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奕诺叹了一口气:“没事的,会有转机的。”
李沐:“那你准备在这里住多久?”
夏奕诺:“妈妈不会让我等很久的,我也不会让师姐等太久。”
次日,李修恒又借口把外婆从李青峰处接回三河山庄。李沐直叹,修恒哥,你这手腕儿,不去当社区的大妈调停家长里短还真是可惜了。
李青岚照旧上班下班,未见丝毫不妥。只是如果没有必要,李青岚并不会和夏奕诺主动说话。夏奕诺白天上班,下班之后回家吃饭,饭后陪着外婆看看电视聊聊天,或者借口去咖啡馆帮忙,在十一点之前必定回家。
从前夏奕诺甚少下厨,这次还特地为全家做了一顿颇为丰盛的晚餐,老太太和李杜频频点头,直夸小宝真是长大了,顺带逗趣地损了一下厨房杀手李修恒。夏奕诺乐呵呵地说好吃就多吃点哈。餐桌上有几道程序稍显复杂的菜色,李青岚看在眼里,只是陪着笑着,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很快过去一周。
这天C城迎来一场忽如其来的暴雨。一到这样的天气,交通就成了大问题。早晚上下班高峰,拥堵可谓壮观。梁觉筠嘱咐夏奕诺吃完饭乖乖在家待着,夏奕诺依言早早地回房休息了。
下雨的夜晚是可以用来理直气壮的软弱的。夏奕诺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到窗外的雨点密密匝匝地打在玻璃上,想象着,这城市的灯火被雨水浸润的模样。
拿过手机,夏奕诺打了一行字发给梁觉筠:“在干什么呢?”
才几秒钟,对方便回复:“在书房,坐在沙发上用你的ipad听歌。”
夏奕诺勾起嘴角:“听什么?”
一张屏幕截图发过来。
截图的中央是一行醒目的歌词:你知道,就算大雨让这座城市颠倒,我会给你怀抱。
夏奕诺握着手机,抱着被子,在床上打了个滚。过了好一会儿,又在聊天软件的对话框打了几个字:“我给你讲一个睡前故事吧。”
梁觉筠回复:“好。”
夏奕诺:“故事的名字叫——我的暑假。”
“听名字好像是小学生的作文。”
“不许小看小学生作文。”
“好,我洗耳恭听。”
“知不知道上次为什么要带你去董庄?”
“为什么?”
夏奕诺手指开始在键盘上跳舞:“小时候一到放暑假,哥哥、我、沐沐,总会央求舅舅带我们去董庄。董庄的夏天,有风的早晨居多,天亮之后,远处苍山墨绿,天空湛蓝,宁静又远离喧嚣。我们常常坐在院子里发呆,看邻居老婆婆收拾庭院,看墙角的蚂蚁搬家,风吹过竹林沙沙作响,打朵儿的牵牛花五颜六色。应该说,董庄给我们的童年带来很多乐趣。”
“我尤其喜欢那条山溪。舅舅那时候会带着我们去溪边捉鱼翻螃蟹。天知道,那时候哥哥和我还在念小学,沐沐才念幼儿园,要是让外婆知道,肯定要念叨舅舅了。”
屏幕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梁觉筠都可以猜想到,当下夏奕诺脸上的神情。
“几年前,大概是在我博一的时候,董庄附近要修高速公路。靠西南边的一部分村民需要拆迁,搬到村子的东边。这还不算,因为要造过山隧道,说是要断掉那条山溪。我当时就在想,我都没有来得及遇到自己喜欢的人,没有来得及带着那个人去看看那条小溪,它怎么可以就这样没了呢?后来村民们经过多方交涉,算是保住了山溪。你说,是不是很庆幸。”
梁觉筠:“万幸。”
夏奕诺:“所以我想,赶紧带你去看看我的外婆家。”
梁觉筠:“所以你说,吾心安处是故乡。”
夏奕诺:“是啊,那天你问我什么是故乡,谈到了local和global的问题,还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回C城,我很开心。”
梁觉筠:“这个故事和‘我的暑假’的名字好像有点文不对题。”
夏奕诺:“是么?好像是有点跑题了。那我改个名字好了。”
梁觉筠:“那叫什么?”
夏奕诺:“我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司马昭之心
七十七、司马昭之心
夏奕诺连着两次约宋念吃饭,每回都是宋念说有事情脱不开身。等到夏奕诺以加班为借口准备和梁觉筠共进晚餐的时候,临近下班时间,宋念却突然致电,心急火燎地报了一个餐厅的名字,说是晚上一起吃饭,不见不散。
夏奕诺还没来得及回过神,电话就被挂了。紧接着,梁觉筠的电话就进来了。梁老师为难地表示May说今晚有一件非常非常重要的事情和自己商量,约了晚饭的时间。
程小姐一惯扛着大刀从半路杀出,夏奕诺俨然是习以为常了,至于事情究竟有多重要,也没有必要深究。既然如此,今晚只好各自安排。
餐厅就在C大附近,夏奕诺赶到之后站在门口正准备打电话,宋念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出现在眼前。
宋律师今天的画风又变了,一身黑色礼服,化了淡妆,中长发松散地披在肩头,欣长而立,衣袂飘飘,甚是惊艳。
“怎么,姐姐我随便捯饬了一下,夏老板就被迷得说不出话了?”宋念调侃道,语气嘚瑟,全然不见之前电话中的浮躁。
夏奕诺刚下班一身工装,指了指宋念的衣服,盈盈笑道:“是我没料到,要穿这么正式?”
宋念抬手看了一眼腕表: “哦,那倒没必要。其实我也是下午参加一个酒会,没来得及换衣服就过来了。”说完,不由分说地拉起夏奕诺的胳膊拐进餐厅,一边走一边解释,“记住,等下我们只管吃饭就行了。”
咦,这话说的,难道不是来吃饭的吗?
夏奕诺的迟疑让宋念停下脚步,双手抱肘:“嗯……我的意思,等下我们遇见熟人要尽量自然一点,就好像是碰巧遇见他们。明白吗?”
夏奕诺狐疑:“哪个熟人?”
宋念眨了眨眼,笑得颠倒众生:“进去你就知道了。”
显然,宋律师早已订好了座位。侍者带着两人落座,宋念镇定而淑女地浏览菜单,偶尔不经意朝某处一瞥,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微笑。
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如梦似幻的斑斓彩光。桌上摆放的白色瓷花瓶里,粉色的玫瑰羞答答地盛开。顺着刚刚宋念的目光,忽略餐厅那珠帘做的间隔,从某个刁钻的角度,夏奕诺总算看到了那个宋律师所谓的熟人——此时林筝扬正坐在十米开外的地方,她的对面则是一名青年男子。
原来如此。
夏奕诺心下了然,而此时宋念却依旧心无旁骛地看着菜单,让夏奕诺得不得佩服宋念的定力。
心里还在暗自揣测各种可能,猝不及防的,肩上被重重拍了一记。夏奕诺抬头一看,那张惊喜而热切的脸,不是邻居阿May程小姐又能是谁?下意识地往May身后看去,果不其然,两天未见的梁觉筠,正一脸巧笑嫣然。
夏奕诺想到了《卡萨布兰卡》的那句台词:“There are so many towns in the world; there are so many pubs in the town; she goes in mine。”和梁觉筠的爱情,像是一场历时二十多年自然而优雅的等待,是百转千回、萍水相逢之时,四目相对、怦然心动的声音。
程小姐自然是欢欢喜喜地打招呼:“sweetheart!好…久…不…见!”
自从和晏闻天在一起,程小姐的中文水平简直像是坐火箭般的蹿到天际。可是,夏奕诺忍不住腹诽,你几乎天天去一爿咖啡报到,我们明明前两天才见过的好不好。
宋念眼睛一亮,迅速朝林筝扬的方向瞥了一眼,接着把视线转向了梁觉筠,压低了声音打招呼:“梁老师!”
“宋律师,”梁觉筠示意衣着并不方便的宋念不用起身,“真是太巧了。”
宋念也就安然坐定,指指身边的空位,笑问:“还是第一次正式见到梁老师呢!梁老师这是和朋友一起吃饭吗?要不要坐一起?”
梁觉筠转身询问May,May面露难色,梁觉筠歉意地表示:“我朋友有点私事,恐怕要辜负宋律师的好意了。”
宋念摆摆手表示不介意。
简单地打完招呼,May就迫不及待地挽着梁觉筠走去另一边的座位。错身而过的时候,夏奕诺对梁觉筠轻声说了一句少喝点酒,梁觉筠假装不经意地捏了一下夏奕诺的小手,换来夏奕诺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这一幕落在宋律师眼里,宋念佯装愤懑不平:“哎,真是虐狗。”
夏奕诺抿嘴一乐:“我记得宋律师说过,你是传说中……在那山的那边海的那边,最是停不住的不羁的风?试问如此洒脱的你,怎么会介意身边情侣的小互动呢?”
宋念哑然失笑:“看不出来,嘴巴还挺厉害的!”说完唤来服务生,开始点餐。
夏奕诺感受到有一个目光一直注视着这边,于是在环视四周的时候,目光与林筝扬不期然地撞到一起。
林筝扬没有惊慌错愕也没有刻意躲开,反而举起酒杯朝夏奕诺扬了扬,笑容和第一次在有间书屋一样,让人有些捉摸不透。对此,夏奕诺报以一个礼貌善意的微笑。
这边厢,宋念对夏奕诺的小动作视若无睹,腰板挺得笔直,询问了夏奕诺是否有忌口,敲定了今晚的菜色。
服务生一离开,夏奕诺就笑容清浅,问道:“所以林老板是哪一个?惊艳时光,还是温柔岁月?”
这笃定的语气倒有些出乎宋念的意料。宋念瘪了瘪嘴,微微拧眉:“有这么明显吗?”
夏奕诺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宋念也不掩饰,靠在椅背上悠悠开口:“我和林筝扬的关系,说简单简单,但又没有那么简单……总之,不是你想的那样。对于她,我不想泛泛而谈。”
语毕,两人交换了一个心领神会的笑容。服务生适时地送上了开胃菜和酒。
“来,你尝尝,味道不错。”宋念张罗着,倒是对这家餐厅像老朋友一样的熟稔亲切,“我毕业之后,学校附近还真是开了不少有意思的店呐!”那特有的慵懒闲适的语调,意有所指。
夏奕诺看了一眼正谈笑风生的林筝扬,打趣道:“所以宋律师今天突然叫我来这里,是让我陪你来盯梢了?”
宋念噗嗤笑道:“喂,我光明正大的,说盯梢不太合适吧?况且,哪有人盯梢还叫上你这个外行的?”
夏奕诺挑眉:“哦?那就是激将法了?拿我当幌子来激一激林老板?”在确定恋爱关系前,每个人心里的那点小心思,自己怎么会不懂?每一次的试探和揣测,进攻和防御,必定都是一场心理战。
宋念闻言大笑:“我就是喜欢夏老板你这样冰雪聪明一点就通的!不过现阶段,嗯,恕我无可奉告。”
夏奕诺莞尔:“有句话说得很有意思,说真爱就像鬼魅,口口相传的人有许多,真正碰见的却没有几个。说实话,遇见师姐之前,我没有想象过我的爱情会是什么样子,也没有感受过那些所谓的,跳动的热忱。不知道宋律师,你是怎么看待爱情的?”
“爱情?”宋念摸了摸下巴,揣着明白装糊涂,“爱情就是,我来自云南元谋,你来自北京周口,我握住你长满茸毛的手,轻轻地咬上一口,啊,爱情,让我们学会直立行走!”
夏奕诺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有一个好朋友,十分崇拜古龙先生。她常常提及花满楼的一句话,原话我不太记得了,大致意思就是,每个人说谎都有原因的,有的人说谎是想骗别人,有的人说谎却是想骗自己。”
宋念无所谓地耸耸肩:“你想说我自欺欺人吗?OK,我承认。但是放心,我心里有数。”
夏奕诺抿着酒窝没有说话。宋念的心不自觉软了下来:“我知道你想说什么。用无所谓和不在乎伪装自己是吗?我们律师行业有一句格言——如果一个律师为自己辩护,那他是替自己找了一个愚蠢的律师。况且,我觉得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释。”
夏奕诺严肃正经脸:“那就好,宋律师,祝你成功。如果像是今天这样的状况,需要助攻的话,你随时找我。”
万万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宋念的狂笑和一身衣服着实不搭调:“喂,你干什么?好像我没人要似的!”
夏奕诺咂摸道:“我们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像智者一样劝慰别人,像傻子一样折磨自己。”
“嗯,你还蛮犀利的……”宋念觉得自己真是小看了夏奕诺,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哎,刚刚梁老师旁边的鬼妹是谁啊?”
夏奕诺笑得一派纯良:“林老板今天很漂亮。”
宋念:“……”
宋念是一个健谈的人,夏奕诺也不差,一顿饭下来,并不担心冷场。直到林筝扬那边结束离开,宋念才先行告辞。
倒是阿May,鬼鬼祟祟不肯跟夏奕诺说找梁觉筠商量的究竟是什么事情。夏奕诺也就一笑置之,没有追问。
掐指一算,夏奕诺已经在三河山庄住了小半个月了。
根据梁觉筠的意思,除了周末,夏奕诺隔一天与梁觉筠见一次面,原因是要留一个晚上在家陪家里人。大部分时候夏奕诺会在饭后赶回C大,若是遇到加班,梁觉筠会去夏奕诺公司楼下等她,两人吃完饭才各自回家。
有时候外婆会追问,小宝,晚上出去都忙什么,和谁在一起。夏奕诺实话实说,去咖啡馆帮忙,或者直接告之是去见梁觉筠了。夏奕诺没有讲出口的是,咖啡馆运作顺利,并不缺帮手,自己虽然时常去报道,却并不是出于作为老板的自觉,原因也只是梁觉筠。
老太太对这位有过一面之缘的梁老师很是惦记和欢喜,责怪夏奕诺应该多叫朋友回家吃饭,也不要总是宅在家里陪自己这个老太婆,年轻人该出去玩玩。夏奕诺笑着应承了,却未见一旁的李青岚有任何动静。一时之间,夏奕诺也找不到适合的机会,再说点什么。
夏奕诺开始有些心慌慌,怀疑这样的日子要持续多久。
尤其是每天晚上枕边空荡荡的,夏奕诺感到莫名的烦躁。因为不在三河山庄常住,夏奕诺房间里的摆设很简单,而从小到大留下来的各色物件,几乎都在C大旧宅。想到自己初初和梁觉筠同住,梁宅一派酒店似的冷清清空荡荡,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