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义之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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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义之歌-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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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地的故事
车过分水岭,公路两旁出现了一望无际的草原,我意识到已进入“草地”了。可眼前却是一派牧歌式的风光,蓝天、白云、牧场,遍野的牦牛、点点的帐房、马上悠闲的藏民,将采风团的兄弟姐妹们陶醉得就像冰山上寻觅到雪莲的慕花人,忘情无我,神魂出窍。 据说,一些年轻人面对这伊甸园般的草原风情,对红军过草地艰难的真实性产生了怀疑。其实这种沧海桑田的变化是半个世纪来自然的演变和藏族同胞在政府的帮助下改造自然的结果,但这也反衬出对红军过草地的艰苦性宣传的欠缺。我是读着王愿坚的《七根火柴》长大的,文中描写草地的险恶虽然令我惊心,但与绝地和死亡牵手,是我不曾想过的。炼狱造就英雄,此行能够帮助我真正认识红军,就是从真实地了解到红军在草地历尽劫波开始的。

  为我们参观红军遗址做向导的诺尔盖县委党史研究室主任蒋桂花是位对红军怀有深厚感情的藏族干部,对红军在川西北草原的历史做了艰苦的研究工作。蒋桂花介绍说,红一方面军过草地的1935年七八月份正是雨水充沛的季节,茫茫数百里的水草泽国蒙着一层灰黑的沼气,荒无人烟,风雨无常,白天烈日灸人,夜晚又骤降奇寒。泥潭陷人对红军已不是主要危险,威胁红军生命的是饥饿。红军准备的干粮进入草地两三天就吃光了,先头部队还有野菜可挖,后续部队连野菜都难以找寻。由于饥饿难抵寒冷,大批的战士夜晚相依而眠,第二天唤他们时已经死去。随着路程的延伸,死亡的越来越多,以至后续部队无需向导,沿着尸体就可以找到行军路线。打先锋的红一方面军一军团在草地掉队牺牲近五百人。红一方面军走出草地后仅余八千人。一年后,红二、四方面军北上进入草地已是红军的第三次过草地,食物更难找到。据老将军王恩茂回忆,红二方面军六军从甘孜到阿坝就死亡750多人,从阿坝到包座死亡的更多。尤其最后两日,已到生存极限。蒋桂花曾骑摩托车到包座附近红二、四方面军经过的草原调查,见到一段约两公里的草地至今一窝窝的白骨连绵不绝。

  红军走出草地的第一个村寨是班佑,也是红军抱有极大希望的目的地。到后方知,由于藏民对红军的不了解,在红军到达前就已逃到很远的山里,几十户的寨子空空如也,找不到粮食。因为饥饿和失望,许多战士坐下就再也没有起来。蒋桂花听班佑的老人讲,红军走后,回到寨子的藏民发现家家都有饿死的红军,或倚墙靠坐,或倒卧在地;收拾的遗体有七八百具之多。安葬他们时,不小心用力一拉,尸体的手脚就会掉下。 

  红军过草地到底牺牲了多少?蒋桂花说,非战斗死亡一万多人。

  红军进入川西北藏区后,蒋介石到成都督战,实行碉堡封锁战术。他以为只要将红军困在川西北高原,便会不战而胜。他不相信红军能够过草地,认为那是人所不能及的,甚至草地北部的要冲包座也只布防了很少的兵力,当得知红军进入草地才急调一个师增援。红军先头部队8月25日走出草地,29日便开始了对包座的攻击。

  包座是红军北上甘肃的必经之路,湍急的包座河两岸山高坡陡,易守难攻。此时,红一方面军走过草地后减员严重,疲惫不堪,红四方面军总指挥徐向前为让红一方面军修整,主动请缨上阵。战士们忍着饥饿和疲劳与白军激战三昼夜。战斗中红四军十师师长王友钧将机枪架在警卫员的肩上掩护战士攻击,中弹牺牲。此役毙伤敌4000余人,俘虏800余人,打开了北上的道路。攻下敌营后,饥饿的战士找到被敌人烧毁的粮仓,抓起烧糊的粮食就往嘴里塞。蒋桂花说,包座之战是很惨烈的,四方面军牺牲的战士不比敌人少。战士的遗体原安葬在包座山上,由于山是藏民的神山,不能做墓地,红军走后,藏民回寨又将战士们按照藏族的习俗进行水葬。数不清的尸体一时阻塞了湍急的包座河。

  有史学家评述,红军在草地从死亡中杀出一条生路后,红军、白军之争便已战未果胜已明。有资料说,包座之战中战败的白军退逃松潘形如饥民,死伤无计。不仅如此,得知红军冲出川西北草地,筑碉堡封锁线围困红军的各路白军竟松了口气,为能撤离这片地狱般的土地而庆幸。相形之下,红军能够写出过草地的经典之作已在不言中了。

  人类对英雄的崇拜就像船帆对风的渴望。坚定的信仰、无畏的勇气,即使面对死亡也决不退却的气概,这些高尚的品质永远激励着人类不断地进取。红军就是鼓帆的风。

  在蒙蒙的细雨中我们来到日干乔大沼泽凭吊红军。这是川西北最大的草地,是红军与大自然搏斗最惨烈的地方。肃穆远眺,广袤的草原深邃而淡远,水气迷离的天际传递着一种悲壮的气息,像红军的英灵从冥冥中走来。

  不知是雨水还是泪珠,我的面颊湿了。

留住美丽——红原印象
走进红原就走进了梦的世界。海蓝色的天空是那样深远而宁静,碧绿色的草原是那样广阔而安祥,遍野的牦牛是那样肥硕而自得,马上的牧民是那样悠闲而飘逸。在这大自然笔下的牧歌风情画中,你甚至从远处帐房旁缓缓升起的炊烟中都能感受到悠扬的牧笛声。

  雪山孕育的嘎曲河向北静静地穿过红原草原,在一个叫月亮湾的地方不经意地展现了一下天上人间的绝色姿容。湛蓝的河水像一条天梭织成的飘带,从海蓝色的天空飘落在碧绿的草原上,柔和地折成一道道漂亮的回弯,犹如无数个弯弯的月亮从天上坠落红原。

  静静的河水,静静的草原,静静的蓝天。站在这空灵、圣洁的穹宇下,你的心都会停下来,唯恐心声惊醒了眼前的世界。这是一种令一切艺术家都感到绝望的美,因为他们无法攀登这美的高峰。

  我相信宗教和哲学的灵感来自大自然的话。面对着红原的天空大地,一切凡尘会突然离你而去,思维变得清澈,精神变得崇高。那是种让你不能不思考人生的境地,就像站在大海不能不捕捉浪花一样。

  红原地处川西北湿地高原腹部,自古人烟罕至,如果不是七十年前红军长征在这里留下足迹,历史或许永远不会记录下它。1960年,周恩来总理批准建县,亲自命名为“红原”,寓意为红军走过的草原。

  在与红原人的接触中,可以感受到他们对总理的命名是很自豪的。这种自豪不仅仅出自红军给予他们的荣誉,更重要的是他们曾给予过红军帮助。当年中央红军从雪山下来与红四方面军会合走进川西北高原时,兵力达十万之众,而红军所到之处人口不足二十万。高原少粮,恶劣的环境使牲畜也不多见,川西北的人民几乎是倾其所有奉献给红军。红军在草地挑战生存极限创造奇迹的生命中有着川西北人民的乳汁。毛泽东在陕北对斯诺回忆这段经历时说:“这是我们唯一的外债,有一天我们必须向藏民偿还我们不得不从他们那里拿走的粮食。”

  圣洁的心一定会得到圣洁的回报。世界上最神奇美丽的地方梦一般地降在红原,正是对藏族同胞最好的报答。

  由魔鬼似的沼泽变成美丽的草原,这短短半个世纪出现的沧海桑田的变化的确令人不可思议。据科学的考证,这里有自然之手的力量,也有人之双手的改造。世界气候的变暖使沼泽补充不到充足的水分,沼泽连年退缩变成草原;新中国成立后,藏区人口剧增,牧民逐渐定居,修渠排水,造田种粮,加快了沼泽的消失。据介绍,红原县城始建之初四周还有沼泽,人畜不敢随意闯入。红原的绝美风光是自然和人共同创造的,可在我的心中依然觉得这是一种神秘的力量赐予藏族同胞的礼物。这神秘的力量就是红军的英灵吧?

  到红原县城夜宿的傍晚,我们六七个人结伴在街上找到一家有奶茶喝的小店铺。屋内的藏式茶桌顺墙摆着,已有两个健壮的藏族汉子在喝茶。见我们进来,一位漂亮的藏族姑娘热情地将我们迎到另一边坐下。她的汉语很好,知道我们只是喝奶茶,便进到后面的操作间。操作间与外面只隔着一面通亮的玻璃,使我们能够一览无遗地看到姑娘的忙碌。

  姑娘端上奶茶便站在一旁看着我们,似在欣赏她的杰作。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奶茶,醇厚喷香的味道令我沉醉在一种灵魂升天的感觉。大家都兴奋起来。“我要吃糌粑。”一位女士突然说。“我也要吃!”大家都举起了手。姑娘愉快地又回到操作间,我们又可以隔着玻璃窗边喝奶茶边看她的忙碌。

  对面的藏族汉子与我们攀谈起来,知道我们来自北京兴奋不已。

  一位男士忽然问年纪大的藏族汉子:“藏语的姑娘怎么说?”

  “依牧。”

  “依牧!”男士向着操作间唤道。没有反应。

  “大点声音!大点声音!”年纪大的藏族汉子用生硬的汉话笑着喊道。

  “依牧!”我们一起向着玻璃窗那边的姑娘喊起来。

  “听到了,不要急!” 玻璃窗那边传来姑娘爽朗的笑声,像在哄一帮孩子。

  糌粑依然那样香美。

  天已很晚,我们起身告辞。姑娘收了我们十元钱,这令我们唏嘘慨叹许久。那年纪大的藏族汉子礼貌地与我们招手道别,他没有起身,由姑娘送我们出来。我看出那汉子是姑娘的父亲。

  走在红原的街上心中是那样满足,因为质朴豪放的红原人与红原的土地一样的美。这不啻人生最大的享受。

  可是,当我们要离开红原的时候,每个人都在担心红原的美能否永驻。大自然不是取之不尽的口袋,我们见过太多的美被发现又被毁灭。当自然的手将沼泽变成草原,又将草原变成荒漠的时候;当人的手将沼泽变成良田,又将良田变成碱滩的时候,美便被创造者又变成了丑恶。这种担心源于我们听到了即将在红原建造飞机场的消息。大片的草原将被水泥覆盖,随之而来的将是宾馆、饭店、游泳池、高尔夫球场、高速公路,一切现代化的东西带着成千上万的游客涌进红原。这对于淳朴善良的红原人是福还是祸?对于空灵圣洁的红原大地是福还是祸?

  我们是带着祈祷离开红原的,祈祷红原的美永远留在人间。。 最好的txt下载网

与雪山的对话
雪山草地在民族的记忆中早已成为红军长征的象征,这使我随北京市文艺家重走长征路采风团溯大渡河而上,进入川西北大草原后,便倾尽心力去寻找红军长征为什么随着时间的久远越来越被人们怀念和敬仰的答案。

  车过马尔康、卓尔基,一路向北来到红原县的分水岭。史载,1935年8月21日,红一军二师四团在团长王开湘、政委杨成武的率领下,作为红军的开路先锋进入草地。22日中午到达分水岭。此时,漫天大雪,冰雹骤降,先锋团在此只插一路标,继续前进。毋庸置疑这里是数万红军战士和统帅过雪山草地都曾驻足过的地方。

  分水岭俗称查真梁子,岭分长江、黄河,以南的河流由北向南流向长江,以北的河流由南向北流向黄河,虽因地处高原远望只是一座平缓的山丘,海拔却有4300米,是我们此行的最高点。令人难以置信的是,这里竟是七十年前让红军几乎陷入绝境的草地。红军一定没有到岭上,但岭下也见不到吞噬红军的泥沼,有的是肥美的鲜草,斑斓的野花和数不清的牦牛。大自然的变化啊,难道真的让长征仅成为民族的记忆了吗?

  我们缓缓地向岭上走去,腿重胸闷气喘,像有股外力挤压着心脏。这种高原反应的感觉反而令我兴奋。我想让记忆变成真实,哪怕只是一点点皮毛的感受。

  高原的天空有如海蓝色的明镜,蓝得令人心醉,透得令人目眩;岭下的旷野又像是碧绿的大海,蜿蜒起伏,浪逐天涯;海蓝碧绿在天际相融,绘成了一幅无与伦比的图画。采风团的画家摄影家们被这神奇的色彩所陶醉,按捺不住创作的冲动,先我们向岭上攀去。此时谁也不会想到一幅更加壮美的大自然杰作在等待着我们。

  随着攀登的脚步,南方天边的海蓝碧绿间突然现出一点耀眼的白光。岭路渐高,白光也随着渐大渐强。霍然,数座白色的山巅跳出碧绿的地平线,在海蓝的天空中放射出白色的光芒。“雪山!”我的心怦然一动,脱口叫道,一股热流倏地在周身奔腾起来。由于行程的急迫,我们从数座雪山的脚下穿行而过,山险谷深,没有见到雪山的真容,心存的遗憾竟在分水岭意外的得到了补偿。这应是红军翻越的第四座雪山打鼓山,距分水岭约七十公里。

  登上岭顶,雪山的数座山巅已连缀成起伏的山峦。岭上,藏民插置的经幡在风中猎猎作响。空旷的天宇下四野茫茫,生命显得那样渺小和羸弱,惟有雪山在蓝天碧野的衬托下尽显出嵯峨雄伟的身姿。我伫立在山风中凝望着雪山,心如梵境,高天阔野骤然变得宁静无音。

  一定是心灵的召唤,眼前的蓝天骤起风云,雪山上涌现出数万红军,战马嘶鸣,红旗漫卷,像一股洪流踏雪而下。我的胸膛被这种无坚不摧的气概撞击着,周身的热血越发的沸腾。雪山啊,红军的英勇只是历史的一瞬,却让我的民族数十年来燃烧着永不熄灭的心火。你能回答我吗,这火焰为什么永驻心中?

  公元前218年,迦太基统帅汉尼拔率十万大军翻越阿尔卑斯山远征罗马。斯诺在他的那本《西行漫记》中评价说,汉尼拔的远征在红军的长征面前只不过“像一场假日远足”,可史学家们却断言汉尼拔使人类的军事史开辟了新的一页。成吉思汗对亚欧的远征,胜利与杀戮相映;拿破仑对欧洲的征伐,光荣与罪恶共存,他们在历史上的一瞬都因为征服他人而成为永恒。那么红军呢?血战湘江,四渡赤水,巧渡金沙,飞夺泸定,过雪山草地,取腊子隘口,他们书写的无古人来者的英雄史诗,却是为了生存而战,从弱小到强大,直至开创中华民族的复兴之路。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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