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觉筠视若无睹。
众人见状,更是笑得癫狂。
夏奕诺索性扯了扯梁觉筠的衣角:“师姐……我被人欺负,你不心疼我吗?”
梁觉筠双目犹如一泓清水:“哦,没看出来。”
夏奕诺欲哭无泪,恨恨地指着麦世宁:“你过来,我们谈一谈人生!”
闹了一个晚上,次日,梁觉筠便飞往旧金山过圣诞,以及准备结题和后续离职相关事宜。夏奕诺因为工作走不开,无法同行,感叹良久:“人生无别离,谁知恩爱重。道理虽然都明白,可最近发生这么多事情,总是忍不住胡思乱想。在一起的幸福时光好像是偷来的,恨不得把它藏起来掖起来,专属你一个人。”
梁觉筠笑道:“小傻瓜,放心,一切都会越来越好。”
可不是吗?偷得浮生呐。
2015年的钟声敲响,七天后,麦世宁和张季康的掌上明珠张小北呱呱落地。麦世宁愣是用了六个多小时,顺产下八斤重的女婴。张季康在产房外急得团团转,只恨不能以身代劳。
麦世宁产后,张家各色补品食材、婴儿用品,迎来新一轮的高/潮,堆得跟座小山似的。
梁觉筠最是实在,给小北带回来几大罐的奶粉。夏奕诺小心翼翼地抱着小北,奶声奶气地哄道:“小北,你看,以前你干妈只给我一个人买这些东西,你一出生,我的地位真是岌岌可危!”
梁觉筠轻锤夏小宝胳膊一记。
“哎!”夏奕诺佯装叹气,继续对着小北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都怪你亲妈不争气啊,没有奶给你喝。将来你可要孝顺干妈,好歹你也算是喝着干妈的奶长大的。”
倚在床上尚在月子中的麦世宁,恨得牙痒痒:“夏小宝你真是够了!有你这么当小姨妈的吗?吃醋、秀恩爱都要有个限度!别以为老娘现在没力气修理你,有本事你来喂母乳!你来给小北去国外背一箱奶粉回来!”
夏奕诺对一脸傻乐呵的婴儿振振有词:“妈妈好凶哦!我们好怕怕啊!快跑,嗖!”说完便抱着小北穿梭般躲到梁觉筠身后。
麦世宁大呼:“简直是无法无天了!梁老师,你怎么能忍?!”
梁觉筠笑着摊摊手。恃宠而骄,不过如是。
搞笑的是,夏奕诺还要向夏奕言解释为什么他不是小北的哥哥,而是舅舅。从辈分年纪说到长幼排序。小男生迷迷瞪瞪听懂个大概,总之结论就是,这个像米其林一样肉嘟嘟的可爱女孩,不论是自己的妹妹还是外甥女,都要好好保护她,陪她一起长大。
遥想当年那部狗血的《无极》,除了引发了一场馒头血案,竟有一段台词所言极是:真正的速度是看不见的,就像风起云涌,日落月升,就像你不知道,树叶什么时候变黄,婴儿什么时候长出第一颗牙,就像你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人。
夏奕诺在心里暗暗地矫情了一把。不知道尚在襁褓之中,将来要成为艺术家的张小北,什么时候会长出第一颗牙?什么时候开始咿呀学语?什么时候长到像小言那般活蹦乱跳?甚至,什么时候,会爱上一个什么样的人?
时间将近农历新年,因着梁觉筠母亲早逝,李青岚主动在老太太面前提议收梁觉筠做干女儿。除夕,李修恒带钟卉回家吃年夜饭,李青岚叫夏奕诺也带上梁觉筠。夏奕诺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百感交集。梁觉筠在桌下紧紧握住了夏奕诺的手。
于是这个冬天就在融融暖意中与我们挥手告别,终于,迎来草长莺飞的春日。
范米依旧顶着一头倔强的卷毛,在咖啡师、糕点师、摄影师的角色之间切换自如。每每看到范米没心没肺的模样,麦世宁总是恨铁不成钢:“你看看,现在你妈的病情也稳定了,咖啡馆的生意风生水起的,身边的人都成双成对,你是不是可以考虑找个男朋友女朋友什么的了?再说,你那么喜欢小孩,难不成打算有丝分裂、孤雌生殖?你觉得上次修恒哥带来的那个齐谦怎么样,介绍你们认识?”
“少来啦!”范米哈哈大笑,“我说,自从当妈了之后,你就开始婆婆妈妈了。咱能不落窠臼吗?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两袖清风切克闹。”
为期两年的支教生涯过去了一半,恰逢花未眠一年一度的音乐会,苏旭偷偷回了趟C城。音乐会当天,夏奕诺一反常态,硬是拉李沐去做电灯泡。正巧那天事务所的事情特别多,,李沐老大不乐意。结果,苏旭意外登台,献上了那首令李沐一见倾情的《恋恋风尘》。真爱,从来都是一件值得等待的事情。
宋念出入北街的频率有增无减,闲暇时,也会来一爿咖啡坐坐,调戏一下范米,和兼职的小弟小妹混个脸熟。而宋律师谈古论今口若悬河之时,却只字不提对面有间书屋的林筝扬。
林老板一如既往地深居浅出,鲜少出现在夏奕诺的视线里。偶尔一爿咖啡出了新款的甜点,夏奕诺也会嘱咐店员送一些去有间书屋。
陈甸甸转博后更为忙碌。好几次,柯定豪甚至从她身上看到夏奕诺学生时代的影子。年轻人呐,都要努力学习工作,不枉青春。
May延长工作签证,继续以外聘教师的名义在C大国际交流学院任教。
AM公司在上半年的各大展销平台表现优异,业内口碑名列前茅,这当然少不了John和夏奕诺团队的功劳。而顾一稚的金毛小宝,因为年老多病,最终还是去世了。爱情,是不是也应该重生?
至于姜洋,听说辞掉了工作,回老家结婚。
六月,梁觉筠全职入驻C大医学院。在夏炎的坚持下,夏奕诺和梁觉筠搬到离C大两个街区的新房。
这一年,夏奕诺二十七岁,梁觉筠三十岁。
年龄对每个人来说都是一种财富。时光的历练可以让人变得从容不迫,恬淡通透,奇俏沉雄。那些所谓的年龄桎梏,只不过是挥霍光阴所积累的顽劣。如果成长让你前进的脚步不再轻盈,那么请记住要择善固执。After all; pain is inevitable; while suffering is optional。
作者有话要说:
☆、蝉鸣的夏季
八十一、蝉鸣的夏季
今年的梅雨季似乎特别漫长,整个六月,一直保持着间断而持续的雨。连雨不知春去,一晴方觉夏深。等到七月悄然而至,夏天总算是昭然若揭。
走在校园里,阳光炙烤着大地,白云缠绕着蓝天,用手遮住眼睛,可以隐隐看见太阳中间桔色的核。光从树叶间漏出来,被筛成斑驳的影子,又在地上映成或明或暗的光。爬山虎青翠欲滴,蝉鸣声此起彼伏,凉爽的风笼笼卷来,带起翠绿色的树叶飒飒轻响。青春是踩着自行车轮滚动的节点,仿佛可以把烦恼统统撇在身后。
这才是属于C大的,明晃晃的夏天。
再一眨眼,便是八月。
当初顾一稚信誓旦旦地让夏奕诺做好研发这一块,其他的事情不用操心。结果这次公司去D市做展销,夏奕诺却被通知要随行出差。夏奕诺私底下悄悄地向顾一稚提出疑问,顾一稚美其名曰,一个成功的销售后面,无疑需要强大的技术支持;而一个年轻漂亮的技术总监,可以点燃一个平庸无奇的销售团队。往年不得不亲力亲为、配合销售部做展销技术顾问的John,听了这消息,实实在在感到舒爽轻松,甚至是幸灾乐祸。
夏奕诺忍不住腹诽,奸商啊奸商。又在心里一遍遍地告诉自己,小孩子才害怕分离,咱们成年人,嘿嘿,只计划惊喜。
回程那天,梁觉筠去机场接的夏奕诺。梁老师一袭薄荷绿的连衣裙,仿佛走路都可以生风。
放好行李,梁觉筠坐上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问夏奕诺今天是否还有其他安排。
夏奕诺摇摇头。
梁觉筠笑意款款:“好,那我们去董庄。”
夏奕诺扣好安全带,抬起头一脸惊讶:“董庄?”
梁觉筠:“嗯。干妈说有些东西要带给魏叔叔,让我们有空跑一趟。”
夏奕诺:“这样啊,好啊,反正今天也没其他事情了,我们早去早回。”
“正好明天你过生日,”梁觉筠嘴角勾起一抹笑,戴上墨镜,发动车子,“我们今天可以单独庆祝一下,顺便在董庄住一晚。明天再一起回家吃饭,已经约好了修恒和麦麦。”
夏奕诺:“啊?明天不是我们单独庆祝吗?”
梁觉筠:“怎么,今天和明天有区别吗?”
夏奕诺寻思着:“这样啊,区别倒是不大……”
原本计划明晚和梁觉筠二人世界的,看来要提前一天了。
“等下!”夏奕诺盯着车子行驶的方向,忍不住拔高了音量,“这条路……我们这是直接去董庄?不先回趟家吗?!”
梁觉筠不动声色,心里暗笑:“是啊,回家干什么?该带的东西我都给你带了,你就放心吧。”
夏奕诺呆愣在那里,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梁觉筠:“怎么?家里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落了?”
“没有!”夏奕诺飞快地否认,有些心虚地看了眼梁觉筠,又马上把眼神移开。
迎面十字路口红灯亮了,梁觉筠踩下刹车,突然倾身到副驾,夏奕诺紧张地直起了身子,结果梁觉筠只是替自己把前面的遮阳板放下。
重新坐好,梁觉筠气定神闲地继续开车:“你先休息一下,到了我叫你。”
夏奕诺悻悻地点了点头:“哦。”
车子沿着机场公路上了高速,夏奕诺摸出手机,偷偷发了条信息给麦世宁:“今天有没有空来趟董庄?”
没想到麦世宁一个电话杀过来。夏奕诺按下通话键,才喂了一声,对方异常火爆的声音就传来:“你神经病啊!来回董庄好几个小时,你来替我带孩子啊!你们家梁老师昨天还跟我说,今天要先带你去过生日的,你搞什么鬼?明天回来再一起吃饭啦!好了,乖!挂啦!”
“哎……”夏奕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已经掐断了电话。
车子里只有空调吹出来的呼呼风声,也不知道刚刚麦世宁那一嗓子漏音厉不厉害。夏奕诺摸摸鼻子,罢了罢了。
梁觉筠直视前方,看不清墨镜下的表情,只是微微扬起嘴角。
夏奕诺赶忙赔笑:“嘿嘿,是麦麦,问我们明天的安排。”
梁觉筠:“哦。”
夏奕诺:“她最近火气太大,要降降火。”
梁觉筠:“嗯。”
车窗外面是一望无垠的绿油油的田野,为了掩饰心里的小九九,夏奕诺胡乱指向窗外,岔开话题:“你小时候有没有听过一首世界名曲,名字叫做《铁牛》?”
梁觉筠始终保持着那一抹浅笑:“没有。”
“没关系,我给你唱!你听好了啊!”夏小宝煞有其事地清了清嗓子,“铁牛铁牛跑跑,田里长出苗苗,苗苗喝了清水,长大变成麦苗。麦苗越长越高,田里一片金黄,东边黄,西边黄,铁牛收割忙!”
梁觉筠的表情有些微妙。
夏奕诺:“怎么样,有没有印象?”
梁觉筠:“之前没有,现在有了。”
夏奕诺:“咳!铁牛者,拖拉机也!我觉得这首歌入选青少年音乐教材是极好的!因为它可以告诉我们许多浅显的道理。比如说,农作物的生长规律,比如说,科学技术是第一生产力。所以我们要努力做实验,好好搞科研!”
梁觉筠看了看前方路况,摘下墨镜,迅速瞟了夏小宝一眼:“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夏奕诺被那颇有意味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怵,赶紧抢答。差点就没忍住,想伸手去抓门上的扶手。
梁觉筠将夏小宝的慌乱尽摄瞳底,朱唇轻启:“你很喜欢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不是啊,不是这样的!那是因为我现在心虚啊,心虚!
“不过,”梁觉筠双眸微敛,“我还蛮喜欢听你胡说八道的。”
夏奕诺硬生生憋回去一身冷汗:“呵呵……你、你喜欢就好!”
抵达董庄已经是下午,在李家老宅稍作打扫和休憩,两人便提着李青岚交代的东西去了位于村口外的钓鱼场。魏平夫妇热情地留两人吃晚饭,两人便恭敬不如从命。
乡间的晚饭早,吃完饭,又聊了些家长里短,时间才不过七点。和魏平夫妇道别,夏奕诺和梁觉筠沿着两边种着水杉的乡间小路,步行回李宅。
日薄西山,鸟雀归巢。地还是烫的,风却是凉的。透过水杉,可以看到远处绰约的含烟山色。羞赧的晚霞染红了漫无边际的天空,与丰沃的土地相望,温柔的余晖从云缝中轻斜而出,与年轻的脸庞相拥。两人十指交缠在一起,松散地牵着,闲庭信步,谁都没有说话。
再转一个弯,走到村口。村民们吃完饭,衣着清凉,在乡间小道散步。晚风习习,擦肩而过的时候,甚至可以闻到对方身上带上水汽弥漫的沐浴液和花露水的味道。
不远处,有三两成群的小孩子正拿着手电筒,弯着腰用树枝悉悉索索在地上找什么,不一会儿,又扬起脑袋朝树上张望。
梁觉筠好奇:“他们这是在……捉知了?”
夏奕诺:“应该是吧,这个你也懂?”
梁觉筠:“大学时代的动物学,我们有野外实习的项目。老师会带着学生去采集标本,甚至还有机会去森林露营。Cryptotympana,当然会有讲到。”
夏奕诺:“我当年也学过动物学这门课,不过医学院的动物学是偏动物生理学方向的。听起来,生物学的实习比临床医学的实习有意思多了。”
梁觉筠笑道:“那可未必哦!敢解剖尸体的医学生,未必敢碰蛇虫鼠蚁,飞禽走兽。”
夏奕诺腰板挺得笔直,对此嗤之以鼻:“太小看我们学医的了。”
“别动!”梁觉筠突然一脸严肃,“小宝,你背上好像有个东西。”
“我才不信。”夏小宝嘴里这么说,身子却倏地定住,不敢乱动。
梁觉筠慢慢挪动步子,站到夏奕诺身后。
夏奕诺浑身直起鸡皮疙瘩:“不会这么巧吧!”
梁觉筠眉头轻皱:“你先不要乱动。”
夏奕诺闻言,声音开始发颤,俊俏白皙的小脸蛋都绿了:“到、到底是什么东西?”
梁觉筠定了两秒,才噗嗤一声,额头抵在夏奕诺的背上闷笑。
夏奕诺惊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