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如果只是如此,那么识字的人难道自己不会去看书?
上小说课我们谈人之生人之死,什么是人性,好人与坏人是不是绝对的,善与
恶是与非真有其不变的真理吗?我们知道尽信书不如无书,那么什么才是真理?真
理是动的、是相对的,而不是绝对的。
第一堂上课时,老师发觉全班许多同学对《红楼梦》、《水浒传》这两本白话
文学如此生疏,没有说什么,可是看得出她也有些急了,她在先做了一个问卷调查
之后,毅然开了《红楼梦》。可是说得十分客气,说吟是对同学在这两本小说上,
做一个“引介”的工作。陈老师对于《红楼梦》,不是索隐派,不是考证派,而是
由艺术欣赏与人物刻划上说匣这本书的境界来的。下一学期,她开了《水浒传》。
我们上《红楼梦》、《水浒传》不是因为这两本书只是一个爱情悲剧或是一些打家
劫舍的绿林好汉,而是看出文学的美、对话的高妙、内心的刻划、人性的复杂、章
回的安排、情节的前后呼应……
艺术没有价钱也没有是非道德,爱之欲其生,恨之欲其死是一般人性而不是单
纯的罪恶。从那一个角度我们做如此的论断,只是去观察、去体验吗?光是这样是
不够的,但是我们不能去做每一个别人,我们只有一个自己,所以仍是要去探索,
用心去了悟。
讲这两本书,可以看出,老师的课来自她一生对于中国白话文学不舍的热爱和
了解,她的《宝玉与袭人》、《潘金莲与武松》、《鲁达的心境转变与时令》都是
极有特质而极有自我见解的精采课。这两本书,在她的引介下,薪火传了下去,我
们也狂爱了。她讲的何止是语言文字的美,简直是活活的心理分析,又是艺术的极
致。
老师在开学的前几周曾说∶“中国的孩子被训练得很被动。只愿意听而不喜欢
讲出自己的意见。”谈文学与人生不是用电脑阅卷来解答,说标准答案只有一个。
我们需要与人沟通,需要了解人,也需要肯定自己,所以我们不但要说话,也要学
著成功的表达自己。不过在课堂上发问,好像很难,人心不同,各有所见。所以老
师鼓励同学们做双向的沟通,虽然有时讨论场面是激烈的,但是我们信任老师,不
怕她,只有在互相信赖的情况之下大放厥词,说错了话才不会有后遗症。
后来“有问题”的同学很多,刚开始或许是因为说话想为自己的观念站定脚步
,所以口气很强硬,胆子又大,真怕无意中的语言可能伤了老师,但她心胸很宽,
认真听学生的看法,一点也不计较,只有鼓励,让我们安心的再谈下去,直到双方
面心服。
她常常分析其他作家的文章,可是很少论断绝对的成败。
她自己的散文,甚而影印了请全班同学批改,说是学习改作文。同学将她改得
一塌糊涂交上去,她一面看一面嘻嘻的笑。
在课堂上,老师常常替我们灌输一个观念∶“我们中文系的,尤其是念文艺组
的,将来的出路好多好多……”因为每当我们面对出路时,总是先凉了半截,但老
师却不时地启示我们,如何面对社会,在社会上如何立足,想从事再深一步研究的
同学如何做论文报告,想要从事写作的人,如何去面对投稿和出版商,事事都提到
一些,生怕我们与社会脱节,更怕我们失去自信。试想什么样的老师会像父母一样
有说不完的鼓励?如果没有爱,她管你死活。
提到老师说故事的本领,堪称一绝。因为她有她生活的经历,当万水千山走遍
的时候,那是一个多彩多姿的人生,千奇百怪的事情都会出笼,她能够不经草稿,
随口讲动一个小故事讲到产生爆发性,听的学生所听到的东西是又活又亮的。
她很少用评论的字眼来论断任何事,可以说没有过。她只是讲出来,请学生自
己去思想,她不武断,一点也不。
在生活里老师也和我们一样是个敏感不安的人,并不是时时刻刻都有安全感,
而是常常带著灾难感在走路的人。老师很能说,她的口才组织力不比文笔差,甚而
更强得多。做一个老师,所以会受学生喜爱的第一个利器━━是会表达自己的内涵
,因为如果一个老师,就算有十分的本领,而学生只感受领悟到五分,那么在学生
的眼里,也只有五分而已。听陈老师讲课是一种启发和享受,带入生活中的情感都
是人生的喜乐与辛酸,所有的教材都是取自人,凡是人的行为、思想、关系、语言
、文字都是学问。
会念书的未必会写作,会讲话的,大半言之有物,而会作文的不见得都上过学
校。我们肯定陈老师之受学生的喜爱,绝对不是因为她的名气,而是她的课有肯定
的意义,是她的经验阅历让我们知道生命的可贵,同时,她这一生又看了多少本书
啊!开学时,她顺口开了七十五本书叫我们阅读,有的同学抱怨太多了,她有些忍
耐的微笑著,我猜,她心中一定觉得我们不够认真也不够用功,因为这些书,在她
来说,是最最基本的,而我们都没有看全过。
三毛有三毛的世界,陈老师有陈老师在现实生活中所要背的十字架,但是她爱
学生是无可置疑的,虽然她每天在奔波忙碌,以致没有时间沆饭、睡觉。信件、演
讲、座谈像是国语标点符号里的……无穷无尽。现在的她不再是温柔的夜,有的只
是朝阳为谁而升起,做她的学生,我不愿说一些崇拜她的话来证明什么,但陈老师
今天站在讲台上,她确是我们认定的好老师。华冈人何其有幸,能请到一位用热爱
生命来爱学生,不诠释,又诠释了很多不传道,却事实上传了道不严肃,却又
极认真不强迫学生,只是激励而带给学生自尊、自信、自重、自爱这种观念的老
师。
她是启发,她不只是灌输。她是踏实的生活者,而不是形式的死活者。
上星期,陈老师下课后爬窗子到高楼教室外的天台上去透十分钟的空气。烟雨
蒙蒙的华冈上,站著单独的她,看上去不像老师,像一个学生。事实上,我心里猜
,她也正在这儿学,学了很多东西。
陈教师,你快乐吗?
三毛一生大事记
本名陈平,浙江定海人,⒈⒐⒋⒊年⒊月⒉⒍日(农历⒉月⒉⒈日)生于四川
重庆。
幼年期的三毛即显现对书本的爱好,⒌岁半时就在看《红楼梦》。初时几乎看
遍了市面上的世界名著。
初二那年休学,由父母亲自悉心教导,在诗词古文、英文方面,打下深厚的基
础。并先后跟随顾福生、邵幼轩两位画家习画。
校哲学系当旁听生,课业成绩优异。
就读西班牙马德里大学、德国哥德书院,在美国伊利诺大学法学图书馆工作。
对她的人生历练和语文进修上有很大的助益。
学系任教。后因未婚夫猝逝,她在哀痛之余,再次离台,又到西班牙。与苦恋
她⒍年的荷西重逢。
在沙漠时期的生活,激发她潜藏的写作才华,并受当时担任联合报主编平鑫涛
先生的鼓励,作品源源不断,并且开始结集出书。第一部作品《撒哈拉的故事》在
⒈⒐⒎⒍年⒌月出版。
在父母扶持下,回到台湾。
同年⒈⒈月,《联合报》特别赞助她往中南美洲旅行半年,回来后写成《万水
千山走遍》,并作环岛演讲。
之后,三毛任教文化大学文艺组,教《小说创作》、《散文习作》两门课程,
深受学生喜爱。
活重心。
也拥有许多的读者。并专诚拜访以漫画《三毛流浪记》驰名的张乐平先生,一
偿夙愿。
最后一部作品《滚滚红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