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也不用这么着急去啊。”云清放下书,注视着他,看得云逸不好意思起来。他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倒是被裴弈墨抢了白。
“小羊该不会是和那位藏剑公子?啧啧。”
此话一出,云清颇为震惊地看了看笑意盈盈的裴弈墨又看了看脸更红的云逸。
“你!你胡说!”云逸辩解着,记得跺脚,眼圈都红了。
咦?不会太过了吧?一会儿小羊哭了就麻烦了。裴弈墨讪讪地想。
“好了阿逸。”云清一开口,云逸就安静下来。“你也这么大了,师兄总不能管你一辈子。”
“师兄……我……”云逸低垂着头,不知如何接话。
云清站起来轻轻拥住他又慢慢放开,他摸摸云逸的头,笑起来,“我也相信你有鉴别能力,不管你们是何种关系,师兄只希望你不要受到伤害。”
“师兄!”云逸扑倒他怀里,紧紧抱住他,把头靠在他胸前,“师兄不会介意?”
云清缓缓地拍着他的背,说道:“只有你觉得幸福就好。路是自己走的,哪里管那么多别人介不介意?”云清目光灼灼,甚至勾起嘴角笑了一下。
“但是你若是选错了,什么后果都自己担着。”
云逸在他怀里点点头,“多谢师兄。”
云清此刻望了一眼裴弈墨,发现对方也正看着自己,目光相触了一瞬间,云清就调转了视线。
但是裴弈墨已经确定,这番话也是说给他们自己听的。
☆、第七章
既然云逸已经下山了,云清也没必要守着满山的白雪和裴弈墨在这里受冻了。因此当裴弈墨提出他们也下山游玩一番的时候,云清就答应了,反正现在他还不急着回昆仑。
于是在裴弈墨欢快的呼喊中,两人收拾好了本就不多的行李,告别了纯阳的风雪。
“云清,你想去哪里啊?”裴弈墨回头望了眼高高的华山,又笑嘻嘻地转头问着云清。
“嗯?”云清正在拍着里飞沙的脖子,听到裴弈墨喊他,停顿下来,认真思考起来。“你去过枫桦谷吗?”
裴弈墨看着正亲昵地蹭着云清的里飞沙,颇为不满地把马拽了过来。“没有唉,听说那边红叶不错。”裴弈墨偏头想了想,“不过现在是春天啊,哪里有红叶啊?”
云清看着他噗哧一声笑了,然后装模作样地清了清嗓子。他是不会承认刚刚裴弈墨微微皱眉的样子挺可爱的。“咳,那里的枫树一整年都是红的。”
“为什么?”裴弈墨颇为吃惊,不解地问着。
云清耸耸肩,扶了扶背在身后的长剑,“反正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啊。”他看看裴弈墨,撇了撇嘴,“你到底去不去啊?”
“去啊,当然去啊。”裴弈墨说着立即翻身上马,向云清伸出手,“来。”
云清逆着阳光望向他,正午强烈的光线让他不由得眯起眼睛。于是在显得虚幻的光影中,云清看到裴弈墨周身散发着明亮的光芒,从温暖的地方向他伸出手。厚重的黑色长发滑落在他脸颊两侧,微笑的脸庞看不真切,但云清知道他一定笑得很温柔。
“坐好喏。”裴弈墨在他耳边轻声说,柔和得不像话。然后双手还过他的腰拉住缰绳,“出发吧。”
云清点点头,没有像第一次同骑时,刻意把腰杆挺得笔直来和裴弈墨隔开距离。他甚至把身后的长剑解下来抱在胸前,免得坚硬的金属把两人硌疼了。
“我可以睡会儿吗?”云清实在有点儿困顿了,而云清提出的要求裴弈墨是不会拒绝的,他其实在暗自欢喜呢。云清此刻正轻轻靠在他怀里闭目养神,但因为阳光过强,眼球还在不适应地转动着,浓密纤长的睫毛不断扑闪,英气的眉毛微微皱起。裴弈墨暗自叹了口气,把云清头上道冠的飘带解开。云清疑惑地睁眼回头看他,却又被强烈阳光逼得抬手去挡眼睛。
“别动。”裴弈墨说着拍拍云清的头让他转回去,“光线太强对眼睛不好。”然后他把飘带解下来,蒙住云清的眼睛,“睡吧。”
云清眼前突然就黑下来,一瞬间的晕眩后,他放松地向后靠了靠,蜷在裴弈墨并不比自己坚实的怀抱里,心里却是从未有过的贴心和暖意。
“好好休息一下吧。”裴弈墨感到怀里的人渐渐平和的呼吸,升腾出一种幸福的感觉,这种感觉满满地溢出心底。
经过三天多的跋涉,两人终于来到了枫桦谷地界。因为不是赶路,所以走走停停的也就多用了些时间。
当裴弈墨看到这漫天红叶的时候,作为一个风雅的万花弟子,他忍不住出口吟了一句:“枫香晚花静,锦水南山影。”
斜阳夕照的时候,走在枫桦谷官道上的行人们就看到一匹白马,驮着一黑一白两人成年男子慢悠悠地走着。暖黄的阳光毫不吝啬地倾洒在他们身上,随着轻风打旋儿的红叶像翩飞的蝴蝶装点了他们的黑衣白袍。两个人安安静静的,都没说话。坐在后面的黑衣男子嘴角含笑,一副温和的模样。而前面的白袍道长面色冷淡,看起来不好相与。明明是两个性格截然相反的人,气氛却相当和谐。人们不仅纷纷侧目,感叹一句真是青年才俊。
“云清,”走了好一阵,裴弈墨也看够了这初春叶红的奇景,忍不住开口唤了一声,“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歇息的地方了?”
云清没有搭话,只是望着渐渐西沉的太阳和无边无际的红枫。
裴弈墨看着云清并没有异样的表情也就没多想,只当他是默许了。于是便自顾自地寻找着路边的客栈。
“走这边。”到了一个路口,云清突然开口道。
“嗯?”裴弈墨疑惑地看了看那座小木桥。
云清又重复了一遍,裴弈墨方才翻身下马,牵着马匹过桥。云清似乎并没有觉得什么不妥,就安安稳稳地坐在马上,抱着他的剑。
过桥后,走了没一会儿就看到个小院子,里面有一间瓦房。看起来挺荒凉的,院里都是杂草,瓦房也有些破损,屋子都塌了一半。院外倒是枫桦谷清一色的红叶枫树,在夕阳的映衬下,格外凄凉。难道……云清的意思是?不会吧,这条件能住人?裴弈墨挺郁闷地转身望着云清。
但是云清并没看他,而是看着那间破烂不堪的屋子。他的眼中流露出来的哀伤让裴弈墨心里疼痛起来。
“云清……”他轻声唤道,别难过,还有我呢。
“嗯。”云清低低地回答他,翻身下马,把长剑背回身后,和他并肩站在院子前。
“可惜了。”他轻声叹息道,裴弈墨伸手把他揽进怀里,云清没有推拒。“以前是很漂亮的,院子里有花还有草药,屋子又整洁又亮堂。”云清说着,露出怀恋的微笑。
“这是……你小时候的家吗?”裴弈墨小心翼翼地问道,同时慢慢抚着云清的背。
云清笑着点点头又摇摇头,望着不断西沉的太阳,说道:“这是师父和那个人的院子。我从六岁跟着他们一起在这里住直到十岁。”云清顿了顿,“然后师父被带走了,我就跟着师叔回了纯阳。”
这个院子里曾经有师父练剑的潇洒,有那个万花吹箫弹琴的风雅,也有自己不务正业的顽皮。这间瓦房曾经有师父敲头教训自己的呵责,有万花教他读书临帖的墨香,也有自己天马行空的混乱想象。云清突然回忆起自己小时候,也想起了那个在血红色枫叶中被师父的生太极气场困住,只能哭泣地望着师父离开的小道童。那个孩子,就是自己啊。师父说,云清乖,等我回来。但是他再也没回来过了。
“十二年了。”云清缓缓说道,“我都没回来过。”
裴弈墨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办,云清把他带到人生记忆最开始的地方,他不敢贸然说什么,只能等云清把话说完。
“师父是浩气,那个万花……是恶人谷的。”云清说完定定地看着裴弈墨。
“所以……你觉得阵营之间?”裴弈墨讪讪地开口,收回了搂着云清的手,顿了顿严肃地回望他,“但是,云清……我并不是那种整天喊着浩气长存的正义人士。”
云清不说话,只是看着他。裴弈墨也前所未有的认真,一言不发只是等着他再度开口。
过了好一会儿,云清才摇摇头,说道:“第一是阵营,还有……”
“我是个该死的万花。”裴弈墨说着轻声笑起来,云清看着他愣了两秒,也泛起微微的笑意。裴弈墨知道云清的想法了,他知道云清只是放不下这么多年坚持的仇恨。
裴弈墨抬手把他扯进怀里,云清并没有推开,任由他抱着。
“我的好道长,我不是那个人,你也不是你师父。”他温柔地在他耳边说道,“你怎么就知道万花和纯阳没有好结局?”
云清似乎在认真地思考,裴弈墨心里忍着笑,谁说云清不可爱呢?再犀利的战鹰也有呆呆的时刻。
“我们现在的确是对立阵营,但是如果你在乎,我可以给盟主修书退出浩气盟。”裴弈墨把云清抱得更紧,“这样就不会有顾虑了。”
裴弈墨突然把云清拉离怀抱,双手扶着他的肩,“以后有一个人来找你麻烦,我们一起上,有一堆人来找你麻烦,也是我们一起上。”他眼睛亮亮的,映出落日的余晖,认真地说道,“千山万水我陪你,千军万马我陪你。”
云清看着他,面对这么认真的裴弈墨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云清,我可以喜欢你吗?”
夕照的太阳映红了天边,衬得枫桦的红叶一直烧到半空。云清不说话,裴弈墨也定定地看着他。
半晌,云清才低下头,淡淡地开口。
“好。”
裴弈墨眼角眉梢都绽开笑意,本以为会欣喜若狂,却只有自然而成的幸福感,淡淡的,满满的占据了他的心。
他抱住云清,在一天中最后的阳光透过枫桦红叶照射到他们身上的时候。他不敢说爱,也不敢承诺一生,那太过厚重,而云清是展翅的白鹤,不该被拴住。如果有离别,那就让自己去仰视这只美丽的仙鹤吧。
但是他不知道,云清在他怀里,已经收敛了翅膀。
他俯身,彼此离得很近,他闻到云清纯阳雪般冷清的味道,又带着阳光的色彩,一直照到他心里。云清没说话,也没动。于是他更进一步的靠近了那冰锋雕刻的唇瓣。裴弈墨闭上眼睛,纯阳的冰雪和万花的暖风将会相拥相溶。
“唔!咳咳咳!”
云清淡定地看着被震退了数尺,跪在地上捂着胸口的人。
“云道长……”裴弈墨无奈地从地上站起来,揉了揉心口,“你就不能换一招吗?”
“难道你要我出手就两仪?”云清说着,配合地反手抽剑。
“别别别!”裴弈墨故作惊恐地连连摆手,“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离经万花,你就不怕把我打坏了?”
“九转归一没什么伤害。”云清噔地把剑插回剑鞘,“你一个离经万花随便给自己扎两针就没事了。”
裴弈墨看他狡辩得头头是道,颇为吃惊地摇摇头,“道长你学坏了。”
“是吗?”云清睥睨了他一眼,“跟你学的。”
裴弈墨愣了愣,随即大笑起来。他的道长,真的学坏了。那不是挺好的?
☆、第八章
枫桦谷的红叶似乎能红到永恒。它们不随季节改变也不随时间褪色,一片一片固执地红着。连走到生命尽头的落叶也红得那般灿烂。
裴弈墨伸手接住飘落的枫叶,细细地打量了一阵,便放在唇边轻轻吹奏起来。
云清刚从内厅迈进客栈后院便看到那名风雅的万花弟子侧对着自己闭目站立。墨色的衣衫勾勒出挺拔的身材,黑色的长发随意地披着,并未佩戴头饰,看起来随性而懒散。早晨的阳光明媚干净,透过稀疏的枫叶包裹着他的身躯。裴弈墨整个人伫立在光明和温暖中,纯粹的阳光流转在他的衣袍上,他微微抬起下颚,柔和的五官被暖阳衬得更加温情。他勾起嘴角笑了,白皙的手指捏着一片红得通透的枫叶,薄唇轻启,便流泻出带着淡淡慵懒的音符。云清不知道,还有人能把叶片吹得这般好听。
“嗯?道长穿戴好了?”那人转头问他,唇边是清浅的笑意,眼中是半醉的光华。微风鼓动起他的黑衣长袍,裴弈墨向他更走近了一步,抬手把披散的长发随意顺到耳后。他仿佛带着某种不可抗拒的力量走向他,在一片明亮的阳光和火红的枫叶中走向他。
一定是因为阳光太炫目的缘由,云清觉得有些晕眩。
“云清?”直到裴弈墨已经走到他跟前,云清还愣愣地盯着他,他无奈地拍了拍越来越呆的道长。以前这只大肥羊那么犀利,杀人不眨眼,受伤不吭声的,现在怎么这般呆了?看着云清微红的脸颊和无辜的眼神,裴弈墨简直不敢相信自己面前是那个恶人谷的极道魔尊。
所以他抱住了云清。这样的表情让他觉得云清不会拒绝他,不会九转他。事实上,这一次他猜对了。
怀里的道长乖顺地没有动,甚至没有一点抗拒没有一点僵硬。这让裴弈墨心里被欣喜塞满了,看来云清真的答应他了。
“好道长……”他轻轻呼出一口气,把额头压到云清肩上,然后被云清身上冰雪的味道萦绕着,分外满足。他是这样喜欢怀里的人啊。
“嗯。”云清出乎意料的顺从,甚至抬手抚上他的背,把裴弈墨的长发缠绕在自己指尖。
裴弈墨身体竟然开始微微颤抖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真的拥有了这样一个冷清如白雪,残忍如修罗的人,但这个人正安静地依靠在自己怀里,真实可触。当初血腥而矛盾的美震撼了他,如今温顺而柔和的美彻底俘获了他。他拥紧怀里的人,不发一言,却又道尽了千言万语。
云清,云清。他在心里默默地刻上这个名字。
说什么不要阻碍他展翅飞翔。见鬼去吧!这个纯阳只能是他一个人的,他一个人的。
一辈子都不放手。
“裴弈墨?你干嘛呢?”云清被他抱得紧了忍不住伸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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