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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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离- 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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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刺对这种态度无所谓,可不代表孙一城能够按捺得住。

  “黄宜德,你这是什么意思?大哥身为一团之长,难道连这点决定权都没有吗?用得着你这个副团长在这里指手划脚,说三道四的吗?”

  黄宜德的脸由黑变红,再由红变青。

  还好丁刺及时地挡在了两人中间。

  他扬手拦住孙一城的冲动:“对不起,宜德,事先没有和你商量。可是我相信当时如果你在场的话,你也一定会同意我的决定的。”

  “你是团长,当然是你说了算。不过我想提醒你,在战争期间开这种私放士兵的先例,很可能会导致其他士兵开小差,到时候跑的跑,怨的怨,仗还怎么打,部队还怎么指挥?”

  “说得对,宜德,我接受你的意见。”丁刺诚心诚意地接受。

  黄宜德的脸这才由青转成黑。

  临走前他还不忘恨恨地瞪了孙一城一眼。

  这一眼让孙一城拼命地大呼小叫:“大哥,你看看黄宜德,简直就是挟怨报复,狗眼看人低。”

  丁刺无奈,只有苦笑:“你应该尊重一下宜德,怎么说他也是副团长,也是你的上级。”

  “就他那德行,我现在才算知道了什么叫做小肚鸡肠。对不起,尊重不起来。”

  “至少你也应该让一让他。”

  孙一城很认真地考虑了一下:“好像不行。”

  一句话让丁刺差点噎住了气。

  伤痛和郁闷又在折磨着神经。

  “唉……”他只能长叹。

  九

  梅兰分不清眼前的景象,究竟是人间还是地狱。

  若说是地狱,可自己还活着;若说是人间,又无这般惨烈。

  她更宁愿相信自己被带到了是地狱。

  地狱里的尸体全都爬了出来:完整的,残缺的,鲜血、断肢、内脏、脑浆、排泄物,应有尽有,有的还在蠕蠕而动。

  地狱里的恶臭全都溢了出来:火药的焦味、人血的腥味、焦尸的糊味、大小便的骚味,包裹着身体,挥之不散。

  地狱里的稀烂全都涌了出来:稀泥、血糊,到处都是,每一团里都混杂着人体各部位的碎肉,直往脚背上爬。

  地狱里的呻吟全都传了出来:放声大叫的、强自压抑的,都随着鬼子刺刀的挥舞,无可奈何地终止。

  难怪今天竟下起小雨,连老天也在哭泣。

  只剩下雨声,最后一个呻吟者被强架着站在那个领头鬼子的面前。

  “你有两个选择,”小卷栗造居高临下地宣判,“你可以用那卡车逃生。在你发动卡车之前,如果我没能杀死你,你保证你安全离去。放心,我不用枪。”

  “当然,你也可以拿起这把刀,”军刀笔直地插在地上,“和我拼命,一对一。如果你能杀死我,这里没有人会阻止你走。”

  “怎么样?准备好了吗?我数到三,一、二……”小卷栗造轻蔑地笑着。

  濒死之人通常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答案未等到“三”数起就已经出现,那人猛地蹿出士兵的包围圈。

  跑、跑、跑,拼命地跑,他几乎要成功了,卡车伸手可及。

  可是刀光紧随而至,一闪,左脚掉落在地上。

  右脚还在惯性往前跃,刀光又一闪,也被留下了。

  手指抠在泥土里,带着半个身体不甘心地向前挪动,血迹延长了一寸、两寸……

  军刀举在头上,轻快地划着弧线,两只手立刻和身体分离。

  最后一刀,把脑袋甩在车轮下。

  小卷栗造在尸身上轻轻擦拭军刀,笑容依旧轻蔑:“看到了吧?这就是###的军人,只会逃跑。”

  雨越下越大,将梅兰击倒在地上。

  十

  兰,你还好吗?丁刺在心里想。

  刺,你在哪儿?梅兰在心里喊。

  可惜他们都听不见对方的话,渐渐越行越远。。 最好的txt下载网

第三章 进与退之间


  丁刺很难把这个叫白雪的小女孩和军人联系在一起。

  娇、弱、小,丁刺一见面就在心里对她下了评价。

  可她居然是个特工。

  眼前这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一副柔弱、一身便装,实在应该呆在家里读书绣花的。

  而且还冷若冰霜,这种表情只适合矫揉做作的千金小姐。

  她居然还是个高级特工:反谍组副组长。

  姚湖只是个小地方,连本地人也走得差不多,更不用说日本人了。这儿只有中国军队的情报,其它的一律欠奉。

  值得一个副组长出马,能在这里反什么谍?丁刺不免心里嘀咕。

  况且她出现得有些不合时宜,恰巧看到他眼眶中的黯淡。

  丁刺赶紧把兰,和那个噩梦收进心底。

  白雪的身后还有一人,是孙一城,远远地站开。

  连这个平素爱吵爱闹的大个子仿佛也忌怕白雪的一身冰冷。

  一个冰冷而又标准的军礼:“丁团长,久仰大名。贺胜桥一役教日寇闻风丧胆,大扬中华之国威,振民众之人心。”

  话倒是极好听,可是冷冰冰的语气,听不出任何久仰的意思。

  丁刺还了一个军礼:“你好,白副组长我也久仰了。”

  两手相碰,她的手比表情更冷。

  “丁团长,我有要事,想和你单独商量。”只一句不着边际的寒暄后白雪便开门见山。

  孙一城听得明白,求之不得地转身。

  丁刺的手却把他挡住:“这里没有外人,一城是我的好战友。白副组长有什么事请直说吧。”

  “我只能和丁团长一个人说。”白雪冷冰冰地重申。

  “白副组长但说无妨,我保证不会影响你的任务。”丁刺也毫不相让。

  “丁团长,难道你要为一时的意气,而误了军国大事吗?”

  “对我来说,部下的士气是头等的军国大事。战士没有士气,国家就会灭亡,不是其他特工、间谍所能挽回的。他们是我的兄弟,我不能为了一点所谓的机密,而令他们心有不快。”

  两个针锋相对的人在冰冷中互峙。

  “丁团长,你可知道,这是第九战区长官行营的命令,要是耽误了,你有多大的罪过?”

  “我只知道,打击战士的斗志,是我最大的罪过。”

  “你太固执,丁团长,这对你来说不是好事。”

  “好也好,坏也好,我已经习惯了。”

  冰冷蔓延,对峙更加严重。

  二

  小卷栗造一眼就相中安山镇镇公所。

  这所房子总算看起来还完整。

  确实,经过战争的摧残后,安山镇再也难以找出第二座象样的建筑。小卷栗造只好将就着把它变成皇军屯防部。

  他把那###女人扔到二楼的房间里,还有一大箱衣物。

  “你不喜欢皇军的军服,就从这里任选一套吧。赶紧梳洗一下,换了衣服再吃点东西。你看看,和战场里爬出来的死人差不多。”自从把###伤兵大卸六块之后,小卷栗造的戾气好像突然消失了。

  连掩门声也轻了许多。

  下到一楼,三木岩井早已站直恭候。

  “联队长阁下,对于安山镇的###人,应该怎么处置?”

  “还能怎么处置?抓捕###士兵,青壮年做劳役,其他的老弱病残一概赶出镇去。”

  三木岩井却面带难色:“联队长阁下,现在把人都赶出去,恐怕会引起人心不稳。正值战乱之际,我们和###军隔江相对,安山镇又处于前沿,万一产生混乱会对皇军不利。”

  “有点道理,”小卷栗造此刻难得的好心情,“那好,除了###士兵和青壮年外,其他人一概任由他们去吧。”

  趁着小卷栗造的好心情,三木岩井趁热打铁:“联队长阁下,安山镇的地方乡绅为了表示对皇军的拥护,特地举办了一场欢迎酒会,正恭候联队长阁下的参与。”

  大红的请柬拿在手里,小卷栗造不屑一顾:“什么乱七八糟的欢迎酒会,不去!”

  “任何人都不要打扰我。”他加上一句。

  这句话使他终于可以得到片刻的清静。有多久没能慢悠悠地点上一支烟,缓缓地看着烟雾散在半空?小卷栗造早已没有了这方面的记忆。

  他把全身都压在靠背椅上,尽量地享受着这种悠闲。

  这悠闲反而使他有点不大习惯,小卷栗造倒怀念起过去那种铁马金戈、生死一线的日子来。

  清静得浑身不自在,他大叫:“三木君!”

  “去告诉那些地方乡绅,欢迎酒会照办,我立刻去参加。”

  看着不知所措的三木岩井,他恶狠狠地补上一句:“还不快去通知!”

  三

  白雪越冷,丁刺越沉默。

  沉默似乎是更有效的手段,白雪败下阵来。

  “好吧,”她终于让步,“这是一个高度机密,事关成千上万中国士兵的生命安全,希望在场的各位能守口如瓶。第九战区长官行营亲自督办的案子,不容有失。”

  丁刺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五天前,第九战区参谋部奉命分批撤退。其中一批在撤退到大屋陈时,遭到一股日军的袭击。参谋部仓促撤出城镇,却把一份作战地图遗落在村民的家中。这份作战地图详细地记载了我军在鄂西北的兵力部署情况,如果让日本人得到,不仅会使我军的现有布防完全作废,而且在调防前还可能遭到日军毁灭性的打击。”

  丁刺有些怀疑自己的耳朵。

  如果不是自己的耳朵有毛病,那一定是中国的战局出了问题。

  武汉会战在充分布防、严格保密的情况下,中国的一百多万军队还在数量只有一多半的日军面前拱手让出武汉。如果让日本人确切地掌握了我军的布防,那么整个鄂西北,甚至蜀地的战事都会变得岌岌可危。

  五天的时间,可以让很多危险变为现实。

  丁刺皱起眉:“恐怕鬼子早已拿到那份作战地图了。”

  “图是被放在村民家的地窖里,入口比较隐秘,希望鬼子一时找不到。时间越长,意外越可能发生。”

  仅止于希望而已。

  “我要在最短的时间内赶到大屋陈,找到那份图。需要丁团长协助的是,你们是离大屋陈最近的驻防部队,请掩护我通过日军的封锁线,以及在我返回时,作出适当的接应。”

  丁刺的眉头越皱越紧。

  这个小女孩,平时可能只是坐在发报机前接发电报吧?

  他斟酌着尽量温和的语句:“这样吧,白副组长你先在我们团部休息几天,由我们派人去取回那份地图。”

  含含糊糊的语言反而使白雪一听即明。

  她的眼里满是不屑:“丁团长是否认为,我完成不了任务?”

  过于聪明的女人会让男人尴尬,丁刺也会尴尬。

  他不想让对立扩大,还是放缓语气:“在敌占区,男人进去都很危险,何况一个女人?”

  “丁团长是否认为,女人不如男人?”

  丁刺不得不说出实话:“在作战方面,确实如此。”

  四

  仓促间重办的欢迎酒会显得有些混乱,小卷栗造坐在上首,百无聊赖地看着下面乱哄哄的一片。

  仅止于看,别人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

  还是三木岩井提起了他的注意:“联队长阁下,镇长在敬酒致欢迎词呢。”

  面前出现一张谀笑的脸:“鄙人代表安山镇的全体乡亲父老,欢迎皇军的到来。请,满饮此杯。”

  杯子没动。

  小卷栗造还是保持着百无聊赖的姿势:“你是安山镇的镇长?正巧,我有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镇长大人。”

  “不敢当,太君请说。”

  “第一,你这个镇长是谁封的?我可没下过命令让你以镇长自居。”

  看着眼前这张脸上僵硬的笑容,小卷栗造终于找到了一些乐趣。

  “第二,现在正值战乱时期,你请皇军喝酒的目的,是不是想让我们松懈斗志,好让对岸的###军队打过来呢?”

  那镇长吓得几乎没当场跪倒。

  “第三,你用什么来欢迎皇军的到来?就刚才不痛不痒的那几句话,和一杯薄酒?”

  这个问题总算让镇长抓住了表现的机会:“还有,还有。为了欢迎皇军的到来,我们特地组织了治安队和劳务队。这是名单,请太君详查。”

  小卷栗造懒得伸手去接:“就这点人?还写不满两页纸。”

  他的突然发作象暴风骤雨般吓人:“皇军到这里来保护你们安全,保你们吃保你们住,你们就这样敷衍皇军?治安队和劳务队就那么一丁点人数,治什么安?劳什么务?我说你们是居心叵测才真。”

  镇长终于没能坚持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饶命,太君,”他磕头如捣蒜,“我是真心拥护大日本皇军的。”

  堂下却有人不买他的账:“饶命是真,拥护皇军却是未必。”

  不仅止于不买账,那人的胆子不小,还敢站出来,一脚把镇长踹倒:“你这个老家伙,真不真心没人知道,为皇军办事不力太君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他似乎觉得还不大过瘾,轮起拳头要打。

  “没接到我的命令就动手打人,你是不是不把我放在眼里?”小卷栗造的声音在拳头落下的瞬间响起。

  那只拳头定在空中:“回太君的话,刚才我只是出于义愤,替太君教训一下这个老家伙。如果太君觉得我这样做不对,我甘受任何责罚。”

  有点意思,事情始料未及地发展到这个地步,使小卷栗造兴致高涨。

  他破例地坐直身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太君的话,我叫单中。”

  “你不怕我惩罚你?”

  “不怕,为皇军做事太君是不会惩罚我的。”

  “那好,你就为我做一件事,杀了这个老家伙。”

  单中二话不说,回身一脚,直踹向镇长的心窝。

  五

  自从在野地里瘫倒之后,梅兰一直没有力气站起来。

  她也不敢合眼,一合上眼睛就会看到那颗头颅上绝望的眼睛。

  眼睛瞪着她,象对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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