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加这个论坛并不在原来的行程安排之中，在肖宠的力邀下，张云鹤满怀好奇地步入论坛。这是张云鹤等人第一次参加达沃斯论坛，收获的信息超出了他的想象。在这里他看到许许多多只有在电视上才能见到的世界级大腕，每一个人的身后都闪烁着千亿资产的光芒。世界500强企业的宣传资料到处可见，一些知名企业、知名媒体富有竞争力的交流活动吸引了全世界的目光，全世界一些跨国公司、知名媒体纷纷在这里设立了格局独特的展示竞争力的平台论坛。各大公司的公关部门到处“搜索”记者名单，他们纷纷借公司老总参加达沃斯论坛的机会，安排记者采访，以此宣传公司形象和品牌。
上午由中国汽车业协会主持召开汽车行业发展远景分论坛仅限部分世界重量级企业参加，肖宠所在的申花钢铁由于为汽车行业提供配套钢铁，也参加了这个论坛。在肖宠的多方斡旋下，终于让张云鹤也挤进了会场。
副总理非常关心中国汽车产业的发展，他一直认真地听着来自全球各大企业、基金的发言，从中发现每一个有助于推动中国汽车产业发展的妙方。
轮到肖宠发言了，他说：“申花钢铁是中国最大的汽车用钢生产企业，产销量占到全国市场的50％以上，全球市场的6％。多年来，申花钢铁一直致力于不断提高技术含量，以制造最高品质的汽车用钢为已任，在产品研发上投入10亿元，研发出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汽车用钢。国内大部分高端汽车用的都是申花钢铁生产的汽车用钢。申花钢铁的汽车用钢行销到全球各地，已经覆盖了世界30多个国家。汽车用钢是高端产品，是钢铁企业淘汰落后产能，由低附加值向高附加值转型的方向之一。在汽车用钢市场上，申花钢铁已经处于同业首位，但和中国汽车工业发展规划的需求相比，我们的产能尚有一定缺口，如果申花钢铁要走向世界，成为全球最大的汽车用钢生产企业，差距更大。我们正积极响应国务院、国资委、发改委的号召，加大实施跨省收购的步伐，通过联营、合资、收购、重组等方式扩充产能，帮助地方政府尽快淘汰落后产能，上马高附加值项目。目前，我们正和山南省政府洽谈在山南兴建国内最大的汽车用钢基地，希望通过该项目提升中国钢铁企业在全球的地位和竞争力。”
发改委主任说：“钢铁行业是国民经济重要基础产业，是国家经济，社会发展水平和综合国力的重要标志。在上个月召开的加快钢铁行业发展工作会上，我就指出钢铁工业要坚持走高附加值，高质量的发展道路，坚决淘汰落后产能，不断提高产业集中度，通过重组兼并的方式打造钢铁旗舰，努力建成有国际竞争力的钢铁强国。我们现在的突出问题是产品结构不合理，一些高附加值，高技术含量的产品不能自给，调整产品结构是当务之急。申花钢铁在汽车用板上的领先技术是优势，要继续发挥这种优势，通过技术出资，人才输出的方式帮助各地方钢铁企业提高技术含量。肖宠同志提到的这个项目我还没有听说过，但山南省已经向中央上报了两个汽车用板项目，规模都不大。如果有申花钢铁参与，重新规划上报中国最大的汽车用板基地，发改委一定会全力支持。”
国资委主任说：“山南省的趵突泉钢铁、济州钢铁缺乏汽车用板的生产技术，和申花钢铁的重组有利于双方发挥优势、优化资源配置、提升整体竞争实力。申花钢铁在发挥钢铁行业排名兵，领头羊方面的模范带头作用非常好，我们希望看到申花钢铁不仅是中国最大的钢铁企业，也是世界最大的钢铁企业，成为央企的标杆，成为中国企业的榜样。”
国务院副总理听到这个项目，十分感兴趣，用肯定的语气说：“汽车用板是钢铁行业的发展方向。申花钢铁和山南省合作，通过跨省重组，加快钢铁行业的整合发展，以低端存量换高端增量，加速抢占市场制高点，这是好事，好事就要快做，市场讲究效率。国务院一直在培育两到三家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特大型钢铁企业集团，希望申花钢铁拔得头筹，尽快落实优质项目。对于申花钢铁提出的规划项目，国资委、发改委要积极研究，早规划，早行动，早落实。”
张云鹤坐在最后一排，前面的对话句句刺心，他的心正一点点下沉。他终于明白了，这桩看上去前途远大的婚姻暗藏着无限风险，处处是礁石，道道是险关。自己正在一步步走向肖宠设下的圈套，而且毫无反抗之力。申花钢铁的背后站着国资委、发改委和国务院，在目前的窘境下，自己怎么能和他去硬拼，那是以卵击石。如果申花钢铁真把脚伸进了山南省，控制了趵突泉钢铁和济州钢铁，那还不得听申花钢铁的。申花钢铁会让趵突泉钢铁和济州钢铁完全脱离自己的掌控。所谓的合作也只是自己一厢情愿的想法，申花钢铁根本就是要掌握控制权。从白天的会议到晚上的宴会，张云鹤始终保持着平静的职业性微笑。没有人从他脸上看到不安和担心。晚宴结束后，张云鹤推说已经到过申花市无数次，有个老同学在申花市，想抽个时间去看望一下，没有参加当晚的活动。当他目送着大家离去，转身回房时脸上浮起异样严肃的神情。
第十三章党校同学（一）
张云鹤回到房间拿起电话拔了一个号码，一阵嘟嘟声之后，响起了一个颇具穿透力的声音：“喂，你好。”
张云鹤说：“老刘，我是张云鹤。”
电话那头笑起来：“云鹤，又到申花市招商去了。”来电显示提示了申花市的区号。
张云鹤没有正面回答他：“最近怎么样了。”
老刘说：“上个星期去首都市出差，回了一次母校，看望了程老。”
张云鹤关切的问：“程老身体怎么样了？”
老刘说：“硬朗的很，比我还好。不抽烟，不喝酒，每天还走五千米，真是饭后走一走活到九十九，程老要成老神仙了。程老退休了还一门心思扑在工作上，不停和我唠叨，说竞争压力大。真是人老心不老，闲不下来呀。”
张云鹤问：“程老都退休这么多年了，哪还来的竞争呀？”
老刘说：“这个你就有所不知了，母校虽然是培训党的高中级领导干部的最高学府，但这几年北大、清华、浙大这样的著名高校先后都进入干部培训领域，市场被分了一块，每年培训的学员人数正在下滑，而且这个速度还在加快，老师们破天荒有了危机感，程老那洞悉力多强呀，他能不知道，他能不着急。”
张云鹤在心中感叹，市场化的触角真是无孔不入，无处不再呀。连中央党校这种地方都会受到影响，又有谁能避开它的冲击呢。
老刘是河西省省长刘青祥，和张云鹤同是中央党校在职研究生班的同学，两人几乎同时被提拔为省部级干部，在命运的安排下又进入同一期中央党校省部级干部进修班。情同手足的同学情谊不仅在商场，更在官场发挥着巨大的作用。当年同一批毕业的同学担任副书记、副省长、市委书记、副市长的比比皆是，混得最差的也是个正处。刘青祥和张云鹤是其中的佼佼者，最早攀上部级干部的高峰。
张云鹤明知故问：“老刘，肖宠去过你们那儿。”
刘青祥一听到肖宠的名字就大概明白了张云鹤此番来意，回答道：“肖宠大半年前来河西省考察，希望到河西来投资，和河西的凤凰钢铁共同新建一个取向硅项目。为了这个项目，我跑申花跑首都来来回回好几趟。”
这件事情在各大媒体均有报道，张云鹤对项目外部的信息非常清楚，他想知道这个总投资200亿元，建设500万吨精品钢基地最后怎么不了了之了。
张云鹤问：“最后怎么没谈成？”
张云鹤问得这么直接这么急切一点都不像他的风格，刘青祥猜想云鹤和肖宠的合作肯定是出了问题。
刘青祥说：“云鹤呀，我们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你能不能聊点轻松的事呀。我接到你的电话不知道多高兴，一心盼着和你叙叙旧，结果一开口还是离不开这些烦心的事。”
张云鹤被逼着没法，想着河西省既然已经和申花钢铁谈崩了，再续前缘的可能性也很小，应该不会和山南省形成竞争，就打开天窗说明了原委：“肖宠给我开出了优厚的条件，希望与趵突泉钢铁、济州钢铁合作，建成国内最大的汽车用钢生产基地，我正在犹豫呢。”
刘青祥哈哈大笑起来：“那是好事呀。”
张云鹤皱了皱眉头：“老刘，还是不是兄弟啦，说这种风凉话。”
刘青祥和张云鹤在私下说话非常随意，完全像哥俩，只有在涉及利益时，敏感的政治神经才会紧崩起来。 。 想看书来
第十三章党校同学（二）
刘青祥说：“这样的好事，其它省都盯着呢，申花钢铁一定是看上了山南省有良好的天然港口，才愿意把这么大的项目落户山南省。这样的好事，各个省的省长打着灯笼都找不来，被你撞着啦。”
张云鹤知道刘青祥在取笑他，没好气地说：“是你把人家给抛弃了，申花钢铁才退而求其次，找到我头上。”
张云鹤说的是实话，如果刘青祥接受了申花钢铁，申花钢铁也不会再花金钱和精力去投资山南省了。
刘青祥说：“申花钢铁是央企，央企不是那么好打交道的。我是能力有限，攀不上这门亲事。云鹤你就不一样了，山南省是经济发达地区，钢铁产业占GDP和税收的比重比河西省要小得多。即使放手让申花钢铁去搞，也不会影响什么。”
张云鹤明白刘青祥所处的境地，河西省是中国钢铁第一大省，钢产量占到全国的30％，钢铁产业占全省GDP的10％，这样的产业是无论如何也要抓在政府手上的。无论是谁来投资，刘青祥都不能让出控制权。刘青祥不明白，山南省是外向型经济为主，但钢铁税收仍然占到十分之一。
张云鹤说：“今天肖宠安排见了副总理、发改委主任和国资委主任。”
刘青祥又笑起来：“谈恋爱都谈到见家长了，好事将成了吧。”
张云鹤对刘青祥的冷幽默习以为常，不去和他计较，说：“什么见家长，我是被硬拉着去的。这次来申花市主要是考察申花钢铁的技术和先进的管理，临时遇到个达沃斯论坛，我去见见世面，就遇到了。”
刘青祥说：“这是巧合？”
张云鹤说：“我看是蓄谋以久，想把生米做成熟饭。”
刘青祥说：“做成熟饭有什么不好，饭也分高中低档，你这碗怎么着也是铁饭碗。”
张云鹤说：“那还要看能不能吃到口里。饭是别人做的，筷子也在别人手上，想吃也吃不到自己嘴里来呀。”
刘青祥说：“你不是说肖宠给你开出了优惠的条件吗，难道还能把你饿死。”
张云鹤说：“肖宠在税收问题上做出了让步，愿意把税收留在当地。但看今天这个架势，他是一定想要控制权，以申花钢铁为主进行整合。”
刘青祥说：“这是申花钢铁的一贯作风，你早就该想到。”
张云鹤说：“控制权的事我一直很犹豫。看了申花钢铁的技术和管理，确实比趵突泉钢铁、济州钢铁高一大截，放手让申花钢铁去做，成绩肯定比自己做的要好。”
刘青祥说：“申花钢铁来河西省时，也同样开出了让我心动的条件。但几轮下来，他们始终咬着控制权不放，谈到最后达成五五平分的意见，但申花钢铁想多要一个董事会名额，这个我坚决不答应，拖了一段时间，申花钢铁也不想恋战了，大家愉快地分了手。控制权的问题比你看到的要复杂的多，你千万不要指望把控制权让给他，他就会把税收交给你。原材料采购在他手上，销售渠道也在他手上，我们所拥有的只不过是一个加工厂，如果他掌握了控制权，完全可以通过采购环节、销售环节把利润调节到其它的公司，生产加工环节没有利润可言，又怎么会有税收呢。交不交税，交多少税就由他说了算，你愿意天天向他磕头要钱吗。” 电子书 分享网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