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偿心善,对众生怜悯,动情之后更是不忍伤人一分一毫,对阿生维护,爱屋及乌。即使是对纳兰红裳,气她待阿生不周,险些害那人身死,可也只是气,未对纳兰言明阿生去向,心里想的仍旧是医好这人,功成身退,不乱二人情意。即使放手如捥心,也愿忍痛割爱。
而云商,是断断不可能放手,她宁愿放手一搏,也不愿看着自己爱的人和他人双宿双飞。她可以为阿生做任何事,为她痛,为她忍,独独不能忍受的是看她与其他女子恩爱缠绵。她心狠,所以能够一言质问逼得云偿吐血,她心狠,所以能够在此时此刻心中已有思量。事不成,便抢!从纳兰手上抢她问心无愧,从云偿手上抢,她却是有些难为。不过,明知不可为而为,这就是云商。即使前面神佛挡路,她也会手起刀落斩除一切阻碍。只是阿姐,事到如今,也只能让她伤心了。
她心中一痛,便狠狠的斩除心中杂念。她就要一人,哪怕一无所有,她就要这人!
云桑武林闻得焚琴有少主,纷纷前来。言下之意自有一探虚实之意。同时也想摸寻一番焚琴宫的底蕴。这一日,焚琴宫注定不安宁。
阿生早早的便被云偿唤醒,双眼尚迷蒙。云偿也是无奈,自这人大难不死,却染上疲懒的性子,穿衣洗漱皆要让人在旁侍候着,不免的让人想起她很久之前的身份,惊世公子,隐世城城主。该是自小就受到格外优待吧。云偿轻笑,双手却未停下,为阿生穿好准备好的白袍,束好发,一切做的行云流水,毫无阻滞。
待弟子问起,云偿只笑笑,“旁人侍候,为师不放心。对于阿生,本该亲力亲为。”好一个亲力亲为,唉,余下弟子只好默不作声,叹息连连。
当年段衍生与天下为敌,力克武林,得罪了不少人。云桑武林也经历也一场洗牌。今日来的,多是那些江湖门派新晋的掌教,帮主,余下的自然也有各帮各派的首席大弟子。此刻,他们齐聚一堂,都是为了瞻仰焚琴少主的风采。
堂下人才济济,各怀鬼胎。云偿一脸平和,牵着阿生一同走来。白袍如云卷云舒,平静安详。阿生面带银色面具,乖巧的坐在云偿一旁。不发一言。
焚琴宫难得来了诸多江湖人,他们能来此,打的自然是窥探的心思,如今焚琴少主突然崛起,若能大败焚琴少主,扬名天下只在一夜之间。重要的是,有的想窥探焚琴底蕴,有的想的便是窥探这位神秘少主。其间心思,哪个存了纯净之意?
云商一声不响的赶来,出现在焚琴宫,眼光上下打量着那面银色面具,心中对阿姐维护之心了然。云偿见到她,并未惊讶,毫无芥蒂的笑了起来,“商儿能来,想必我家少主也是开心的。”
云商听她说我家的,笑得更是妩媚,“阿姐何故这般偏袒她,我来此地,不过是想目睹一番少主惊世绝学,阿姐莫要多虑。”
云偿点点头,望着前来之人笑道,“诸位来此不外是想考校一番,阿生,下手要温柔。”
阿生规规矩矩的俯身一礼,“姐姐放心,阿生不会打死他们的。”
“放肆!黄口小儿就不把在场武林豪杰放在眼里吗?”说话的是一壮汉,生的粗犷,虎背熊腰。
阿生瘦弱的小身板放在他眼里明显不够看。阿生被他一声斥喝弄得有些懵,还未还击,就听的高坐上头的云偿轻轻开口,“放肆。”声音平淡,不大不小,刚好够在座的人听清。那出言的大汉顿时有些萎靡,当即抱拳,“云偿宫主教训的是。”云偿微微阖首,“阁下客气了。”
一来二去众人看的分明,这到了别人的地盘来,若是倨傲显然不行。这人当着焚琴宫主的面就敢呵斥焚琴少主,也合该被人当头一棒。
“少主,请赐教!”那大汉要做出头鸟,被云偿驳了面子,却是狠了心的要在焚琴少主身上找回场子。
阿生戴着面具旁人自然看不清她的表情,此刻她笑得灿烂,当着姐姐的面你就敢放肆,小心我打死你!阿生活动了活动筋骨,出手就是一掌!
众人还没有看清,就听的轰的一声,那大汉一动不动躺在地上,肋骨断了两根,不时翻着白眼。显然是被阿生突然而来的一掌打懵了。
那少林空寂大师念了一句佛号,脸上有些不自然。谁也没料到这焚琴少主一句话都没说就把人拍在地上,不免心里都在嘀咕着,焚琴少主真凶猛……
云商正在讶异何以失忆后的阿生变得如此崇尚暴力,就听得她阿姐平平淡淡的开口,“阿生,莫要把人打死。”她表情再次怪异起来,又在心里加上一条,不得不夺回阿生的理由。若要阿姐继续管孩子,后果不堪设想。
她却是冤枉云偿了。阿生扬起小脸,笑得开怀,“姐姐,你教我的这招真厉害!”云偿手持杯盏饮茶,闻言指节轻动。心中不解,阿生何时变得这么暴力……
☆、第121章 :风雨扰权势不休
第一百二十一章:风雨扰权势不休
时值北离奉景纪年,君王狩猎,崩。帝后上官,欲哭断肠,遂殉情赴君。纳兰长公主悲戚飘摇,一瞬失魂,举国将乱。一道圣旨平天下,安苍生,纳兰长公主扶幼年太子摄政,北离天下出现崭新格局,以长公主为尊,时谓奉景哀年。
——《北离史书·红裳记》
诺大的坤翎宫,此刻寂静无声。日夜侍奉的太监婢女,皆是噤声守在一旁。坤翎宫乃长公主新居之所。
龙凤交织,珠玉在冠,女子静立不语,神情哀伤。月光从窗外照来,朦胧间,似乎往事也开始朦胧。
奉景二十七年,君王狩猎,误入兽林,禽岸大将军趁势作乱,以下犯上。君不测,暴毙。
“皇上,这天下也该换个人来掌了,微臣佩服您雄才伟略,不过,当今天下能者居之,微臣相信,若是主掌天下,不会比皇上差!”
纳兰承君衣襟染血,当即一指,“禽岸!你放肆!”
“呵呵,”禽岸生的阴柔,狭长的眼睛此刻露着奸笑,“不错,微臣放肆,皇上,您驾崩,留下孤儿寡妇,微臣会帮尽心尽力照顾,以尽臣子之劳。”皇后上官娴,温柔娴静,为天下一绝。
“噗!”纳兰承君一气之下口吐鲜血,思及亲人,不免凄凄。“禽岸!你果真禽兽不如!”
大将军禽岸,掌十万兵马,君王欲削兵权,乱臣贼子狗急跳墙,是以才会有弑君一幕。禽岸怒起拂袖,“纳兰承君!枉我禽岸对北离忠心耿耿,沙场之上抛头颅洒热血!今你大权在握,意欲集中兵权,你当我禽岸是任人宰割之辈!”
纳兰承君笑得无力,“你拥兵自重,不顾君臣之礼,滥杀无辜,实是忝为人子,朕且问你,朕若容你,三年后,待你羽翼丰满,你且会容朕?”
禽岸神情一动,声音冷漠,“自然不会。”
“呵呵,你生有叛逆之心,却来质问朕无容人之量,未曾体恤臣子,禽岸!你其心当诛!”
纳兰承君突然奋起,不顾生死便要向那意欲染指他的天下,染指他的妻儿的贼人砍去。
禽岸被他猛地一惊,“快!快!杀了他!射箭!给老子射箭!”
眼见着纳兰承君就要杀来,剑锋直指禽岸,“你奶奶的!本将军让你们射箭!”禽岸当即拔剑砍人,“本将军若死!纳兰承君会给你们活路吗!”
一言惊醒,尚未来的及再说一句,万箭齐发,箭阵如雨。既然打算了弑君,从一开始就没有退路。
“禽岸……朕不灭你,你迟早要被人灭……”箭羽纷纷射入他的血肉,纳兰承君以剑撑地,血汗交融,“朕乃帝君,大丈夫顶天立地,岂能拜人膝下!”衣袍浸满血,这个年轻的帝王到死都不肯跪倒在地,“禽岸……你别忘了,朕除了孤儿寡妇,还有一个妹妹……”
他的亲生妹妹,可惜,再也不能相见了……纳兰承君眼角渗出一滴泪来,“娴儿……宇儿……还有,还有朕的裳……”
话未说完,纳兰承君终究咽下最后一口气,他的裳儿,他的亲妹妹,他到死都不能完整的唤她一句。一代帝王从此陨落,紫薇星在同一日暗淡无光。
云桑绝顶山,一丈老人久坐不动的身子终于一颤,他想起那个年轻的帝王,“帝星陨落,新星升起,唉!”
禽岸怔怔的望着站在血泊中的人,仰天大笑,“哈哈哈哈!纳兰承君!枉你一世英明!最后不还是死在自己的臣子手上!你的江山!取而代之!!”他战战兢兢在君王眼皮子下安分守己,不敢逾越,野心发酵,闻得帝王削兵权,终于按耐不住,先发制人。引发了奉景二十七年间的祸乱。
纳兰红裳终于抬起头,沉沉一叹,若非皇兄向来宠爱,此番,该是俱要魂飞九泉了……
“公主!大事不好了!禽岸造反!已经杀入皇宫来了!”
“那皇兄呢?”
“皇上已经死在战乱里,公主!快逃吧!”
纳兰红裳身形踉跄,眼睛发红,“不可能!皇兄怎么会死!”
“公主!求您了!奴才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妄议君上生死呀!皇上的头颅就挂在城墙之上,您再不逃,可就晚了!!”
纳兰红裳泪落两行,声音颤抖,“皇嫂……皇嫂可知道此事?”
“奴才得到消息第一个就来告诉主子了……皇后那里……”
“公主!您可别做傻事呀!!”
纳兰红裳步履匆匆,前往坤泽宫时,皇宫已经是一片混乱。禽岸造反的消息随风传来,满宫上下,无不惶恐。
“皇嫂!”一身穿凤袍,容貌娴静的女子呆呆的转过身来,“裳儿……”声音克制,隐忍不发。显然也是听到风声了。
“这是我与你皇兄早时为你准备的护命符,你皇兄希望无论你何时归来都能永享福泽,受他眷顾。他原本已经打算放你离开了,但仍旧不舍。这道圣旨,可安天下,可保性命,你要好生拿着。”
上官娴步履从容,领着身旁已经是吓坏的小太子,亲手交到纳兰红裳手中,“裳儿,这是他唯一的血脉……你……”欲语泪先流,已是再不能承受。
“母后?”太子稚嫩,此刻也只能紧紧握着母后的手,不肯放下。上官娴狠心将手抽出,“裳儿,皇家血脉皇嫂就交给你了。”
“我与你皇兄情深意重,黄泉路上,自当随他而去。”
“皇嫂!不可!”
上官娴温柔的看她一眼,直直的跪在她的身前,“你皇兄素来喜爱你,皇嫂不求你保住江山,只是,宇儿尚幼,不该承受这夭折之苦,你皇兄已经在等我了,他孤单一人,路上定是凄苦……”
上官娴嘴角渗出鲜血,却是事先早就自行喂了毒。“皇嫂!”她蓦的跪倒在地,想哭但哭不出来。她接连失去了自己的亲人,只觉得浑身冰冷。
“母后!母后你不要吓孩儿!母后!”
纳兰红裳在稚儿哀戚慌乱的声中抬起头,抱着怀里的黄帛圣旨,缓缓展开。
“纳兰长公主功于社稷,德才有加。若朕百年,抚以摄政,安我国邦。”
他担心自己身死,亲生妹妹再无公主之便,受人欺凌。哪怕纳兰红裳未曾和他要过殊荣,他仍旧不放心,铁了心的要为她留下一条后路。万一,她不爱阿生了呢?万一,她还想做我北离的公主呢?纳兰承君苦心筹谋,未料如今局面。
纳兰红裳迟迟不肯落泪的眼,泪如雨下。
奉景二十七年八月,纳兰长公主以摄政之权协同威武大将军勤王,长公主单枪匹马,斩禽岸于马下。
十月,新帝登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清理朝纲。纳兰长公主与新帝平起平坐,领摄政王之职。普天之下,幼帝女王,步步为营。着实艰难。
纳兰红裳从回忆里走出,疲倦非常。“去地牢。”
地牢之内,关押一人。姓连名笙,假冒段杀,于禽岸动乱意欲逃遁。长公主怒,囚于牢。
“连苼。”纳兰红裳呆呆望着她的眉目。虽明知是假,可这容貌却是像极了那人。怔怔的寻找着那人的影子。可连苼却笑,“长公主,她已经死了。”笑容残忍,生生的让人绝望。
纳兰红裳望了她良久,终于闭上眼眸。“杀。”
连苼死,她心底最后的痴念也死了。她的阿生死了,如今假冒她的人也死了。皇兄的仇是她亲自斩下禽岸,那么,她的阿生的仇呢?
纳兰红裳眼底冷漠,像是失魂之人。“穆凉极……”她幽幽的念出太子极的名字,杀意弥漫。
动乱之前,她原本已经准备好去寻阿生,不论生死都要寻个下落。怎料天降噩耗,禽岸动乱,君王身死,皇后殉情。宇太子年少稚弱,放不下,只好承担。
她怀抱太子,一鼓作气杀出宫寻召救兵。带着圣旨在独孤善大将军府门哀求,最后,以性命为挟,宁血溅独孤府。终,独孤将军以君臣之礼告罪。
擒乱贼,安民生。朝堂之上有独孤将军周旋,以雷霆手段掌握兵权,由此,天下方宁,无人敢乱。其间,长雁太子极屡次求亲被拒,孤落司徒大人借助太妃之力与长雁周旋。保得北离太平,纳兰无忧。转眼一年也就过去。
彼时,云桑。焚琴宫。
“姐姐!云商姐姐要打本少主!”
阿生足尖轻点落在云偿身边,笑容明媚,无忧无虑。“姐姐,云商姐姐若再打我,我可不可以打她?”
云偿显然兴致不高,莫名的问了一句,“阿生,你可心疼?”
如今北离君主幼稚,摄政王日日疲劳不堪。阿生,你可心疼?她思及此,阿生未疼,她倒疼了起来。爱屋及乌,自是不忍纳兰一人面对整个朝纲,以女子之身,掌北离权势,镇压一切图谋之心。这,多难,多苦。尤其是,她的身旁还缺了你。云偿蹙眉,面色不忍。
“云商姐姐总说我没有良心,阿生有良心,阿生不打她,也就不会心疼了。”
云偿苦笑,“阿生,若你清醒,会不会怪我?”
“阿生不会怪姐姐,姐姐对阿生最好了!”
最好,殊不知,这世上,云偿,并非是对你最好之人,如果是,那也只是其一。云偿低垂了眸子,“待你恢复记忆,就去寻她吧,她需要你。”
而云偿,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思念深藏。是呀,早已习惯了。云偿怀抱着尚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