玲珑的出身是永远的诟病,况且她也无心去争这个位子,苏青盈先不论有心无心,根基尚浅,宫中除陶氏无人担得起皇后之位。
玲珑与苏青盈重修旧好,共同协助皇后理事,在宫中竟没掀起什么轩然大波,只有无处不在的窃窃私语。皇后拿出的理由是两人受宠有儿女,是众妃嫔中最有资格的人选,丽妃一直无出,陶皇后直接做的决定上官太后不好直接干预,一时也没说什么。
后来玲珑才知晓宫中之事并不是想协理就能理得。内廷机构各种势力盘根错节,上官氏已把持宫事多年,丽妃入宫以后渐渐从上官太后手里接手。皇后若是身子好还好些,丽妃没有理由越俎代庖,可陶氏多半都要在含象殿中养病,后位几乎形同架空,即便皇后晓谕内廷让苏青盈和玲珑理事,许多事情她们还是插不上手。
苏青盈与玲珑也不急躁,按日子去含象殿请安或到内侍监巡视。丽妃在朝霞殿理事玲珑她们不能在旁,便另再召那些管事女官问话,一连两个月下倒害得宫人们两头奔走叫苦不迭。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168 杏花的困境(上)
不知丽妃如何能在掌宫百忙之中还抽出许多时间去使尽浑身解数哄皇帝开心,玲珑与苏青盈不过刚挂上协理之名就已经忙的不可开交。宫中之人见风使舵的本事是日积月累历练出来的,没有一个是吃素的。都望着苏青盈和玲珑能折腾出什么名堂来。
有一回召集尚宫局几位女官问话,待让人走后,苏青盈疲惫又不屑地对玲珑叹道:“宫人最擅趋炎附势,拜高踩低,真真难以对付。”
玲珑闻言摸了摸鼻子,她曾为宫女。宫人在宫中处在最底层的位置,常年不能与亲人相见,受宫规束缚,还有各种管事的规束,宫中贵胄们,随便是谁一句话都能要了他们的命,若不能看清时势,选择对的人,多少条命都不够赔的。
那些身为管事的太监宫女,不经多年摸爬滚打哪有今日,自然个个都擦亮眼睛盯着宫中风向。
玲珑本想将这些都告诉苏青盈,想了想又一笑而过。身世不同背景不同,她不会理解这些,也不需要知道这些。如今她最需要的是在宫中树立威信,拿出协理内廷的昭仪娘娘的架势给所有人看,如此才能渐渐收服那些复杂盘结的势力在宫中与丽妃抗衡。
早在皇后将理事之权分与两人之前玲珑就去请示过李太后。李太后在香寮里指挥宫女们调香,珠玑捧了一盘择取过的鲜花来,白檀接过递给她瞧,李太后听玲珑说罢,并不表态,而顾左右而言他道:“你如今有了孩子,就好好带你的孩子就是。早日调养好身子,争取为皇上诞下皇子是正经。”
领红着脸颔首。虽未明说,李太后之意已经再明显不过。摆明不想让玲珑处在风口浪尖,要推苏青盈出头,玲珑皱着眉头犹豫开口:“可是皇上曾与臣妾说,要与苏昭仪一同协助皇后……”李太后将一支玫红色的杜鹃花插到玲珑头上,玲珑一惊:“啊!谢太后。”
李太后微笑道:“你生下小团子后,气色好像比从前好了不少。”
“多谢太后慈爱。这么多补品往臣妾那送,又这样照顾体恤臣妾。如今比从前胖了好些呢。”
李太后满意道:“胖些好……”玲珑总觉得她的话中别有用意,羞得低头不敢看她的眼。
李太后拉起玲珑的手道:“内廷之事,说到底还是我们女人的事,男人的世界在朝堂在疆场,他们纵横捭阖血染沙场,于功于过我们都只能看着,在他们身后为他们支撑,让他们无后顾之忧,同样女人之间的明暗相争他们是不会明白的。哀家年轻时就很不爱这样与男子分处两片天地。不服命运安排我为女儿身,可是到了如今,大半辈子过去,还是在内廷看了半世沉浮。”
香寮里静得几乎没声。宫女们所有行动都尽量放轻,连站在一旁的白檀她们也似屏住呼吸一般,李太后近乎悲悯地抚了抚玲珑的头,温柔道:“哀家知道你是个好孩子,心里也总想着皇上。以我在宫中这些年经历不得不与你说一句,凡事不能只看表面,眼前的景色越美好,掩藏在其后的也许越悲凉。时刻问明自己的心意,不要被那些无关浮华迷惑才好。”
玲珑有些疑惑,李太后拍了怕她的手道:“你也不用担心太多。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哀家老了爱啰嗦。有些事情到了时候自然会懂的。”
于是玲珑也不好再问,依李太后之意。万事皆让苏青盈一筹,苏青盈自个也是个有主见的,可能早料到玲珑会刻意低调,只要玲珑与她一心,必要时帮衬着,其他并不强求玲珑去管。
所以同是忙碌玲珑不过忙得作个陪客,但凡苏青盈有什么举动,都会拉上玲珑一同,真正决断的却是苏青盈。一个多月下来,苏青盈倒也有不少动作,她有她在内廷笼络人心立威的法子,外人不知道,只当苏青盈和玲珑共谋,要与丽妃一争高下。人心所向慢慢也有所偏移。
华宝林从玲珑迁居以来就常到清宁殿走动,外出遇见也总是跟在玲珑身旁,近日隐隐透露想般到清宁殿与玲珑同住的想法,考虑到李惜玉春辉殿主之位还摆在那里,玲珑并不想去在此时与她有什么纠葛,而且打心底里真不希望清宁殿再搬进一个女人扰了清静,对华宝林只能敷衍了事。
今年因西北战事繁忙,朝中官制革新渐显,新旧易制矛盾不断,皇帝干脆懒得去避暑行宫,妃子们也得跟着在皇宫度过暑热。华宝林日日要来玲珑面前试探几句,玲珑应付得烦了,索性一日托懒不见她,在小团子屋里陪了她一个上午。小团子现在能稳稳坐起来,看见什么东西都想摸一摸扯一扯。她一直乖得很,不怎么爱哭,晚上即使哭起来,让乳娘喂饱,玲珑去哄一哄也就乖乖入睡了,最近很爱指着些不认得的东西啊啊叫嚷,玲珑和她玩时她也爱依依呀呀的叫,奶娘说这是公主要学说话了,玲珑便不厌其烦地每每在她指着什么东西露出好奇的目光时就告诉她那事物的名字。
“这是花花,花花……”小团子从玲珑头上抓下绢花,玩了一会儿又没兴趣丢到一边。等她睡着,玲珑才回到自己的屋子。
杏花和素莲在花格子窗下做针线,玲珑早先请杏花过来和素莲一起帮小团子做衣服,她自己的针线实在是……帮小团子做几件穿在里面的小衣服还行,让人裁好细细缝上,要些花样什么的,玲珑真绣不出来。
杏花拈着针不语,眉间似有愁态,素莲脸色也有些凝重,一言未完便要起身而去,杏花忙拉住她,嘴里说着:“别,别!”
“你们在聊什?”
两人见玲珑进来,脸上都有些不自然,见了礼,素莲扶玲珑坐下,自己站到玲珑身后。一时无人做声。
“刚才到底在聊什么,不能和我说么?”
杏花低头不吭声,玲珑转眼瞧素莲。
素莲道:“还是我与美人说罢。”
杏花急道:“别,素莲别说!”
玲珑狐疑一眼,杏花的声音小下去。素莲道:“美人,孙娘子最近在绣房过得不好,正为这事发愁呢。”
“到底怎么了?”玲珑望着杏花,关切道:“有人为难你么?”
杏花犹犹豫豫,最终心一横开口道:“求美人为我做主。我知道这事不该拿来扰美人的,可是再如此下去,我只怕难以在绣房立足。”说着“噗通”从跪下去。
玲珑忙扶她起来,奇怪道:“如此严重?还吞吐什么,有什么一定要告诉我。”杏花的手艺不错,在绣房颇得赏识,上次来时那位穆典衣就一直向玲珑夸她,怎么如今确说在绣房难以立足呢。
垂首思索片刻,杏花才道:“不知美人是否还记得洄芳姑娘,以前同美人一起在过配室,后来调到绣房的。”
“洄芳,那时带蕊香的大宫女?”玲珑望向素莲,“记得几年前见你时你和我说她已经是绣房的典衣了?”素莲点点头,杏花却道:“那是几年前的事了,如今她已经是掌管绣房掌衣。”跟…我…读WEN文…XUE学…LOU楼 记住哦!
☆、169 杏花的困境 (下)
洄芳本姓周,玲珑在尚服局时,她和她们一样是普通宫女,比玲珑她们早进宫,未有蕊香被虐之事前,大家也一直觉得她不错。后来洄芳调到绣房,蕊香跟着一同调去,不久蕊香身亡,之后玲珑离开尚服局。几年前偶遇素莲,她曾略向玲珑提起已经是绣房典衣的洄芳,那时玲珑还担心杏花在她手下办事会不会不好过,素莲告诉玲珑不用担心,一来洄芳平时为人并不如私下那般残虐,二来她大概也不知晓杏花与蕊香认得,并曾偷偷瞧见她处理蕊香尸身的事。
玲珑开始以为是旧事被洄芳知晓,因此她为难杏花。听杏花与素莲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完,才知道原来事情并不像自己想象的那样。
如今尚服局尚服秦氏,是玲珑离开后才到尚服局的,从前凭借先帝阮贵妃在宫中掌权之势取代原来钱尚服,而想着司衣房司衣姓吴,是玲珑在司衣房时与刘司衣一直不太合得来的吴掌衣。
自先帝阮贵妃失势进而薨逝,秦尚服在尚服局的地位摇摇欲坠,能撑到今日实属不易。司衣吴氏一直不服秦尚服掌管尚服局,新嫔妃入宫以后,吴氏颇得丽妃赏识。尚服局与内廷其他地方一样,唯朝霞殿马首是瞻,吴氏比秦氏在尚服局中更有威望,提拔了不少尚服局中她自己的人马,洄芳就是这个时候被升为绣房掌衣,负责绣房中事务安排。
恰好蒋美人对洄芳的绣工很欣赏,几番称赞,蒋美人在丽妃面前是极其得脸的人,一时洄芳成为绣房中说一不二之人。前一阵子洄芳生日做寿,绣房中众人无不巴结讨好,竭尽所能送上厚礼,杏花囊中并不宽裕。送了一副贺词给洄芳,洄芳嫌杏花送的礼物太寒酸,兼之杏花与清宁殿的玲珑亲近,玲珑和苏青盈与丽妃朝霞殿一派相争之势日显,洄芳便觉得杏花因依附了清宁殿不把她放在眼里。
这一段日子,杏花除了给清宁殿这边干活以外。其他秀活洄芳一律不配给杏花,清宁殿这边是玲珑点名要杏花的。杏花从小就立志要成为绣房中技艺屈指可数的绣娘。再者,活干的少,其他绣娘也会指指点点。杏花在绣房日子过得很不好,又不敢告诉玲珑,只与素莲诉苦。玲珑现今身份地位不同往昔,素莲自然主张求玲珑帮忙,杏花犹豫不决,这才有了先前玲珑进来时看见的一幕。
杏花如今的境况,多少和玲珑有些关系。玲珑难免有些愧疚,又道:“倒是因我牵连了你。你囊中羞涩,怎不来找我。我没别的意思,只是觉得我可以帮你。”
杏花却绝然道:“这与美人不相干。原本我就不愿意巴结她这种人。”
玲珑叹道:“你这倔脾气。何必与她在这些事上硬气。不过世俗往来,你做个人情便罢,却让她拿着错处,白让你自个儿不好过。”
素莲道:“美人错怪孙娘子了,她并不是因为犯倔不愿意向周掌衣示好。”
“还另有其他缘由么?”
杏花又低头不说话,玲珑将询问的目光投向素莲。素莲道:“当年害死蕊香的人就是周掌衣。”
“什么?”玲珑直直站起来。
素莲忙道:“美人别急。”
“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起过?”玲珑怎能不急,蕊香之死一直是玲珑心中的疑惑。她和洄芳去了绣房后,玲珑在司衣房很少能和她联系,杏花在绣房干活,与她见面也不过点点头。蕊香死前曾来找过杏花。似有话要说,可杏花错过了。到最后她们都不知道她要说什么。而且蕊香死时也很蹊跷,她去找杏花三日后就死了,太医说是病死,但又不是疫症,带她的宫女洄芳竟也没有去太医院叫大夫来给她医治。
素莲扶玲珑坐下,道:“先前与美人见面总是来去匆匆,哪有机会说这些,何况,如今就算知道她是凶手,也于事无补。”
杏花道:“先帝阮贵妃掌宫时,曾彻查徐太嫔就是从前的徐才人被害小产一案,美人可记得?”
“自然记得。徐才人小产时,都说是刘司衣在衣服上动了手脚用了不利胎儿的香料,其实却是夏才人受人指使端了落胎药给徐才人……可怜刘司衣还有司衣房上下。”玲珑轻叹一声闭上眼睛,纵使后来冤屈洗去,死去的人也不能活过来。
素莲安慰玲珑道:“好在那时美人福大命大,未因那事受累。”
玲珑苦笑,杏花继续道:“先帝阮贵妃彻查此事时,除前尚服局尚服钱氏,还有一人供出了那件事的实情,那时徐才人穿的衣服的确有问题,做手脚的是绣房一位掌衣。那人正是早先将周掌衣提拔到绣房之人,那时查出有嫌疑的人并不只那位掌衣一人,如今的周掌衣也有嫌疑。那位掌衣说洄芳也参与其中,并且在徐才人衣服绣线上做手脚时还被一个小宫女发现,最后杀了那个小宫女灭口……”
玲珑紧紧绞着手上的丝帕;“我记得蕊香死前曾找过你……难道是为了通风报信?”
杏花含泪点头,“一定是她发现她们的有所图谋,怕美人因这件事受连累,所以想让我告诉美人……可惜那天她来找我,我却没能领会她的用意,以致……”
杏花一直因错过与蕊香最后一次交谈机会自责,玲珑和素莲也红了眼圈。当年与蕊香别离相当匆忙,从来没想过再也没有见面的机会。蕊香死时为她悲伤过的人,包括已经出宫的冬梅,她们都已经长大,而蕊香的样子只能永远停留在她们十一二岁时的记忆里,她们甚至长久都不知道她为何而死。
杏花渐渐有些哽咽,道:“内侍监和尚宫局来查办,我以为害死蕊香的人终于要被绳之以法。可是最后她居然无罪获释!”
“既然是嫌疑人,为何会这样?”
杏花冷笑:“内侍监来人将那位掌衣和洄芳一同关押起来,吴司衣去探望过一次,最后那位掌衣将罪责全部认下来,被赐死,洄芳反而没事,继续回到绣房。”
玲珑秀眉蹙起,“吴氏与她有什么关联么?”
杏花摇头道:“我不知道,不过周掌衣有今日,绝离不开吴司衣的提携。刘司衣死后,钱尚服又获罪,吴司衣由掌衣升上司衣之位,秦尚服到司衣房时是从别处调来的,又变成尚服,尚服局中许多人并不服她管束,先帝阮贵妃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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