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喧哗与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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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哗与骚动- 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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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浮码头也慢慢地一起一伏,也象在呼吸。瓦砾堆一半浸在水里,不断愈合,被冲到海里去;冲进海底的孔穴与壑窟。水的移动真是相当于那个的那个。人类一切经验的Reductoabsurdum嘛,而那两只六磅重的熨斗,比裁缝用的长柄熨斗还沉呢。迪尔西又该说这样浪费罪过罪过了。奶奶死去的时候班吉知道的。他哭了。他闻到气味了。他闻出来了。
  ②这儿是哈佛大学划船运动员放船的船库。
  那只拖船又顺水回到下游来了,河水被划破,形成一个个滚动不已的圆柱体,拖船过处,波浪终于传到河边,晃动着浮码头,圆柱形的水浪拍击着浮码头,发出了扑通扑通的声音,传来一阵长长的吱嘎声,码头的大门给推后去,两个人拉了只赛艇走了出来。他们把赛艇放入水中,过了一会儿,布兰特②带着两把桨出现了。他身穿法兰绒衣裤,外面是一件灰茄克,头上戴一顶硬梆梆的草帽。不知是他还是他母亲在哪儿看到说,牛津大学的学生是穿着法兰绒衣裤戴着硬草帽划船的,因此三月初的一天他们给吉拉德买了一条双桨赛艇,于是他就穿着法兰绒衣裤戴着硬草帽下河划船了。船库里的人威胁说要去找警察③,可是布兰特不理他们,还是下河了。他母亲坐着一辆租来的汽车来到河边,身上那套毛皮衣服象是北极探险家穿的,她看他乘着时速二十五英里的凤离岸而去,身边经常出现一堆堆肮脏的羊群似的浮冰。从那时起我就相信,上帝不仅是个上等人,是个运动员;而且他也是个肯塔基人。他驶走后,他母亲掉过车头开回到河边,在岸上与他并排前进,汽车开着低速慢慢地行驶。人们说你简直不敢说这两人是认得的,那派头就象一个是国王,另一个是王后,而人甚至都不对看一眼,只顾沿着平行的轨道在马萨诸塞州移动,宛若一对行星。
  ②吉拉德·布兰特,昆丁的哈佛大学同学,也是南方人(据后面说是肯塔基州人)。他是个阔少爷,非常傲慢无礼。他的母亲为人势利、一举一动都模仿英国贵族的气派。
  ③三月天气太冷,河面上都是浮冰,不宜下河划船。
  现在,他上了船开始划桨。他如今划得不错了。他也应该划得不错了。人家说他母亲想让他放弃划船,去干班上别的同学干不了或是不愿干的事,可是这一回他倒是很固执。如果你可以把这叫作固执的活,他坐在那儿,一面孔帝王般无聊的神情,头发是感曲而金黄色的,眼珠是紫色的,长长的眼睫毛还有那身纽约定做的衣服,而他妈妈则在一旁向我们夸耀她的吉拉蔼的那些马怎么样,那些黑佣人怎么样,那些情妇又是怎么样。肯培基州为人夫与人父者有福了,因为她把吉拉德带到坎布里奇来了。在城里她有一套公寓房间,吉拉德自己也有一套,另外他在大学宿舍里又有一套房间。她倒允许吉拉德和我来往、因为我总算是天生高贵,投胎时投在梅逊一迪克逊线①以南,另外还有少数几个人配做吉拉德的朋友,也是因为地理条件符合要求(最低限度的要求).至少是原谅了他们,或者不再计较了。可是自从她半夜一点钟在小教堂门口见到斯波特出来他说她不可能是个有身份的太太因为有身份的太太是不会在晚上这个时辰出来的这以后她再也不能原谅斯波特因为他用的是由五个名字组成的长长的姓名,包括当今一个英国公爵府的堂名在内。我敢肯定她准是用这个想法来安慰自己的:有某个曼戈特或摩蒂默②家的浪荡公子跟某个看门人的女儿搞上了,这倒是很有可能的,先不说这是她幻想出来的还是别的情况。斯波特的确爱到处乱串;他毫无顾忌,什么也拦不住他。
  ①南北战争前南方与北方之间的分界线。
  ②这两个姓,前者属于诺尔曼世家,后者属于盎格罗-诺尔曼世家,在布兰特太太看来,都是有贵族气的姓。
  小艇现在成了一个小黑点,两叶桨在阳光下变成两个隔开的光点,仿佛小船一路上都在眨眼似的。你有过姐妹吗?①没有不过她们全一样的都是骚货。你有过姐妹吗?她一时站在门口。都是骚货。她来到门口的那会儿还不是达尔顿·艾密司、达尔顿·艾密司。达尔顿牌衬衫②。我过去一直以为它们是卡其的;军用卡其,到后来亲眼看到了才知道它们是中国厚绸子的或是最细最细的绒布的因为衬衫把他的脸③衬得那么黄把他的眼睛衬得那么蓝。达尔顿·艾密司。漂亮还算是漂亮,只是显得粗俗;倒象是演戏用的装置。只不过是纸浆做的道具,不信你摸摸着。哦,是石棉的。不是真正青铜的。只是不愿在家里与他见面。④
  ①又想起1用0年夏未遇到达尔顿·艾密司那一天。这一句话是昆丁说的,下一句是达尔顿·艾密司说的。
  ②从达尔顿·艾密司联想到达尔顿牌衬衫。
  ③又从衬衫想到达尔顿·艾密司的脸。
  ④又回到凯蒂失身那天的情景,这一句是凯蒂的话。下面那一段先是达尔顿·艾密司的话,然后是昆丁与凯蒂的对话。
  “凯蒂也是个女人,请你记住了。她也免不了要象个女人那样地行事。
  你干吗不把他带到家里来呢,凯蒂?你干吗非得象个黑女人那样在草地里在土沟里在丛林里躲在黑黝黝的树丛里犯贱呢。
  过了片刻,这时候,我听见我的表的嘀嗒声已经有一会儿了。我身子压在栏杆上,感觉到那两封信在我的衣服里发出了咯吱咯吱的声音。我靠在栏杆上,瞧着我的影子;我真是把我的影子骗过了。我沿着栏杆移动,可是我那身衣服也是深色的,我可以擦擦手,瞧着自己的影子,我真的把它骗过去了。我带着它走进码头的阴影。接着我朝东走去。
  哈佛我在哈佛的孩子哈佛哈佛①她在运动会上遇到一个小男孩,是个得了奖章脸上有脓疮的。②偷偷地沿着栅栏走过来还吹口哨想把她象叫唤小狗似地叫出去。家里人怎么哄也没法让他走进餐厅于是母亲就相信他是有法术的一等他和凯蒂单独在一起他就能蛊惑住她。可是任何一个恶棍他躺在窗子下面木箱旁边嚎叫着③只要能开一辆轿车来胸前纽扣眼里插着朵花就行了。哈佛。④昆丁这位是赫伯特。这是我在哈佛的孩子。赫伯特会当你们的大哥哥的他已经答应给杰生在银行里谋一份差事了。
  ①想起他母亲康普生太太给他介绍凯蒂的未婚夫赫伯特·海德时的情景,这件事发生在1910年4月23日,凯蒂结婚的前两天。
  ②想起凯蒂小时候与一小男孩邂逅,后来与他接吻的事,时间大约是在1906或1907年。
  ③想起凯蒂结婚那天班吉的行为。
  ④下面是康普生太太介绍时吹嘘自己未来的女婿如何慷慨大度。
  脸上堆满了笑,赛璐珞似的虚情假意就象是个旅行推销员。一脸都是大白牙却是皮笑肉不笑。⑤我在北边就听说过你了。⑥一脸都是牙齿却是皮笑肉不笑。你想开车吗?⑦
  ⑤这里写昆丁对赫伯特·海德的印象。
  ⑥赫伯特·海德在哈佛时因打牌作弊被开除出俱乐部,又因考试时作弊被开除学籍,在哈佛学生中声名狼藉。昆丁这里有意地讥刺他。⑦赫伯特为了讨好凯蒂,把自己的汽车给她,让她开车。
  上车吧昆丁。
  你来开车吧。
  这是她的车你的小妹妹拥有全镇第一辆汽车你不感到骄傲吗是赫伯特送的礼。路易斯每天早上都给她上驾驶课你没有收到我的信吗⑧谨订于壹仟玖佰壹抬年肆月贰抬伍日在密西西比杰弗生镇为小女凯丹斯与悉德尼·赫伯特·海德先生举行婚礼恭请光临杰生·李奇蒙·康普生先生暨夫人敬启。②又:八月一日之后在寒合会客敝址为印第安纳州南湾市××街××号③。施里夫说你连拆都不拆开吗?三天。三次。杰生·李奇蒙·康普生先生暨夫人年轻的洛钦伐尔④骑马从西方出走也未免太急了一些,是不是?⑤
  ①以上这句是康普生太太讲的。路易斯是住在康普生家附近的黑人,他心灵手巧,又是个打猎能手。
  ②这是康普生先生为凯蒂结婚发出的结婚请柬。昆丁收到后三天没拆开信。施里夫感到奇怪,所以有下面的话。
  ③这是赫伯特·悔德在请柬上加的附言,表示他与凯蒂度过蜜月后将回到他在印第安纳州的老家去住。
  ④苏格兰作家华尔特·司各特著名叙事诗《马米恩》第五歌中一谣曲中的英雄。正当他的情人快要与别人结婚时,他带上情人骑马出走;此处昆丁把海德比作洛钦伐尔。
  ⑤回想起和施里夫的对话。施里夫看见昆丁一直不拆结婚请柬,而且还把它供在桌上,便不断问他,提醒他。昆丁嫌施里夫多管闲事。接着又从施里夫说自己眼睛不好的话联系到打架时打人家眼镜的事。
  我是南方人。你这人真逗,是不是。
  哦对的我知道那是在乡下某个地方。
  你这人真逗,真是的。你应该去参加马戏团。我是参加了。我就是因为给大象身上的蚤子饮水才把眼睛弄坏的。三次这些乡下姑娘。你简直没法猜透她们的心思,是不是。哼,反正拜伦也从未达到过他的目的,感谢上帝。可是别往人家的眼镜上打呀。你连拆都不拆开吗?那封信躺在桌子上每只角上都点着一支蜡烛两朵假花捆在一根玷污的粉红色吊袜带上。①往人家的眼镜上打呀。
  ①昆丁把他妹妹的结婚请柬视为一具棺枢,给它点燃蜡烛,献上吊袜带做的花圈。
  乡下人真是可怜见的①他们绝大部分从未见过汽车按喇叭呀凯丹斯好让她都不愿把眼睛转过来看我他们会让路的都不愿看我你们的父亲是会不高兴的如果你们压着了谁我敢说你们的父亲现在也只好去买一辆了你把汽车开来我真有点为难赫伯特当然我坐着兜兜凤是非常痛快的咱们家倒是有一辆马车可是每逢我要坐着出去康普生先生总是让黑人们干这干那倘若我干涉一下那就要闹翻天了他坚持要让罗斯库司专门待候我随叫随到不过我也明白这会是什么意思我知道人们作出许诺仅仅是为了抚慰自己的良心你是不是也会这样对待我的宝贝小女儿呀赫伯特不过我知道你是不会的赫伯特简直把我们全都惯坏了昆丁我给你的信中不是说了吗他打算让杰生高中念完之后进他的银行杰生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银行家的在我这些孩子中只有他有讲实际的头脑这一点还全靠了我因为他继承了我娘家人的特点其他几个可全都是十足的康普生家的脾气杰生拿出面粉来。他们在后廊上做风筝出售每只卖五分,他一个还有帕特生家的男孩。杰生管账。②
  ①以下是康普生太太坐在赫伯特的汽车上兜凤时说的话。
  ②昆丁从母亲夸耀杰生的话想起杰生从小就爱做买卖,有一回与邻居的孩子合作做风筝出售,后来因为分钱不匀两人吵翻了。
  这一辆电本上倒没有黑人,一顶顶尚未泛黄的草帽在车窗下流过去。是去哈佛的。①我们卖掉了班吉的他躺在窗子下面的地上,大声吼叫。我们卖掉了班吉的牧场好让昆丁去上哈佛你的好弟弟。你们的小弟弟。
  ①昆丁过桥后搭上一辆电车,从售票员说明车子去向的话(“是去哈佛的”)中联想自己来哈佛上学家中卖掉“班吉的牧场”(即本书开头所提到的那片高尔夫球场)给他凑学费的亭。接着又想到凯蒂结婚那天班吉大闹的情景。
  你们应该有一辆汽车它会给你们带来无穷无尽的好处你说是不是呀昆丁你瞧我马上就叫他昆丁了凯丹斯跟我讲了那么许多他的事。”①
  ①又想到与赫伯特·海德见面那次的事。这段话是当时侮德说的。
  你叫他昆丁这很好嘛我要我的孩子们比朋友还亲密是的凯丹斯跟昆丁比朋友还亲密父亲啊我犯了乱真可怜你没有兄弟姐妹没有姐妹没有姐妹根本没有姐妹别间昆丁他和康普生先生一看到我身体稍微好些下楼来吃饭就觉得受了侮辱似的不太高兴我现在是胆大包天等这婚事一过去我就要吃苦头的而你又从我身边把我的小女儿带走了我的小妹妹也没有了。如果我能说母亲呀。母亲除非我按自己的冲动向您求婚而不是向凯蒂否则我想康普生先生是不会来追这辆车的。②
  ②赫伯特·海德在对康普生太太讲奉承话。
  啊赫伯特凯丹斯你听见没有她不愿用温柔的眼光看我却梗着脖子不肯扭过头来往后看不过你不必吃醋他不过是在奉承我这个老太婆而已如果在他面前的是个成熟的结过婚的大女儿那我就不敢设想了。
  您说哪里的话您看上去就象一个小姑娘嘛您比凯丹斯显得嫩相得多啦脸色红红的就象是个豆寇年华的少女一张谴责的泪涟涟的脸一股樟脑味儿泪水味儿从灰蒙蒙的门外隐隐约约地不断传来一阵阵嘤嘤的啜泣声也传来灰色的忍冬的香味。①把空箱子一只只从阁楼楼梯上搬下来发出了空隆空隆的声音象是棺材去弗兰区·里克。盐渍地没有死人。
  ①回想到康普生一家得知凯蒂失身后的反应。康普生太太拿了一方洒了樟脑水(可以醒脑)的手帕在哭泣,康普生先生决定让凯蒂前往弗兰区·里克(FrenchLick,印第安纳州南部一疗养胜地)换换环填,借以摆脱与达尔顿·艾密司的关系。家人把空箱子从阁楼搬下来准备行装。空箱子的声音使昆丁想起棺材,又从“里克”(Lick)想到了”盐渍地”(saltLick)。
  有的戴着尚未泛黄的草帽有的没戴帽子。有三年的时间我都不能戴帽子。我无法忍受帽子。世界上没有了我也没有了哈佛之后,帽子还会有吗。爸爸说的,在哈佛,最精彩的思想象是牢牢地攀在旧砖墙上的枯爬藤。到那时就没有哈佛了。至少对我来说是没有了。又来了。比以前更忧郁了。哼,又来了。现在是心情最最不好的时候了。又来了。
  斯波特身上已经穿好衬衣:那现在一定是中午了。待会儿我重新见到我的影子时如果不当心我又会踩到那被我哄骗到水里去的浸不坏的影子上去的。可是不妹妹。我是怎么也不会这样子的。我决不允许别人侦察我的女儿①我是决不会的。②
  ①康普生太太派杰生去监视凯蒂,康普生先生知道后非常生气,说了这样的话。
  ②从上一行的“可是不妹妹”直到此处(仿宋体字除外)是凯蒂失身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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