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红酒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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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红酒绿-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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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出来放在外婆那里。结果出门坐姨夫的车,开出去很远小妹才发觉,忘记拿药水。于是,姨夫说了些很难听的话。开回去,我又下了车,跑上四楼又跑下来,取回药水,交到小妹手里。”
  这件事,还有一个前因,阿姨去h市上货,带着她去,她那时神情恍惚,不知道怎么,有时掉下一副手套,有时落下一条围巾。因为那时母亲已经彻底的崩溃,每天每晚不会少于三小时的叫骂。她们也许不知道,也许只是装作不知道。
  真正到返程收拾行李时,阿姨有事脱不开身,还是她自己跑去市场买好大的整理袋,把许多东西一样一样整理好,又恳求这旅馆的服务员帮忙拎下去,一样不曾落下。可回到家里,阿姨跟母亲一样,大肆渲染她的丢三落四,于是人人都以为她是个迟钝笨拙的孩子。
  盛满阳光的水,小口小口咽下去,可一点也不觉得暖。她总是如此迟钝,此刻才发觉,她的身体隔绝了太阳,所以阴阴的冷。她便忍不住笑说:“等下了车,我才发现,那不是我的东西,不是我落下的。可是真奇怪,承受一切责难的都是我。”
  褚颖川已经坐起身,下颌绷得很紧,沉默着。他想去握住三月的手,可她不愿他靠近,尽管没说一句话,他就是知道,她已如蜗牛,缩进自己的壳儿内,拒绝一切的壳内。
  三月终于把那杯水慢慢喝下去。过了半晌,侧过头吐出一口气,说:“这就是我的家庭,很糟糕。而我不是什么鸡窝飞出的金凤凰,我的生活混乱,失败……谁若娶了我,就等于娶了瘟疫,带来的只有整个家庭的鄙视和耻辱。我也不想再无故拖一个人进来,承受这份苦难。”
  即使在很亮很亮的阳光下,三月的眼睛依然乌黑如墨,没有一点反射的亮点。
  褚颖川不禁想起,刚刚看的电视剧西游记里,太上老君的乾坤袋,铺天盖地的混沌仿佛要拘住他似的。
  很长一段时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然后,三月的手机响了起来,慢慢接起来,就听见里面卫燎的声音说:“十五,我出来了。我买好了今晚的机票,我们今晚就走。”
  “好,七点我们在机场前的停车场会合。”
  三月还在发热,神智些微的恍惚,但她听见自己的声音,甜蜜的温柔。
  太甜蜜。
  再糟糕的人生,总有一份亮点。她曾有自己的白马王子,翩翩而来,伸出手要把她拽离苦难……
  三月挣扎起身,刚要打开柜门,又猛地想起什么似的,转身对褚颖川笑着说:“我需要一件新的裙子,褚颖川。”
  她今晚要做童话里的公主,连仙度瑞拉都有魔杖变出来的礼服,她怎么可以没有一身像样的行头。

  穷途末路

  (露天的停车场·不知道帝都飞机场的停车场啥样,为了配合情节,施展魔法变成露天。)
  褚颖川携着三月出了酒店,熟门熟路的停在一家精品店前。下车时遥控锁出了问题,按了两下都没出现回音。褚颖川回车里去检查,三月不耐烦,就说:“我进去等你。”
  刚推门进去,里面的店员忙冲到门前,不着痕迹的上下打量一番,才笑说:“不好意思,我们今天不营业。”
  三月不由微微囧了一下,不会是真的碰见《漂亮女人》中的情节吧?刚巧褚颖川推门进来,抱怨说:“这么心急,等等我都不成。”
  店员脸色一转,立即满脸堆笑地说:“真对不住,刚理货呢!褚少,小姐要是不限嫌弃乱,就里面请。”
  看着光可鉴人,别说杂物,连点灰尘也没有的厅面,三月囧的力气都没有了,直接走向货架。
  满眼的锦衣斑斓中,大多是今年流行纯棉质地,可连衣裙仍旧是真丝和绸缎的主打,还真的有几件像是刚刚到货,包装只拆开一半。
  其中一款略有些发灰的淡紫色裙子,十分打眼,三月拿在手里,忍不住问:“这颜色真好,比李子紫还要淡一些吧?”
  店员脸上立即现出钦佩的神色,说:“小姐真识货,紫色仍旧是明年的流行色,这款是Thistle,蓟紫。”
  可是见到三月拿起来在身上比量,店员的嘴角又忍不住抖了抖,然后仍旧堆着笑说:“我倒是觉得这款海浪裙不衬您的肤色,换这款试试如何?也是意大利的新款,亮片间嵌的都是施华洛世奇的水晶。”
  三月没有接茬儿,倒是褚颍川歪在沙发上,翘着腿笑了笑,懒懒接口:“她皮肤白,穿什么都好看。”
  店员脸色立时青白不定,三月瞧见,便知道里面有名堂,但不愿理会,拿起那件看中的蓟紫,进到试衣间。
  值班店长恰在此时出来,很贴心地在褚颍川身后低声说:“那件是华小姐早就定下的裙子。”
  褚颖川眼转了转,才露出恍然又满不在乎的神情:“是了,快十一,舒欢也回帝都了,她和她家老头子最喜欢看□前的阅兵式。”
  更衣室内灯光略暗,阖上门,墙上悬了椭圆的镜子,还体贴的配有木梳。镜子里的人,终究病的太久,惨白脸色,内里透出青色。她找出粉底,水凝腮红,还有眼影。慢慢仔细遮掩病容,可手不止为何抖得厉害,不经意一个错手,眼影就涂得浓了。她没有气力去改,干脆就势画成炫彩烟熏。
  换上裙子,三月想拿起来梳理一下乱掉的头发,可一想起不知多少人用过,一阵子腻歪,就又放下,索性将长发披散。
  一切完毕后,她又不由出神,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句,呵手试梅妆,画作远山长。
  便慢慢地笑了。
  那笑也不是开心的笑法,皱紧的眉,仿佛故作欢颜。
  推门出来,在落地的穿衣镜端详。精品店里的每一寸灯光都是精心设计,打在身上,及膝的海浪裙,蓟紫的颜色,更加瑰丽。一片一片裁剪出的修长薄纱如鳞嵌在裙上,直到膝间,动作间海浪般的波澜起伏。
  镜子里映出的褚颍川,也满意泛起笑,挥了挥手说:“穿着吧。”
  店长忙殷勤着上来,弯身比量了一下三月的腰间,说:“哪里都正好,就腰似乎有些肥,改一下吧。”
  这家店里的东西都紧随着潮流,三月选了最新款的信封包和凉鞋搭配好,又在镜前转了一圈,也觉得腰身有些空荡荡的,大约病时掉了体重,就问:“这裙子做工这么精细,怎么好改?”
  店长谄笑地说:“我们这里的师傅是意大利进修过的,如果您不放心,还可以送回意大利去改。”
  她想都没便说:“不用,肥点也挺好。
  一边的褚颖川已经习惯性的掏出卡,准备结账,三月瞧见,忙上前拉住他。
  “不行!”
  随即觉得自己的失态,立即放低声音:“拜托你,这件裙子我必须自己付钱。”
  动作过大,毕竟还发着烧,脚下一软,栽进褚颖川的怀里。他顺势搂过,可三月却伸手抵在他胸前,想要推出距离。
  褚颖川扬眉时,抓住那只抵触的手,凝着她笑说:“那件施华洛世奇的水晶裙子,你就不会跟我争了,成吗?”
  慢慢低下头,三月蹙起眉头,隐忍地轻声说:“成。”
  可回到酒店,三月用房卡刷卡门,说了句:“谢谢你。”
  然后,不等褚颍川反应,当着他的面, “砰”的一声,关上门。
  生平第一次吃到甩门羹,褚颍川愣了好半晌,却并没有被激怒,摸了摸鼻子反而失笑出声,转身大步离开。
  三月回到房间,原来凌乱的衣柜已经被整理的井井有条,连叠的功夫都省下。本就是匆忙出行,没有多少东西,很轻松便可以装进行李。但是,三月一件一件拆开,重新叠好,方才装进行李箱。不肯错过任何瑕疵,仔细到连最小的褶皱都不肯放过,到了最后不大的行李箱,已可以成为军训的范本。
  此刻,天色已渐渐暗下去,日落之后,这座城市的夜空连颗星星都看不见,那阴沉沉感觉,越发使三月头热昏涨。时钟滴答滴答向前走,定神去看,才发觉已步入八点的关口。
  她混混沌沌的想,时间过的这么快,很多事还没来得及做,而这一天已经要到尽头……
  最终三月还是去了机场。
  偏偏此时,天色仿佛因为过于积郁般,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卫燎倚在车门前,仍旧等在那里,似落非落的雨点,沾在卫燎的头上,又从他的额角直落落划下。他手里一枝La Flor de Cano,已经熄灭,可三月静静走近时,仍觉得呼吸里都是那股甜香。
  “我还以为会等到天亮。”他站的久了,抬头时略显僵硬:“不过我已经打算冲酒店把你拖出来。”
  伸手接过三月手中的行李箱,可只是刚刚拎了一下,
  手指仿佛失去力气。
  “啪!”的一声,行李箱便掉在地上。
  “里面什么也没有。”
  卫燎平静地看向三月,路灯的余辉正照在他的脸上,憔悴却又温和的表情,眼里的神色只有她才能明白。
  “跟我走。”
  头晕又加剧了,并随着血流一股股冲击着,三月慢慢低垂下头,已经无法再回应什么。
  卫燎也不需要她回应,劈手紧紧抓住把她的腕,果断地迈步往机场的方向走。
  雨渐渐变大,她颤抖不止,卫燎能感觉到。她明知道徒劳,却在竭力后退,嘶哑着声音说:“我不能同你走,十六,你不明白吗?”
  两个人定着彼此,都没有一丝妥协的意思,就这样在滂沱大雨中对峙。
  她裙上的飞纱,像是被打湿的羽毛,粘贴在身上,折射出蓟紫的雾。三月的人反而单薄,透明,毫无真实感。仿佛指尖一碰,就会消失的水泡。
  最后,卫燎硬拖着她,下了全力向前走,不容拒绝。
  “周周挺好的,最起码比我强……你处境那么艰难,而我连你想抽的烟,需要的拔寒膏都弄不来,我是个没用的废物!”
  “你不明白吗?卫燎!” 三月被迫踉跄前行,在他身后用尽力气嘶喊:“我有那么糟糕的一个母亲,可是我问我自己,如果在她和你之间,该怎么选择?”
  雨很大,一层又一层拭不净的水雾,眼前一片模糊。大病未愈,无论怎样努力,声音都穿不过雨雾,低微的可怜:“如果我娘因为你而死,即便是间接……那么我决不可能和你在一起。你明白吗?我无法承受因为你害死她!”
  卫燎不说话,三月竭力睁眼,也只看卫燎湿漉漉的背影,绷的笔直。他不肯回身,一径往前,而他掌心里,三月的手一直的抖,一直热的发烫。
  “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身上挥不去的雨,一层又一层,像是附骨之蛆,蠕动着,迎面扑来,让人半点都无法躲过。卫燎的脚步终于停下,全身瞬时僵直,模糊里三月落后一步,只看得到卫燎肩膀与手臂慢慢僵直,无意识地在颤抖。
  她越过他,前面捷达前一把紫色的雨伞,雨水顺着伞的边沿落下,落如珠帘。三月呆呆地盯着它,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藏在水珠帘子后的人竟然是褚颍川。
  褚颖川在胸前交叉着双臂,眼角微妙地扬了起来,戏谑的声音,打破了沉静:“三月,还没好吗?”
  就在卫燎要冲过去的刹那,三月扑进他的怀里,从背后紧紧抱住他,就像快要溺毙的人抓住一根水草。
  三月喃喃说:“我应该像所有小说、电影里的女猪那样,苦海情深的编排个理由,让你恨着我,离开我……许多年后,发现我原不过是委曲求全,或许我们可以破镜重圆,或许你要亏欠我一辈子……”
  雨中的夜风,吹在脸上,啃噬似的疼痛。卫燎没有看她,他尽力站稳脚,心脏在抽搐着,剧痛让他死力攥紧她的手。
  “但是我不能……我不能那么做……十六,我们可以去荷兰,我们可以结婚,但我们不会像童话里那样幸福快乐的在一起。” 三月觉得手几乎要断掉,贯穿全身的痛,狠狠压迫着呼吸:“你会因为你父亲的死而痛苦,然后或许一年,或许十年,你会发现我才是你痛苦的根源。到那时……”
  “我这一辈子已经承受太多,我也可以一直忍耐下去,可是我无法承受我们变成那样,你知道我母亲看我的眼神吗?她看着我就如同看见痛苦……她恨我……她也许知道,也许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她恨我……”
  一阵风吹来,猝不及防的,漫天的水气朝他们扑面而来,她恰在此时抬起眼,眼睛里的仿佛是雨滴进去,薄薄地浮动。却成不了泪珠儿,流不出来。
  “如果有一天,你用一样的眼神看我,看见我如同看见痛苦,我将再也没有办法承受,我会崩溃,我会发疯……”
  “卫燎,我爱你,这一点我不想隐瞒,归根结底是我自私,所以求求你,我们分开吧……”
  卫燎没有转头去看三月,眼里慢慢地浮起的不知是雨还是雾,一层的水气。几乎是不假思索地,推开三冲向褚颖川。一拳挥下时,褚颖川已经有了防备,侧身极为灵活的跳开。他的拳头实实在在的落在捷达的车窗玻璃上,哗啦的一声,玻璃已经被砸的粉碎。
  剧痛从手掌蔓延开,可卫燎的大脑却似乎迟钝的无法反应,于是,紧接着另一拳又打向褚颖川。
  三月身上仿佛有一个已经愈合的巨大伤口,此时又被撕裂了。剧痛蒙蔽住双眼,当三月眼前的一团乌黑终于散开时,褚颖川已经被打到在地,而卫燎……
  她的卫燎已经渐行渐远,垂下的右手,仿佛经受着极大的苦痛,一路落下血迹,转眼又被雨冲散。
  三月弯下腰慢慢蹲下,小下来的雨雾罩在她的身上,她冷的浑身发抖、像是被遗弃的猫蜷缩成一团。
  疼痛,冰冷,急促地喘着气,为什么明明是夏天,却感受不到一点点的温暖……

  李子紫与馕包肉

  雷雨犹如阵阵鼓点似的,开始从三月的双耳中退去。
  褚颍川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瞧你们两个,琼瑶奶奶的苦情剧似的。不过也真是生死离别,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可能在一起。”
  三月昏昏沉沉的站起身,雨停了,褚颍川还坐在地上,一手捂着脸,说:“喂喂,别当看不见我,拉我起来!”
  褚颍川是一只倒在地上的落汤鸡,而她是一只变种的,蓟紫颜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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