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日本的遗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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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日本的遗书-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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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那老师。一旦混熟了,就是老师也难免在情感上走得过一点。你外婆那人你也知道。一次,大概你已两岁了吧,我在他们家里洗完澡穿着裤衩躺着休息,突然发现桌子上有封写了一半的信,一看是你外婆写给那位老师的,上面是这样写的:‘阿米她现在已经不是从前的阿米,她是个有丈夫有孩子的人啦,这样不断写信给她,就算是老师也是不可以的。特别是您不仅往娘家,还往夫家寄信,这更让人不能容忍。’我感到很为难,收到这样的信,那个老师岂不是要很难堪吗?可是又无法阻止。而且,上面还写着什么寄到娘家让母亲看到还不要紧,只是怕寄到婆家去……从这里可以看出家与家之间的关系竟如此复杂。你明白了吧,为什么人们说为此将女儿勒死也无妨。还有,在做母亲的看来,因为是自己的宝贝女儿,自己什么都能容忍,而说的是夫家不允许。”
  “后来呢?”
  “因为我光着身子,外婆她没法进屋。好像她意识到了桌上放着那样的信,不过并没有察觉我看到了。因此,临回来时对我说,我这个女儿不懂事,请你对她严加管束。”
  “就这些?那么说那封信寄出去了?”
  “我虽然没有见过那个老师,可是那人的来信嘛,因为你妈她不太注意,偶尔我也瞧见过,像是个很有风度的人,不过信写得不怎么样。也没有外婆所担心的那么严重。你妈她很懂礼教,决不见那个老师,那就够了。因此那天晚上,我告诉了你妈那件事,让你妈快写信告诉对方一声,就说最近会接到这样一封信,让他不要往心里去。”
  “那我妈她……”
  “答应寄了,可是我又没看着她写,也不是我帮她投进邮筒里的,所以不知道结果怎样。”
  可是这是逸龙先生编的谎话,实际情况是,阿米不再通信了,而是决定偶尔见面。逸龙先生想,如果照实了说,让正读小说的阿照产生母亲在跟人越轨幽会的错觉就不好了,因此才撒了个谎。
  阿照初次听说自己母亲的浪漫史,淘气地瞪大了眼睛。
  “这就是人类的生活,各种情感与理性纠缠在一起,依感情行事会闹出极不体面之事,依理性行事又会变得僵化从而苦恼自身,这便是孟子之礼;有时克制是很重要的,这便是所谓的人类的风度。人只在该吃的时候吃,若是不停地动嘴,或者流口水,那就成了狗了。即使肚子饿了,也要等到开饭时间,这也是礼,故而孔子曰非礼不食。”
  “噢,可以打开饭团了吗?”
  父亲大声地笑了。父亲以为通过这番话已经将男女交往的道理委婉地指点给了女儿,可是对女儿来说,尚未体验的恋爱与读得过多的小说之间有着很大的距离。
  父亲吸着烟的工夫,日头有些偏西了。两个人几乎是手拉手地在公园里走着。
  两个人买了母亲爱吃的甜豆回到家里。
  “隔壁的妹妹主动过来帮我做了一天大扫除呢,早知道这样,我就让你们父女俩帮我干了。”
  阿米颓丧地一屁股坐在饭桌前。
  汉文先生大笑起来。
  “太好啦,太好啦,这就是缘分啊。与人交往是没错的,只是必须有节有度才行啊。”
  ——未完·绝笔——
  1951年10月,于千叶大学医院
  

奇人与奇书(1)
本文并非日语原版中的文章,为使读者全面了解陶晶孙其人,故收入中译本。——编注
  ——陶晶孙及其《给日本的遗书》
  高建国
  一。被冤屈与被遗忘的海外赤子
  被历史遗忘的人物好似陈酿美酒,一旦揭坛便溢香满室。
  随着宽松和谐的文化气氛展延,又一位上世纪30年代著名文化人物,以其独特的文学作品与精彩的人生故事,粲然出现于国人面前。他就是抗战期间在上海从事“反战间谍”工作,1952年客死于日本的著名作家陶晶孙先生。
  陶晶孙与郭沫若先生为连襟。陶晶孙的日籍妻子弥丽(佐藤操),即郭沫若日籍妻子安娜(佐藤富子)的胞妹。
  陶晶孙用日语写就的传世之作《给日本的遗书》,曾以优雅幽默的日式散文与深刻丰饶的哲理内涵,风靡日本读书界,影响了战后一代日本读者。日本著名文学评论家伊藤虎丸先生为此评论:“陶晶孙实际上是与鲁迅有同样意义的作家”,日本著名作家泽地久枝女士,则把陶晶孙誉为“中日关系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的人物”。
  作为一个文化人,陶晶孙多年来对文化事业作出的贡献杰出而多样。
  上世纪20年代,年轻的陶晶孙在日本留学期间,以日语描写少年畸恋女教师的性心理新潮小说《木樨》,不仅为中国现代派小说开山之作,也堪称日本新感觉派文艺作品之先声。
  上世纪30年代,陶晶孙在上海主编的“左联”机关刊物《大众文艺》,曾被郁达夫、钱杏村、夏衍等誉为“中国左翼文化的坚实堡垒”,为中国新文学史留下了辉煌的一页。
  而陶晶孙与日本著名左翼作家尾崎秀实合译的《蜂起》,则打破了中国现代戏剧集在日出版日译本的零纪录,并成为蜚声国际的《国际无产阶级文学选集》名著之一。
  陶晶孙受夫人弥丽协助,创办于上海的“木人戏社”,曾为中国三四十年代风行一时的新型木偶讽刺剧拉开序幕(陶著《勘太和熊治》上演时,由弥丽夫人亲自制作木偶)。
  然而,从上世纪五六十年代开始,陶晶孙却由于复杂的人生经历,在自己的祖国长期蒙受“文化汉奸”的恶谥。1981年出版的《鲁迅全集》更以权威注释把他称为“汉奸”,打入另册。
  掀开尘封的历史帷幕,为陶晶孙讨还清白的人,是他在中国的胞妹——人民教师陶瀛孙。
  陶瀛孙深知其兄品德高贵,不相信他会在抗战期间当了汉奸,便以老病之身带着其兄的哲嗣,亲往北京有关部门申诉。陶晶孙的昔日朋友、文化部老领导夏衍,遂在生命最后阶段,吐露中共情报战线长期屏蔽的一段隐情:抗日战争爆发后,中共情报战线负责人潘汉年,因陶晶孙具有诸多日本关系,便委派陶晶孙以“落水”假象,打入日伪系统从事情报工作,为国际反法西斯战争服务。陶晶孙其实是30年代中国文学界“第二个关露”。夏公当年因工作关系,曾听潘汉年当面说过此事,正是这一重要史实的知情者。
  夏公为陶晶孙所作的历史证明,得到了有关方面认可。《鲁迅全集》正式改变了对陶晶孙的不公正提法。陶晶孙为中国抗战与世界和平长期献身于秘密战线的动人事迹,遂公开浮出水面。
  然而,随着市场经济大潮偏兴,文化界历史人物不再引人瞩目。至今在中国,知晓陶晶孙及其作品的人依然寥寥。如此冷落寂寞的状况,令日本文学界人士也感觉惊异。
  陶瀛孙老师是我早年在上海中学的班主任。陶老师于2003年病故前,多次对我详述其兄的传奇经历,并遗赠相关史料,叮嘱我写一写这位被冤屈与被遗忘的海外赤子。
  二。郭沫若的连襟,现代派小说的开山人
  陶晶孙九岁那年(1906年),便随父亲——同盟会无锡会员陶廷枋先生东渡日本,成为年龄最小的中国留学生。他因自幼接受日本教育,不仅语言习惯、生活情趣,就连思维模式也变成日本式的了。许多日本朋友都以为他是地地道道的日本人。
  陶晶孙在日本帝国大学医学系求学时,结识了中国留学生中的“新罗曼主义”才子郭沫若。他和郭沫若都有文学创作爱好。郭善用中文创作,而他长于日文创作。于是,他们俩在文字与风格等方面互相请教,成为切磋琢磨的文学诤友,与情同手足的人生密友。 。 想看书来

奇人与奇书(2)
1921年,由郭沫若倡议,经郁达夫、陶晶孙、成仿吾、张资平、何畏等留日学生响应,在日本共同创办了著名的新文学社团——创造社,约定以中文白话文进行文学创作,推动“五四运动”以后兴起的社会改造大业。具有虎虎生气的创造社名,便由陶晶孙与郭沫若共同拟定。而《创造季刊》为了刊载陶晶孙为郭沫若新诗《湘累》谱写的歌曲五线谱,一举打破中文读物竖排的旧习,开创中国文学刊物铅印横排本之先河,也成为中国文坛一段脍炙人口的佳话。
  至今很少有人知道,创造社曾经有过一个浪漫、青绿的前身,那便是陶晶孙创办的《Green(绿)》杂志社。《Green》在陶晶孙手里,原为打字油印的大学生文学杂志,曾以同人刊物形式,尝试进行“美丽得很”的新文学“建塔事业”。《Green》虽然发行量不大,却以汉、日双语刊载各种文学作品。郭沫若、郁达夫、何畏等留日学生,都是它的忠实作者。
  《Green》后来“凤凰涅槃”,转生为《创造季刊》,则是郭沫若在陶晶孙大力支持下,对这一共同事业的提升。
  陶晶孙的成名作《木樨》,一篇以微妙的性心理分析法,描写少年男生与女教师相爱的畸恋小说,便以优美的日文,先刊于《Green》,后又经郭沫若建议,由陶转译为中文,再刊于《创造季刊》。
  《木樨》用灵动而细腻的现代派手法,描写了充满绮念的初中男生深陷畸恋之时,暧昧闪烁的精神直觉与难以言传的心底情愫。陶氏这种注重表达精神直觉感受的创作方法,不仅在当时的中国前所未有,“甚至早于日本新感觉派的形成”(《木樨》比横光利一的《太阳》早刊一年)。小说中新颖奇特的比喻,如说小男生因恐惧而头部失血,觉得自己空得就像天空一片飘荡的云等等,至今仍是评论界圈点的佳句。
  在创造社从事新文学创作时期,郭沫若与陶晶孙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已与佐藤富子(安娜)结合的郭沫若,为了能与陶晶孙经常交流、唱和,特别邀请陶晶孙也迁入箱崎海岸的抱洋阁同住。抱洋阁是一家经营不利、停业已久的豪华酒店,靠出租房屋维持开销。那时,陶晶孙与郭沫若一家一起居住在抱洋阁二楼金碧辉煌的和式宴会厅,一起过着清贫而欢愉的生活,一起以打扫全楼的卫生代替房租。
  正是在这“背靠松原面对海”的抱洋阁,生性敏感内向、长期徘徊于实际爱情之外的陶晶孙,巧遇前来探望胞姐安娜的纯情少女佐藤操,彼此一见钟情而坠入情网。陶晶孙遂与佐藤操在凭风临海的蓝色博多湾,宣誓缔结生死情盟。陶晶孙仿效郭沫若,也给自己的东洋恋人取了个西洋化的爱称“弥丽”(Milly)。
  陶晶孙与弥丽于1924年喜结良缘。每当郭沫若与郭安娜、陶晶孙与陶弥丽——两对风度翩翩的异国爱侣携手行走在博多湾风景绮丽的大街上,去参加当地“新感觉派”与“新浪漫主义”文学聚会时,总有过路的日本男女青年投来艳羡与赞美的目光。
  弥丽十分敬爱人品真挚、多才多艺的晶孙,不仅在家中精心营造中日友人都很喜爱的温馨气氛,并多方襄助郭沫若与陶晶孙壮大创造社。陶晶孙与郭沫若曾通过佐藤姐妹的社会关系,多次深入仙台等地民间,考察日本的风土民情与中日关系沿革,由此体验一般中国留学生难以领悟的日本情趣,并获得连一般日本学生也鲜能亲睹的创作素材。
  如今,耸立于昭和万叶森林中心橡苑,永供后人瞻仰的“佐藤姐妹亭”,便记录了这对日本姐妹与这两位中国作家当年在日本相濡以沫的动人事迹。
  三。中国“左联”机关刊物主编
  1929年春,陶晶孙应中国新文学界众人邀请,与爱妻弥丽携子返回中国,定居于上海虹口区施高塔路(今山阴路)。不少左翼文化人都聚居于这条文化氛围浓厚的林荫道上。
  郁达夫一见好友陶晶孙归国,便兴致勃勃地陪他去施高塔路鲁迅寓所,拜望文学巨匠鲁迅先生。此后,陶晶孙便经常与鲁迅在鲁寓或日本友人开办的内山书店晤面。《鲁迅日记》中记载了鲁迅与陶晶孙之间的多次交往——有时约谈于云彩密布的昙日,有时聚会在淅淅沥沥的午后雨中。 电子书 分享网站

奇人与奇书(3)
郁达夫在日本时期,便非常赏识陶晶孙的编辑与写作才具,这时便把自己主办、却无大起色的《大众文艺》移交给陶晶孙负责。陶晶孙出任新主编后,果然不负众望,迅速把《大众文艺》改造成中国“左联”机关刊物,特邀鲁迅、郭沫若、冯乃超、冯雪峰、郑伯奇、柔石、夏衍、潘汉年等左翼作家,有针对性地轮流撰稿。《大众文艺》还开辟了醒目的“各国新兴文学”专栏,大量译介高尔基、巴比塞等俄、日、欧、美新兴作家的作品,在中国首次搭起全球大众文艺与新兴文艺的讨论平台。
  在陶晶孙的主持下,《大众文艺》办得一天比一天红火,成为30年代中国最著名、最具影响力的左翼与新兴文化堡垒。虽然陶晶孙在“左联”不是登高一呼的前台人物,但他默默地在后台做成了这件大事。
  陶晶孙的另一突出贡献,是在“左联”作家中倡导进步、宽容、多元的创作与出版方针。他自己的一些并不无产阶级化,也不包含政治目的,只是宣扬个性解放、人性多彩的作品,不仅情感元素复杂、创作题材边缘化,而且中日文法杂糅,却总是毫无顾忌地发表在各种刊物上,以期引起讨论。
  而陶晶孙从日语转译的西欧名著——奥地利作家施尼茨勒的新潮心理小说《盲目兄弟的爱》,以及他翻译的日本作家根据雷马克反战小说《西线无战事》改编的同名话剧剧本,都为渴求新风的中国创作界带来震撼。
  在上海施高塔路办刊与写作的日子,是陶晶孙一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曾对胞妹等家人说,他正以双手捧出赤子之心,热烈而努力地报效着亲爱的祖国。
  四。与关露同为潘汉年的秘密情报员
  卢沟桥一声炮响,改变了陶晶孙的人生轨迹。
  日军战火逼近上海时,弥丽带着三个幼子,出于对安全的考虑,被迫渡海回日本避难。陶晶孙则独自一人留在上海,含着热泪咀嚼日本侵华的浓重苦味。
  最让陶晶孙身受刺激的是,当他移居法租界枫林桥他兼职的自然科学研究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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