儿,仿佛想起当年,风砂脸上微现笑意。
  高欢突然插了一句:“你那位师兄,是不是叫做岳剑声?”
  风砂蓦然一惊,变了脸色,抬头颤声问:“你、你怎么知道的?!”
  高欢点头,望着极远处的大海,眼神却隐隐有某种看不透的伤感:“十年之前,雪山派新一代中以岳剑声最负盛名,我也和他交手过几次,不分胜负。直到五年前,他突然不知所踪——当时武林中很多人还为这个人的消失叹息了很久。”
  说起这些江湖掌故,他熟悉得仿佛昨日,神色却是依然淡漠沉静。
  风砂看着他,目光渐渐露出亲切之意,痴痴道:“原来……原来你见过他。真好…真好。我以为除了我,世上的人都忘记他了……”
  顿了顿,女子的脸色却慢慢苍白,低下头去:“不错,他是在五年前忽然从这个世上消失的!却没有谁知道他的不知所踪的原因……那是因为五年前我闯了弥天大祸——
  “我无意中杀了神水宫宫主唯一的女儿!”
  任飞扬对武林掌故完全不知,也不知神水宫是何方神圣。可高欢沉静的脸色却止不住的变了变:“神水宫当时势力之盛在福建一带一时无两,又和滇中拜月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你也够大胆的,竟然杀了她们少宫主?”
  风砂苍白着脸,手指用力绞在一起,颤声道:“因为那个时候……那时我也不知那丑丫头居然是神水宫的人啊!”
  “哈,”任飞扬忍不住笑了一声,“如果你知道了,就不会去惹她了,是不是?”
  虽然是刺耳的话,但叶风砂低着头,沉吟许久,最终缓缓颔首承认:“是的。如果我一早知道,就算那时候再胆大包天,也不敢杀她。”
  “那个丑丫头真是个乖戾的变态啊……出手那样恶毒,专以毒药毁去绝色少女的面容——她动到我头上,我少年气盛,自然立刻还以颜色。那一场恶斗,我几乎都要死在她手上……”她顿了顿,脸上突然微现惧色,“我好不容易杀了那丫头,可她在断气之前,瞪着我诅咒道:‘杀了我,娘会让你生不如死!’”
  “当时我只是冷笑,压根没把她的恐吓当一回事——最多一命抵一命而已,我可不怕死!”
  “师兄回来,一见到她的尸体,脸色立刻变了:‘小叶子,你居然杀了她?这回可糟了!’——我从来没看见师兄那样惊惧过。不知为何,我心里也开始怕起来!”
  “师兄虽生我的气,可还是帮我把她埋了,又毁了一切证据,很慎重的要我千万不要再对任何人提起这件事。我点了点,发现大师兄虽然一直装着镇定,其实他心里也很害怕——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的祸。”风砂一边缓缓说着,一边伸手在水里捞着,将方才那一绺被截断的长发捞起,无意识地编成一条小辫子。
  “纸包不住火,这事情终于还是瞒不住。一年后,神水宫找上门来了,要雪山派给一个交代……虽然师傅也算疼我,而以当时的情况我杀那个妖女也是替天行道,可师父却不想与神水宫为敌。于是狠了狠心,把我交给他们处置。”
  听到这儿,任飞扬忍不住诧道:“你师傅不要你,难道你大师兄也不管你了?”
  风砂悠悠叹了口气:“他当时不在帮中。若他在的话,神水宫若想带走我,除非杀了他。”
  她低头苦笑一声:“那个时候他对我如此,我却从未放在心上过,只觉得他宠着我,乃是天经地义的事……现在回想起来,真是后悔莫及。”
  “那是因为你才十五六岁,并不是如今的你啊。”高欢淡淡插了一句。
  风砂点点头,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继续道:“被押到神水宫后,我吃尽了苦头,听说他们要在什么‘水神祭’上把我沉入湖里淹死。我吓坏了,天天盼着大师兄来救我——那时,我根本不知道神水宫有多么可怕,一心以为只要大师兄来,一切事都能解决……”
  她的话如同风一样柔和悠然的荡漾在空气中,飘向深深的往昔。
  然而方说到一半,小琪却领着小飞跑了过来,打断了三个人的谈话。小飞手中捧着一大堆草叶,气呼呼地往地上一丢,翘着嘴问风砂:“姑姑,你不是说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么?为什么我找了这么久却一片也没找到?”
  在孩子们面前,风砂收起了脸上的忧伤,含笑刮了刮他的小脸,柔声道:“世上是有四片叶子的三叶草,找到了它也就找到了‘幸福’——不过,你想啊,‘幸福’会这么容易找到么?”
  小飞嘟着嘴不说话,小琪拉着他的手,责怪:“我说过要你别来吵姨和叔叔们,你偏要来。咱们再好好回去找一找吧!”两个孩子向着一群大人行了个礼,手拉着手跑了回去。
  风砂笑了笑:“终究是小孩子,这种传说也信得跟真的一样。”
  高欢抬起头,反问:“你信不信?”
  风砂怔了一下,过了好一会才摇摇头:“我不知道。”
  任飞扬在一边听得有趣,不由得笑了:“当然不信了。人的一生怎么会靠一根草来决定?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去拿——我命由我,可不由天。”他笑容开朗而灿烂,不住的催促着风砂:“喂,接着往下讲啊,你师兄最后来救你没有?不过我想他一定会来的,换了我也一样。只不过……”他笑了几声,叹气:“你这样到处惹事,你师兄迟早会被你害死。”
  他语音未落,风砂全身一震,脸色转瞬苍白如雪。
  任飞扬吓了一跳,忙收敛了玩笑语气:“喂喂喂,我只随便说说,别生气!”
  风砂苦笑:“我怎会生气。因为你说的本来都是实话。”她语声在微微颤抖:“师兄果然在一天半夜里来救我了。可我一见他就呆了——他好象受了很重的伤,连说话的声音也变了。我并不知道,他为了闯进来吃了多少苦头。他还是象以往那样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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