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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拧一把,洒落一地珍珠--我的乡下岁月- 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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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次,我们在公社有演出任务。有个小合唱临时缺个人,大家立刻想到要他上,他是拿起歌谱就能视唱的人。可节目马上要开始,他还没化妆,油彩什么的放在菌肥厂,没带到公社礼堂来。大家一时傻了眼。木老爷木在那里。沈萧云站在他身边,情急生智,吐口唾沫在掌心,又在自己鲜红的嘴唇上擦几擦,将手染红,左右两个巴掌往莫津的脸上一合,揉几揉,满脸桃花,成啦。木老爷果然好脾气,一脸半红不白的,桃花依旧笑春风,站我们一起唱得也很开心。

  木老爷舞台上木,对音乐那绝对敏感。

  一天晚上,我在自己的宿舍拉琴,意兴阑珊,来了神。书薇、莫津、严洁誉等几个“编导”、“主创人员”正在另一间屋里讨论节目的事。说到热闹时,突然莫津把大家止住:“莫吵,听罐头拉琴。一支小夜曲。”我拉的可能是德里戈的小夜曲吧。所有的小夜曲我最喜欢的是这支,我听过马思聪的唱片。所有的人都不做声,整个大院只有我的琴声。直到我把这只曲子拉完。他说我拉得感人。

  这些是书薇讲给我听的。为此我得意了好几天。农民夸我拉琴那不值得来劲,甚至书薇的夸奖我也不是很感动。可是莫津的欣赏就不一样了。我知道他是长沙市一中的,1966年高考参加中央音乐学院作曲专业考试,已经过关,若不是闻革,他可能就是中央音乐学院的学生了。当然,那时我们还不可能知道他后来会成了常德市的音协主席。否则我会更来神。

   

  待续  29、菌肥厂人物素描之三  谢重甘。 最好的txt下载网

29、菌肥厂人物素描之三谢重甘
29、菌肥厂人物素描之三  谢重甘

  严格讲,谢重甘不是菌肥厂的人,也不是知青。他在公社广播站,也是长沙人,是个活跃人物。他原来是地区文工团的大提琴手,为点芝麻大的事,从地区文工团下放来的。人很聪明,说话生动幽默鬼机灵。修无线电,修钟表,拉二胡,小提琴,大提琴,手风琴……十八般武艺都会一点。公社办宣传队自然要叫他来指导。平时宣传队排练,他来点";封;资;修";的老歌,我操起琴来就能跟着他走,似乎对和声配器也略有感知。两人常常一唱一和,甚是相得。虽同是半路出家的江湖乐手,却比别人又高出一片豆腐,滥充本乡乐界翘楚。就把我当成个";知音";。同时谢重甘也是最明白周书薇在宣传队作用的人,因为他老婆是地区文工团舞蹈演员,对书薇赞叹有加,称其到地区文工团绰绰有余。

  可是他有点喜欢恶作剧,有次把周书薇得罪了。那是宣传队排练休息时,书薇伏在桌子上睡着了。谢重甘拿一只化妆用的胡子粘在书薇的嘴上,摸样滑稽。书薇醒来就发脾气。严洁誉说:“谢老二哎,你也是个带崽的人了,何事连长不大啰。”谢重甘比我们大了七八岁,女儿有三岁了。可是我们不是喊他小谢就是喊他谢老二。那是他人随便。他愿意享受我们给他的内伙子待遇。喊他老谢就生分了,只有公社干部那样喊他。

  看周书薇生了气,严洁誉又这么一说,谢重甘连忙赔不是,说:“对不起,周书薇,我今天请你们的客,到我那里去玩,我给你看样宝贝。”就把我们领到公社广播站他的工作室。

  公社广播站的工作室是礼堂舞台后面的一间装满了各种器材电线的大房子。屋里乱七八糟。他从柜子里拿出一叠黑胶唱片。那里面居然有温可铮、朱宗懋的歌,有《草原之夜》,还有甘柏林的二胡曲、何占豪拉的小提琴。乡里怎么会有这些?只怕是他从常德家里带来的吧?这真的是宝贝呐。胆子也忒大了,城里的“一打三反”运动正在发疯。就不怕人没收?

  他拿出一张刘淑芳唱的《春之歌》放在唱机上转。那时候听这样的音乐宛如天音。我们情不自禁的跟着哼起来。他问书薇:“考考你,周书薇,你听得出这是什么拍子的歌?”书薇说:“四三拍子。” “对的对的。四三拍子,可以跳圆舞曲。蓬擦擦蓬擦擦。你把这个歌学会,我跟你拉手风琴伴奏。你就搞个独唱节目。”书薇说,那不行,这种歌怎么唱得。谢重甘说:“你莫蠢噻。改个名字,叫《公社的春天》,唱到北京都冒得事。”书薇早把今天的不高兴忘得一干二净,一遍又一遍尽情投入到学唱蓬擦擦去了。

  完啦。今天这个工作室成书薇的KTV包房了,专门让她学唱春之歌。我恐怕这是谢重甘有意为之。而我是多么想欣赏何占豪拉的小提琴,闻革我就知道他是梁祝的作曲,却从不知他亲自操琴还录制过唱片。甘柏林是我们长沙的二胡演奏家。闻革前湖南人民广播电台每晚的终曲良宵就是他拉的,我也想听听。留待以后再说吧。今天是谢重甘讨好书薇的专场。连我在内,一干人马全成了闲杂人员在一旁陪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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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菌肥厂人物素描之四王雨农
30、菌肥厂人物素描之四  王雨农

  现在的人有个错误概念,以为闻革时期中国人都不讲究穿着打扮,男女青年都只喜欢旧军装。其实穿旧军装那是1968年以前造反阶段的时尚。七十年代的确良兴起。维尼纶、涤龙、涤卡、毛涤、凡立丁等等料子渐次在中国登台。瘦裤脚、大翻领、尖皮鞋各种新潮式样也从香港那边悄悄浸染过来。女青年慢慢恢复了爱美的天性。王雨农在菌肥厂站在时代最前列。沈箫云也爱打扮,但她注意影响,涂脂抹粉只在收工以后,躲在自己宿舍里,自我欣赏臭美几个小时,然后卸妆睡觉。是之谓衣锦夜行。王雨农就不管那些。凡是有的,不分白天黑夜,没有不敢穿的。

  那年我跟她一起,坐船从长沙回牛鼻滩。牛鼻滩到长沙只有水路,坐船的多是农民。内河航运小轮船,比不得江轮海轮的气派讲究。是人畜混装,牛呀猪呀鸡呀鸭呀,装满一船。座位是木板条凳,人挨人要坐一天,汗味、烟味、牲口味混在一起很不舒服。她一身光鲜亮丽,在一船的旅客当中光彩照人,鹤立鸡群。我说:“王雨农,你今晚咯身打扮像华侨。最好有个卧铺才般配。”她说:“莫急,让我看看今天跑这班船的是哪些人。说不定卧铺会有的。”她就爬上甲板,绕船一周转悠去了。

  我们每次回家都要走这条航线。王雨农以她一身不俗的港澳着装,自然要被船上一些年轻哥哥记牢背熟。这条线上认识她的船员那不是一个两个。果然,过不久就有年轻水手献殷勤来了。帮她在上面找了个空铺。急忙忙要来帮她搬行李上去。王雨农对我说:“罐头,你先去睡,我还不困。”我说:“那怎么行,人家是帮你的。”她说:“他是帮了我呐。你一走,我这里就宽了,要睡睡得,要坐坐得。刘哥你说是吧?”什么狗屁刘哥,没想到白费半天力,把殷勤献给了我,一下凉了半截,心里不耐烦,嘴里却也只好唯唯诺诺。我递给他的烟也不抽,暗生我的气。我对王雨农说:“那我先上去,到沅江再来替你。”就跟着忽然变得磨磨蹭蹭的刘哥爬出了统舱。

  人靠衣装佛靠金装,王雨农打青年时代起,就深得这社会以衣帽取人之要领,对服装的爱好坚持了一辈子。如今索兴开起了服装店,让她一次穿个够。

  待续  31、牛胯里虻子随卵吊(调)。 最好的txt下载网

31、牛胯里虻子随卵吊(调)
31、牛胯里虻子随卵吊(调)

  上面我提到的人物故事都与音乐或艺术有关。提到音乐艺术那自然都是轻松美好。但音乐艺术毕竟在乡里弄不出米来,我们现实中绝大部分生活内容是非音乐艺术的柴米油盐。它们要沉重得多。

  菌肥生产前景暗淡,原以为到这里来生活会轻松点,吃口安稳饭不成问题。这希望也消失了。这个厂从成立那天起,每一天都在风雨飘摇中。我没讲错,它不过又是一个临时拼凑的,更大规模不务正业的大家庭。没有维持生计的正经产业,二十多人唱歌跳舞,即使共了产的人民公社也不可能长期管饭啊。我每天都在担心它解散,又一次陷入苦闷之中。

  所谓菌肥,是一种通过培养细菌制造出来的肥料,叫920,其实就是赤霉素一类的生长刺激素。本来并不是什么新鲜的科学发明,却不知为什么,乡里突然兴起了这个,几乎是一夜之间社社队队都在生产。我们公社菌肥厂就是在那发高烧的状态下办起来的。不说它生产不出什么东西,就是生产了,那些个锯木屑似的东西怎么骗得人民的币来?显然要靠它维持30多人的生计根本不可能。

  果然不出五个月它就喊要裁员。我很可能要走,这我心里清楚。因为我一直很消沉,从来就没表现积极过,属于落后分子一类。但我也不可能从容面对下岗,主要是没地方可去。恰好此时有人告了我一状,说我在农机站那边固体发酵室值夜班睡过一次觉。在农机站值夜班睡觉,本来人人如此,历来如此,上班又有闹钟,不会误事。每隔三四小时给细菌培养基消一次毒,中间睡一会本不是什么大事。可是经人在会上一揭发,就成了大是大非的问题。这件事就决定了我非走不可。

  退回到黄溪堰去我很不情愿。队里喂猪已另派人,再去和八个人厮混在一起,想一想都不寒而栗。

  一天,在公社,解重甘问我回去怎么样。我讲了我的困境,没想到解重甘平时喜欢开玩笑逗裂把,你真有事,他立刻正事正办,马上找了公社党委的陆委员,说公社今后还要办宣传队,我是乐队少不得的一根弦。他还向陆委员讲了我和书薇的关系。陆委员这人,我从未接触,听人讲起他,都是个好。他对书薇印象好,此时对我不一定认识。。结果陆委员一个电话,菌肥厂就改变了主意。我又多在此苟且了几天。

  到六月,菌肥厂生存的问题再度突出出来。厂里只好到北英湖开荒种粮,解决吃饭问题。湖田离厂十几里,每天跑去跑来,跳进没漆深的烂泥中,开荒种粮,真是苦不堪言。那几天我正好拉肚子,人虚弱不堪,此时再次裁人的风声又起。我本来想请病假,也不敢请了,怕说我装病。结果在自力更生的大生产运动中,别人并不因为你带病参加劳动说个好字,只看到你天天无精打采像个输了钱的。不轮到你走,再还有谁?

  苟且的这段日子一天也没安静过。心里由怨而气,由气而下决心。我们总是被人驱使着,战战兢兢捧着一碗饭,时刻担心有人要把它端掉。同样都是人,守着同一口锅,有人要担心自己的饭碗,有人却能决定别人的饭碗。这权力是按一种莫名其妙的逻辑和渠道分配的。人民公社这种政社合一的体制对统治者是太方便了。凡是社员的吃饭穿衣生老病死,都不要找它,这时它是公社,你们是集体合作,有困难自己解决;凡是交公粮、修水利、搞运动、选干部,都听它的,这时它是政府,下级服从上级,有意见明珠集中。总之哪样方便靠那边,好个公家溜溜的大哥,会当溜溜的家。玩得溜溜的。难怪改革开放后,作为体制改革的第一步就是废除人民公社,恢复乡镇政府。这是抓住了关键。政社合一只是为了方便搞运动。

  菌肥厂就是这样,上面要求办,谁个敢不办?这时它是政府,先照办了再说。便一窝蜂,大干快上。跟当年大炼钢铁一样,社社队队一起大办,又是土锅蒸,又是土灶熬,液体发酵、固体发酵,培养什么九二零。传说那药癞子搽了长头发,猪吃了肉长不赢,皮都绷紧得要胀开,撒点子到田里又不哓得要打好多谷,禾上踩得人。这不是讲笑话,当时昏了头,宣传材料都是这么讲的,据说这比一九五八年还是谦虚了些。等牛皮吹破,梦做醒了,那损失就是你们社、队、百姓自己承担,没他的事了。这时它是集体。没饭吃你们自己开荒种粮,还有困难就裁员。这一次又要裁人了。要裁就裁吧,反正我一点也不留恋这实在不值得留恋的菌肥厂了。其实留下来,解散只是迟早的事。乡里人讲,留也好,走也好,我们横直是牛胯里的虻子——随卵吊(调)。。

  共裁了六个人,问我们愿意回队还是愿意到湘西的沅陵搞三线建设去。沅陵那不知是个什么S角。可是尽管偏远,荒僻,我也觉得比回黄溪堰要好得多。我不是害怕艰苦,沅陵比黄溪堰还要艰苦,我们是去当民工的,古代这就叫充边服徭役,现代喊打工。可是我宁去那里也不愿去黄溪堰。我害怕的东西自己也讲不清,也许是怕走回头路吧?

  听说不会回黄溪堰,我心里一下轻松了,把消息告诉姐姐。。她毅然决定和我一起去。莽莽早由大队安排教书了,要混日子也还混得下去。但是她不患得患失,听说我走她就走,生产队的沉闷生活她也烦了。人在久无变化的环境中生活容易昏睡,以至僵死,我们都出去透透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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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逆水西行上沅陵
32、逆水西行上沅陵

  1971年6月底。

  逆沅水而上,过桃源,河两岸的景观就变了。上流一点也不象它在坦荡的洞庭湖平原上那麽舒缓柔情。兴隆街以上,但见两岸青崖巨石,江水穿山凿岭,奔腾喘哮,看看船行前面是云山挡道,再无进路,驶近一看却又峰回水转,还有出口。河道隐藏着无数浅滩暗礁,水浪打过去白花花一片,";激起千堆雪";。以前桃源以上是不行客轮的,以后也不再行,只是当年建三线,运输吃紧才闯道而行,也算是一种战备训练。常德到沅陵370里,若是平水,轮船一天可至,这样的险道却要走两天。

  我们在洞庭溪过了一夜。那里的河岸是峻峭的崖壁,一条几十米长的街道傍山而";筑";(不如说";架";),是木板铺成,由拄子斜撑着悬在山腰的峭壁上。街道一面临江,靠山一面有几个店铺。所以这条街实际只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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