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久之一看,确实是上头发下来的命令。因为常玉清的老奸巨滑,对陆久之的秘密清查使得机灵异常的陆久之事先未得到任何一点风声,一直被蒙在鼓里。他不知道,解雇他的命令,正是根据常玉清写上去的请示报告而下来的。
“我又没干什么,只是跟着部长东奔西跑,围剿*而已,凭什么解雇我?”陆久之不服气地辩解道。
常玉清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心想这小子倒还装得挺像回事儿的,真是难对付!对付这小子,可要多长几个心眼!
“唉!”常玉清长叹一声,装出关切的样子把手搭在陆久之肩上,“你的心情,我又何尝不知道!只是上头的命令,我实在没法违抗啊!想是你平日做事不慎,无意间得罪了哪个要人的亲戚好友,他怀恨在心,向上峰参了你一本。久之,我乃一小小调查部长,惟有听命而已,无法留你,真是抱歉之至啊!但你日后记取教训,万事要小心才是,把你那无羁的性格好好改改。”
陆久之听常玉清一席话,疑惑不已。常玉清说的字字句句似乎皆是肺腑之言,在他手下混了多日,常玉清待他一向不薄,信任有加,否则他绝不可能送出那么多重要的情报。但自己和常玉清手下的那帮家伙关系一直都很不错,处事也总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不存在得罪谁的问题啊?
尽管百思不得其解,但陆久之还是迅速调整思路,作出很感激的样子:“多谢部长一片心意!部长往日待久之的情谊和今日一番至诚之言,在下会永远铭记在心。只望有朝一日,能重回部长麾下,听候部长差遣,为部长效犬马之劳!”
“哪里哪里!兄弟太客气了!”常玉清笑容满面地说,“今后说不定劳驾兄弟的时候多着呢!以令尊的声望,兄弟的才干,将来定会一展鸿图。至那时,兄弟可别翻脸不认人啊!”
常玉清嘴上“兄弟”一口一个,叫得动听,听得亲热,但他心里想的是:“陆久之,别以为我那么好耍!总有一天,我会叫你尝尝我常玉清的厉害!”
六:冷汗迭出
被黄色工会辞退了工作,从陆久之本人来说,他认为真是一千一万个好!和那群豺狼在一起,朝夕共处,气味不投,实在是件很折磨人的苦差使。何况,有时候得亲眼目睹自己的同志被抓、被杀,却又不能流露出丝毫关心的情绪,相反还得装出很起劲的样子,为使更多的同志免遭毒手,即使心里滴着血,也得硬起心肠。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折磨啊!
现在,一切都结束了,真是该好好庆贺一下才是,陆久之想想,觉得心里好轻松好舒坦。不过他转念又一想,从党和人民的利益出发,这绝对是个损失。他不能再在工统会充当党的耳目了,他无力再帮那些同志推开那把血腥的屠刀了。以后他又该为党做些什么呢?
陆久之十分茫然,他想去找陈寿昌汇报情况,却想起地下党的纪律,只准陈寿昌来找他的,他只好先耐住性子,等在家中。
坐在家中才两天,就有人找他。陆久之以为是陈寿昌,兴冲冲地亲自下楼去接,不料却发现是常玉清手下的一个小特务,名叫何新。何新来此有何贵干呢?陆久之一时间也摸不着头脑。他看何新这阵势,分明是有话要和他说。
陆久之把何新请上楼,何新见房间里只他们两人,便悄悄地问他:“你知道为什么被解雇吗?”
这正是陆久之一直在想的:“听说是上头的命令。我不明白,自己兢兢业业为*效忠,到头来却遭如此下场!”
何新摇摇头,诡秘地一笑:“是常部长的计策。他怀疑你是*的内奸,又抓不着你的确凿把柄,所以先借用上头的命令辞了你,再派人对你监视、盯梢,他还说这是放长线钓大鱼的好办法。”
陆久之一听,顿时冷汗迭出,真是未料到常玉清如此奸滑。幸亏他没有贸然去找陈寿昌,也没有去交通站,否则后果真不堪设想。牺牲自己还是小事,牵连同志们,破坏交通站可是大事啊!
“真是莫名其妙!常部长居然怀疑到我头上来了!”陆久之怒火冲天,“何新,你看我像*分子吗?常部长自己抓不着人,便瞎猜疑到我头上来了!真不像话!”
何新急忙“嘘”了一声:“轻些,别让人听见了。今天正好轮上我当班来监视,所以我先告诉你一声。你以后好歹要有个防备,我不宜在此久留,得走了。”
“等等!”陆久之叫住他,从抽屉中取出一叠钞票:“你家里不宽裕,又刚添了人丁,这钱先拿去应个急。咱们兄弟一场,总要互相帮忙才是。要不是你今天来给我透个讯儿,我还被常玉清这小子骗得团团转呢!”
何新推脱了一下,便拿着钱走了。陆久之因为家里经济情况较好,手头又很松,别人一旦有困难,他总是二话不说,慷慨解囊,所以他在工统会还是颇有人缘。何新就是因为受过他相助,所以才把内情如实相告。 。 想看书来
七:党外人士
何新走后没几日,陆久之接到党组织的秘密指示,要他暂且隐蔽起来,麻痹敌人。
陆久之便开始又过起往日公子哥儿的生活,他天天跑舞厅,上酒馆,过得醉生梦死的纨绔子弟的生活,以此来迷惑敌人。
在佳丽如云的舞厅里,陆久之和年轻漂亮的女子尽相欢饮,流连忘返。他仿佛一个迷失了本性的人,一边举杯畅饮,一边又念着李白的《将进酒》:“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天生我材必有用,千金散尽还复来……”
这种假象虽然稳住了敌人,但陆久之内心十分苦闷。他并不愿意过这样的生活。这种整日寻花问柳、无所事事的生活是很能消磨意志的,他总觉得自己是在堕落,并为自己感到羞耻。
在陆久之思想上陷入极端苦闷的时候,陈寿昌再一次来到他家里。陆久之看见他,满腹牢骚无处渲泄,他把彩色的领带一把拉下来,摔得老远,恼火地对陈寿昌说:“我不能再过这样的生活,这种生活会把我毁掉的!我要加入共产党,我要投入到火热的战斗中去!请组织批准。”
陈寿昌沉吟了一下,说:“你想加入党组织,到艰苦的斗争环境中考验自己,这种心情我很理解。你是怕在酒色陶醉下意志消沉、迷失自我、堕落沉沦……这样吧,我向党组织反映你的要求,看看组织上的考虑。”
隔了几天,陈寿昌兴奋地告诉陆久之:“你提出的要求,还有你的想法,你的处境,我都向恩来同志报告过了。他要我转告你,欢迎你入党,但是你不参加党,可以做更多重要的工作。“
陈寿昌怕陆久之不理解组织的决定,也怕他闹情绪,便向他解释说:“革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我们党需要你这样有社会背景的人做党外的布尔什维克,为党工作。要知道,现在敌我矛盾十分尖锐,你参加了组织,万一有人叛变,你即使有社会关系,蒋介石也不会放过你。你没有入党,即使叛徒告密,也查不出你的组织关系,你至多只是个同情共产党的群众,蒋介石不可能把你怎么样的。久之,我们不能再轻易付出牺牲。“四一二”以来,我们的牺牲实在太惨重了,那么多优秀的党员都牺牲了:汪寿华,陈延年,赵世炎,罗亦农……“
“世炎同志是怎么被捕,怎么牺牲的?“陆久之急切地问道。赵世炎的牺牲他虽然有所风闻,但一直不确,因为总在工统会,也没机会从党内部了解内情。
陈寿昌便用沉重的语调向他讲述了赵世炎的事迹。
八:壮烈牺牲
赵世炎是被时任江苏省委秘书长兼宣传部长的韩步先出卖的。1927年7月2日,一个狂风暴雨的恶劣天气,反动派出动大批人马,在叛徒的指引下,包围了赵世炎的住所,即北四川路志安坊190号。当时他并不在家,他的妻子夏之栩和岳母暗自庆幸时,却从窗口看见赵世炎正向家里走来。岳母趁敌人不提防之际,不顾一切地将窗台上用作信号的花盆推了下去。屋内的敌人并没有察觉,但走在狂风大作、暴雨如注天气下的赵世炎,也没有听见和看见。没有任何警惕之心的他同往常一样走进家。一进门他就被敌人逮捕了。
在敌人忙着搜查之时,赵世炎把王若飞的地址悄悄告诉夏之栩,要她立即向党组织报信。在他遭到危难之际,他首先担心的不是自己,而是组织和其他同志的安危。
赵世炎被捕后,一直不肯承认自己的真实姓名,他始终说自己叫夏仁章,并指责韩步先,说他红口白牙,尽诬陷好人,想立头功也不能这样昧着良心胡说八道!当时敌人一时还被他搅糊涂了,未料担任总工会书记的张保臣被捕后也叛变了,为苟全自己,他竟无耻地当面指认,一口咬定赵世炎就是施英,施英就是赵世炎。
敌人如获至宝。他们先是以金钱、地位相诱,但赵世炎根本不吃这一套。软的不行,就来硬的。敌人对他使用了各种酷刑,妄图使他屈服,但他始终坚贞不屈,保持着共产党员应有的本色。
每次受审,赵世炎总是滔滔不绝地大讲国民革命和共产主义,痛斥帝国主义和蒋介石反动派,他向敌人宣告:“你们只能捉到一个施英,要想从我口中得到半点机密,那是枉费心机!“
赵世炎在狱中常常鼓励其他同志要坚持斗争。他说:“不要害怕,越怕越没有希望!”“革命就是要流血牺牲的,要改造社会就必须付出代价!”“不要气馁,最后的胜利一定会属于我们!”“……”
他还写条子托出狱的同志带给党组织,要求党好好照顾那些因参加斗争而失业的工人兄弟。他说:“他们都是党所依靠的力量……”
赵世炎软硬不吃的革命气节,视死如归的英雄气概,令杨虎等刽子手们胆战心惊,他们咬牙切齿地说:“这种死硬分子,非立即杀掉不可!太厉害了!不杀的话,定是后患无穷!”
所以被捕后才两个多星期的7月19日,赵世炎就被押到了刑场——即埋葬汪寿华烈士忠骨的同一地点:上海枫林桥。
自从辛亥革命后废除的砍头的刑罚被用在赵世炎身上。出于对死刑犯的人道,1911年后改砍头为枪毙。但凶残的反动派才不管什么人道不人道呢!他们只是觉得砍头要比枪毙更解气。
临刑前,赵世炎高呼:“工农联合起来,打倒新军阀蒋介石!”“中国共产党万岁”等口号。一时间,那激昂而饱含革命热情的声音响彻天宇,天地为之含悲。
惨无人道的刽子手向赵世炎连砍几刀,他的头颅落在地上,但他挺直的身躯却久立不倒,行刑的刽子手都不免有些心慌。
年轻而有才干的赵世炎就这样走完了他光辉而短暂的人生之旅,把他壮烈的一生和灿烂的青春永远献给了他深爱的党和人民。 。 想看书来
九:机密任务
怀着崇敬和悲痛的心情,陆久之听完了赵世炎的事迹。想到那个把个人生死置之度外,以身作则,无所畏惧,常常带着笑容亲切地向同志们嘘寒问暖无一点架子的赵世炎已经永远离开人世,他不由得心痛难禁,泪流满面。
“革命总是要流血牺牲的,要改造社会就必须付出代价!”陈寿昌轻声说,“我们只有沿着烈士的足迹,努力奋进,早日完成他们未竟的事业,这是对他们最好的纪念。久之,加入党组织只是一种形式,而非实质。”
陆久之含着泪点点头。韩步先和张保臣不仅都是共产党员,而且还是党内职务不低有一定声望的领导者,可是他们的行径是多么卑劣!真正的革命者,在意的是尽心尽力为革命多作贡献,而不是在意一种是否是共产党员的称呼。并不是所有的共产党员在危难面前都能像赵世炎等人一样大义凛然、视死如归。不少平时夸夸其谈、“左”得出奇自以为高人一等的共产党员,在“四一二”之后的革命低潮时,就如惊弓之鸟,吓得赶紧登报申明脱离共产党,这其中,还不乏社会知名人士。
陆久之想到这儿,便向陈寿昌表示:“我一直相信党组织,组织也是信任我和理解我的。我虽然在形式上没有加入组织,但我一定会自觉地以赵世炎烈士为榜样,严格要求自己成为这种经得起考验的共产党员。”
陈寿昌听了很满意:“其实,久之同志,组织上确实也从未因你是个非党员而对你另眼相看。你只是个形式上未入党的‘特殊党员’。组织上从来没有怀疑过你对党的忠诚。今天我来这儿,是向你布置一项十分机密而重要的任务,这是恩来同志的指示。”
一听有重要而机密的任务,陆久之全身来了劲,他睁大双眼,仔细聆听着。
十:保险箱
原来,与中国共产党有密切联系的日本共产党总书记佐野学,从苏联开完会后,来到上海,准备绕道返回日本。未料抵达上海后,不幸被蒋介石的特务发现,报告了上级特务机关。时值1929年秋天,大权大握的蒋介石为巩固其统治,一意讨好日本的军阀集团,得到这个情报,喜之不胜,立即下令,要特务机关千方百计不惜一切代价把佐野学秘密逮捕起来。蒋介石的用意很明显,他想把佐野学当作一件丰厚的“礼物”,押送日本政府,表示中日两国政府彼此一条心,共同防御共产主义这个“洪水猛兽”。
特务机关奉令后,立即布下重重关卡:车站、码头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还到处突击搜查。佐野学面临如此困境,焦急万分,无奈之下,只得请求中国共产党给予帮助,使他能顺利安全地返回日本。
“恩来同志承担了这件事。他经过研究以后,派我来你家传达指示。情况目前相当紧急,请你马上设法掩护和保卫这位日共领袖的起居安全,你要把他放进绝对安全可靠的‘保险箱’中,不要让追捕他的特务得逞。”
“绝对安全可靠的‘保险箱’?”陆久之陷入沉思。 txt小说上传分享
十一:日共书记
经过反复考虑,陆久之认为最可靠最安全的“保险箱”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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