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你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吧?”岳父不在乎的说:“还有啥事,人老了,就这样。”我岳父的心是很粗的,这一点,我们都知道。我继续说:“要不,明天我带你到县医院去看看?”岳母说:“不用了,我没事的,你们忙你们的吧。”说完,她咳嗽了一声。岳母平日里是很少咳嗽的。我赶紧问:“你咳嗽有多长时间了?”她说:“也就一个多月吧。可能是上次感冒了引起的,慢慢的就好了。没事的。”但我看见,她的神色有点黯然。我有一种不好的感觉。当我们和两位老人分手的时候,岳母再次搂着她的两个外孙,恋恋不舍,那种表情,就好象今后再也见不到了似的。我的心里更加的沉重了起来。
回到家里,等儿子睡下了,小慧问我:“苏明,你没发现我妈今晚有点怪怪的吗?”我说:“是啊,你也看出来了?我觉得老人家好象是有啥病了。”小慧有点担心的说:“不会是很坏的病吧?”我说:“明天我们带她到县医院看看吧。”小慧点了点头。
第二天,在我们的坚持下,岳母同意了我们的要求,和我们一起来到县医院。检查的结果让我们目瞪口呆:“岳母是肺癌晚期!”在医生的办公室里,医生对我们提出了严厉的批评:“你们是怎么做儿女的,老人家到了现在这样,你们才带她来看?要立即住院治疗,不过,你们要有一个心里准备,治疗仅仅是为了减缓病情的发展,但我告诉你们,病人的时间最多也就有一个多月了。”小慧一个劲的在那里哭,我劝她:“你别哭了,让老人家看见不好。我们不能让她知道是坏病,就说是肺气肿,别哭了。";她这才止住了哭。我们给岳母办好了住院手续,和她说是肺气肿,需要住院治疗。谁知,她一躺在病床上,就满脸是泪的对我和小慧说:“你们就别骗我了,我知道,我这是得了坏病,我是没有多少日子了。”小慧哭着说:“妈,你胡说什么,人家医生还能哄咱?别胡思乱想了,你就好好养病吧。”岳母就不再言语了。我说:“婶子,你不要自己往坏处想,你会好起来的。”可是,我话还没说完,眼睛里就发热,我赶紧走开了。我把岳母住院的消息通知了岳父和小慧的姐姐他们。过了没多会,他们都赶来了。
我对我的岳母是有着很深的感情的。自从我们认识,她就好象我的祖母那样的关心我,我仿佛看到了我祖母的身影。她的面容很慈祥,头上已长满了白发,她非常理解人,宽容,善良。我和小慧结婚时,我经济上很紧张,她就对我们说:‘‘你们有多少钱买多少东西,别贪图排场,以后俩人好好挣钱,再买就是了。”她时常叮嘱小慧:“苏明从小受了不少的苦,你可一定要照顾好他,别让他再受委屈了。”当我和小慧偶尔拌个嘴仗,她总是把小慧批评一顿,让小慧和我认错,小慧有一次笑着对我说:“不知道的,还认为她是你的亲妈,而我是她的儿媳妇呢。”小慧怀孕生产,都是我岳母照顾着。我和小慧没在城里上班时,我们的孩子就放在两位老人家那里,由他们给我们照看着。可以说,我的儿子是我的岳母一把屎一把尿的把他照看大的。岳母从来不在工作上给我出难题。无论是我被调离县粮食局,在粮油食品厂被免职,还是被审计调查,她从来都没对我说过一句不好听的话,对我是始终如一的给予信任。小慧的姐姐原来是在县棉纺厂工作的,效益不好,工资很低,她让岳母跟我说说把她调到粮食部门,岳母一口回绝,说:“让苏明为难的事还是不干的好。”后来,我们县植物油厂正好招工,我才把小慧的姐姐调到了油厂干车间工人。而最令我感动的是,每当我们家里有谁感冒生病了,只要她知道,她一定会来看看我们,象慈母一样的关心着我们。自打我们认识,我就喊她婶子,后来,我和小慧结婚了,小慧让我改口称妈,但我改不过来,不是说我和岳母没有那种亲近感,而是我从小就没喊过妈妈这两个字,我不知道喊妈妈是一种啥滋味,我喊不出来,但在我的心里,我是把她看成我的祖母的。而岳母对此很是理解,对小慧说:“叫婶子一样,反正我是他的丈母娘。”
我岳母的身体一向是很好的,我们根本就想不到她会在六十多岁上会得这样的坏病,可是,这却是活生生的现实。我的心里很沉痛。我觉得我给予岳母的关心太少了,平日里只是忙于工作,忽视了对老人的关心。人们常说,要常回家看看,可是,我们怎么就是没能做到呢?我感到很内疚,想当初,我的祖母在最后的日子里,由于我还小,没能在最后的日子里多陪陪她老人家,如今,我已是而立之人了,我不能再让这种遗憾在我的身边出现,我决定,在岳母的最后的这一段时间里,我要好好陪陪她,以尽我的一点孝心。我把我的想法和李局长说了,他非常理解,他说:“我把你分管的工作先揽过来,你就好好的照顾老人家吧。反正是在县里,有什么事找你的话,我会给你打手机的。”就这样,在以后的一个月的时间里,我基本上是上半天的班,那半天就是用来照顾岳母。
岳母的病情在不断的恶化着。到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我们几个人一天二十四小时轮流着在医院里照顾着她。
农历的六月初八早晨八点多,我在家里接到小慧的电话.让我快到医院里来,说岳母要不行了,我急忙骑上自行车,赶到了医院。到病房里一看,我岳父他们都在,都在那里哭着。听说我来了,岳母让我到她跟前来,她伸出瘦弱的手,无力的攥着我的手,我感觉她的手在颤抖,我说:“婶子,你怎么样?”她有气无力的说:“苏明啊,你怎么没上班?”我说:“今天我休班。”她说:“我得了这病,把你也连累了。”我的眼里盈满了泪水。她已没有了力气睁眼,躺在那里,吸着氧气。她听见我哭了,说:“你不要哭,我会好的。”我说:“我不哭,我知道,你一定会好的。”她说:“这十几年里,你待我就象是亲生的儿子,我有你这么个儿子,我走了,也知足了。”我半跪在地上,放声大哭:“妈,我就是您的儿子,您就是我的妈妈。”岳母的两眼里流出了大滴大滴的泪珠,惨然地笑了笑,说:“你终于喊我妈妈了!”我哭的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小慧把我拉起来,当我从岳母的手里往回抽我的手的时候,我感觉她是很不情愿的松开了她的手……
当天夜里,岳母离开了人世。
出殡那天,正好下着雨。从我岳父家到墓地有近七里地,小慧劝我就不要去了,我说:“我还是送送老人家吧,我能坚持住的。”在雨中,在痛苦中,在歉疚中,我一直把岳母送到了她的长眠的地方,我抓一把浸透着雨水和泪水的泥土撒在了岳母的骨灰盒上……
岳母去世后,我们请岳父和我们一起住,他不同意,说还是自己住着清静一些,方便一些,我们也就不再强求,只是经常过去看看他,当然,还是小慧和孩子去的多一些:我最多也就是一个星期过去一次,因为,粮改工作已进入了紧锣密鼓的阶段了。
经过上上下下反复研究,国家决定对粮食企业动大手术了。
1998年,新一届国家领导班子产生了。国务院决定将粮改作为重点工作之一。
按照上级的指示精神,我们向县政府提报了我们对我县粮改的工作意见,主要内容是:组建新的粮食局,列入政府职能序列,属行政单位,主要是对国家粮食政策的检查落实,对粮食企业的国有资产进行监督管理,管理国家各级储备粮,对收储企业进行管理,对经营性企业进行行业指导等等;成立县粮食收储中心,属自收自支的事业单位,主要负责国家粮食定购,地方储备粮的代储工作,各种政策性业务的经营,属粮食局的二级单位;组建县粮油工贸集团公司,从事经营性业务,完全走向市场,受粮食局的监督和指导。
这时候,全国上下都在谈粮改,而对于我们这些粮改的直接参与者,我们最为关心的就是我们会到哪里去。特别是粮食局机关工作人员和粮管所人员,都在担心自己会被分到工贸公司里去,都想留在粮食局和收储中心。而作为我本人,对此也是有一定的想法的,我最大的想法是继续留在粮食局,将来能在官宦仕途上有所成就,再次之,到收储中心做个负责人,带领大家为国家收好粮,看好粮,但我也知道,随着市场经济的逐步完善,收储中心的存在将来也是一个问题。而到工贸公司,我觉得我的能力和经验还不充分,因为粮改后的工贸公司,历史包袱重,人员多,而且,其时全国粮食工业出现了滑坡,农发行不再给予政策性资金支持了,资金一定会出现困难。我不想去工贸公司,老实说,是我的胆子还不够,我怕我搞不好,我会愧对江东父老。我觉得局里的其他几位副局长都比我有经营管理头脑,怎么选也不会选上我的。可是,我们每一个人所走的路,往往是不会按我们自己的设想方向走下去的。粮改,最终把我推向了改革的前沿,让我乘上了这颠簸在的大海里的改革之舟。
一天下午,开完了局办公会,李局长让我留下,说有事要和我谈谈。我想:是动员让我到收储中心工作的吧?因为在这以前,我听有些人对我说,可能要让我到收储中心干主任,仍兼任粮食局副局长。等其他人都走了,李局长笑着对我说:“苏明啊,这要快分家了,你想没想过,要到哪里去啊?”我笑了笑:‘‘我愿跟着局长走。”他用手摸了一下头,说:“我们是给国家干的,那能这么说啊。”我说:“那好啊,我听局长的安排。”他看着我,想说什么,又没说,他又把脸转向了会议室里的一棵君子兰花,在那里出神。我觉得他有什么话不好说,我就催他:“李局长,你有啥话你就说吧。”他转过脸来,对我说:“苏明,你说,咱俩的交情怎么样?”我说:“那还用说了吗?局长您对我是没的说的。”他紧逼我一句:“我要是有了啥困难,你能不能帮个忙?”我一愣,哎,这是怎么了?这是卖的啥药?我反问:“局长是什么意思?''他一点也不退让,直逼着我问:“你只回答我的问题。”我没了办法,就说:“我只要能帮的上的,我一定帮。”他说:“你能帮,就看你是帮还是不帮了。”我说:“你就把你的什么困难说说我听听,看看我能不能帮的上忙。”他的一句话,一半天让我说不出话来:“调你到工贸公司干负责人。”空气一下子沉默了下来。我呆望了他一半天,狐疑的问他:“为什么选我?”他说:“你为什么就不能选?''我说:“不是我不愿意去,而是我觉得我的资历和经验比起他们来,我还差的很远。”他说:“你说的对,按条件来说,是不应该选你,可是,我没有办法呀。我们现在是五位局长,县里要求新的粮食局只留两名局长,一正一副,有三名需要分流,马局长年龄到了,可以办内退,杨副局长一直就是搞人事办公室工作的,而且,他的身体也不大好,这你是知道的。那就是还剩你和张副局长了。按说,张局长到工贸公司很合适,他原来当过面粉厂厂长,也干过粮贸公司经理,可是,他的事,上边领导亲自给予过问了,要么留在粮食局,要么就到收储。而且,他本人也提出了这样的要求,你说,我怎么办?”我不满的说:“这么说,别人挑剩下的,就给了我了?”李局长连忙摆摆手:“话也不能这么说,我这只是在征求你的个人意见。如果你实在不想去,我再找领导说说看。不过,我想,你去干工贸公司,其实也是很理想的人选,你在粮所干过,在粮油食品厂干过,你是从基层一步一步走上来的,我相信你有能力把工贸这一块搞好的。”我听着他的话,没有插言,他接着说:“是的,我明白,到了工贸公司,你的公务员身份就没有了,你的心情我理解,但细细的想一想,人活一生,不去搏一搏,是不是也好象缺了一点什么的。我们对下大喊大叫要积极的投入到粮改的洪流中去,而为什么当改革改到我们的头上时,却有了阻力了呢?”
“你总不能让我去吧?”我听到这里,对他说:“好了,你也别费口舌了,你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好好想一想,怎么样?”他说:“可以。我还要告诉你的是,如果你同意了,我们会考虑争取把你爱人余小慧调到收储中心的。”我说:“这么说,是你李局长早就考虑好了的了?”他笑了笑:“你就别瞎猜了,我是刚刚想到的。我哪能不考虑你个人的利益啊。”从会议室里出来,已是华灯初上了。这正是春末,树上都长满了绿叶,和煦的晚风吹在脸上,令人惬意,偶尔有一只虫子飞落在脸上,头上,让你感觉到它们的烦扰。我一路走着,一路想着,回到了家里。小慧等的有点着急,正想给我打电话。吃饭的时候,我把李局长和我谈的话告诉了小慧。小慧不满的说怎么这样,他张局长找了人,就可以把你挤到工贸去啊?还有没有道理了?我说:“说这些还有什么用,人家就是找了,你还能怎样?”小慧看着我说:“这是你的事,你自己拿好主意吧。我是从来不干涉你的事的,你怎么选择怎么有理。”说真的,她这是说的实话,自从我们相识,她在工作上从来不给我施加压力,不干涉我的选择。
吃过晚饭,小慧陪儿子做作业,我一个人坐在书房里想我的事,我又一次的面临着一次选择。
其实,这次粮改,上边有一个很明显的目的,那就是为了减轻国家的财政负担,上边在粮改时,收储和工贸在分离时一个很重要的原则,那就是要求收储中心的国家所有者权益和在农发行的贷款之和,一定要等于收储中心的有效财产和经财政部门确认的政策性挂账之和,不得有短缺,按粮食的存储量核定收储中心的人员,这么一来,大量的无效资产和人员都划人到工贸公司里了,这样,工贸公司就出现了三多二少的现象,那就是人员多,挂账多,无效资产多,有效资产少,资金少。象我们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