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头领也被我这话弄得有些懵了,不知该怎么接话。顿了顿,他说:“不管你主张什么,公司都会支持你。对了,你还没吃饭吧?”
我点点头。
“你陪小洪去外面吃点,吃完后再去医院,如果有情况立刻跟我汇报,没问题的话你亲自送他回家。”宋头领对王真人吩咐道。
“好,没问题,回头我再做做他思想工作。”王真人说完就起身。
宋头领很客气地把我送到了办公室门口,临别时又补充了一句:“先冷静冷静,等想清楚了再做决定,无论什么方式,我和公司都会站在你这边。”
窗外,秋雨淅淅沥沥。
在一家火锅店里,王真人和我相对而坐。
“老弟,老大哥劝你一句,别莽撞。”王真人给我斟了一杯酒,接着又给自己倒上。
“呵呵,你不是跟我说这事最好通过公司处理吗?”我讽刺道。
“唉。”王真人无话可说,只好叹了口气,对我耸了耸肩,一脸尴尬状。
“呵呵,我会调查清楚这人什么来路的。”我恶狠狠地笑了笑。
“老弟,老哥跟你说句不怕你生气的话,其实这事算不了什么大事,工地上流血事件太多了,最后也都是赔点钱了事。”
“这个我知道,我也清楚这不是什么大事,况且我并没受多大的伤,流一点点血而已。但你知道我在想什么?”我反问道。
“什么?”
“你不觉得公司对这事反应迟钝吗?我为了给公司催要工程款挨了打,公司反倒没有任何表示,仅仅给了我一句‘支持我、站在我这边’,呵呵,你不觉得太绝情了?”
我这话显然是冲着宋头领去的,而我也清楚王真人跟宋头领之间的关系。王真人比宋头领晚到公司一年,自打进了公司就一直跟着宋头领干。两人白天一起工作,晚上同居一室(以前都住在公司安排的宿舍里),亲如兄弟。对王真人,宋头领是走一步带一步,而王真人对宋头领也是忠心耿耿、唯命是从,永远都是坚定地支持着自己的老大。
当然,在此次事件发生之前,我对宋头领也非常尊重和钦佩,不仅因为他对我比较关照,更因为他个人的工作能力和人格魅力。但,公司对此次事件的态度所带给我的委屈和愤怒令人实在难以忍受,让我不得不发泄出来。
“呵呵。”王真人听了我的话后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我觉得,公司领导如果英明,公司的反应如果迅速,事情一出就应该立刻出面跟对方正式交涉,以公司名义,甚至是集团名义,毕竟我不是工地上的民工,我是公司的正式在编人员。”顿了顿,我又道:“这样做不仅是为了我自己,也是为了公司的颜面。我相信在施加一定的压力后,对方会考虑用合适的方式对这次事件做出解释。而且我们还可以借此机会,把公司所有的应收款全部收回来。如果对方不给,公司可以借手里的资源,让这次事件升级。很简单,欠钱不给还唆使员工伤人,媒体对这种新闻事件很感兴趣。”
“唉,你说得有道理,可是你又不是不了解我们公司,哪里会有人能考虑得这么深啊。”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六章 公司真会支持我的任何主张(3)
当初老佛爷有一句话说得很对:宋头领是民工。现在看起来,不仅宋头领,公司管理层大部分都是民工作风,民工兄弟自然不会有这样灵敏的嗅觉。
“呵呵。”我冷笑一声,“这样好的机会公司都不把握,我想不通公司里那些一个个高高在上、平时人五人六的所谓高管凭什么坐那个位子,凭什么享受那样的年薪。我告诉你,任何一起事件都是一次机会,利用好了,药到病除,利用不好或者不加利用,结果就是无药可医。我可以预见,如果公司就这样对这事不闻不问,段延庆以后就更不会把我们公司放在眼里,想要很轻松地把剩下的工程款拿回来,我看比登天还难。”
王真人听了我的话之后沉默不语,隔了几秒钟反问我道:“那你刚才为什么不把这些话对老大讲呢?”
“我有自知之明,老大已经表了态,说支持我做的任何决定,我能代表公司做这些决定吗?不能代表的话我再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况且,这事发生在我自己身上,说多了,公司会以为我是想借公司之力为自己找脸,会以为我是想用公司的资源给自己报仇。本来是一种对各方都完美的处理方式,别弄到最后反倒好像是为了我一个人出气似的。我可不想被人这样误会。”
“唉,我看就算了吧,老弟。”王真人又叹了一口气。
“算了?没这么简单,我会有我的处理方式,到现在这个地步,这事已经不是公司的事情,而是我个人的事情了。公司如果还念在我为公司创造过一点利润的分上,出面帮我处理,我感激不尽。公司如果退避三舍,我也理解,不会怪公司,更不会影响到我今后的工作。”我说得大义凛然,颇有荆轲刺秦般的悲壮。
正说着,我手机响了。来电的是段延庆的一个手下,此人跟我关系一直都不错,中秋节的时候我还送了几百块的超市购物券给他,我挨打的时候他也在现场。从派出所出来后,我发信息给他,请他帮我查一下打我那个人的底细。
“兄弟,真的很抱歉,今天我们都没想到他会这么做,现在我们几个同事都很鄙视他。”
“哥们,谢谢你,你先告诉我他是什么情况吧。”
“他叫李锋,是武警出身,在公司是总经理助理,实际上他这个助理主要的工作就是保护段总。”
“他家住哪里?”我故意把这话声音说大点,让王真人把每一个字都清楚地听到。
“在城南地铁站旁边,每天上下班坐地铁。其实他这个人也有点可怜,听说他妈瘫了,父亲早就去世了,还有一个妹妹在读大学,基本上就靠吃低保和他的工资来养活这个家,他的工资也不多。所以,我们根本想不通他怎么会做这样的事情……”
“哦,我知道了,谢谢。”
“你千万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兄弟,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我觉得你还是三思吧。”
“我知道,谢谢。”
收了线后,王真人问我是谁打来的。
我笑了笑,告诉他,是对方公司的一个哥们。
“他帮我查清楚了打我那个人的底细,叫李锋,是武警出身,住在地铁站,每天上下班都乘地铁,妈的。”我恶狠狠地说。
我希望我这个态度能让王真人意识到,公司要是不出面,那我就可能把事情整大。
“我倒要看看是我丢人还是公司颜面扫地。”我恨恨地又撂了一句。
王真人尴尬地笑了笑:“老弟,你真的要三思啊。”
“没必要再思考什么了。”
饭后,王真人要送我去医院,我拒绝了。王真人见我坚持不去,只好作罢,又说要送我回家,我又拒绝了,一脸平静地跟他说,我约了个朋友,晚上要商量事情。
我这话让王真人立刻感觉到了我心中的杀机,他又紧张地重复了一遍:“老弟,老哥劝你还是三思。”
哈哈,三思?我当然会三思。只是我不明白,公司现在哪里去了?我是个野孩子吗?他大爷的!
王真人把我送到了公交车站,可能还怕我去找人,在我上车前,他又强烈地要求把我送回家。
我再一次拒绝了他的好意。当然,跟王真人分开之后,我也根本没有去约什么朋友,而是一个人心事重重地回了家。
在公交车上,想想今天发生的事,让我觉得真他妈的窝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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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雨水让鲜血更加刺眼夺目(1)
挨打的经过是这样的。
那天午饭后,我和王真人一起赶到了开源公司的办公室,段延庆不在,说是到项目部开工程部会议去了。
接着我又和王真人一路赶到他们在城郊的现场项目部。项目部就设在他们公司楼盘的一个三室一厅的居室内,房子还没交付,就临时做现场办公点用,卧室做办公室、客厅做会议室。这几乎是每一家开发公司都采用的做法。
我们到的时候,段延庆正躺在里间办公室的躺椅上眯着眼。听到声响,他只是微微睁开眼瞅了瞅我,接着又把眼睛闭上,身子纹丝未动,一脸的安详。这情景让我联想到电视剧《水浒传》里蒋门神同志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的画面。奶奶的,若是我有武松的身手,再来上几碗猫尿,估计我也能让这厮满地找牙。
尽管这孙子态度傲慢,但出于礼貌我们并没有去打扰他的清修,而是很知趣地悄悄退了出来。
出来后,王真人这王八蛋闲不住,非要到现场去看看,问我去不去。妈的,现场有什么好看的呢?咱来又不是看现场的。这鸟人有个毛病,经常搞不清自己工作的主次,为此不知被宋头领像训儿子一般训斥过多少次。而他也总是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态度,任你雨打风吹、雷轰电击,我自岿然不动,该怎么糊涂就怎么糊涂,搞得有时候宋头领骂着骂着自己都忍不住笑了。此人永远都是这一副德行。
我觉得此行主要任务是要钱,万一在我们去现场的期间段延庆刚好召开了会议,那我们又不知要等多久才能跟他接触上,不如就待在原地守株待兔。
“那你在这里等我,我出去转转再回来。”王真人说完就抛下我独自下了楼。
左右无事,我就在桌子上拿了一份隔天的报纸,坐在那里看了起来,一边看一边听里面办公室的动静,心里盘算着,一旦那“蒋门神”醒来,我就第一时间冲过去跟其谈款子的事情。
在我等待的过程中,不断有他们的员工从外面赶回来,陆陆续续围着会议桌坐下。
那个跟我很熟悉的朋友也回来了,他夹在两三个人中间跟他们有说有笑地进了门。我们同时看见了对方,但都只是点了个头相视一笑而已。这种场合下不便交流个人感情。
他们聊他们的话题,我看我的报纸,两不相干。
段延庆终于还阳了。当我发现他那张苦瓜脸时,他已经坐到了会议桌的顶端。望着已经快被坐满的会议桌,我下意识地看了看表,我很清晰地记得当时的时间是下午一点四十的样子,绝不在整点或半点。按常规,开会时间要么选在半点,要么选在整点,不可能定在一个不上不下的时间。也就是说,我之后所采取的行动并未干扰到他们正常的工作。
段延庆手握茶杯,低垂着脸看着手中的会议记录本,大概是想在会议前再重新温一遍会议的议题。
“段总您好,很抱歉打扰您,在你们开会前跟您沟通下款子的事情可以吗?”我走到段延庆的身边,弯下腰客气地说。
段延庆听了我的话后头都没抬,也没发出任何声响。从侧面我可以清楚地看到他的脸色还是一副苦瓜样。
管他大爷的呢,老子是来讨债的,又不是求你施舍的。难不成你个鸟人摆一副苦瓜脸就能把我吓走?别说你一副苦瓜脸,就是你秀出一张烂菜帮子脸给寡人看,寡人也照样跟你要钱。
段延庆没理会我的语言,我也同样没理会他的苦脸。我按捺住胸中已渐渐腾起的愤怒的小火苗,继续温言温语地跟他说:“段总,我知道你们公司困难,所以今年一直都没怎么过来跟你们催,可是已经到现在了,如果再拖下去我回去就没法跟公司交代了。您看,剩下的款子这两天能不能到位?”
第十七章 雨水让鲜血更加刺眼夺目(2)
在他表态前,我只能先用观音姐姐的似水柔情来感化他。先礼后兵永远都是我首选的行事方式,哪怕我已是怒火中烧心如猴挠。
我已经说了两句话,这孙子还是一言不发,脸色冷峻。我想我已经仁至义尽了,刚打算加重语气,段延庆身边的一个家伙护主心切,对我阴阴地说了一句:“我们马上要开会。”
“我现在是在跟段总谈工作,没你什么事。”我转过脸,一字一句冷冷地回那家伙。倒不是我想对这人怎么样,他并不是我的目标。我这么说是想用这语气来提醒段延庆:老子的耐心差不多用完了。
没想到,我这话说出来之后,一个牛高马大的家伙从桌子的另一端站了起来,一边快速冲过来一边骂骂咧咧地冲我叫:“他妈的,你想干吗?在这块地上还由得你撒野?”
在我根本没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黑影就照着我的面部压了过来。
一股热流从鼻孔缓缓而下,流经嘴唇,我伸舌舔了舔,其味甜中带腥。眼镜的一只脚还挂在耳朵上,另一只脚支在腮处,脑袋有一点点的晕。
可能鲜血多少助长了我的勇气,也杀了对方刚才的锐气。对方一拳之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恶狠狠地盯着我。
突遭袭击让我有点蒙了,几秒钟后,我才渐渐缓过了神。
定了定神,我从鼻梁上慢慢摘下眼镜,收好后放进西装口袋。接着迅速抽出手猛然将右拳朝着对方挥了过去!
可是,还没等我的胳膊伸展开,我的手就被另一只大手牢牢地抓住了。抓我的就是刚才插话的那个家伙。很快,又有两三个人站了起来,齐刷刷地挤到我的面前,看似劝架实则示威。
“有话好好说,别动手。”抓着我胳膊的那人在我耳边叫道。
我当然知道我若继续动手的后果。
事发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我还经常会反思当时迟钝的反应,每每想起,心中仍对当初缺乏应有的反应和血性感到羞愧不已。
“放开,我走。”我转过脸对那人说。
那人看我的架势,估计我也不可能会以卵击石了,就缓缓地放开了抓着我的那只手,但人并未离开,仍然紧紧地贴在我的身边。
我从兜里重新拿出眼镜,戴好之后转过脸平静地对段延庆说:“段总,今天你的手下当着你的面打了我。”
段延庆依旧没有正视我一眼。自始至终,这孙子就跟为其亲人守灵一般虔诚地坐在那里,一言不发,面如枯木。
离开办公室之后,天空飘着小雨,雨滴落在我的身上,与我的血溶为一体,也让鲜血更加刺眼夺目。
我给王真人打电话,告诉他我刚才挨了打。很快,王真人一脸紧张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