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饰品店出来又去文具店,这次居然买了一盒粉笔。
接下来开始了漫长的选衣服的过程,易依搞不懂他究竟想干什么,她觉得这个男人看东西比女人还要挑剔。不过债主有这个雅兴,欠账的跟着就是了。
终于有东西入了他的眼,他在衣架前停下,取下一件藏蓝色裹胸连身裤,笑着说:“这个不错,去换上。”
导购小姐不失时机地表扬:“这位先生真有眼光,这是上午刚到的新款。”
真麻烦!易依在心里诅咒舒朗,跟着导购小姐到了试衣间。
换好衣服出来,她对着镜子发愣,她知道他为什么选这件了,好贴心,真的。
齐齐的抹胸周围,是一圈荷叶边,任谁也不会再说她胸小了;无肩带的设计,让她的肩头和锁骨完美展现;收紧的腰线,小蛮腰看上去不盈一握;长裤及踝,根本看不到小腿疤痕。
他今天一直都在找最适合她的,这件单品无需搭配,在时尚性感中完全掩饰了弱点,让她瞬间转换了气质。
她的眼睛微微潮湿,他这份心,她体会得到。
舒朗从导购小姐手中接过袋子,那里面装着易依原来穿的衣服,他神神秘秘走到她身边,小声说:“过来。”
“干嘛?”
他拖住她的手,拉着她就往店外走:“快,跟着我。”
易依急了:“跟着你干嘛?”
鬼鬼祟祟蹭到店门口,他突然拉起她撒腿就跑,易依大喊:“喂,还没付钱呢。”
“没钱了!”
他拉着她狂奔,任她在后面不停地大喊,一直跑出购物中心,两个人站在果皮箱旁边喘气。
易依气道:“有你这样的吗?我跟着你都觉得丢人!”
他倒是开心极了,“够惊心动魄吧?”
“无耻,太无耻了!”
远处有警察朝这边跑来,易依毫不客气踹他一脚:“瞧,追来了吧?”
舒朗好似也很慌乱,紧张地左右瞄着,“那怎么办?”
“怎么办?!我决定出卖你!”说完,易依便冲着警察招手:“都是他干的!”
警察三步两步跑过来,握住舒朗的手:“谢谢了,像你这样的人太少了,做好事都不留名的。”
“啥?”易依睁大了眼睛:“不是付钱的事儿吗?”
“对啊,刚才我妈买冰激凌没带钱,不是他给付的吗?付完就走了。”警察把舒朗的手握了又握:“谢谢了啊。”
警察跑到路边冰激凌店,要了两份冰激凌回来,塞进易依和舒朗手里,“你们吃,你们吃。”
舒朗憋着笑和警察告别,一路吃着冰激凌,一路笑着偷看易依。
易依突然明白过来,扑过去卡着他的脖子:“好啊,你又耍我,你早付过款了是不?”
舒朗顺势将手臂搭在她肩上:“妞,走吧,我们去游乐场。”
这一天,易依玩儿疯了,在游乐场不停和舒朗比胆大,海盗船过山车哪一样都不含糊。看着她高兴,舒朗也高兴,女孩子就该这样无忧无虑的,总是绷紧了神经,那不是太辛苦了?
放松了一整天,晚上易依入睡很快,舒朗却倚在床上一直等着。
夜深人静。
“扑通”!
隔壁房间传来意料中的声音,他笑着下床,轻轻推开她的房门。
果然,她在地上趴出个怪异造型,而且依然睡得香香的。
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粉笔,坏笑着沿着她身体边缘画出轮廓,然后拍了张照片,接着抱她上床。
第二天一早,门又被敲得砰砰直响,“臭小子,起床晨练!”
舒朗起身开门,“妞,进来,给你看样东西。”
易依照例朝他胸口捶了一拳:“你暴露狂啊,你就不能多穿点儿。”
舒朗笑着打开电脑,桌面上是易依趴在地板上的尊荣,他伸了个懒腰,“妞,以后再四点半叫我晨练,我就把这照片发出去。”
“又不是艳照,有什么好发的!”她跺跺脚转身就走,舒朗问道:“怎么走了?”
易依怒道:“威胁生效,老娘怕了,睡觉!”
砰地关上自己房间的门,易依蹲下来研究画在地上的粉笔轮廓,噗嗤一声笑了:“真难看,我下次争取摔得好看点儿。”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猛地跳起来跑到舒朗门口继续砸门:“臭小子,老娘是怎么回到床上的?”
舒朗被她的声音折磨得床上凌乱,和她吼成同样的分贝:“你自己爬上去的。”
“那你怎么进我房间的?”
舒朗房间的门突然从里面被大力拉开,他懒洋洋笑着倚在门边,“你的门又没锁,还不是欢迎我夜闯虎窝?”
易依咬牙切齿,你等着,你今晚再去试试看。”
他笑得依然猖狂,轻声道:“试试就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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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让我收留你 (一)
“扑通”,又是她滚落床畔的声音。
门轻轻被推开,果然没锁。啪!一声脆响过后舒朗脚面上猛然间传来剧痛,“啊————”他在长夜里厉声嚎叫,这丫头,这丫头居然用了捕鼠夹,太狠了!
他抱着脚在地板上狂跳,疼得龇牙咧嘴,好不容易除去脚上的夹子。他皱着眉揉了好半天,这才缓过神来去看趴在地上的易依,这么大的声音,她睡得依旧安稳,真可恨。
忍着疼,他怀着满腔愤怒用粉笔沿着她身体周围画轮廓,每一笔都充满了恨意。画完抱起她放在床上,气呼呼地掐掐她的脸,虽然是掐,又不舍得用力。他狠狠在她左脸上亲了一口,又觉得这不足以弥补自己承受的迫害,于是恶狠狠地在右脸上也来了一下。小虎妞,再这么谋杀亲夫,就让你早上带着不明吻痕上班。
从这晚开始,舒朗每夜都小心翼翼,几次交手下来,他认为易依一定是进修过机关秘术,所用的暗器层出不穷。有的时侯,空中会掉下小沙袋、有时是绊马索。甚至有天晚上,舒朗一脚踩进水盆里,水花溅落一地,结果他把人搬上床后还得蹲在地上擦地板。
尽管这样,依然乐此不疲。
这似乎成了他们之间默认的游戏,两个人都沉浸其中且不亦乐乎。每天一大早,易依都会研究一番地上的图形,比较一下哪一天摔得比较好看,然后还是不锁门,换新的招数打击入侵者。
而舒朗受到的折磨还远不止这些。
第一天晚上,餐桌上是西红柿炒鸡蛋,鸡蛋羹,紫菜蛋花汤。他品尝之后大赞孺子可教,这丫头照着菜谱居然能弄得有模有样。
第二天,韭菜炒鸡蛋,煎鸡蛋,黄花蛋汤。
第三天,虎皮鸡蛋,鸡蛋炒苦瓜,蛋炒饭。
第四天,鸡蛋盖饭……
这段时间除了鸡蛋还是鸡蛋,她是成心的。
舒朗终于忍不住了,“依依,就不能做点儿别的?”
“别的?”她就等着他问呢,笑得跟朵花似的,“我是很认真地按照你的菜谱从第一页往后做的,真的,一道菜都没落下。坚持,你肯定能坚持得住,再有一个星期鸡蛋就做完了。”她煞有其事地翻翻菜谱,“鸡蛋之后是豆腐,不错吧?”
他心里这个恨呐,于是半夜里躲过暗器之后又多亲了两口。
这种相处方式很异类,舒朗知道,易依和别的女孩不太一样,她不会小鸟依人,不会楚楚可怜,但他也相信,她骨子里其实和别的女孩子一样,会爱上某个人,会接受某个人对她的好。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够成为那个人,可以让她惦记着,欣喜着,他为她的迟钝感到头疼,也为两个人每天在一个空间共处而满足。
他忙工作的时候也会想起她,嘴角总是噙着笑,就像现在。
她在俱乐部干什么呢,教人踢板子吗?中午吃了什么,应该不会是鸡蛋了吧?
他拿起电话,拨了她的号码。
无人接听。
电话不在身边?这个马虎妞!
简单交代了下工作,他开车直奔健身俱乐部,今天下午没什么事情,找她打上一场蛮不错的。晚上一定要带她出去吃,再吃鸡蛋绝对会疯掉。
道馆的训练厅里,一群人穿着道服在互博,一个个英姿飒爽好不威风。舒朗仔细看了看。奇怪,小妞怎么不在?
小鹏一见舒朗忙迎了上来,“舒先生,你找易依姐?她去付磊那儿了。”
“她又去了?付磊不是打完比赛了么?”
“付磊喜欢她,她一直都去的。”
“知道了。”舒朗点点头转身就走,“舒先生,您有什么事儿吗?”
舒朗笑笑,“没什么,小鹏,你的脸该控油了。”
小鹏眨巴眨巴眼睛,手摸着脸上的痘傻乎乎点点头。连舒先生都忍不住说了,这个问题应该相当严重。他暗下决心,从今天起,面子工程成为工作重点,一定让月球表面变成光滑镜面。
走出道馆回到车上,舒朗觉得自己好失败。早就该想到的,那个丫头怎么会因为自己不再提起,就打消了归还戒指的念头?
她就是这样,认真地对待责任,她宁可多吃些苦,也不愿心灵上有负担。
她真傻,傻得可爱,傻得让人心疼。
是时候和她好好谈谈了,那个所谓的债务,会成为隔在他们之间的障碍,不越过去,就永远不会有进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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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依回到地中海阳光的时候,舒朗已经在沙发上坐着等了好久,这让她有些不好意思。她放下包包说:“饿成雕塑了?我今天有点儿晚,你忍一会儿,我马上做饭。”
“不用,我叫了外卖,已经送来了。”
易依笑笑,“是受不了鸡蛋了吧,那明天换豆腐。”
“嗯,”他忍不住坏笑,“那就吃豆腐。”
餐桌上已经摆了几道菜,易依见了很开心,“真好,都是我爱吃的。”
舒朗微微一笑,“我问过霜霜了,是她提供的菜谱。”他拿起一瓶波尔多红酒,“要喝点儿吗?”
“行啊,不过喝这个没意思,我又不和你玩儿浪漫,有别的没?”
他戏谑道:“你想喝醉?还是想把我灌醉?”
“切,小爷我是‘朝辞白帝彩云间,半斤八两只等闲’,今天晚上肯定能把你喝倒,然后扔薰衣草里,明天早上你就有体香了。”
他拿起一瓶Absolut,“这个行吗?绝对伏特加。”
她把杯子伸过去让他倒上,“没喝过,可以试试。”
他举杯,“我等着你醉。”
她满不在乎饮了一大口,面不改色心不跳,“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和我妈在家的时候总对着喝二锅头,世界上除了我妈谁也喝不过我。”
他暗笑,虎妈无犬女,看来易依的老妈更加强悍。
推杯换盏几个回合,她的脸蛋红扑扑的,人也兴奋起来,“在这儿坐着没意思,咱们去外面对着薰衣草喝去。”
“好,”他笑,“我们这就去花前月下。”
他挨着她坐在院中长椅上,耳畔是虫声呢喃,抬眼是月色辰光,花间一壶酒,而且还有举樽共饮的人,真好。
眼见着一瓶伏特加见底,他又去拿了一瓶。她眼睛眯着,目光稍显呆滞,话也说得慢起来:“这酒喝不惯,不如二锅头。”
他笑笑,差不多了。
“依依,有个幼稚的游戏,你敢玩儿么?”
“幼稚的?”她嘿嘿地笑,“你故意这么说,你想给我下套,我不上你的当。”
“这个,你在幼儿园应该玩过。”他不知从哪儿变出来两个手偶,强行抓过她的手,把小老虎套在她右手上,自己拿着小熊问:“依依,我问你个问题。”
易依咯咯笑着,好像没听到他说的话,左手摸摸老虎再摸摸小熊,满意地点头:“嗯,凑一起正好是虎背熊腰。”
她端着杯子又喝了口伏特加,笑嘻嘻说道:“有问题就问,有话就说,干嘛用酒灌我,还把我当少年儿童?你喝傻了,嘿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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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让我收留你 (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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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朗看看手上的小熊,自己也觉得很是无趣,于是问道:“你为什又去付磊那儿?”
“知道还问,啰嗦。”她翻了他一眼,用小老虎痛殴小熊。
舒朗伸手由着她闹,然后正色说:“依依,那个戒指没那么重要,开始的时候是想找回来,可现在不需要了,真的。我外婆说得对,东西和人有缘分,该是谁的就是谁的,所以没了就没了,忘了它吧。”
易依斜睨着他:“要不要是你的事,还不还是我的事。”
“好吧,”他望着她,眼底温柔绽放,这件事因自己而起,那也由自己完结,“我当初是骗你的,那个戒指是假的,所以不用还了。”
易依霍地站起来:“假的你还把我弄来,折磨着玩儿啊?你以为我是藏獒,可以当成生猛宠物啊?!”她越说越火大,转身摇晃着走开,“老娘这就上楼,收拾完东西收拾你!”
他早知道是这样的结果,也好,就算她恨他,也比她把戒指当成负累强。
刚走出两米远,她又停下来,慢慢扭过头,用凌波微步飘回来,睁大眼睛使劲儿看他,傻乎乎地指着他笑:“你又骗我,我现在脑子不灵光,搞不清你要干什么,等我明天清醒了好好审你。”
舒朗怔住,“你不信?”
易依偏着头,使劲使劲地想,“我……说不清楚,但我知道,你把我弄来是不想让我没地方住。”
她知道,原来她知道。
她晃晃悠悠踱回原来的位置,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我也有个问题想问你,你给我看的那些败家书,里面有介绍你的文章,那上面写的属实吗?”
他笑笑:“没那么夸张。”
“Azure?”
“嗯。”
“问完了。”
他呵呵地笑,她也傻笑。他又问,“能不能告诉我,腿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她举杯喝了一大口,仰起头看着星星,神情是少有的哀伤。“我爸爸去世早,我妈一个人带着我,隔壁的叔叔帮我妈扛了几次东西,他家女人就说我妈是狐狸精,跑到我家闹,还砸东西。暖水瓶碎了,我就在旁边,刚烧好的水都溅在腿上。”她声音哽咽了,眼里泛着泪光,“那女人吓傻了,我妈疯了,背着我去医院……”
他忍不住拥紧她,“很疼吧?”
“换药的时候疼,撕心裂肺的,我怕我妈难过,死也不肯喊。”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