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伤--银行崩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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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伤--银行崩溃- 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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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创伤

  ——银行崩溃

  上卷

  幸田真音  著

  张 汉 威  译

  目录

  楔子                                                                         1

  第一章   银行崩溃                                                           8

  第二章   那个女人                                                          28

  第三章   密约                                                              50

  第四章   策划                                                              75

  楔子

  这种感觉叫什么好呢。

  从身体的深处,下腹部的位置微微传来了一丝似乎要痉挛的不适感。还远远称不上是疼痛,必须高度集中注意力才能隐约感觉到那里在咕咕作响。

  “要下雨了。”有吉州波这么想着。

  从三十六层楼的窗口俯瞰大地,哈得逊河已经被薄薄的雾霭所笼罩。好不容易才辨认出来的自由女神像依稀可见。

  如果说那座雕像是遥对祖国而立的话,那这十五年来,州波或许也是身朝东京方向硬撑着活下来的。

  一九九三年十月一日,星期五。

  今天这个日子,恐怕注定将成为自己终身难忘的一天。

  州波放眼窗外,似乎在玩味着这种情思,手中纸杯里薄薄的咖啡,缓缓地流下了喉咙。

  从身后走过的同事唤醒了她,州波回身致了谢。上午消息披露后,已经有好多人这么美言祝贺了吧。州波从同事们的赞赏中品味着他们率直的惊讶,以及毫不掩饰的羡慕与忌妒,脸上浮起了坦然的笑容。

  午后的半天时间里,这种情形多次反复出现,州波觉得自己体内跟昨天之前相比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了。

  确实有什么不对劲,可是不知道那是什么毛病。不过自己体内本该精巧组合的哪个部位脱节了,结果,有什么部件被排挤掉,在体内滚动着。那简直就像不知不觉中完全锈蚀,从连接部位脱落的螺丝一样,翻滚着发出空洞的声音。只是州波觉得这声音清晰可闻。

  “怎么啦。”

  州波轻轻摇了摇头,似乎改了主意似地喝干了纸杯里剩下的咖啡,抬眼看了看手表。

  下午四点十二分。纽约国际金融市场眼看就要收盘了。

  州波离开窗台,要走回自己的写字台,她现在还有一会儿工夫来环顾自己所熟悉的世界。

  建在华尔街尽头的莫里斯·汤普森证券公司的总部大楼。占据这三十六楼的绝大部分,拥有总数达七百名专业人士的交易大厅,是这家争当世界龙头老大的庞大机构的心脏部分。

  宽敞的钵状楼层就像圆形体育场,中央位置各有两排交易商的写字台相向排列,横向又有四列一溜儿排开。交易商们从左至右大致分为外汇、债券、各种金融衍生产品,以及稍微有点间隔的股票等四大部门。即使是负责外汇市场的人员,也有以熟悉各国货币的交易商为核心,包括年轻的初级交易员或助理总共三十人。负责债券市场的人员则更多,包括负责国债、地方债、政府担保债券、公司债券、短期证券、资产担保证券等各种债券或各种流通货币,抑或按期限的时间长短细分,总计将近四十人。金融衍生产品的交易商,分别负责挑选各机构的期权交易或选择权交易、互惠信贷等的专家有三十余人。紧接着的还有股票交易商。

  就像要团团围住这些股票交易商似地,证券营业部的写字台顺着椭圆形的钵状大厅的斜面向四周排开。营业部作为交易商和每个客户投资人的联系渠道,根据他们各自所负责的顾客的国籍,将大厅分成了两大半,对面那一半是美国国内营业部,眼前这一半是国际营业部。人数是其他各营业部交易商的三、四倍,有的部门还更多。

  州波自豪地盯着自己那张孤零零而空荡荡的写字台。它位于平缓的钵状大厅斜面的半腰地带,在国际营业部的最前列,正对着负责美国国债的交易商。占据这个坐位的人,舍己其谁。

  在这济济一堂的人们当中,担任常务董事这份要职的佼佼者,也仅有不足百分之五的人。倘若加上交易大厅以外的,包括行政部门等在内的大楼全体公司职员,这个比例就更低得可怜了。

  岂止是进入公司十五年,其中在营业部摸爬滚打了十余年的州波,对任何人而言,成为常务董事也是梦想和目标。三十七岁就获得这个职位,年轻气盛,而且是以日本女性的身份破天荒得尝夙愿。今天这个日子,确实是值得纪念的胜利之日。

  才刚这么想着时,就又听到在体内翻滚的那个异物的声音。州波昂起头以振奋自己,开始加快脚步穿过写字台旁边窄窄的通道。

  到达桌旁正要落座的瞬间,她瞥了一眼交易商坐席。这是多年来养成的习惯。首席交易商往往要关注交易商们的动向来和顾客洽谈,而交易商们也会领会首席交易商的动作去采取行动。

  交易商们的动作什么时候已经慢下来了。手头上的交割工作也已结束,这时候正开始跟负责的经纪人进行今天一天所作交易的最终确认。

  看得出年轻的初级交易员也已停下时时敲打键盘的双手,用手指按压着疲惫的眼角。大概是受报社之托,用电子邮件给他们发去有关下周市场预测的述评了吧。

  这是直接汇聚着世界上所有金钱和欲望的场所。纽约国际金融市场即将结束一周的殊死战斗,正要进入短暂的休眠状态。

  州波再次看了看手表。

  四点十六分。她好像有点拿不定主意,将自己修整得很漂亮的手指伸向写字台上的电话机。此时,从身后一排初级交易员席上传来了喊声:

  “哈尼夫先生的电话。”

  州波回过头来,黑色的眼睛霎时睁得老大。握着话筒的左手手指毫不迟疑地摁下了直通电话的按钮。

  写字台上排列着几十个电话按钮。当中的二十个,是专门配备跟州波负责的客户联系的热线电话。

  其中最上面一排的五条线路,直接连接着州波最近特别关注的投资人。阿卜杜拉玛·哈尼夫这个人便是其中之一。他的父亲每年都会在美国经济杂志《福布斯》新发布的两百名“全球超过十亿美元的亿万富翁”当中露脸,是位不同凡响的资本家。作为其父所辖投资公司的董事,他表面上是以美国投资信托公司的名义成为州波的客户,但其所用资金的原始资本,几乎都是由以他或其父的关系募集来的私人投资家的流动资产构成的。

  耳朵贴着话筒,州波扫视了一下写字台上显示器的画面。美国国债三十年期指标性品种的最新价格显示为102又1/32。表示美国债券市场动态值的经纪人画面两个钟头来差不多没什么变化。确认这一点后,州波缓缓开了口:

  “哈罗,阿比,今天怎么样?市场太安静了,正无聊得打盹儿了吧?”

  州波的声音很平静,温和得跟她那锐利的目光简直判若两人。之前老数着钟点等待他的联络,方才终于憋不住正要打电话,这事她丝毫都不提及。

  然而,州波那似乎要洞穿一切的越来越炯炯有神的目光表明,她已经毫不含糊地瞄准了对方。被锁定的猎物肯定逃不掉。

  双方的交谈几乎不足一分钟,只是极其简单地介绍了下午没什么动静的市场动态。听到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州波微微摇了摇头。

  “不,我当然是看涨。下周市场大概会逐步走强。不过,理论上说,现在要买短期证券。何况呢,你的资金若是剩余的短期资金,按理说现在就该规避那些鲁莽冒险的事嘛。”

  州波这么说着,感觉到他已有所反应,对方的声音里发生了微妙的变化。阿卜杜拉玛·哈尼夫性情乖戾,并非这会儿才犯毛病。州波立刻漾起了会心的微笑。

  “明白了,您要这么想的话,就买吧。不过,目标位暂且定在3/4点。现在合适的卖价是102又3/32或4/32,所以等涨到接近103,如果冲不上103就马上卖掉。”于是州波缓缓告诉他道,“要做的话就现在。”

  这么说完后,州波对电话那头的回话点头赞同,并用握着话筒的中指摁住话筒内侧的切换开关。交易大厅的所有话筒全都装有保留按钮,摁住它的话,线路保持畅通,可以听到对方的声音,但对方听不到这边的动静。

  间不容发,州波摁下显示器旁边的内部通话按钮,对着话筒大声发话,这过程不足两秒钟。

  “卢克!美国三十年期国债指标品种的卖价是多少?一千手的报价,快点!”

  大厅里引起了一阵无法形容的骚动。市场交易的行情,一手就是一百万美元。虽说是世界流通性最高的三十年期美国国债的指标品种,但一次交易的金额就超过五亿美元,这样的买卖也属罕见。包围着州波的所有交易台边的视线,都齐刷刷地紧盯住州波的嘴唇。简直令人窒息的紧迫感,在前面的交易员席上迅速蔓延。州波的声音通过内部通话器,恐怕让交易员席上的全体人员都听到了。昏昏欲睡的市场,现在眼看又要苏醒过来了。

  从内部通话器传回的是卢克·西蒙困惑的声音:

  “一千手的报价?精神正常吗?我的卖价是102又11/32。是谁,这个时候竟想买十亿美元的家伙……”

  卢克·西蒙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州波打断了:

  “别开玩笑啦!不是不能报那么高的卖价。没有睡迷糊,是真要做呢,卢克。”

  “唉呀,要是这么大额资金的话,这就是我此刻的最低报价。”

  提出比最新市价高出许多的卖价,大概会断了客户的念头,让他一事无成而撤单吧。可万一成了交,若马上用时价从经纪人手里买回来,那差价也可能转瞬间便化为乌有。卢克·西蒙的失算显而易见。

  “胆小鬼!”

  甩出这么一句话后,州波立刻放开话筒上的保留键。你要是这么盘算的话,那就不客气了。按理说,不让交易商吃亏也是首席交易商的能耐。给卢克以关照,报给客户比市场略高的交易价,但怠慢自己的客户到这份上,却是不能原谅的。

  州波在电话里将卢克的卖价告诉了对方。她的声音比对卢克温和,但用词简洁明了,而且始终毅然决然。

  州波当即得到了客户的理解。

  “OK,成交!卢克卖哈尼夫先生买。102又11/32买十亿美元的流通长期国债。好啦。”

  州波再次向卢克喊道,为的是确认刚刚跟客户达成的十亿美元的交易。在内部通话器的那一头,听得见卢克的破口大骂,不,说是叫苦不迭还更确切些。

  卢克·西蒙陷入了恐慌。他肯定绝不会想到客户真会买。看这情形,很显然卢克并不想大量卖出。不如说,不管卖也好买也好,在星期五这个时间点上谁都想避免这样的巨额交易。大家都想尽快完成手头上的交割事务,忘掉工作,跟家人一起轻轻松松、逍遥自在地度过周末时光,这种事在州波来说也是再明白不过的了。

  周围的人都对卢克寄予无以形容的同情。这同情会直接转化成对州波的谴责吧。

  不可理喻,州波这么想道。家庭和孩子都跟自己无缘。州波的脸颊露出了冷冷的笑容,对着电话那头招呼道:

  “谢谢了,阿比。好买卖啊。连对您这样的大主顾,我们公司的首席交易商都出了比市场高八个点的卖价,这就比什么都证明市场行情在看涨。不过在现在这个时间点,除非单笔一千手的交易,是绝对报不出这个价的呢。没关系,尽管稍稍高了点也要这时候买。今天大概就要以这样的高价收盘了。下周要有好的行市就先跟您联系。”

  若是平时,其余的事情就要通过电话让助理代劳了,但这个客户却是一切手续都要州波亲自确认的五个人当中的一个。

  “其它的当然也要买啦,阿比。这回究竟打算动到什么程度呢?下一个购买对象,是啊,下星期再瞄个肯定要涨的,多少做点套利看看……”

  用若无其事的语气,巧妙地打听出对方的意图后,州波带着意犹未尽的笑靥挂断了电话。随后,立刻恢复了本来面目的州波又摁下了内部通话器的开关。

  “卢克!刚才到底是怎么回事呀。那样的报价就连见习的初级交易员也报得出啊。让客户说讨了个便宜买下了,可真是的,你在想什么呢?”

  州波的声音即使不通过内部通话器,好像也能传到前面十米开外的交易员席。

  “卢克现在正在打别的电话。”传来了其他年轻男子彬彬有礼的声音。仿佛要重复这句话似的,背后就听见卢克·西蒙在电话里大声斥责哪个人,拼命要从经纪人那儿买回来。州波离开席位,径直朝闹腾的那个方向走去。

  “卢克,难道你是卖空吗?今天早上的碰头会我应该说过啦,听说哈尼夫家族想买。他们喜欢与众不同的冒险呢,而且贪得无厌。所以我说他们对万全之策看都不会看一眼,大概会垂涎价格变动剧烈的长期债券。对此你该没准备好吧?”

  美国长期债券的首席交易商卢克·西蒙夸张地摇晃着他那一百二十公斤的庞大身躯,咬着嘴唇,用衬衫的袖子擦拭着额头的汗水。州波抬眼扫了一下卢克桌上的显示器,最新的出价已经涨到102又27/32。突然开始飙升的美国国债市场的行情,光看激烈地一闪一灭的一排排数字,就很容易想像出来了。

  刚刚几分钟前的安静就像是一场骗局。

  “哇,买盘刚好103!”邻近的初级交易员放声叫道。

  “请等一下,丝娜米。现在还是等我先全部买回来。”

  卢克那头发日见稀疏的脑门又冒出汗来了。刚才卖给州波的客户十亿美元当中,还有四亿美元没能买回来。这件事将卢克逼到了悬崖边上。

  “你说什么,不卖?妈的!不说你也知道,今天可是星期五。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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