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烟,那些年》——《心的最里面》番外 By:第六
杨慕初躺在床上,怀里抱着阿次,舒服的一动都不想动。
“阿次,和我讲讲你小时候的事吧?”对于不能陪伴阿次成长的那二十几年,阿初始终遗憾。这和他们已经在一起多少年、未来还会在一起多少年无关,缺失的那一段就是缺失了,补是补不回来的,再说他和阿次在一起多久都不会嫌多、都不会觉得足够,又何谈补上。
“小时候?”杨慕次愣愣的,窝在阿初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很安心,整个人也变得慵懒,以至一时没反应过来大哥的意思。
“嗯。”阿初很肯定的应了一声,他太想知道那些年阿次都经历了些什么,无论好的、不好的、快乐的、不快乐的……作为同胞兄弟,他已来不及参与,但他至少有知情权。
“……有什么好说?”阿次略一沉吟,只接了这一句。
“不想说,还是不愿回忆?”他们之间早过了那种互相揣测、相互生疑的阶段,深爱,所以深信,既已生死相随,又怎么会随便误解对方的话呢?他们现在说话反而更直白更接近本心,谁都不会担心对方会误会、会猜忌,或者会伤心。只要他们彼此在一起,已经没有什么可以伤害他们!相爱,所以坚强。
“只是不知道怎么说,从哪儿开始说而已。”感觉到大哥无意识地用脸颊磨蹭着自己的头发,阿次又往阿初怀里钻了钻,鼻子直接蹭到对方的锁骨上。阿次不知道为什么阿初老像抱小孩似的抱着他,他也无需知道,他只要知道他在大哥的怀里很安心很舒适就好了,也许早在娘亲肚子里的时候,他就是这么被大哥抱着护着的也说不定。
“那就从抽烟开始说吧,我记得资料里说你第一次抽烟是因为打群架。”阿初好像怕阿次回忆起什么不好的事情一样,将盖住两人的被子又裹了裹,抱着阿次的手臂收得更紧了。
“打群架?日本那次?”阿次早就知道,当初大哥以为自己死了去代替他潜伏的那段日子,俞小江曾为了大哥扮得更像不露破绽,而给了大哥一份完整的个人资料,那份资料里除了国共双方的完整备案、多年的全部身家调查以外,甚至还有他培训期间杜吕宁及其他教官的详细评价。这些事大哥早就告诉了他,所以所谓的资料他一点都不奇怪,他只是感慨,原来再详尽的身家调查也未必都面面俱到。
“是啊。”阿初的手指无意识地玩着阿次的头发,那是他心疼他时的小动作,只是他自己没发现而已。
阿次笑笑,有了大哥的疼爱,所有的一切苦难现在回忆起来都没什么可怕的。“那不是我第一次抽烟。”
“不是第一次?”阿初却颇有些意外,没料到那么详尽的资料,居然还是不够全面。
“嗯,不是第一次。”阿次很肯定地道,“不过我第一次抽烟的确和打架有关。”
“你到底有多爱打架啊?”阿初笑,想象着小小的阿次逞强斗狠时不服输的样子,一定是个很威风的小人儿。
阿次也笑,“你以为我从小就很能打吗?我们是孪生兄弟,基因完全一致,性格也大抵相去不远,你那么温文的一个人……”
“阿次!”阿初打断了阿次的话,再也笑不出来,心下狠狠的疼痛。他一直以为他会养成温文的性格,跟他在容家的地位和大少爷从小的教导有关,原来,事情也许并不完全是这样。听阿次这么一说,他才惊觉,他的父母原是优雅而雍容的商人,轻易就让人谋害了可见根本没有什么武力值可言,他怎么现在才想到?他怎么会一直固执地认为阿次天生就很爱打、很能打呢?“对不起。”
“何必道歉?”阿次抬头看着阿初愧疚的表情,主动在他唇上啄了一口,“还要不要听?”阿次在转移他的注意力,不想让他陷在自责里,阿初如何不知道,于是回啄了一口,努力缓和自己的表情道,“听,当然要听。”
“我八岁被父……叔叔送到寄宿学校,这你在资料上都看过了吧?”阿次一时说错,小心地看了阿初一眼,发现没什么异常才继续说。
“嗯,看过。”阿初简单作答,他知道这只是起因,却并不是重点,他急于知道重点,甚至紧张得呼吸有些紧绷。
“第一年还好,大家都生分,我独来独往,也并不招惹谁。同学也无不是些巨贾贵胄之子女,原本就算碍于父辈们的颜面,大家也该相安无事的。但第二年就不一样了,同学之间开始拉帮结派,很多人开始看不惯我的不合群,加上我那时候个子小,似乎看着也挺好欺负,于是就有人开始暗中使小动作。开始只是摔个跟头,磕着碰着之类的小玩笑,但大概我那时太耿直,不知道变通,相信了父亲说的老师会保护我的话,告诉老师的结果就是我变成了打小报告的那个,于是开始有同学单独把我拎出去揍。一次、两次,开始只是一巴掌、两巴掌,哭着找老师的结果就是拳打脚踢,我开始知道寻求帮助是没用的,我必须靠自己,于是我揍了那个狠踢我肚子的家伙,但是我毕竟是第一次打架,反抗的结果就是我只把对方抓花了脸,他却打得我下不了床。”
阿初紧咬着牙根,双手把阿次抱得死紧,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不敢开口,他怕他开口就是失控的怒吼。他不介意阿次这时候还叫杨羽桦父亲,但他介意他必须独自承受一切痛苦的童年。
“我已经不记得当时伤势有多重,总之我足足在床上躺了一个星期才能下地,着着实实让人揍成了猪头。”阿次居然还能笑出来,调侃自己。“大概伤的太严重了,惊动了校方,把父亲……叔叔请了来。我不知道他当时是怎么处理的,我只知道我当时很疼,我懦弱地以为他会把我接回家,我也是这么央求他的,但他只是在病床前了我一盒烟,说抽烟止痛,抽一支就不疼了。”
“你哪时才多大?他居然教你抽烟?”阿初终于忍不住怒吼出声。该死的杨羽桦,自己没能力保护阿次,居然就这么对他?!
阿次伸手轻拍阿初的背,安慰他过于激动的情绪。对于叔父,虽然有杀父大仇,但他毕竟养育自己长大,在日本人面前也曾尽力护自己周全,至于性格使然、能力有限,他也没办法,阿次在这点上并不怪他。只是大哥对叔叔的恨已然根深,所以处处看着不顺眼,他也没办法说什么,毕竟叔叔曾犯下大错,杀了他们的亲生父母,这点连他也无法释怀,所以更没办法劝阿初什么。
“我没事,你接着说。你抽了吗?”等阿初努力平稳了自己的情绪,便催促阿次。
“嗯,抽了。”
阿初狠抽了一口气,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阿次的手还在他背后轻抚着,明明在回忆痛苦的是阿次,他却反过来还要阿次安慰,这不对,也不该。所以阿初什么都没说,只是努力放松自己浑身紧绷的肌肉,安静的听。
阿次听阿初狠吸了一口气后,便什么也没说,再到怀里的人慢慢放松,他怎么会不知道阿初的努力与用心?笑了笑,阿次把轻抚阿初后背的手在对方腰上收紧,这才接着道,“抽是抽了,但你知道第一次抽烟,又是小孩子,再加上听说能止疼,傻傻地以为跟吃药一个样的,狠狠地一大口下去的结果就是……”
“咳到眼泪鼻涕横流。”阿初闭着眼,淡淡地接了下去。
“对啊。”阿次想笑,甚至已经笑出来了,毕竟当时的自己太过狼狈,回忆起来也确实好笑。但是他马上记起来了,大哥也抽过烟,甚至一度烟瘾比他还大,后来连戒烟都是他们一起戒的。那么那种被烟呛到,咳到肺都疼的经历,大哥是不是也经历过?又是在什么情况下经历的?他只知道大哥学会抽烟是在他替他潜伏的那个把月里,他一直以为他是为了更像他才学的,但恐怕他以为的和事实并不相符!“大哥!”阿次急切的叫了一声,却被阿初摁住了头。
阿初摁着阿次的脑袋并不让他抬头看到自己的表情,只道,“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的事我之后会告诉你,我保证。现在,先把你的事说完。”
阿次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了心头的不安和急切,他知道大哥决定的事情,他少有能更改的时候,他只能说,“好。”
“那时我身上都是伤,咳嗽很厉害的后果就是牵动得浑身的伤都疼,所以我就放弃了。”阿次加快了语速,想早早把自己的事情说完,好细问阿初的事。
阿初抬手在阿次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你知道我想知道什么,不许糊弄,该说的都说全了,不然小心我揍你。”
“大哥……”阿次很想对他大哥说一句“别闹了”,虽然他大哥武力值现在见长,而他的身体比起以前差得多,但真跟他打起来大哥那两下子也基本上就是玩闹的范围,说要揍他,还不是仗着自己不敢反抗,而且他说的揍,基本上到后来都变了性质。
尽管如此,阿次却还是乖乖的放缓了语速,巨细靡遗的开始交代过往的事件,因为他知道他大哥在意,就像他也极想知道阿初没有他的那些年是怎么过的,而他在意他的在意,所以不敢拂逆,所以言出必从!
“后来等我伤愈了,才知道父亲给我报了班、找了师傅学习武术。”
“亡羊补牢。”阿初冷哼了一声,顿了顿,见阿次尴尬地没说话,才加了句,“总比不补的强。”
阿次有点想笑,其实他不是故意沉默,而是被自己一会儿叔叔一会儿父亲的表述弄的有点郁闷。他果然不善言辞是不是?怎么叙述个事情都说不清?但是看到阿初仅仅因为他一时的小小沉默就紧张地赶紧找词弥补,阿次就止不住的想笑。但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时候笑,不然大哥又该炸窝了!最后阿次还是没忍住心里的喜悦,抬头在他大哥下巴上轻咬了一口。
阿初回应的一吻落在阿次头顶的发旋上,“接着说。”
“有了系统的学习和正规的训练,加上平时在学校又有那么几个不开眼的时不常地给我练手,所以两年后我就打遍学校无敌手了。”阿次颇自豪地说。
看阿次有点跑题,虽然那些童年阿初也都想知道,但他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把阿次拽回来,不然不知道阿次会离题几万里?“第二次抽烟呢?”
“第二次,”阿次沉吟,陷入回忆里,“第二次抽烟其实离第一次不远,大约不到一年的时间。那时我才上武术班不久,也就半年多些吧!有一次有另外一个班的师徒来砸馆,对方带了五个徒弟,最小的一个正好比我大半岁。他们大概看我个头小又瘦,我那时确实不高,我好像是去了日本以后才开始突然窜起个头来的。他们指定找我打,前面的师兄两胜两败,胜负全看我这一场。”
阿初感觉到阿次的身体有些紧绷,便用掌心轻轻上下搓揉阿次的脊椎,“你一定赢了。”
“惨胜。”阿次叹口气,“鼻青脸肿不说,生平第一次尝到了分筋错骨的滋味。”
阿初闻言硬是在温暖的被窝里打了个激灵,然后狠狠抱住了怀里的人,“很疼吧?”
阿次浅笑,拍拍阿初的肩膀安慰,“当时很疼,疼得恨不得哭上一鼻子,但要和后来的熬刑比,就真的不算什么了。”
“后来呢?这和你抽烟有什么关系。”阿初带着有些喃喃的鼻音,紧紧搂着阿次闷在他头发里说。
“赢了之后师傅说我是好苗子,特意写了封表扬信让我带回家。你知道,我小时候皮,几乎没做对过什么事,挨骂常有,被人特意表扬倒是第一回。我把信拿回家,结果……嗯,那个女人只说‘让你父亲看’,我又去……给叔叔看,他看完,就‘嗯’了一声,便又忙生意去了,压根忘了我的存在。等过了一会儿看到我,还问我:你怎么还在?有什么事吗?”阿次呵呵笑出声,“我能说什么?我只能说没事,然后走了。”
那种感觉阿初知道,他知道阿次为什么笑,那是无奈的悲哀,却除了笑没有别的办法。荣誉无处分享,便没有被认同的喜悦,再多的努力和过程中的艰辛突然都变得讽刺而可笑。但偏偏他们都是执拗的个性,即使一路寂寞得无人喝彩,也一定会将自己认定的路走到底!
阿次突然感觉发顶一湿,吓得他赶紧手忙脚乱的要扒出阿初,“大哥,大哥你怎么哭了,你要哭我可不说了。”他没想到他的一点小事能引出阿初的泪,早知道他就按资料上的随便说说就是了。
阿初哪肯放手?硬是死手死脚地摁着阿次不让看,“我没哭,没哭,你接着说,那是口水。”为了瞒混过去,阿初居然连这种不要颜面的话也说出来了。
阿次一愣,明白阿初是铁了心的要知道他的全部过往,于是叹了口气,将人复又搂紧,才接着道,“当天晚上回到寄宿学校,我就把上一次叔叔给我的烟找出来了。可你知道,搁了大半年的烟了,那个味……一口我就吐了,连着当天的晚饭一起。”
“当时把我恶心坏了,原本还说一辈子不碰烟了。”阿次尽量挑些轻松的说,感觉阿初确实没再哭,心才算放了下去,为了那些陈年过往的事情惹大哥难过,阿次觉着不值当。
“那后来怎么又抽上了?”阿初带着一点喃喃的鼻音,却不放松地接着问。
“再后来就是你在资料上看的那次了。”
“中间没瞒我什么?”
“没有!想我当年打遍学校无敌手,不止我们学校,基本上连着学校和杨家附近那一片,学校和武馆都让我踢遍了。”
听着阿次言语里的得意劲儿,阿初相信了。
“日本那次为什么抽烟?又被打疼了?”
“那次不是,那次是真怕了。”
“怕了?”阿初几乎没听阿次说过“怕”字,这个字一出口,阿初心头一重。
“嗯,要说打群架,我早在去日本前就打出经验来了,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只要在里面逮住那个领头的死命揍,抱着打死一个不赔、打死俩赚一个的心态,通常不会输得太惨。”
“你这是玩命!还说没有瞒我的?什么叫打出经验来了?你经常被别人一群人揍你一个吗?”阿初单手掐着阿次的下颌,红着眼睛对着阿次吼。
“哥,你别这样,你这样我看着难受。”阿次伸手轻抚阿初红红的眼眶,眼里尽是心疼。
阿次每次一叫“哥”,阿初不止心软,连身子都软了,他不明白怎么仅仅是省去了一个“大”字,对他就有这么大的影响力。阿初松开对阿次的钳制,将脸埋进了阿次的颈窝。
“大哥,咱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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