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弈墨,你到底又在搞什么?”云清颇为不满地回头对同骑在一匹马上的裴弈墨抱怨道。
“到了就知道了。”裴弈墨冲他笑了笑,云清哼了一声,转过头。他并没有看到裴弈墨眼中的不安。
“又卖关子。”云清咕哝了一句,不再多言。他抬手把赤霄红莲剑抱紧一点,向后靠在裴弈墨身上便开始自顾自地看这巴陵春光。
虽是春末之时,花都已凋零,但是残花繁叶却也别有一番风情。云清望着湛蓝的天空,心情十分愉悦。
裴弈墨看了看怀里的道长,不禁笑着轻轻摇头。说到底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到底是爱玩的性子。在别人面前总是一副老沉的长辈模样,在自己面前却是带着调皮了。裴弈墨其实在心里暗自窃喜,云清在他面前没有伪装什么,难过或者欣喜,都一目了然。云清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也是信任自己的吧。裴弈墨这样想着,笑容又加深了几分。
如果今天顺利的话,他和云清就能敲定了吧。如果今天不顺利的话,也罢,不过多费一点时间把云清拐回去。
总之,他裴弈墨这辈子就认定这么一个血腥又纯洁的道长了。
“云清。”到了一片桃树林深处,裴弈墨突然开口唤他。
云清嗯了一声,并没有转头看他而是伸手去扯了一片桃树叶子对着阳光看。
“你最好还是有点心里准备吧。”这句话,裴弈墨也是说给自己听的。他不知道这次的决定正不正确,但是他认为云清有必要知道当年的真实情况。
云清背负了十二年的爱恨,如果不能知道真相,他大约是放不下的吧。
但是裴弈墨不能确定,云清知道后,是会彻底解脱还是更加仇恨。
他不知道,他只是在赌一把。
不管这次云清反应如何,他都是不会放弃的。
“准备?准备什么?”云清疑惑地回头看他,然后他们拐进一条小路,看见一栋小瓦房,房子前面是一个小而精致的院落。
云清瞬间愣住了。
这个院子和这间瓦房……这是……怎么会呢?!云清不敢相信似的摇摇头,因为这个院落和枫桦谷的院子那么像。
裴弈墨感受到怀里的人僵硬起来,他安抚性地拍拍云清的手背。“我们下去看看好不好?”
他说着跳下马,然后伸手去接云清。云清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便把剑背回到背上,拉着裴弈墨的手翻身下马。
他们渐渐走近那个院子,云清忍不住颤抖起来。裴弈墨牵着他的手,不时担心地转头看他。
这时候,一位身着黑色衣袍披散长发的男子推开门走出来。他身上是洗得有些脱色的万花蚩灵套装,头发已经悉数染上霜华。
“你!”云清看到他不禁后退一步。
那男子看到他们两人也是一惊但显然没有云清情绪波动大。他只是表情变了一下,便不在理会他们,自顾自地弯腰去捡晾晒的草药。
云清背上的赤霄红莲感受到他的震怒发出一阵破空龙鸣,不安地晃动着,想要挣脱剑匣的束缚。云清看到男子如此冷漠的表现,直直地走过去踢翻他的药筐一把把他从地上拉起来。
“师父都死了,你为什么还活着?!”
被质问的男子名唤裴焱,正是云清的师父云冥尘的恋人,也是裴弈墨的叔父。
裴焱虽已发染风霜,但年不过半百的脸上依稀看见当年的丰神俊朗。沧桑岁月更为他平添了一分风雅和沉静。他默默地看着暴怒的云清,和云清身后一脸“这是你自作孽”的侄子,便明白了他们的关系。
裴焱轻轻叹了口气,该来的总会来。就像他当年不能阻止云冥尘的死亡。他本以为再不会碰到云清,却还是不得不把当年的事告诉他。那些事,那么美那么疼,裴焱用一辈子来怀念,用一辈子来遗忘。
故事的开始,在一个深冬。
已经是恶人谷极道魔尊的裴焱在一次攻打浩气盟的战斗中受伤与大部队走散。
“咦?你是恶人谷的?你没事吧?”
这是云冥尘对他说的第一句话。这个身着浩气蓝道袍的纯阳弟子蹲下身与他平视而不是一剑贯穿他的心脏。
裴焱眨眨眼睛,大概是太累了,他竟然在一个浩气道长面前就这么睡过去。
醒来的时候在一间小木屋里。
“你好点儿没有?放心,这里是我一个人住的地方,他们不会找到的。”
这是云冥尘对他说的第二句话。这个正帮他洗着黑底红纹衣衫的道长微笑着擦擦手走到床边摸摸他的额头。
“为什么救我?不怕我杀了你吗?”
这是裴焱对云冥尘说的第一句话。然后他看到那白雪一样单纯的道长笑起来,他听那人说道,怎么会呢?你看起来不想那种人。不过你要是真要杀我——云冥尘顿了顿——你也得先把伤养好啊。
就是在那段时间里,裴焱知道自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这个善良的纯阳。
后来也没他想的那么困难,他表白了心意,云冥尘害羞地接受了他。两人甚至在枫桦谷购置了一个小院,一同教导那时候还小的云清。
除了双方特别大的战斗必须参加之外,两人几乎不会分开,而每次交战完毕,两人都会回到枫桦谷。
再后来,谷主让精通行兵布阵的裴焱出任恶人谷攻防指挥官。
“癸酉月戊辰日,浩气盟进攻。”
裴焱看着熟悉的字体,握紧了纸条。云冥尘疯了,他竟然给自己报信。
那日,浩气盟果然派了大批人马前来偷袭,但是恶人谷早有准备。
那日,云冥尘在混乱中无声地对他说再见,然后举剑当胸,一道四象轮回的剑气刺入他的胸膛。他惊讶地看着云冥尘,在倒地之前看到蓝白道袍的纯阳流着眼泪转身。
裴焱本以为云冥尘的那句再见是为了和即将被他杀掉的自己道别,却不想那是这位道长最后的遗言。
裴焱醒过来的时候已是一月之后,剑气伤心脉,却没有震断心脉。这是云冥尘给他的生机。他醒来的时候,是在巴陵的这个院子里,旁边坐着一脸恨铁不成钢的师兄。
而他知道云冥尘去世的消息是在两个月之后。他听说这位背叛了浩气正道的纯阳被处以极刑以慰浩气众多死难兄弟的在天之灵。
他忽然明白云冥尘为何要告密,浩气准备这么久,如果恶人没有防备,他害怕自己会战死吧。他也明白了云冥尘为什么要一剑击倒他,既然浩气已经有人知道他们走得如此近,云冥尘没理由不接到暗中做掉他的任务。如果他不出手,就会有其他人来杀自己。云冥尘那一剑十分巧妙,擦着心脉而过,看似没有希望其实仍有一线生机。还有师兄,他什么时候和自家道长串通好了?重伤后趁乱把他带到巴陵藏起来。所有人都当他失踪了,便没有人会再追究。
而那个老实的恪守道义的纯阳,看到浩气兄弟死伤过半的时候,怕也做好了自首的打算吧。
看起来这么单纯的云冥尘还真是会算计呢,骗过了所有人让他活下来。
傻子,非要牺牲自己换取别人的傻子。
裴焱伤好了,头发却尽染霜华。那时候他还不到三十岁,便要守着一段回忆过一生。
云冥尘,你这个残忍的羊羔。
他总是这样想,然后微微笑起来。
“我去纯阳找过你和云逸。”裴焱说道,看着沉默的云清,“你师叔说,就让你们在纯阳吧。他说,你好像很讨厌我的样子。”
云清不说话,过了好一阵才抬头看裴焱。
“你们……太傻了。”云清声音沙哑,带着苦涩的感觉。
一个人用生命换取另一个人的平安,一个人却要守着那些记忆过一辈子。不知道谁更可怜一点,谁更痴心一点。
“是啊,太傻了。”裴焱站起身,望了望云清又望了望正安抚云清的裴弈墨。“但是我们甘愿的。你问我为什么还活着。我活着,因为你师父希望我活着。”他说完转身进屋,留下他们两人在大堂。
云清低下头,泪水就流下来。
原来师父并不是没有背叛,原来浩气并没有强加什么罪名,原来裴焱也不曾欺骗师父的感情。
背负了十二年的仇恨突然被抽空,云清不知道该高兴还是该难过。他所坚持的东西,都不是真相。他突然感到一阵迷茫,这十二年来的生活像一纸空文,他所恨的东西,他为这些恨而做的事情,全都要推翻。
“云清,别怕。没人能再伤害你了。”裴弈墨紧紧地抱住他。
云清在他怀里颤抖着,低声哭泣起来。“裴弈墨……我要怎么办?我是不是都错了?”
裴弈墨拍拍他的背,他轻声说道:“云清,这么多年了。咱们就让他过去好不好?咱们不要想那些事了。”
云清没有表示什么,他只是不能停止地流泪。他又感到一阵解脱,随着泪水滑落,那些恨意从心里一点点被掏空。
十二年了,终于可以放下了吧。
“云清,你不知道我多恨自己。恨自己没有早点遇到你。”裴弈墨缓缓地亲吻着他的额头,“如果那时候我能遇到你,你就不用背负这么多了。”
云清摇摇头,他抓着裴弈墨的前襟,把头抵在他的肩膀。他看着自己的眼泪在裴弈墨白色的中衣上绽开水花,闭上眼睛静静靠着。
裴弈墨低头看了他一眼,轻轻拍拍他的头。
“以后,有我呢。”
云清睁开眼睛抬头看他,然后脸上挂着泪水就笑出来。他又马上低下头去,咕哝了一句,“刚刚这样又哭又笑的,是不是好丑?”
裴弈墨轻声笑起来,把他搂紧,“没有啊,我们云清怎么都好看。”
云清闷声捶了他一下,裴弈墨却抱着他傻乐。
屋里的裴焱听着外面的动静不禁笑起来,冥尘你看,我侄子终究还是拐到了你徒弟啊。
不知道是好是坏呢?
☆、第十五章
正值春末夏初,午后的阳光暖洋洋的,照得人起了困意。云清坐在树荫下,把书卷放在草地上伸了个懒腰。他看着万花谷蓝紫色的花海,嘴角勾勒出浅浅的笑意。
裴弈墨采药去了,他便自己出来走走看看。
从巴陵回来后,裴弈墨一直和他呆在万花谷。每天平淡的过,看着万花湛蓝的天空,云清忽然觉得以前持剑杀敌的日子已经好远好远了。
他靠在树干上,闭目养神。没一会儿便被暖和的天气弄得困倦起来。
迷迷糊糊中,有人把衣服披到他身上。云清强撑着睁眼看了看,熟悉的身影落入视线,他便又安心地合上双眸。
“云清,我们回去睡好不好?”裴弈墨柔声唤道。云清却不乐意地哼哼了一句就不再理他。
裴弈墨叹了口气,认命似地弯腰把他抱起来。云清也觉得理所当然,甚至自己动了动寻了个舒服的位置。
“药篓带子不好。”云清嘟哝着抱怨了一句,又把头埋在他怀里躲着晃眼睛的太阳。
裴弈墨无奈地笑着摇摇头。抱着云清跪坐下来,让云清靠在自己胸膛,然后把右肩上的带子抹下来,只用左肩背着药篓。弄好后,他才让云清把头枕在自己肩膀上。“这样就不硌人了吧?”
云清发出轻微的回应,然后继续窝在他怀里睡觉。
裴弈墨发现云清在他怀里睡得很快,也许自己身上的药草味也有安神的作用。
回到小屋,裴弈墨小心地把云清放的床上盖好被子。他吻了吻已经熟睡的云清,然后起身把药草整理好又转回卧房。
“唔……”睡了一会儿的云清发出微弱的呼喊,裴弈墨正坐在床边看书。他伸手安抚性地拍了拍云清的头。哪知云清竟然回应般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裴弈墨一愣,转头望着睡梦中的云清。
清醒时候的云道长绝对不会做出这般类似于撒娇的行为。云清此刻脸颊泛红,被裴弈墨除去道冠束缚的头发凌乱的铺散在枕头上。他在熟睡中翻转了一下身体,此刻正面对着裴弈墨。云清似乎不太安稳地嘟了嘟嘴,然后伸手去扯道袍中衣的领子。
裴弈墨意识到云清可能睡得有些热了,他便把被子掀开了一点。云清仍拉扯了一会儿领子才翻身躺平了。
现在,裴弈墨就看见了云清敞开的领口处随着呼气起伏的锁骨和半露的胸膛上诱人的红色果实。
他别过头去摇摇头,深深吸了口气。
现在的云清简直是在勾/引他。
“嗯?裴弈墨……”云清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这位自称温柔风雅,冷静自持的万花大夫背对着自己,耳尖都红透了。云清坐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问道:“你怎么了?”
裴弈墨转过来面对他,脸色微赧,他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才抬头看云清。
云清完全没意识到自己这样的衣/冠/不/整,秀/色/可/餐。他还带着刚睡醒的迷糊,偏着头看着裴弈墨,不曾想过自己的样子落入对方眼底是多么诱/人。
裴弈墨简直不想再把/持了,明明都已经心意相通了,说起来……也可以……也可以做那种事了吧?裴弈墨又开始不确定起来,他怕云清还不能接受,怕伤害了云清。
“怎么了嘛……”云清见他半天不答话,脸色变来变去的,于是挪动身子靠近了些。他轻轻拍了拍裴弈墨的肩膀,像裴弈墨以往安慰他一样。
裴弈墨看着他的举动愣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云清也是在意他的吧,既然这样的话……他总该问问云清愿不愿意了。他这样想着,伸手把云清抱住怀里,然后低头吻上他。
【省略一点肉渣】
“好道长,要吃点东西吗?”
“哼……”
“好了好了,我错了我错了。下次不会疼了,我保证。”
“你还想要下次?!”
“哎呦,难道我们一辈子就一次吗?道长你太狠心了。”
“滚开!骗子!”
夜晚,裴弈墨端着碗满满的糯米粥站在床边。看着云清因为情/事而通红的脸颊,再怎么凶的语气都像是在撒娇啊。
他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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