轰的一声,直柳玳被一股巨力震得双耳雷鸣、眼冒金星,张口吐出一口鲜血,落入水中。
黑水童子笑嘻嘻地落在水面,扛着他那三尺长的青铜拨浪鼓,撇嘴道:“废物!”说罢张开左手,朝着前方,双目微闭,口中念念有词。
躲在城中的三目族将士见状,心知他另有后着,纷纷呐喊着冲了出来,人还未至,弓箭飞镖,已经雨一般撒了过来。
蓬蓬连声,黑水童子四周的河水突然冲天而起,在他周围形成一圈铁桶般的水壁,护住他的身体,箭镖射在上面,就像水枪射中了海绵,轻易透入其中,却一下子丧失了力道,无法穿壁而过。
黑水童子脸上露出笑意,就像一个小孩子刚刚拔掉了蚱蜢的大腿一样,笑得开心而冷酷:“天龙吸水!五方杀阵!”他身外三丈远近的水面上立时起了变化,迅速旋转出五个径约丈余的巨大漩涡,接着漩涡深处同时发出龙鸣般的巨响,五条螺旋形的水柱冲天而起,升到数十米的高空,水柱顶部渐渐幻化出龙头的形状。
嗖嗖嗖三声,三名三目族勇士纵身而起,他们也看出黑水童子施展的法术非同一般,飞身冲出之后,不约而同的合力攻向其中一根水柱。
黑水童子视若无睹,只是冷冷的一笑,高声喝道:“动手!”
流淌在巩阳城大街小巷的河水之中,突然蹿起五十余道人影,一出水面,就伴随着一轮十字镖、毒烟、霹雳弹,杀得躲在屋顶、树梢的三目族人鬼哭狼嚎、鸡飞狗跳。这些鬼隐杀众攻击敌人之后,绝不停留,暗器出手的同时,身体就朝着河水飞坠,使得三目族将士想要还手却找不到目标。
而冲向水柱的三名青倭,就在即将扑到的时候,水柱突然一沉,三道水流激射而出,贯穿了他们的身体,顿时洒下漫天血花。
在鬼隐杀众如此神出鬼没的偷袭之下,三目族将士别说还击,连招架也没有办法,唯一可见的敌人,似乎只有傲然立在水面的黑水童子。
三目族人屡经重创,不由得激发了被恐惧压抑的凶性,纷纷抛开生死之念,持刀舞枪,从四面八方冲向黑水童子。
黑水童子哈哈一笑,手中拨浪鼓一转,激射出三股腥臭刺鼻的黑色汁液,黑水射出不到三丈,他便用手一指,黑水灵蛇般飞舞游弋,所到之处,接物物腐,沾人人化,顿时将身外三丈化为一片死域。
三目族将士见一连死了十余名勇士都无法靠近黑水童子,立时改变战略,将他围在中央,乱箭飞射。
黑水童子哼的一声,拨浪鼓舞动起来,化成一片青光,泼水不进,三目族的箭雨竟然奈何他不得。
就在此时,黑水童子四周的五根水柱不但化出龙头,通体鳞甲隐现,形象越来越逼真,黑水童子见状一声长啸,挥掌猛然敲击拨浪鼓鼓面,发出咚咚的声响。
那五条水龙听到鼓声,就像被灌入了生命一般,长嘶过后,猛然扑向围绕在黑水童子周围的三目族将士。
水龙悍然扑至,直非人力所能抗衡,三目族的战阵立时土崩瓦解,许多人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就被巨大的水力压得胸腔凹陷、骨骼尽碎而死。
幸存的三目族人见势不妙,正要转身逃跑,水龙突然身体一抖,身上鳞甲化作无数水弹四外飞射,铺天盖地,不留一点躲避的空间。
***
易锋寒拔出碧玉宝刀,迎上查力士的铁锤。
刀锤相交,没有发出一点声息。碧玉宝刀就像胶水一般粘在铁锤之上,随着它进退伸屈,一派随波逐流的势头。
查力士生出无处着力的感觉,心头不禁烦躁起来:“滚开!”双手握住锤柄一转,轰的一声,锤头炸出一团精光,刚猛强劲的真气汹涌四溢,将易锋寒连人带马震开三尺。
易锋寒一勒座下战马,战马发出一声长嘶,人立而起,易锋寒猛然挥刀,闪电般劈下。
查力士将锤一挺,悍然迎上。
谁知易锋寒的宝刀甫一接触铁锤,突然化斩为削,顺着锤柄刮向查力士的手指。
查力士只觉一股寒气侵袭过来,手指微微发僵,心头暗自一凛:“这小子的内功好邪门!”嘿的一声,运锤横扫,凭着自身神力将碧玉宝刀挡开。
易锋寒用刀背一支撑,借着查力士的巨力抽身后退,长笑一声:“放箭!”说罢转身就跑,附近的南征军将士连忙弩箭齐发,射向查力士。
查力士虽在激战之中,但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已经察觉到巩阳城中的异样,心中生出擒贼先擒王的念头,大喝道:“小贼哪里跑?!”双腿一夹马腹,一面运锤如风、抵挡射过来的乱箭,一面奋起直追,跟在易锋寒后面紧随不舍。
查力士悍勇绝伦,铁锤挥舞之处,劲风凛冽,南征军的乱箭还未近前,就被锤风荡开。
易锋寒似乎不虞有此,脸上微微露出惊慌的神情,一面策马扬鞭、仓惶奔逃,一面反身射箭,企图阻止查力士追击。
查力士见状愈发不肯放过易锋寒,大喝一声:“小贼留下狗命!”挥舞铁锤,击落易锋寒的飞箭,全力追杀过去。
易锋寒也不与查力士正面交锋,一味逃跑,二人马速甚快,不消多时,便一前一后来到了巩阳城西郊的落雁坡。
落雁坡地势陡峭狭窄,不利马行,易锋寒的战马一上坡,速度就滞缓下来。
查力士虽然知道落雁坡地势险恶,有些怀疑易锋寒佯逃诱敌,但是自恃勇武,不以中伏为意,心头冷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追了上去。
查力士到了坡上,感觉战马奔驰不起来,反而不如自己步行来得轻便,怒吼一声,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扑向易锋寒。
易锋寒听得身后风声呼呼,知道查力士已经追上,当下长啸一声,身形腾空而起,像旋风一般卷向坡顶,碧玉宝刀散作一圈碧芒,护住他的身体。
查力士飞速赶至,猛然一锤砸在易锋寒的刀光之上。
蓬的一声巨响,易锋寒接连使出七种卸力、借力的心法,方才勉强化解了查力士的蛮力,身体像抛出去的铅球,远远飞向坡顶。
查力士哪里肯舍,暴喝声中,挥锤再次扑击而去。
易锋寒胸口气血沸腾、难受之极,见状不敢硬拼,强自提运一口真气,全力向前一冲,嗖的一声,身形骤然加速,拉开了与查力士的距离。
查力士的铁锤虽然落了个空,但是他知道易锋寒这样不留余力的飞奔乃是武家大忌、不可持久,心中不忧反喜,脚尖一点地,箭一般朝着易锋寒追去。
眼见坡顶在望,易锋寒骤然止步,长啸一声,碧玉宝刀化作无数竹叶形的光华,将查力士全身笼罩其中。
查力士道了一声:“来得好!”运锤迎击。
这次易锋寒没有使用虚招,也未避其锋芒,而是以快打快、以硬碰硬,铮铮之声像炒豆子一样响个不停。
易、查二人接连硬拼了一百多下,易锋寒只觉自己双臂酸麻、太阳穴胀痛、胸口就像压了千钧大石般郁闷,自知坚持不了多久,暴喝一声:“逆龙斩!”双手持刀,挥刀上挑,招式简洁干脆,没有一丝的花俏,夹着一往无前的气势和冰冷刺骨的寒潮,斩向查力士。
查力士已经察觉到易锋寒的真气减弱,正在打算乘机全力攻杀,一见易锋寒使出如此刚猛的刀招,哈哈大笑道:“你想早点投胎么?我成全你!”双手将铁锤一抖,锤头绽放出一团不可逼视的精光,迎上碧玉宝刀。
轰的一声,查力士被震得站立不稳、踉跄后退,手中铁锤也被易锋寒劈开一条深达三寸的裂痕。
易锋寒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纵声狂笑道:“青倭双猛,也不过如此!”说罢身形一展,飘然落向坡顶。
查力士勃然大怒,顾不得调整犹自紊乱不堪的内息,强自提运真气,纵身跃上坡顶:“别跑!”
随着一声咳嗽,落雁坡顶现出花溅泪消瘦的身影,苍白的脸上微微泛出一丝红晕,青筋浮现的右手压在一柄粉红色长刀之上,立如青松:“你来了。”
查力士见状一愣,目光一瞥,发现易锋寒已经不知去向,狞笑道:“我当易锋寒有什么高明埋伏,原来是你这个痨病鬼!看你半死不活的样子,趁早咽气得了,免得老子动手!”
花溅泪慢慢抬起头,望着天空,幽幽地道:“明年樱山的樱花,我是看不到了。”话音刚落,天空突然变了颜色,一片粉红的樱花飘洒飞舞,笼罩着整个天地。
查力士暗运真气,嗤笑道:“原来你不但是痨病鬼,还是娘娘腔,生死相搏的当儿,你还有闲情捣鼓这些玩意儿。”
花溅泪微微一笑,手一伸,持刀直指查力士心房,神情悠然,仿佛已与天地樱花融为一体。
不等查力士反应,一道粉红色长虹已经飞了过来,带着漫天遍地的樱花,扑面而来。
查力士大吼一声,浑身肌肉凸出,散发着淡淡的黑色光辉,猛然挥锤迎上。
哧的一声轻响,血花、樱花同时飞散,花溅泪长身站在花雨之中,昂着头轻笑道:“谢谢易公子成全。生如繁花,死亦灿烂,我真是不虚此生。广平,以后飘花门的门主,就是你了。”说罢将刀插在地上,徐徐闭上了眼睛。在他身后,横着一个铺满了樱花的人形。
………【第七十九章 得巩阳】………
冬天正是枯水季节,即便是浏河这样的大江,日向朝阳拦闸积蓄的水量仍然不足以淹没巩阳城。不到半柱香时间,弥漫到街道中的洪水就开始减退,等到晨曦初现,易锋寒领兵入城的时候,已经只剩下一地的泥泞狼藉,再无积水。
此时黑水童子已经领着鬼隐杀众悄然撤走,嵇千石暗中发展的民兵组织控制了巩阳城的各处要地,一面搜索捕杀漏网的三目族人,一面安抚城中的百姓。
易锋寒进城之后,立即与当地的民兵首领石城会晤,刻意问了几句守城的要领,确认嵇千石的推荐无差后,呵呵笑道:“石将军是军人出身?怎么没有听过你的大名?”
石成是个朴实的汉子,闻言脸色一红:“草民只是个庄稼汉,不是武士。”
“哦?”易锋寒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伸手一推石成的肩膀。
石成不敢用劲抵抗,被易锋寒推得踉跄后退三步,满脸惶恐地道:“大将军!”
易锋寒微微一笑,扶住石成:“没事,我试试你的身手。嘿,你的武功底子不赖,怎么骗我不是武士?”
石成结结巴巴地解释道:“陇川与青倭地界接壤,经常遭受青倭掠夺,所以民风尚武。只要是陇川的男人,多少会些武艺。草民也就跟着村里面的保长瞎练,仗着自幼劳苦,打熬了一身粗皮、两膀子蛮力,自从加入了民团,得到嵇将军指点,才得以深造。”
易锋寒道:“原来如此,那你的兵法也是嵇千石教授的?”
石成连忙点头称是。
易锋寒拍了拍石成的肩膀:“石将军天资过人,异日前途无可限量。”
石成受宠若惊地道:“大将军夸奖了。”
易锋寒目光射向远方:“青倭气量偏狭,如今连受重创,一定恨我入骨,得到巩阳城陷落的消息必然发兵来夺。你可有信心守住?”
石成略带兴奋地道:“大将军用兵如神,我从来没有见过后夷有哪位将军像你这么能打仗的!有你指导我们,我们必胜无疑!”
易锋寒道:“青倭乃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何况如今只是个别部落遭到沉重打击,并未伤及他们的根本。我如果仗着坚城死守,无异于坐以待毙,所以我明天就会继续东进,与他们主力周旋。”声音一顿:“巩阳城要靠你了。”
石成俯身拜倒,眼中泪光闪烁:“大将军错爱!草民万死不辞!唯恐能力不足,有付大将军所托!”
易锋寒托住石成的双臂:“起来,别这样。”等到石成站起,方才继续道:“巩阳城是连接陇川东西的要隘,只要牢牢控制住这里,我们的军队便进可攻、退可守,而且能够防止青倭逃回老窝!所以守城一职,关系重大,所幸巩阳城易守难攻,随着我方各路人马相继杀至,青倭想要围城久攻并无可能,只要你小心谨慎,不贪功冒进,当可无碍。唯一可虑的,就是我们兵力不足,我最多只能留下五千兵马给你。”
石成的眼泪再也忍不住,流了下来:“大将军放心,我们民团训练多时,虽非大将军嫡系精兵可比,也有一定战力。待会儿草民就在城中征召壮丁入伍训练,补充我们军队的人员。”
易锋寒道:“扩充军队,切忌重量不重质,而且战争时期,不但要小心青倭间谍,还要防止贪生怕死、首尾两端的人混杂军中。”
石成道:“青倭都是些阴阳人,我收士兵先扒下他裤子看个明白,一定没有间谍的!呵呵!至于怕死鬼,我们陇川男儿都是好样的,大将军尽管放心!先前是桂千户抛弃百姓、丧城损兵,大伙儿无奈之下,才屈身侍贼,如今有了大将军这个救星,就算我们死光死绝,也绝不投降!”
易锋寒肃容道:“我相信你们陇川人的忠义,不过领军打仗,干系到万千手足兄弟的性命,不能稍有疏忽,凡事小心没有坏处。”
石成愧然垂头道:“多谢大将军教诲,您交待的小心二字,草民一定铭记在心、终生不忘!”
易锋寒满意地点了点头:“你现在已经是一城之主,别自称草民了。”
石成口一张:“草……”猛然醒悟般,摸了摸后脑勺,傻笑道“嘿,是,末将知道了!”
易锋寒被他的样子逗得笑了起来:“好,你赶快去做事吧!我们时间紧迫。”
石成洪声领命后,转身出门。
等到石成远去,易锋寒突然自言自语道:“你去查一下,石成的背景来历,还有他与嵇千石的关系。”
易锋寒身后的一根柱子发出声音:“是!少主!”
易锋寒也不回头,径自走出大门,对着城中忙着清扫街道的军民,一言不发地站在那里发愣。
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日向朝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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