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见多识广喜怒不形于色,表面上仍不动声色。
他暗自思忖,知道自己的事的只有杨宽和那个医生,但那个医生又不认识自己,那么就必定是杨宽了,好啊!杨宽,好歹也同学一场,居然出卖自己。董局长正打算过几天去找他,但次日他恰好就在路上遇见了他,打一个照面后,董局长就黑起脸嚷:“杨宽!是你传出去的吧!怎么他们全知道了?”
杨宽皱皱眉,说:“不会吧!我没说呀!”
董局长的暴怒像闪电划过夜空,厉声吼道:“你还抵赖!分明就只有你知道,也只有你认识我,不是你是谁?”
杨宽目光像受惊的兔,他噎了一下,无辜的说:“真的不是我,相信我。”
董局长像只豹子般冲过去,掴了杨宽一耳光。怒不可遏地大骂:“你还说,你他妈的不用狡辩…你小时候干过啥,你应该知道,你就不怕老子说出来吗?”
杨宽用手捂住发红的脸庞,默不做声,也不还手。只是一脸无奈地噙着泪光。
最后董局长怒气冲冲地走了。
转天,董局长接到了个电话;对方自称是小梅,让董局长立马汇10万块到她的账号,不然就把他的事全抖出去,说完扑通一下挂断电话。董局长放下电话,脸上掠过一丝惊惶之色,记忆中好像是有这么个人,一时也想不起来,只有一点印象而已,但他知道那一定不是什么好事。他怯生生地在家里来回踱步,额头上淌着涔涔汗珠。心下一丝寒意袭来,不知过了多久,最后他把心一横,去银行汇了款。
汇完款,擦擦惊出的冷汗,才放下心。但这时他才意识到错怪了杨宽,于是满怀愧疚地开车去医院。待他到医院,问一个医生杨宽医生在什么科时,他心猛的一颤,脸上的表情霎时僵住。因为那个医生说:“我们院没有这个医生!”
那些吹走的声音
让我进去!一个男人提着几袋水果,使力甩开门卫的胳膊,愣冲冲往里闯。
对不起,外人不得随便入内,这是规定。胖墩墩的门卫如一堵墙堵在门口,两只粗壮的手臂横立,将男人的移动范围封的严严实实。
三年级二班的杨小虎是我儿子,你可以叫他来确认。男人显得有些无奈,又黑又浓的眉毛拧成八字。
好,请等一下,我叫人通知他。门卫说完抓起话筒,拨了一通,然后是一段简单的对话。
等了不多久,一个小男孩缓步走来,表情呆滞,还没待他靠近。男人兴奋地招手呼道,儿子!
临近,门卫问男孩,他是你爸爸吗?
男孩依旧神情木讷,声音低沉答,我不认识这个人。言毕,转身而去,男人也随之遭门卫无情赶走。
男孩叫杨小虎,九岁。他有个奇妙的想法,他一直坚信声音是有形的,能够随风吹动。人讲的话语同样能吹走,所以但凡他不愿听的话,他便会撅起小嘴,气鼓鼓地吹,好似会吹出沙尘暴卷走这些话。
父母吵架时,一旁的他就撅起小嘴,竭力鼓吹。一面吹一面嘟哝,把你们的话全吹走,我不听。可爱的小脸蛋泛起鸡冠色,眼珠鼓得大如牛铃。
一天母亲哭着对他哀声诉苦,你爸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不要我们了,他朝哭成泪人儿的母亲张大嘴吹,边吹边摇头,不是真的,把它吹走,我不听。
后来知道父母离婚消息时,小虎嘴张得更大了,泪花溅落下来,但这次没再吹。
小虎判给了母亲,自此与母亲相依为命。母亲喜欢咒骂,特别是喜欢比喻,小虎是从母亲那知道狐狸精这个词的。虽然不是太明白它的含义,但他知道狐狸狡猾,所以狐狸精也绝不是什么好东西。母亲常骂父亲狼心狗肺,没良心。这个小虎能理解,一个人怎么能有狼的心脏和狗的肺呢?如果有那必定很凶很坏。所以,小虎恨父亲入骨,恨他像扔破鞋一样抛弃他们。
一次学校调查学生家庭情况,每人需填张表。小虎接过表,毫不犹豫地在父亲一栏随笔一辉,一个歪歪斜斜的“无”字躺在表中,接着又填上母亲信息。
表上交后,老师将这些表仔仔细细看上一遍。忽而阴沉起脸,铁锤般重拍讲桌,怒吼,杨小虎,谁让你在上面乱填的!
其他同学吓的一惊一咋,惟小虎仍歪斜着小脑袋,气定神闲,用冷淡的声调说,我没乱填。
老师更怒不可遏,气不打一处来,血红着眼睛喝,难道你没有爸,是你妈一个人把你生下来的?
话音未落,教室里已是一阵轰笑。小虎窘得说不出话,狠狠地剜了他们一眼。
老师这才意识到说错话,赶紧道歉,对不起,老师不清楚你家的具体情况,接着又赔上笑脸。
小虎涨红脸,闷闷地说,没事儿。
在离开父亲后,小虎的生活像半圆的月亮一样。突然少了许多东西,又多了一些东西。母亲变了,变得极易无端发脾气。看着母亲凄惨地诟骂父亲,懂事的小虎心中一阵绞痛。他憎恨父亲把她害成这样,如今他心中只有母亲,压根就没认这个父亲。
转年,学校开家长会,巧的是恰逢母亲动手术在家休息,不能久坐。小虎与母亲急得像失巢的鸟雀,茫然失措。
母亲提出让小虎去找父亲,小虎立时绷紧脸,斩钉截铁地说,宁愿我自己去也不找他。
而后小虎果然自己去开会,教室内五六十张桌前全坐着家长。小虎夹在中间十分显眼,不少家长都投来好奇及狐疑的目光,花哩哗啦议论纷纷。
鼎沸的人声在老师站上讲台后戛然而止,家长会开始了。老师县总结了本学期的相关情况,最后宣布三好学生名单,并逐个发奖状。
王明,请王明家长上前领奖状。老师说完后翻起一张奖状,一位戴方框眼睛的男子随后笑眯眯地欣然抬步。
李小宇,请李小宇家长来领奖状。接着一女人满脸堆笑,笑成了花儿地去领奖……
有我吗?小虎心中暗自揣度,如果我自己去领奖状老师会怎么说?小虎焦急而惴惴不安地等待着。
杨小虎,请杨小虎家长来领奖状。老师清亮的嗓音传到他耳中,他稍稍迟疑,又一骨碌站起身,极不自然地向前走去。可他分明听到最后一排也有一个走来的脚步声,他用那双明快的眼睛一瞟,却发现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父亲!他怎么会在这?他知道我们要开家长会而母亲生病不能来吗?但他不管这么多,还是将父亲当成仇人一样,对他翻着白眼。
他们几乎是在同时走到讲台的,一个在左,一个在右。那一刻父亲朝小虎挤眉弄眼地笑,小虎却面无表情,迅疾地一把抓过奖状,扭身就走,父亲也只好尴尬回走。教室里响起哧哧的笑声,声音轻微短促。
后来小虎一直都不能原谅父亲,父亲几次来家里看他,都一概被他拒之门外,他心底的怨恨之情与日俱增。直到那天听说父亲车祸的消息,他又撅起小嘴费力吹,眼泪如喷泉一涌而出,双腿软瘫无力,一口气跑到医院,在病床边大喊几声“爸、爸…”眼睛红得像樱桃般呜咽道,爸,您永远都是我爸!可父亲面色蜡黄,双目紧闭,永远都不会睁开了。
拯救了谁
浓烟滚滚,弥漫的黑烟呛喉刺目。火势蔓延,像一只灵巧的兔子四处乱蹿。
东南银行黄水市分行正是上班时间,却怎生突然起火。员工们在柜台里慌了神,眼看火口就快咬到自己,还未来得及报火警和收拾东西,就一骨碌起身冲向门外。毕竟都是有素质的人,秩序井然地跑出柜门,从大厅的人群中钻出大门。
待他们全部出门,火势越来越大。令他们惊异的事发生了。只见顾客一窝蜂地涌进柜门内的工作区,发疯似的伸手抓钱。
众员工站在门口瞪大眼睛呆望着冲入火中的人群,木偶泥神般茫然失措。文白镇定自若地提醒到“快打119”后,深吸一口气,疾步跨出。他避开焰苗,从一道狭窄的缝隙中穿进。双手作喇叭状,对着人群梗着脖子喊,火旺,大家快跑!起初叫喊几声都没一人回头,此时火势逼近,文白额头淌着涔涔汗珠,火烧到心里,又声嘶力竭地扯起嗓子嚷,快跑啊,再不跑会烧死的。令他欣慰的是,这次终于有人注意到他,转过脸瞅瞅文白,又瞧瞧火势。大惊失色,好像而今才意识到身处险境,乱了阵脚,红着脸大汗淋漓地往外闯。密密匝匝的人群一溜烟拥出,最后文白却瞧见还有一男子一动不动,双手抓住人民币,昏睡过去。文白上前背上他一个箭步跳出,屏住呼吸一口气冲到门外,此时火警终于赶到,不多久火便被扑灭。
不知是谁拨了110,警车也鸣笛而来。可刚逃出的那些人哪里还见踪影,出门后四散而奔,几名工作人员抓也抓不住,任他们像惊飞的鸟般飞走。
只有文白背出的男人依然昏睡,没法跑。自然被抓了,塞他上警车时他手里还紧攥着一沓百元大钞,费力扳但却无果,赛钳子咬。文白作为目击证人,也上了车,贴坐在男人旁边。
车启动了,缓缓而行。文白不觉入眠,正逢美梦,却被打断。他是被一个人扯醒的,一双大手拉扯他的衣襟。他睡眼惺忪地瞧见是他救的那男人,正目光冷冷地逼视着他,嚷道,是谁把我弄出来的?
文白恍恍惚惚中微微动唇,是我救了你!
他万万没有想到男人非但没丝毫感谢的意思,反而黑起一张脸,气鼓鼓地吼,你干嘛要坏我的好事?
文白没好气地白了男人一眼,气恼地反驳,要不是我救你,你早烧成灰了!
男人这才识趣地涎着脸嬉笑,再不吱声了。
当车到公安局时,已是正晌时分,男人以抢劫银行罪遭关押。
可没多久男人就联系到律师,到法院与公安局打起官司,证明自己无罪。男人不服气,偏说自己是在拯救人民币,大火烧行,大家都只顾逃命,自己却冒着生命危险,冲进去拯救人民币,这是多么伟大的精神啊!人民币是非常神圣的,不容许受到亵渎。自己的行为维护了人民币的尊严,也就是维护了国家的尊严。如果不是他,这几张人民币早烧毁了。
他理直气壮地在法庭发表这些荒谬解释时,文白也在场。忍不住捂嘴哧哧笑,他在想照他的说法,自己救了他,那岂不就是拯救人民币的最终功臣?
法院后来以无理取闹驳回诉讼,男人终究还是关进牢笼,判了五年有期徒刑。
文白回银行后,受到上级的批评教育,原因是他救了那男人,法律明确规定:遇到抢银行者可当场击毙。他没击毙不说,还救了他。救了一个犯罪分子,就是纵容犯罪。文白想申辩,犯人也是人啊!要制他们的罪也得尊重他们的人权,可话涌到嗓子眼上,又随一口唾沫一起咽下去,只是频频点头。
张行长是在一星期后辞职的,就是这时候查出起火原因是点火自燃,没有防范。自打出事,他整天像丢了魂似的,没精打采。在他当任期,居然发生这档事。银行起码损失几百万。他满怀愧疚,实觉无光。都怪自己不称职,没做好安全工作,张行长成天自责。
文白却觉得事情绝没这么简单,银行各方面安全措施还算到位,不可能随便起火,于是它产生了亲自调查的想法,兴许还能有所发现。
果然他看到了真相,银行后门的一个角落里搁着一空汽油瓶,平时从没人会放汽油瓶在那。再则电表盒都属铁盒,极不容易燃烧,但也烧得焦头烂额,可见是洒上汽油的原由。显然这不是电火自燃,而是一桩人为纵火案!而且凶手极有可能就是当天其中一个抢钱者。
想到这些,一直愁眉不展的文白立即笑逐颜开。立时飞速赶往张行长家,没多久就到了。他发现门没锁,推门疾步进屋,欣喜地急不可待想告诉张行长这个消息。可才走两步,霎时他惊愕地呆住了。只见行长夫人正抱住张行长嚎啕大哭,行长双目紧闭。行长夫人像垂死的猩猩发出惨厉哀号,你怎么这么傻啊!辞职…就…算了,何…必服毒呢?接着痛不欲绝地泪花如暴雨溅落…
秘密交易
王富抱憾西去,死时他没闭眼,他不甘心自己就这样死去。才四十岁的他,是家企业的老总,资产过千万,可癌症晚期就是有几亿也治不好啊!
他在床上瞪大双眼,微微动了动身子,声音干涩沙哑地留下最后一句遗言。我走后给我多烧点钱,让我在地下也潇洒潇洒。紧接着脸一侧断气了。
妻子儿子在床边嚎啕大哭,哭成泪人儿的妻子使力摆动他的身子,呜咽道,你起来呀,你起来呀!再不起来我不理你了。
儿子噙着泪花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声音低沉地说,是我不争气,只知道败家财,还没能尽孝报答您,您怎么就走了!
当天医院确认死亡后,王富就被送到殡仪馆。一具镂金冰棺摆在大厅中央,周围坐一圈亲朋好友及公司员工。厅内音箱放着悲伤音乐,众人垂头不语,一种莫名的气氛笼罩着大家。
冰棺前的桌子上立着一框遗照,像中王富表情呆滞,目光灰暗无光。厅门口有一鼎道炉,专供烧冥钞,为实现父亲遗愿,儿子买了几大车冥钞,共二十万,派张秘书等人烧完。
众人默坐,转眼已到午夜。有人困意倦倦,正欲闭目打盹。却蓦地听见滋滋几声,只见棺盖正缓缓移动。众人惊愕地揉搓双眼,使劲拉开眼皮再看,依旧如此。不多久棺盖已全然移开,砰地一声坠地。吓得他们睡意全无,大惊失色,恐惧骤然摄住他们,脸上泛出煤的颜色,汗如雨下。
这时穿着寿衣的王富站起身抬脚跨出棺材,打个寒战说,好冷,你们想冻死我啊!
此时众人吓得怔怔愣住,哑口无言,张大嘴望着王富。
王富瞧见大伙的表情,伸个懒腰后嬉笑说,怎么,你们以为我是鬼?
妻子立时起身上前抱住王富,你终于肯醒了,还是怕我不理你吧!众人迟疑良久,才醒过神来。儿子意识到父亲没死,惊喜地问,医生不是确认您已经死了吗?怎么又……
王富哈哈大小,慢悠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