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克“旁庶普团”更是“一半野蛮的部队,刚一到就侵入民宅,冲进店铺,疯狂抢掠”。
柯利诺将军也证实说,“印度兵抢光商铺,洗劫民宅,奸污妇女”。不少女子逃脱印兵之手,躲进法军兵营。法军枪声一响,一个印兵受伤倒地。英法联军之间正是这样在中国土地上进行了首次火并!“此事曾巧妙地被掩盖起来,我不信在远征记事中会有叙述”。完全属实!
在巴夏礼看来,因有法国盟军在,才难以管好事务(指占领北塘,一般也可指远征原则本身)。他认为,只要英国人与他们合作,事情要想组织得很好,肯定是不可能!显然,巴夏礼也许是让敌视法国的情绪牵着走了。
额尔金大概赞同巴夏礼的看法。在8月9日一封信中,他急不可待地声称,鉴于对法国人的行为已有所目睹,夺取大沽炮台之后要尽快达成和平协议。他写道:“说到他们,我相信他们必然还会犯下种种暴行,以导致洋人在所进入的每座城市、每个村庄受到憎恨。不过,也因他们的行动,我军部队很难严明纪律”。
因而,对部队犯下的暴行,英法双方互相指责。英军首先揭露法军的抢掠行为。
英法联军对北塘逗留实难忍受。士兵、马匹、大炮和军需等登陆,
不得不花数天时间。要修堤道和马路。罗亨利把白河忙碌景象与利物浦码头相比。柯利诺也指出,英军占有最好的河岸,易于把人马和物资运上陆地。
贝齐亚上尉也那样看。他认为,英军留给法军的登陆点,远不是最好的。“显而易见,盟军占有最大最好的一份。见我们出师失利,他们可能不会懊丧。他们接受我军帮助很勉强,觉得那时对他们无益,只对法国未来在中国海通商产生更为有利的影响……”。
另一方面,工兵上尉贝齐亚指出,陆海军指挥不统一,造成内部混乱,给极为迟缓的登陆带来持续的矛盾。先登陆的两千官兵没有足够食品,后勤跟不上。大米变质。海军不为已上岸的部队送去给养,而只是继续去运其他部队登陆,使得局面更加严重。他解释说,所有上岸完全无序,没有后续安排,衣物到处乱扔在河滩;没有任何人提醒。“大多数人迷了路,不知所措,对这种莫名其妙的混乱,竟无人负责任。后果不难预料:士兵缺粮少食,才是真正的痛苦……”。
可见,对法军陆海部队指挥分开的不利之处,孟托邦将军有所担心并非徒然。
北塘实属小城。现被占领,容纳一万八千多外来人,而种族混杂空前惊人。如阿尔芒医生所记:“英军有辅助部队印度锡克骑兵,法军则有北非阿拉伯骑兵。另有运送押送行李及物资的苦力和脚夫等,如印度黑人、非洲黑人、马来人和华人;还有其他混血者,象马尼拉他加禄人、西班牙与马来人混血儿,其中多数被驻印支海军当作后备水手”。
那四千余匹马和骡,暂时关在大沽炮台内。加之,又是柴泥房屋,热得要命,险些失火。幸亏下了一场暴雨,害怕情绪才有所缓减。可是,全城变得如同“臭气熏天的垃圾场”,人们走在烂泥坑中,大街小巷实在难以通行。再者,严重缺水,大缸里存的饮水很快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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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塘登陆(5)
大家只有一个想法,尽快离开这个“垃圾场”!特别是在洛图尔的记忆中,把北塘比作“令人可怕而受不了的典型”。
登陆中,法军再次延误。用于运送士兵上岸的炮艇,法军只有七艘,而英军多达三十艘。英军行装辎重多已全部运上岸之时,法军才运完一半……。英军肯定会来帮忙,不过,法军缺少骡马运送。
8月4日
联军两司令毫不耽误,决定派侦察大队前去摸清通向大沽要塞;离北塘镇十五公里左右的清军阵地,以便优先夺取之。这些炮台居高临下,控制着白河和通往天津的大路。必要的话可直奔北京……。
侦察队由双方千余步兵组成,由萨顿和柯利诺两将军指挥。他们行进在一条穿越沼泽和泥塘、宽七米铺石板但泥泞不堪的堤道上;随后与隐蔽在筑有雉堞墙营地的一支清军骑士遭遇。这个距城把公里的兵营,正是联军要侦察的。可就在柯利诺指挥架炮那时刻,突然一阵枪声响起,联军各有八人受伤。原来架在清军阵地三脚架上的滑膛枪,由三个兵勇在八百米内射出大粒子弹。这是英法士兵首次受伤。
因遭到清军马队侧面伏击,柯利诺将军宁肯返回北塘。英军却为他未能乘机摧毁敌营而遗憾。
8月5日
昨夜以来,大雨倾盆,下个不停,有碍联军的任何行动。直至11日,雨水使得条条马路难以通行,任何大的军事动作均受阻。饮水供应已成问题。在这块肮脏的地方,生活好歹勉强维持。英军日需食物足够,而法军则不能。见法国兵在大街小巷和臭水沟里到处抢猪抓鸡,英国兵目瞪口呆。猪被抢光了,“可怜的法国人”不得已甚至到炮台附近,争着打狗捉猫来充饥,又一次在英国人眼皮底下丢丑。
关于这方面,著有《1860年华北战记》的郇和讲了这个故事:
当见法国兵拖着死狗走过村子街头,若问他要干什么,他便答道:
“当然煮来吃啦!”
“你为何要吃狗?”
“我这么说嘛!天天很想吃一道好菜!”
郇和感到奇怪的是,法国兵能坐在“狗汤”“猫汤”前,很严肃地反复喊道“皇上万岁!”,大概拿破仑三世与他的美餐有关似的。
吴士礼也说,整整一周,法军带的干粮不够吃,而且有的还变质了。只见他们成群结队,手拿铁铲、砍柴刀和棍棒,到处去抓大大小小“脏得很”的猪;一连几天从早到晚,都不断传来猪被宰杀时的惨叫声。而为数不多的公鸡母鸡则很快消失了。好些法国兵甚至冲进英军营,手插在衣兜里,四处张口呆望,发现一头老母猪,就涌上去、一把抓走。
8月6日
美国公使华若翰来到葛罗男爵船上拜望,转送直隶总督恒福的函件。葛罗在其《黄皮日记》中记述了这一“最后通牒”的要点,认为中国政府对1858年天津议和按“自己方式”陈述,要求英法两使三日内接受中国皇帝“以全旧好”、“广大怀柔之意”,并警告“西夷”在海上占优势,但在陆地上将被清军“一口吃掉”……。
恒福在函中指出:惊悉英法“水陆并进,率众登陆,占据北塘村庄,居民惶恐,后遽行用兵列阵……我国不得不为抵御,祗许迎敌,未许进攻。仰体大皇帝宽容之意,故敦旧好。惟是为战为和,不能并用。若英法两国一定主战,我国水陆均有设备,现虽占我北塘,不难督兵攻击,但惟恐英法两国再有损伤,此后难以和好”。
恒福总督信中还委托华若翰将军向英法使节转达,“乘此时彼此均无损伤,收兵息事,仍照上年之例进京换约,以全和好,则各国商民均受其福。……兹定于三日之内,英法两国如无回信,我国惟有主战而已。且陆路用兵,非同水路;如英法两国不知我军容让之意,仍复恃强,我国主将自有调度。傥英法两国士卒再经挫失,不但于和议一局转多窒碍,即两国公使亦难于回国复命也……”。
言下之意,英法联军海上虽占有优势,但陆上岂能与清朝许多支军队对抗。倘若一开战,那等待他们的将是再吃败仗,比上次(即1859年大沽炮台惨败)败得更惨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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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北塘登陆(6)
对此,额尔金和葛罗决定不予回答,或借他人之口去转告中国皇帝,在中国政府拒绝英法盟国最后通牒之后,战事早已交到联军将领手中。
8月9日
吴士礼中校带一队骑兵,前去探查位于侦察过的河堤北面不远的马路,发现那里留下车轮的痕迹。过了两海里坑坑洼洼的路段,那条大道一下呈现平坦舒展、草地茫茫的景象。大道于是可以通行骑兵和炮兵。真是个好消息,而且沿途发现许多可饮用的池塘水。
格兰特将军很想尽快离开北塘城。他向孟托邦通报了立即进攻大沽要塞的意图。孟托邦却要求暂缓,格兰特坚决不从。柯利诺说,“两司令之间的商谈已缺乏真诚和激情。孟将军只好屈从,回答道,好吧,英军走到那里,法军跟到那里,决不掉后”。于是,两主帅决定轮流走在部队前头。英军先开拔。数日以来,骄阳当空,条条道路易于通行。
8月12日
英法联军登陆北塘十一天之后,终于向这个“偏僻的角落”及臭气熏天告别。真希望永不再来!葛罗致书巴黎说:“成果谁也不怀疑。但是必须拿下大沽要塞,要使白河可以自由通行。我军要占领天津,好让中国政府最后明白其处境,并决定和谈”。
拿皮耳带领英军第二师和骑兵,从右侧踏上9日查明的通向天津的大路。米启尔则率军沿主河堤推进,并由冉曼指挥的千余法军跟着同行。当时,柯利诺暂留北塘。快到新河庄,联军在8月4日侦察清楚筑有雉堞墙的敌营前停住。炮火开路,步兵攻占。半小时解决战斗。中国守兵被打得落花流水。
右边,第二中心线上,拿皮耳纵队受到四千清军蒙古骑兵伏击。阿姆斯特朗大炮投入战斗,锡克骑兵击退清兵。蒙古骑兵溃退到河北岸工事坚固的塘沽镇。清军伤亡很大。而英军只有两个军官受伤,三个锡克兵被打死。拿皮耳将军惊叹清军马队的勇猛,他们仅武装弓箭长矛,在现代化杀伤力大的炮火下那样泰然自若,坚强不屈。吴士礼也承认“从未见过如此勇敢的士兵”。
塘沽是个固若金汤的重镇,驻有清军马队大营,充作僧格林沁总兵指挥部。孟托邦不愿罢手,建议乘势向南边数公里的塘沽挺进。格兰特尽量劝阻,解释道,英军已经疲惫不堪,而且步兵队伍被迫停在被水淹没的河堤中;这将会处于敌营炮火轰击下;何况,来不及调动炮兵和步兵。
孟托邦却固执己见,下令法军单独进发;但随后又将部队召回。或许出于谨慎吧!这次未遂行动,贝齐亚上尉有趣地称之为“武装侦察”。格兰特简洁评论说:“孟将军总算承认他的做法无用,故把部队拉了回来”。吴士礼认为,法军司令指挥“失误”。当时杜潘也不怕批评本军统帅,觉得英国人“行动得理智”,不知该说孟将军什么呢!
联军在村民全都撤走的新河庄和附近的菜园果园等处驻扎下来。北塘地狱般生活后,新河显得像小天堂。这里食物丰足,马匹饲料也一样。可惜,照不喜欢法国人的邓思上尉所言,法军大兵又到处疯狂抢劫,带了很坏的头。大批妇女、儿童和老人纷纷躲到木船上;而英海军对他们给予保护……。
8月13日
整个白天时间都在塘沽一带,侦察由雉堞墙保护、架有大炮、悬挂红旗的清军兵营。那里正在修筑一条可接近该要塞的新路。联军工兵部队,由广东苦力等参与架设跨运河与水路的桥梁。这些工程将利于从不同角度攻打敌营。柯利诺将军也率部前来新河集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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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攻陷大沽炮台(1)
8月13日
梯子呢?梯子在哪里?法军营中突然发觉把这些攻夺大沽炮台必不可少的攀墙工具忘记带来了。其实工兵队早已准备好了这些木梯。据说曾向总司令报告过,可竟将云梯拉在北塘了。于是,13到14号夜里,遂派六十来个倒霉的苦力飞快跑回新河取来。贝齐亚上尉叙述了这个故事,奇怪何以这般疏忽。
8月14日
英法联军向防守森严的塘沽城进发。右侧,英军走上沿海修筑的新路;左侧,法军取道通向中央城门的主路。英兵遭到河对岸船上发射的炮火袭击。很快,清营大炮无声无息。联军三十六门大炮,即法军由四匹日本马拉的来复线炮和英军八匹马拖的欧姆斯特朗炮等,集中火力轰击一千五百米外的清军营垒。半小时密集炮轰之后,联军炮兵迅即向目标挺进。靠近四百米处,原来射程达不到的清军炮火弹片现在从联军士兵头上不断擦过!但是过不久,清兵停止还击。
本茨曼上校指挥的炮兵轰击敌营后,轮到施米茨中校率领的突击兵行动了。这位参谋长留在北塘数日,现已兴奋不已,摩拳擦掌。孟托邦将军见他飞马而来,很是惊叹。军功当仁不让。该他指挥攻尖队冲锋了。他一马当先,不慎跌入壕沟,险些淹死,幸被两个士官救起,又冒着枪林弹雨冲杀在前。他命令轻步兵和海军陆战队向城门冲锋,架梯子爬城墙;督促工兵坑道兵挖开城门。很快,施米茨中校站在城上,挥动着法兰西三色国旗。联军一阵欢呼。两军步兵同时冲进炮台。他们站在城墙上,望着清军步兵和骑兵落荒而逃,纷纷躲进另一个要塞。战斗就此结束。
塘沽炮台内,可见联军炮火带来的杀戮惨状。一个身着金线绦子服饰的军官脑袋搬了家;漂亮的军帐下,有两具高官尸体,显然是自刎。缴获二十四门大炮。法军三十人受伤,其中一些伤势严重,一人阵亡;英军三人负伤。拿皮耳将军坐骑中弹倒地;其部下留守炮台。格兰特将军确认,那天的英雄当数施米茨中校。
其实,清兵也很善战。埃里松曾引用孟托邦将军的这一思考:“本人不知下步如何作战为好。但在想,他们这些人一旦武装精良将会怎么行动。我们一边打他们,一边教会他们打仗”。贝齐亚上尉赞同这种看法,驳斥欧洲普遍存在的论点,即认为中国人属可鄙视之敌,懦夫、软弱、疲塌,不堪一击。相反,他向中国精忠义勇的战士表示敬意,称赞中国人民很有才智,刚毅,不怕苦难,视死如归。他认为,“从军事角度看,这个人民只缺乏有个好领导,并需讲点科学”。
孟托邦想要继续作战。天晴朗,地坚实,兵不累。他建议乘清军溃退、躲进左岸的第一座炮台内的时机,从速前去攻打。但是,格兰特拒绝,推说部下白天还未吃饭!甚至宣布要让他们休整五天……。
孟托邦不理解英军同僚的态度,认为对方是个果断的人怎么缺乏勇气。为充分利用时机,他提议袭击敌营是不言而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