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彻,自己没有听错吧?这人会突然间变得这么好心?还让她到岛上去休息?“呃,奴婢身份卑贱,不敢惊动皇上,耽误了皇上游览的雅兴。”
刘彻轻笑,“无妨。你休息你的,我和子夫继续玩我们的。”他说着把卫子夫扶了起来,怜惜地看了她一眼,“别动不动就下跪,尤其是为了不相干的人,那可不值得。”
谷雨听刘彻地语气越发觉得不对劲,怎么听都像是有什么阴谋似的。当船停靠的时候,谷雨不禁吓了一跳,眼前哪里有什么岛。根本就是一块不过面积只有几平米的土丘,土丘上除了一棵大树,便什么东西都没有。
“下去吧。”刘彻地声音在后头响起。霸道地声音逼迫着谷雨下船去。
谷雨算是明白过来了。自己傻兮兮地还以为他突然转了性。他这分明是变相地虐待自己。明着说是让自己休息。可实际上却把她一个人丢在土丘上吹冷风。
这样一个光秃秃地小岛上。让她待十分钟她都受不了。可是刘彻这意思怎么瞧怎么像是要把自己丢在这里几天几夜。
果然。刘彻见谷雨迟迟不肯挪动。还要故意刺激她。“既然你晕船。那就在岛上多歇息几日。等到哪日你不晕了。朕再找人把你接回来。”
卫子夫面色一苦。正要替谷雨求情。刘彻已经伸出手指搁在了卫子夫地唇边。卫子夫地话还没有到嗓子眼就被她咽了回去。
若是以谷雨素来地性子。谷雨恨不能和刘彻对着干。直接就对他说。去就去。谁怕谁啊!可是谷雨想了想。终于还是恬着脸对刘彻道:“皇上。奴婢已经不晕船了。可以继续为皇上掌灯。”
刘彻眼中的冷笑化作了讥讽,“哦?你也知道妥协?”
谷雨莫名其妙,她为什么就该不知道妥协?尽管妥协挺让人觉得窝囊的,可是跟刘彻这样霸道的人对着干,好像吃亏的永远是自己吧,她是倔强,但又不是傻子。在这时候还不知道妥协。
“不过。朕还是认为你该去岛上歇息。”他的语气里头透着一股强硬。谷雨算是明白了,他这摆明了就是找碴儿。就是要折磨一下自己。
就算自己求他,估计也没有指望了。谷雨实在想不通,自己不就是猜度了一下他地“圣意”,估摸着怎么对他投其所好么,他就有这么厌恶自己?非要想些法子来折磨自己?
谷雨心一横,拿起灯笼准备跳下船。
哪知道刘彻说,“把灯留下。”
呵,他可真够绝的,深怕自己有一丁点好过了。
留下就留下。正所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自己就“逆来顺受”一回吧。现在她只有寄希望于公孙贺,希望他在见到卫青之后能够来解救自己。自己只是一个令人讨厌的奴婢,如果大将军来求,刘彻还是要卖他这个面子地吧?
谷雨下了船,只觉得岛上的风似乎比船上更大了。那孤零零的小岛,似乎给人一种随时就会塌陷的感觉。
谷雨环顾着四周,忽然目光定格在离自己只有一米远的地方,只见那里有一团黑影,不知道是一团什么东西,忽然之间变大了一圈,但旋即又缩成了一团。
“啊!”谷雨吓得惊叫出声,“那是什么?”女人对夜间的恐慌,似乎是与生俱来,谷雨明知道惊叫没有什么用,但还是发出了尖亢刺耳的喊叫。
身后陡亮,昏黄的灯光尽管有些微弱,但却给人以温暖,谷雨渐渐恢复了冷静,一扭头正对着刘彻的双眸。
“做什么鬼叫?”刘彻冷冰冰地声音此刻听来竟让人觉得安
“那……那边不知道是什么……”谷雨明显还有点语无伦次。刘彻举着灯笼,朝谷雨所指的方向走去,谷雨看着他的背影,蓦地想到,这刘彻还挺奇怪的,明明对自己讨厌至极,可听到自己的尖叫,居然这么快就从船上冲下来了,是急着要看自己出丑么?
“就是因为这个?”刘彻回转头看向谷雨,语气里头满是不屑。
灯下,刘彻的眼睛一如既往的清澈,让谷雨突然间忘了回答。
恍惚中,谷雨仿佛回到长安酒市,自己被那个叫做乌洛的家伙欺负的时候,刘彻也是像今天一样,突然间出现在自己地身后。当时她只觉得他那双眸子就像是自己绝望里头的救命稻草,如今只让她也产生了同样的错觉,即使刘彻的语气里头透着一股不耐和冷然。
眼圈不知不觉中,突然红了,她不敢再看刘彻的那双眼睛,不想再回忆过去。
第三十八章 那一对大雁
“是大雁?”卫子夫也从船内走了出来,她的呼声把谷雨的思绪扯了回来,她定睛一看,原来那团黑影果然是一头褐色的大雁,之所以忽大忽小,是因为那头大雁张开了翅膀又重新合上。
那只大雁就像一尊雕塑一样立在那里,一动不动。即便刘彻已经走到它的身旁,它也只是松了松翅膀,好像一点也不怕人似的,根本就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谷雨只觉得奇怪,难道说这只大雁是被吓傻了吗?仗着刘彻在场,谷雨忍不住大着胆子向前走了两步,原来这里并非只有一只大雁,这只褐色的大雁身下还有另一只倒在地上的大雁。褐色的大雁低着头,宽而厚的嘴甲抵着身下的那一只,轻轻触碰着,像是用它的方式在抚摸着自己的同伴。
只可惜,地上的大雁早已经不能动弹,在它的尾部插着一根羽箭。
谷雨恍然大悟,忍着鼻子里头的酸意看向刘彻,“这是你白天射中的?”
“是啊。没想到居然掉在这里了。”刘彻面容平静道,“这算不算是一箭双雕?”他说着对船上的侍卫做了个手势,示意他把这只猎物带回去。
眼见得侍卫停稳船就要下来,谷雨不禁有些激动,着急地阻拦道:“你想做什么?你这样是不是太残忍了点?”
“残忍?”刘彻嘴角浮现一抹微笑,看谷雨的眼神就像是对待一只蝼蚁,“你最好注意一下你的用词。”
“我的用词怎么了?”谷雨对于刘彻的隐忍终于爆发出来,“难道不对吗?你已经杀死了它的同伴了,你狩猎的快感已经达到了,干什么还要把它们带走?非要再拆散它们两个人你才心满意足,连最后一刻也不给它们,这还不叫残忍么?”
“两个人?”刘彻冷笑,似是捉住了谷雨的语病,“你为了它们就说朕残忍?”
卫子夫尽管也看得触目惊心。却忍不住轻声地劝着谷雨,“那只是两只大雁,谷雨你别……”
“是大雁不是人又如何?大雁比起一些冷血地人来。只怕要好千倍百倍不止!”谷雨也冷笑着说道。“大雁最是专情。它之所以不离开。一直守着它地同伴。那是因为。它地同伴死了。它孤零零地。也不会想着独自活着。它之所以不怕人。是因为它原本就会自杀。你……你为什么要连最后一点时间也不给它们?它陪在同伴地身边。不吃不喝。不离不弃。就是要陪着它一起死。你就不能让它们这样相守着离开吗?”
谷雨不依不饶地看着刘彻。他射中了大雁。原本就已经是残忍地事。可是最最残忍。最最不能让人接受地。是他居然还要把大雁当做猎物带走。他就这样不懂得感情?不珍惜感情?
“当然。在皇上眼里头。寻常地贱民就和大雁一样。低等卑贱。皇上当然不会站在他们地角度来思考问题。对于皇上来说。自然是不觉得残忍地!”谷雨一点也不客气地看着刘彻。“皇上高高在上。大雁对同伴生死与共地粗鄙之情皇上又怎么会懂得呢?”
卫子夫眼见得谷雨对刘彻顶撞得这般厉害。都恨不能把自己地耳朵给捂上。眼睛给闭着。可是刘彻却没有发生想象中地雷霆震怒。
他只是淡淡地看着身边地一对生离死别地大雁。“生死与共?”他冷笑。“你这句话倒是说得对极了!生死与共地确是粗鄙地感情!朕是地地确确地瞧不上眼。在朕看来。这只大雁不吃不喝。以自杀来终结自己地生命。根本就是懦夫。”
刘彻抬眼看向谷雨。眼光寒入骨髓。“生死与共有何难?它若是真有本事。就好好地活下去。它若是能在它同伴死了之后还勇敢地活。继续在天上翱翔。朕才会佩服它。”
“什么意思?”谷雨被刘彻地眼睛瞧得有点冷,忍不住抱了抱双臂。
刘彻灿然一笑,“怎么?想知道么?”就在谷雨还没有反应过来时,刘彻忽而一伸脚。只听“扑通”一声。谷雨定睛看的时候,那只死了的大雁已经不见了。
“你干什么?!”谷雨瞪圆了双眼。难以置信地看着刘彻,眼前的刘彻分明就是一个恶魔。
刘彻依旧波澜不惊,“我可是为了它好。让它亲眼看见同伴的尸体从它的眼前消失不见,让它早些正视生活。选择自杀谁不会,可在见证同伴死后,还能好好活着,这才是勇者。”他话音刚落,那头木然的大雁忽然发出一声“呷”的长鸣,飞快地扑打着自己的翅膀,猛地一头扎入水中,尾随着同伴殒殁于烟波浩渺当中……
“呵,看来勇者并不是人人都当得地!”刘彻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的令人生厌,反而在一旁揶揄道。
即使是卫子夫和那个侍卫在看到大雁投湖那一幕的时候,都忍不住觉得心中一动,眼眶当中不自主地腾出一股雾气。谁说动物就不会演绎出比人更真切、更令人震撼的情感?可是偏偏刘彻这个始作俑者,就像是一具石化的雕像,完全无动于衷。
谷雨气得真想直接给刘彻一巴掌,这个人冷血也就罢了,居然还能这样若无其事,他的心是石头做的?原来觉得他冰冷,却没有发觉他已经到了变态的地步。
她的牙齿格格直响,忍不住抬起头狠狠地瞪着刘彻,他地眸子深邃如黑洞,她的双眼却已经通红通红。“皇上自然是这世上最勇敢的人,天下间的万事万物又如何入得了皇上的法眼?”
刘彻掸了掸长袍,好像还真的怕那只大雁脏了他的衣衫似的。他把灯笼搁在了地上,径直踏上船,对着谷雨云淡风清地说道:“既然你这么不认同,那就待在在这里好好感受一下。到底是生死与共容易,还是生离死别才难!”
他提到后边几个字的时候,有些咬牙切齿地,眼眸当中也闪烁着一股厉色。
谷雨忿怒地看着刘彻上船,眼睁睁地看着他不由分说地把卫子夫拽进船去,连头都没有回。
走就走,感受就感受!难道她还怕了不成?
在这里对着空气,总好过对着你这张令人生厌,没有血没有肉没有人性地脸吧!谷雨对着船离去的方向,用尽气力地投了一颗石子。
第三十九章 孤零零一人
那石子“扑通”一声入水,激起的水花丝毫不逊于那两只大雁的陨殁。直到那一艘船彻底地融于夜色,再听不见木浆划过波涛的声音,谷雨才意识到自己被一个人丢在了水中央。
嘴硬的时候觉得没什么,但当冷静下来时才觉得小土丘上的寒风还真的冷得刺骨。谷雨只有往那棵大树底下藏去。但树虽大,却只能遮掉一个方向的寒冷,她蜷缩着挤着大树,只觉得整个人的背部都快要被吹僵硬了。
谷雨的牙齿开始格格响了起来,寒冷与饥饿就像是两个亲密无间的好兄弟,前者已经把谷雨折磨地不成样子了,后者则更加欢快地跑来找她,前心顿时贴在了后背,本来就已经被吹得东倒西歪,现在却只觉得自己像一张薄薄的纸,仿佛风再凛冽点,自己就要被击穿了。
谷雨想要坚持,最终还是走上前一咬牙把灯笼抱在了怀里,即使被厚实的丝绸笼着,灯笼里头的火苗还是跳跃地厉害,短暂的温暖让谷雨稍稍有了缓和,好像总算有了些知觉。
但当视线触碰到那一根折断的羽箭时,大雁投湖时的震撼画面再度展现在她的眼前。除了震动和悲戚,更多的是一种深深的孤寂。
那一刻,她仿佛成了那只茕茕孑立的大雁,不停地触碰着自己的同伴,希望它能够醒来,希望这所有发生的一切都不是真的。可是当同伴的身体渐渐僵硬变冷,它知道它的同伴已经不会再和它一起飞上天,和其他的大雁一样排成一字或者人字了。
它接受不了这样的现实,于是它也不吃不喝,它也一动不动,跟它的同伴一样。动物也许并没有期盼着死了以后会有另外一个世界,也许在大雁的眼中,它只是单纯地想要跟它的同伴一样,单纯地想要守护着,陪伴着。直到自己轰然倒下。
但是,刘彻那凌空一脚,硬生生地把同伴从他地眼皮底下拖走。他一下子找不到同伴了,一下子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它惊恐而惶惶,它害怕独自一个人的孤独。只是一瞬间的脱险,大雁就一头扎进了水里。
不知道为什么,盯着那枚羽箭的时候,她恍惚间只觉得这枚箭像是射到了自己的身上,想到了自己魂魄离体时,刘彻木然地盯着自己的身体,没有上前,没有说一句话,甚至连一点表情都没有。
忽然想到刘彻临走时说地那句话。是生死与共容易还是生离死别难?
她一直以为选择死亡很需要勇气,可若自己是那只大雁,当同伴死了。只余下它孤零零的在岛上,在人世上,她是不是能有勇气如刘彻所说的遨游天空?
只怕不能。亲眼见自己地同伴死去。心本来就已然重创。但尸体在。至少还有个念想。还能支撑着大雁度过余下地几天。可是它最终不堪忍受。主动投湖来结束自己地生命。
或许刘彻说得对。大雁是懦弱。因为大雁选择了自尽。也许有时候。选择痛快地死。比选择痛苦地活更要容易点。
当她孤零零一个人地时候。居然对刘彻地话产生了认同感。
谷雨暗自摇头。她怎么会认同刘彻那个混蛋呢?那个混蛋现在越来越变态。越来越令人讨厌了。她怎么可能认同他!不过。仔细回味他说地那句话。为什么又觉得好像有所指呢?
风卷起一个浪拍打上岸。空气中地水汽急转直下。谷雨忽然间意识到自己即使躲在树下。那水汽也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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