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国君暗暗吃了一惊,嘴巴仍硬道:“你给我出去……”
海黑头冷冷地说:“让我出去?你可想清楚了,不要反悔……”
杜国君心想:我是莲池镇的党委书记,一把手,在这个地盘上谁见了我不顶礼膜拜?谁见了我敢不顶礼膜拜?你算个啥鸟玩意儿,竟敢在我杜国君面前充大爷,这还了得!想到此,他把手朝外轰苍蝇般地一挥说:“我后悔什么?你给我出去!”
“我不出去!这是国家的地方人民的地方,不是你杜国君杜书记的家。要是你杜国君杜书记的家,你请我我都不会来!”
“你要干什么?”
“我举报你这贪官!”
杜国君把电话朝海黑头的跟前推了推说:“你举报吧。你想我会怕你这一套?我身正不怕影子歪……”
海黑头用轻蔑的目光扫一下杜国君后说:“因为你杜国君搜刮的民脂民膏差不多都灌进县委书记郭富贵的老鼠洞了。你想买官买副县级?咋样杜国君杜书记,本星相师说到你心窝里了吧?”
54.镇老大(5)
杜国君慌忙环顾四周,压低嗓门嗔道:“我说你这人真有毛病啊,你胡说什么呢?”
海黑头笑笑说:“你与郭富贵权钱交易,也算是你们的隐私。我暂且不声张,不过这是我的一张牌,该出手时我一定要出手的。我这会儿不朝你们的网上撞,郭富贵给你罩着我告也是白告。我绕过郭富贵越级举报你杜国君……”
杜国君不由一愣。
海黑头熟练地按下免提键,接着拨了一串号码,瞄一眼杜国君说:“请问你是莲州地委举报中心吗?”
“我是莲州地委举报中心03号接待员,有问题请讲。”
“我准备揭发一位贪官。”
“请问:您的姓名、职业、住址能告诉我吗?我们会严格为您保密的。”
“我可以告诉你,我这人就是爱跟贪官污吏过不去。我不怕报复,不怕坐牢,不怕杀头。你说我连杀头都不怕还有啥能让我畏缩不前呢?”
“谢谢您对我们的信任,您请讲吧。”
海黑头连看也不看一眼杜国君,就大义凛然地说:“我叫海黑头,家住莲花山县莲池镇恩公祠……”
杜国君伸手把免提键按了回来,皱着眉头说:“我说你这人究竟是咋回事啊,我与你前世无冤、今世无仇,你凭啥跟我过不去呢?”
海黑头从手提包里取出一把各色纸张、各类款式的条子,在杜国君的面前晃了晃说:“这就是那些给你送礼者亲笔写下来的,你要不要看哪?”
杜国君犹豫了一下,想说看,一时又难以启齿。
海黑头了然杜国君的心迹,只是虚晃一枪震慑杜国君一下。他又随手把条子收起来说:“这些条子上写的内容你也没必要看,我在电话里已经一笔一笔地向你汇报过了嘛。告诉你杜书记,这些条子就是我的枪,你就是我枪下的鸟。我说啥时把你打下来就啥时把你打下来。”
杜国君心里不禁暗暗叫苦,今天是真的碰上茬子,遇到克星了。海黑头果然了得!他不得不换了一副面孔说:“你真的是那位星相大师?”
海黑头也顺坡下驴,一脸微笑说:“大师说不上,只是丁点儿雕虫小技而已。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杜国君忙倒了一杯茶,放到海黑头面前,把海黑头当宾客接待了。
从此,海黑头就成了杜国君的座上宾,成了无话不谈的铁哥们儿。有一次酒后,两人都有点儿醺醺的。杜国君问:“黑头哥,你给我说实话,那些条子你都是咋搞到手的?”
海黑头酒醉心里清楚,连连摇头说:“道有道矩,行有行规。星相师这一行,忒讲究天机不可泄露,这天机不可泄露。”
在海黑头入党的问题上,杜国君让龙青坡跟吕卫民打了几次招呼,都不起作用。后来杜国君又亲自跟吕卫民说:“海黑头是乡土拔尖人才,也算是知识分子,镇党委要落实上级的知识分子政策。”吕卫民的态度很端正,点头表态说:“杜书记,你是领导,你咋说我咋听。”他不辩解不争论,还摸出一支秃笔认真地记下来。领导说完了,他听完了,也记完了。回去仍然我行我素,一毛不拔,恩公祠党支部不报海黑头的入党材料,杜国君干着急也没有办法。
对这码事儿,海黑头并不着急。他心里很坦然:在莲池镇的地盘上,会有杜国君办不成的事儿吗?就算你吕卫民的巴掌能捂住恩公祠,你能捂得了莲池镇吗?再说了,你一个小小的村支书与镇党委书记斗法,即便是让你赢一场就算你赢了吗?你最终会赢吗?你等着瞧好吧吕卫民!
吕卫民听杜国君的,杜国君听我的,不等于吕卫民也得听我的?我海黑头是莲池镇的老大,也当然是恩公祠的老大。
不久,莲州地委党校组织了一期农村基层干部培训班,为期一年。镇党委报了海黑头的推荐表,县委组织部盖了戳儿,地委组织部也盖了戳儿,地委党校发了入学通知书。村支书吕卫民如何阻挡得了,只好违心放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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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4.镇老大(6)
一年后海黑头学业期满,不仅交给吕卫民一份填满优点的鉴定书,还有一份党组织关系。
55.海黑头的天才构想(9)(1)
公元20世纪80年代末
拿下杜国君,成了莲池镇实际上的老大之后,海黑头将目光盯准了下一个目标:莲花山县委、县政府。
经过一番调查摸底,基本情况有了大致的轮廓。
县委书记郭富贵是莲花山县的老人,一阶一阶升上去的,算得上是老树根深,手下有一大班人马,是跺跺脚莲花山县乱动弹的实权派。其软肋是在县委书记的位上十几年了,一直巴望着副地的位子,甚至到了望眼欲穿的地步。但是阴错阳差,一直是或差一点儿,或慢半拍,不能如愿以偿。要说他鞍前马后地跟了海老几十年,尤其是海老“文革”落难那阵儿,他不顾政治风险悉心照料。特别是在海老病危之际,为寻求灵丹妙药“五龟子汤”,可谓殚精竭虑、机关算尽,用火头叔的命换了海老的命。说白了,没有郭富贵的游说,就没有火头叔的奋不顾身;没有火头叔的奋不顾身,就没有“五龟子汤”;没有“五龟子汤”,就保不住海老的命。
要说郭富贵在海老面前是立了大功的,海老也知恩图报,让郭富贵升了一格,由县长提为县委书记。但是在后来郭富贵的继续进步的问题上,海老的态度很暧昧,总是拍着郭富贵的肩膀说:“地委这边一点问题没有,你想想富贵,咱俩几十年的关系了,又是患难之交,是知己,人生难得几知己啊!你的事儿我会不上心吗?一遇机会我就上报,但提副地级干部的决定权在省里,你要往省里跑,多跑跑。”
海老说报了。郭富贵也没少朝省里跑,但问题一直没有解决。事情也就这么拖着。海老很无奈,再见郭富贵时总是一副力不从心的样子。当局者迷,郭富贵也不知船在哪儿弯着。
旁观者清,海黑头一眼就看出是海老没使真劲,是在糊弄郭富贵。至于海老为何如此,是因为郭富贵与海老太亲密了。提拔太亲密的人,会不招人闲话?不提拔太亲密的人,才会博得口碑。
海黑头不由感叹,真是侯门深似海啊。
县长金果果刚任职不久,来莲花山县之前,是地委宣传部的副部长。
对现在官场的正常升迁,海黑头的总结是三条:一是机遇好,二是有才干,三是有人提携。
此三条缺一不可。
这说的是正常升迁,提拔的还都算得上是好官,老百姓读了报上的公示不骂娘的那种。
如果是走旁门左道,那就另当别论,车走车路,马行马道了。
而那些朝里无人还想为官者,通常男的靠买,女的靠脱。
想到此,海黑头突然心血来潮,忍不住开骂了。恩公祠的男人盛怒时,嘴上常带的把儿就是“###”。他很少开骂,他骂得最脏的字眼也就是入乡随俗的“###”。难怪社会上盛传:“千元户万元户,不如女人脱脱裤”、“裤子一脱,提个副科”、“只要肯卖×,仕途坐飞机”……都是些啥###玩意儿。背地里又盗又娼的,坐在台面上就人模狗样了,如今真的是世风日下无可救药了吗?
对金果果还没有进行深入调查,尚说不准她是正常升迁还是走旁门左道时,海黑头就有了重大发现。
这个发现让他激动万分,在胸前连连画了几个十字,感谢耶稣基督。
金果果是原莲花山县委书记毕敬业的女儿,而毕敬业是海老的亲生儿子。那么,海老就是金果果的亲爷爷。海黑头顿时成竹在胸,有了拿下郭富贵、金果果的主意。
海黑头按捺不住心头的兴奋,就找杜国君喝酒。他与杜国君不打不成交,两人鳔胶相粘,成了铁哥儿们。杜国君对他无话不谈,他却对杜国君保留着一条底线,就是让杜国君云里雾里看不清他星相师的嘴脸,唯此他才能攥牢杜国君,攥牢了杜国君,才算掌控了莲池镇。在海老那里,他才算有了交代。
这次他几杯酒下肚后说:“搞掂郭富贵小菜一碟!”说到此,他埋头吃菜,不去看瞠目结舌的杜国君。足足过了十分钟后,他才放下筷子,将微笑的目光投向仍在瞠目结舌的杜国君说:“咋,兄弟,你不相信你哥?”
55.海黑头的天才构想(9)(2)
杜国君说:“郭富贵不是我,你用对付我那一套不行!”
海黑头不屑一笑:“杀鸡不用牛刀,这道理你哥还能不懂?老弟你等着瞧好吧?”
杜国君不无纳闷:“瞧啥好?”
海黑头踌躇满志:“不出两个月,郭富贵会亲批一百万打到恩公祠水库基金的账户上。”
“恩公祠水库专项基金”是海老亲自倡导的,他还拿出个人积蓄十万元作为第一笔捐款。一花引来万花开,响应者追随者风起云涌,如今已经汇聚了一笔数目不菲的款子。对这笔款,海老口授三条原则:一是由恩公祠、莲池镇、莲花山县三级党政班子组成基金管理委员会,简称“基管会”;二是等水库动工时专款专用;三是擅自挪用者是党员干部的先行“双开除”,即开除公职开除党籍,再绳之以法,非党员干部者绳之以法。面对这一大块肥肉,垂涎欲滴者众。自海黑头与杜国君打成一片后,基管会经过几次不动声色的重组后,形成了三人主持格局:郭富贵牵头,杜国君签批,海黑头管账,钱串子实际拴在了海黑头的手上。听了海黑头眉飞色舞的汇报后,海老照着海黑头的肩头重重地拍了几下说:“干得不错孩子,好好干吧。”
此刻,杜国君不信任地摇摇头说:“黑头哥,言过其实了吧?郭富贵可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呀,你让他朝基管会的账户上打一百万?天方夜谭嘛,再说他哪有钱?县直机关两个月都没发工资了。”
海黑头笑道:“兄弟,你不识戏贝青看大花脸了。除了这一百万之外,还有一条让老弟你开眼……”他说到此还故意卖了个关子。
杜国君半信半疑:“还有一条?”
海黑头不无得意地说:“我还要在郭富贵的县委大院里竖起一座浮雕。”
杜国君愕然不已:“什么浮雕?”
海黑头神乎其神地表白:“老雕,一只恶老雕,又大又黑展翅飞翔的恶老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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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工农兵学员(1)
公元20世纪70年代初
当年金果果跟着金枝子离开保命岗后,多亏了桩子伯临别时所送的几套“泥玩儿八件套”。每次都是到揭不开锅时,金枝子才金金贵贵地拿出一套,跑到螺湾镇集上,总能换得不大不小的一笔保命钱。
或许是让苦日子逼的,金果果十四五岁就通晓女人的长处与优势。如果说她的贞操是万般无奈才被黄廷安攫取的,那么与胡新国的关系简直就是一场不醒的梦。
当时,大中专院校开始招收工农兵学员。在螺湾镇机械厂当学徒工的金果果听到消息后,开始心旌摇荡,并加入了同样心旌摇荡的高考复习大军。那天晚上,大雨加停电把她一人困在了教室里。十点多钟时有人开门,她以为是贼吓得藏在门后,周身缩成一团。借着闪电的光,她认出进来的是黄廷安,还带着她最要好的朋友小米。黄廷安是个漂亮的棒小伙儿,一身洗得发白的劳动布工作服,穿一双不染纤尘的白回力鞋。他是莲州师范学校的体育教师,是出了名的篮球健将,这次来螺湾镇是负责本校招生的。据说他是带着招生指标来的,全权代表校方,他说让谁走谁就能走。那会儿还不兴送红包,社会上联络感情的方式,仅限于“酒杯一端,条件放宽”。考生家长们自发地轮流请他吃饭,每天他都醉醺醺的,被灌得晕头转向,像只找不着北的晕鸭子。金果果只有初中毕业,加上老爹的政治问题,也就没有读大专的想法,能上个小中专就谢天谢地了。为此,她与小米早就将目光盯住了黄廷安,心里将黄廷安当救星。小米家的条件好些,已经请过黄廷安喝酒了。金果果挤不出闲钱,请客还没纳入议事日程。
他们这会儿来干吗呢?又没有电。就在金果果准备起身向他俩打招呼时,黄廷安与小米紧紧地抱在了一起,两人的舌头搅出一片声响。小米哼哼唧唧地吊紧了黄廷安的脖子,身子蛇一样在黄廷安的怀里扭动。黄廷安把小米平托到了课桌上,笨手笨脚地解小米的衫衣扣子时,小米已利利索索地脱掉了裙子、裤头,连袜子都蹬了下来。整个过程就是在距她两米远的地方发生的。
金果果突然感到了周身的燥热,心里开始憋闷甚至有点儿透不过气来,下边忽然有了小解的感觉。她想走开,可又担心开门的响动会惊扰黄廷安和小米,只好缩在墙角一动不动地呆着。她想闭上眼睛堵住耳朵,但闭了两下堵了两下就又睁开了敞开了,就这么犹犹疑疑地欣赏着脸前这场有声有色的表演。可后来她竟难以阻遏地发出了一声尖叫,原因是小米与黄廷安结束了酣畅淋漓的第一回合在和风细雨地酝酿第二回合时提到了她。黄廷安摸着小米的乳房说:“你没有金果果丰满。”小米说:“黄老师,你是不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