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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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雪山母亲的河-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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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们知道慕生忠吗?他可是青藏公路之父!可以说,没有慕生忠,就没有格尔木!没有慕生忠,就没有青藏公路!新中国成立后,慕生忠将军曾经三次进藏。第一次是带领十八军独立支队和平解放西藏。第二次是带领筑路大军开辟了青藏公路。第三次是困难时期西藏粮食紧张,他带领运输总队给西藏送粮食和药品。他们仅仅用了七个月零四天,就把公路从格尔木修到了拉萨,创造了世界筑路史上的奇迹。你们知道他最有名的一首诗吗?那是一九五四年十二月青藏公路竣工通车的时候,他在格尔木写下的那首。”康青说着,清了清嗓子,开始慷慨激昂地朗诵: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果 十六(4)
打破人间神秘,
  戳穿探险家的胡言乱语!
  开辟布尔汗布,
  战斗在天涯桥边!
  工作在空气稀薄的高原,
  劳动在冰雪交加的雪线!
  劈开昆仑山,
  战胜唐古拉!
  踏破千里雪,
  走尽长江水!
  通过怒江上游的黑河;
  打开冈底斯山的石峡,
  为了祖国的建设,
  把公路修到拉萨……
  康青朗诵了一首,接着又朗诵一首:
  昆仑之巅,
  雪谷冰峰,
  是谁起得这般早?
  是英雄的筑路兵!
  公路在虎口上延伸,
  把北京和拉萨连通。
  啊,千里青藏线,
  一条洁白的哈达,
  一道飞架的彩虹!
  我们拍手称赞:“太棒了!”
  他不好意思地挠挠头:“后面一首是我写的……”
  我们起哄:“噢,原来你是一位诗人!”
  康青不管是朗诵时还是说话时,目光总是环绕着我。这种目光我见多了,懂得其中的含意,但我视而不见。
  康青病好了,医生催他出院,他说还有点发烧,需要再观察观察。医生用手摸摸他的头说,不烧啊。他说烧,烧得心里难受。医生让我去给他量量体温。我把温度计刚给他,门口有人叫我,我就跑了出去。等我返回来时,他举着温度计让我看。
  我一看,吓了一跳:“天哪,四十二摄氏度!”
  我伸手摸摸他的脑袋,并不热呀。我看见小柜子后面冒热气,歪着脑袋一看,那里藏着一杯热水,我就什么都明白了。
  “好啊,你来这一手,我告诉医生去!”
  他挡在门口,嬉皮笑脸地说:“求你了,让我再住几天吧。”
  “我最看不起没病装病的兵了!”
  “我不是装……我是……”
  “你是什么是?你是一个逃兵!你今天不说实话,我不光告诉医生,还要告诉你们部队!”我故意吓唬他说。
  他低下头去,小声说:“我不就是想多看你几眼嘛……”
  我的心怦怦直跳,但我黑着脸说:“你别胡说!”
  “我没胡说,是你让我说实话的嘛,这就是我的实话……”
  我的脸火辣辣地烧,扭头跑出了病房。那天下午,我一直不好意思再去康青的病房。晚上下班换白大褂的时候,发现兜里有一张字条,上面写着:我喜欢你!我一定要娶你!
  第二天早上我去查房的时候,发现康青已经不在了。
  我一直不明白,这家伙是什么时候将字条放进我口袋里的。
  以后,康青没事就来看我,从来不提字条的事,好像那事跟他没有关系。我也不提。我一提反而被动。两个人谁也不提,一个好像从来没写过什么字条,一个好像从来就没有看见过字条。我警告自己:我并不是在跟他谈恋爱,我们只是一般的战友关系。但是后来交往多了,我们之间有了许多共同语言,他身上的那股青春活力和气息渐渐让我迷恋。后来我发现,我有点喜欢他了。
  就在这个时候,江北突然出现在我面前。
  那天,我和康青走在大街上,迎面碰上了江北。我一下子愣住了。这样的场面显然也出乎江北的意料,但他只是稍愣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走过来跟我打招呼。我把康青介绍给了江北。
  江北匆匆离开后,我突然感觉很对不起江北。可是后来一想,又觉得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他又不是我什么人,我干吗觉着对不起他?再说我也没跟康青咋样啊。话是这么说,可是心里还是有点那个。后来我才知道,江北那次是专门来格尔木看我的。为了那次相见,他整整等待和准备了半年。
  春天来了,康青上山修路去了。
  这年春天,江北调到了格尔木铁道兵师部。尽管江北也经常去铁路建设工地,但十天半月就回来了。我和江北见面的机会自然就多了起来。等康青冬天回到格尔木时,我感觉已经喜欢上了江北。
  我不是一个水性杨花的女人,但他们两个我真的都喜欢。我真的很不好意思。但事情就是这样,我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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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雪 十七(1)
妹妹江果当兵走了以后,我就变成了哑巴。我不想说话。不想跟父母说话。我怕一说话不争气的泪水会忍不住涌出来。
  尽管我顺从了父母的意愿,接受了那个残酷的现实,强装欢颜送走了妹妹,但我的心里却一直感到委屈。我必须装得懂事和坚强。但是做一个懂事而坚强的女孩子多么累,多么吃亏呀!我为什么就不能像妹妹那样在父母面前撒娇呢?就因为我是姐姐吗?
  我不想让父母看到我的泪水。我尽量减少与父母待在同一空间的机会,拒绝与他们的目光对视。你们不是说我懂事吗?那我就做给你们看。我起早贪黑,拼命地做家务,让自己没有一刻空闲去品尝自己的委屈。我每天在父母没有起床前,就打扫了前庭后院,从河边背回了水,烧好了酥油茶,准备好了早餐。等父母起床时,我已经背上了背篓到草甸上捡牛粪去了。我一直忙到天黑,忙到精疲力竭才回到自己的小屋。我能感觉到父母的目光追随着我忙碌的身影。许多次,我看出他们想跟我说话,我有意躲进自己的小屋。
  父亲只要工作不忙,就会把我从厨房推出来,系上围裙,亲自做饭。为了不跟他说话,我只好由他去做。父亲做好了饭,乐呵呵地端上桌,有时还会亲自给我盛上一碗,讨好地说:
  “女儿辛苦了,趁热吃吧,尝尝爸爸的手艺有没有长进。”
  父亲的讨好,让我心里更加难过。
  有一天傍晚,我从外面回来走进院子,听到父母正在屋里说话。
  父亲说:“你注意到没有,雪儿最近可瘦多了。”
  母亲说:“我又不是瞎子能看不见?还不是因为你?”
  父亲说:“怎么因为我?当初我们不是商量好的嘛。”
  母亲说:“现在我反悔了行不行?不是你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然不心疼!你看看你把孩子委屈成什么样子了。当初你要是要回来两个名额,两个孩子不都能当兵了吗?”
  父亲说:“名额有限嘛,我能有啥办法?”
  母亲说:“就是怪你!”
  父亲说:“好好好,怪我怪我……手心手背都是肉,你以为我不心疼雪儿?可是,我们宁愿让咱们的雪儿受点委屈,也不能委屈了果儿啊……人哪,总得守信用,讲良心啊……”
  母亲叹息一声:“唉,我可怜的雪儿……”
  我的眼泪刷地涌了出来。那一刻,我似乎理解了父母。
  夜里躺在床上,我很寂寞。妹妹走了,屋子一下子空旷了许多。妹妹在的时候,经常会在睡梦中霸道地把腿搭在我的身上,有时她夜里做梦,还使劲抱住我又笑又说梦话,经常把我从梦中弄醒。我轻轻把她的腿放进被窝里,重新给她掖好被子,她又沉沉地睡去。早上起来,我告诉她夜里的事情,她不信,说我瞎说。我很羡慕妹妹没心没肺的样子,她很霸道,很快乐,很少看见她有失落的时候。我很疼爱她。疼爱她成了我的一个习惯。可是现在我怎么了?
  妹妹临走的头天晚上,我穿着她的军装一夜没合眼。她幸福的呼吸伴着我的泪水一直到天亮。第二天起来,我红肿着眼睛,用笑脸送走了妹妹。那一刻,我觉得自己很了不起。可是现在我怎么变得这么小气?
  妹妹在的时候,晚上我们总有说不完的话,都是些姐妹间的私房话。我们有时会因为一些事情争论不休,但那也是一种快乐和幸福。有时我正说着话,妹妹就睡着了。她就是这样没心没肺,上半句还支应着,下半句就已经睡着了。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雪 十七(2)
说她没心没肺,可她像其他女孩子一样敏感。我知道格桑并不喜欢妹妹,格桑他喜欢我。江果早就看出格桑喜欢我,所以心里很不好受。她无法接受别人不喜欢她。她什么都要最好的,什么都要比我强。我知道其实她并不在乎格桑,可她就是忍受不了别人不在乎她。为了让格桑注意她,喜欢她,她不断跟格桑找茬儿。这样一来,格桑更害怕她了,离她就越来越远了。
  有天下午,格桑带着他的藏獒来找我,约我去草原上撵野兔。我们刚走出镇子,江果就追了上来。
  “格桑,你给我站住!”
  我们停下脚步,转身看着她。
  格桑问:“什么事?”
  江果说:“你过来!”
  格桑笑着说:“你跟我们一起去撵野兔吧。”
  我说:“江果快来,我们一起去!”
  江果固执地站在那里说:“格桑,你过来不过来?”
  我发现江果的情绪不对,知道她是嫌我们走时没叫她。我和格桑相互看了一眼,会心一笑。没想到我们的笑更加激怒了江果。
  “格桑,你这个王八蛋,你给我过来!”
  江果脸涨得通红。格桑害怕了,赶紧走了过去。
  江果说:“你陪我去湖边打野鸭。”
  格桑嬉笑着说:“野鸭下午不好打,太阳快落山的时候它们就会飞到湖心岛去了。现在撵野兔正是时候,野兔吃了一天的草,肚子圆鼓鼓的,跑都跑不动,我们一起去撵野兔吧……”
  江果蛮横地说:“我不想撵野兔,我就要去打野鸭!”
  格桑很为难,挠了挠头说:“野鸭不好打嘛……”
  我说:“我们今天先去撵野兔,明天再去打野鸭。”
  江果不看我,她盯着格桑说:“我只问你一句:你到底去不去?”
  格桑说:“明天,明天我一定陪你去打野鸭!”
  “好!”江果用手指着格桑说,“你可别后悔!”
  江果说完,转身走了。格桑看着我,意思是怎么办。我说:“没事,她就是这脾气,等我们撵了野兔回来,炖了给她吃她就高兴了。”
  我们带着藏獒继续去撵野兔。
  天黑的时候,我们提着三只野兔兴冲冲地回到家,却不见江果的影子。我知道坏事了,急忙拉着格桑跑出去寻找。
  格桑说:“天黑了,我们上哪儿去找?”
  我说:“她一定去湖边了。”
  我们奔向湖边。天越来越黑。藏獒狂叫着在前面奔跑,远处不时传来野狼的号叫。我害怕极了,一边奔跑,一边呼喊江果。如果江果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向父母交代?
  我们找了很久,最后才在一处草甸上找到了江果。我跑过去抱住她说:“你怎么这么傻啊,万一遇到野狼怎么办?”
  江果的身子在发抖,但她没有哭,一把把我推开说:“让野狼吃了才好呢,不要你们管我!”
  我重新抱住她说:“都是姐姐不好,原谅姐姐!”
  江果指着格桑:“还有你!你说,你喜欢不喜欢我?”
  格桑不知如何是好。
  我赶紧说:“当然喜欢,我们都喜欢你!”
  “我让他说!”
  格桑说:“我……我……”
  我说:“你快说呀。”
  格桑说:“喜欢!喜欢!”
  江果这才从草地上站起来,威胁我们说:“你们以后要是再欺负我,我就把自己喂狼吃!”
  那时我们十二岁,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后来我们长大了,说起这事,江果很不好意思,对我说:“格桑我不要了,给你了。”
  好像格桑原本是她的,现在她施舍给了我。
  她还说:“我怎么能喜欢格桑呢?我终究是要离开河源的人,将来怎么可能嫁给格桑这样一个人呢?” 。 想看书来

父亲的雪山 母亲的河 江雪 十七(3)
现在江果走了,我还真想她。格桑走了,江果走了,平时连个说心里话的人都没有。我不想跟父母说话,弟弟江河正是贪玩的时候,整天不着家,我也无法跟他说些什么。所以我很想念格桑,想念江果。尤其是夜里。江果走了,没有人再把腿压在我的身上了,没有人说梦话影响我睡觉了,让我感觉到了夜的漫长。
  直到清明节那天,我才跟父亲说了第一句话。早饭后,母亲和弟弟江河去了学校。父亲对我说,雪儿,等会儿跟爸爸去上坟。我没有吭声。父亲习惯了我的沉默,没说什么,独自去了马棚里。
  往年清明节,父亲总喜欢带江果去祭奠他的战友,我和弟弟去也行,不去也行,父亲并不在乎。我曾经为此而失落。但是现在我不想跟他去。你不是喜欢带江果吗?现在她走了才想起我?
  父亲牵来了两匹马,又从柴房取出马鞍,搭在马背上,然后开始仔细检查马鞍下是否有东西。父亲每次骑马出行前,都要认真检查一番,哪怕马鞍下有一根不起眼的草棍也要取掉。父亲说,一根草棍也会把马背磨出血。
  父亲做好一切准备后,朝屋里喊:“雪儿,走啊!”
  我磨蹭了半天才从屋里走出来,耷拉着头,老大不高兴,跟在父亲后面走出院子。我们一人骑着一匹马,朝雪山走去。父亲并不在意我的不快,一路上跟我说东道西,我却一声不吭。
  我们祭奠完掩埋在草地上的那两个战士,又祭奠了雪崩掩埋的那三个藏族同胞和阿尼玛卿雪山上父亲那个叫章明的战友。以前祭奠章明烈士时,父亲总是让江果朝着那里磕头,可是那天父亲没有让我磕头。也许父亲看见我不高兴,不想招惹我。
  祭奠完毕,父亲盘腿坐在草地上。我扭头望着草原和远处的雪山。草原已经有了淡淡的绿意,低头细看却寻找不到绿的踪迹。雪山如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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