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云偿,早已习惯了一个人思念深藏。是呀,早已习惯了。云偿怀抱着尚在迷茫中的阿生,言语苦涩,“阿生,姐姐给你讲个故事吧。故事里的人,她是一国长公主,是个果敢的女子。”
“是比姐姐还好的人吗?”阿生问。
云偿点头,“是。是比姐姐还好的人。”
若不然,何以你最爱的,是她呢?
☆、第122章 :爱与不爱皆功德
第一百二十二章:爱与不爱皆功德
北离皇宫。
纳兰红裳眼看幼帝合眼入睡,睡得安稳,这才起身出了宫殿,径自回了坤翎宫。
随行的侍女打着灯笼,不敢有丝毫懈怠。这位年轻的公主,北离摄政王,已是多日不见笑颜,似乎,那个骄傲富贵的女子一夜之间成熟许多,稳重许多。皇宫中的规则,哪怕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也要开始学着步步为营的筹谋,一步错,步步错。多的是看自己出错的人。因为什么?单凭女子之身,单凭摄政要权,足矣让纳兰红裳不再轻易相信任何人。
月上枝梢,清辉挥洒。坤翎宫,是女子伏案批审奏折的身影。烛火在灯罩里摇摇晃晃,像是醉了酒一般,始终找不到一个着落,没有安稳。纳兰红裳披着外衣脊梁挺直,遇到难以解决的问题之时,总会望着月色发呆,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大不了饮上一杯冷茶,夜深人静,看着躺在手里的通灵玉佩好看的眸子渐渐发红。
你在哪?你究竟在哪?
没有人能够回答,坤翎宫冰冷宛如精美的金丝雀笼,让人冰冷绝望,纳兰红裳心底空荡,相思无处寻徒化作叹息缥缈如烟,浓郁的感情,在理智中慢慢蛰伏,今时,已不同往日,她再不能放肆无忌的去爱一个人,没有那样的一个人,也没有那样自由的选择,机会,错过,人,也已经错过。她克制着泪,想哭不能哭。
“启禀长公主!皇上入梦不安,现正闹着要见长公主殿下呢!”
纳兰红裳执笔的手轻轻一顿,揉了揉眉心,看着累积如山的奏折,叹了口气,“起驾承德殿。”
她失去了自己的爱人,失去了自己的皇兄,如今,已经不能再承受纳兰皇族唯一的骨血出现差池了。那是皇兄的孩儿,北离的君王,自己的侄儿。
这一夜,注定了不能安眠。
北离皇宫外,一个头发苍白的男子抬头仰望,眼底是言不尽的苍凉苦楚,浑身冷冽,又透着绝望。他找了好久,普天之下,一年的时间里都耗在北离,在找一个人。一个或者已经死去的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他几欲发狂,抛开了一切,踏破铁鞋,奔波在北离浩瀚的土地上,问了好多人,打探了好多消息,唯独,找不到他的主人。
找不到他的主人,堂堂七尺男儿,哭的不成样子,回忆往事,越是思念,越是难挨。北离动乱,禽岸造反,挣扎了许久他终于放弃了寻找,选择了回来。回到这个让人痛恨的皇城。他恨,他怎能不恨?
若不是那个女子,主人何故一去不复返?或许,遭了贼人的毒手,或许……他不敢想下去。他怕,他怕他再也见不到那个风华绝代的女子。他的主人,而今不见,生死不明,而身为他的护卫,自己,却活的好好的。他不光恨纳兰红裳,也恨自己。不!是最恨自己了。
早知越凉醇用计谋加害,他不应该离开半步的!他应该寸步不离的守护着,早早的等着主人从天牢里出来,甚至,执意跟着同去,罗他地凶险,他却让主人独去。他不是一个称职的护卫。对不起段家的恩德,对不起二十几年相守的情义。
夜凉如水,男子静静的望着这座皇城,出了神。
皇宫值班的守卫,疑惑的望着这个男子,“皇城重地!闲杂人等不得逗留!”
好久,久到守卫就要采取强行的手段时,这个男子才慢慢的从愧疚伤怀里走出来,一步步迈了过去,声音嘶哑,“认识吗?”
守卫一副倨傲的表情,辨识着来人手上的令牌,赤金打造,上刻‘御’字。
“小的有眼无珠冲撞大人,还请大人赎罪!”惊慌之下连忙跪了下来。皇家御令,自然能大摇大摆的进出皇城,他这是糊涂了才有胆子去冒犯一位与皇家有着关联的大人物。
赤同样望着手里的令牌,当日,得知连苼假冒,他一怒之下从皇宫愤愤离开,对着自家主母,满是怨恨。而那个女人,神色哀戚,像是被抽光了浑身气力。“对不起,对不起,我找不到她……我找不到她!”难得的失措,从连苼身上,她找不到有用的线索,她险些崩溃在自己的面前。
他回来,自然是为了保护主母,主人若是有知,该是要斥责自己吧。他心想。谁不知道,段衍生爱的是纳兰红裳呢?
赤面无表情踏进这座皇城,在他心底绝望寻不到温暖之时,找不到主人,他只能选择回来,回来,保护着那女子,无论黄泉人世,都不负他生命里一个意气风发的女子带给他的触动。他此番归来,眸色沧桑,气质更为冰冷,犹如一柄冰剑,散发着寒。从此,他愿意做纳兰红裳的刀。
从前,他想做主人的刀,却被那人视为朋友,手足,以至于成了如今局面。今日,纳兰为主母,时刻有危急,他甘愿舍身成为她手里的刀,铲除一切不确定因素,诛杀一切奸佞之臣。权当做赎罪吧!权当做想念的另一种方式吧!
守城的小将看着这人渐渐远去,不知怎的,心底生出一片凉意。生命,走到何等的穷途末路,才能有这般的视若无物,冰冷,是六月化不开的冰。
皇城内,一番忙碌,皇帝终于再次安歇下。
纳兰红裳一身华贵掩不住眉宇里的疲惫。她仰头望月,莫名酸涩,想起那人,疼的不能自已。她仰头,眼泪只能倒流。十几年来身为皇家最为尊贵的长公主,有父皇疼爱,长大了,又有皇兄护卫有加,纵是为阿生一事失和,但从前的十几年里,哪个不是对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纳兰红裳骄傲,也不免任性。
可是突然的一天,她发现她的阿生是假冒之人,她惊闻皇兄死在乱贼之手,她眼睁睁看着自己敬爱的皇嫂含毒自尽,她一腔恨意抱着小太子冲出重围,她跪倒在昔日师傅胞弟的府门,她放下了一切,只求复仇。从那时,从抱着小皇子跪倒在独孤善脚下时,从看到自家侄儿恳切无助慌乱的眼神时,她知道,她不再是那个可以任性妄为,放肆无忌的长公主。
她狠心把她的阿生藏在心里,把最大最深厚的情意埋在心里,学会不动声色,不怒自威。一夜夜的秉烛理政,开始更为深入的扎根在一国的底蕴里,自我挣扎,却不得不强大起来。
而今,几乎已经忘记脆弱的她,北离摄政王,只仰头望见的一轮明月,就轻易击溃了她的坚强。一年了,她有一年不敢去放纵的想念那人了。从阿生出事,到北离动乱,之间的时间,已经有一年了。
赤在外寻了一年,她在皇宫挣扎了一年。旧时的夜色下,明月也是这样皎洁,身旁有她最爱的阿生,温柔低语,讲着最动听最缠绵的故事。而温情与残忍的对撞,昔日与如今的交锋,纳兰红裳败的一败涂地,泪落,不能止,无声,心头却刺痛。
赤藏在不远处的阴影里望着他的主母,终于有些明白为何主人的痴情从何而来。他默不作声,像是纳兰的影子一般,只观望,不询问。像对待段衍生一样,视之如命。可是,有些不同一开始便有了区分,自然不同。
纳兰收敛了情绪,心底仍旧悲伤,她回头,望着不远处的一个角落,轻声开口,“赤,你回来了。”正因为他回来了,纳兰才愈加悲伤。
连最执着的赤都无法找到阿生幸存的依据,那么纳兰呢?纳兰又要鼓足多少勇气,才肯相信那人还活着?
赤惊觉她的机敏,仔细去想,却又觉得这个女子不易。能有这般的警觉,该是习惯使然吧。他单膝跪地,毕恭毕敬,“赤愿做主母手上的刀。”
只有这一句话,再无其他。纳兰却懂了。眼里依稀有着泪光,强自忍着,“好。”
夜色撩人,一明一暗。一主一仆,同仇敌忾。
彼时,穆凉极在长雁寂静的夜,挖空心思如何得到美人青睐。越凉醇在孤落周旋在三个女人之间,抽不开身。北离焚琴宫,焚琴少主愈发对宫主依赖,而云偿说的最多的便是阿生,那个女子其实真的很好,你为什么要忘记呢?语气晦涩,隐有叹息。
云商看在眼里,神色不满。犹有讽刺。
阿姐,如今人在你这里,枉你心心念念,如今纳兰受苦,你竟巴不得让这人回到她身边。阿姐呀阿姐,我是该说你痴愚还是要夸你心善?
见不得旁人相思苦,便生生承受自己那一份吗?
你甘心,而我却不曾愿意。段衍生与纳兰红裳,相爱是因了前缘,比之旁人早了五年的日日夜夜。阿生与云偿的情分,是积累在每一次的无助与彷徨,最知心,也最柔软。无论纳兰,无论云商,都比不得这份独有的依赖。那么,云商呢?
云商心想,若真的如此,那么,我宁愿让云商与阿生的情缘绽放在未来。得不到她的从前和现在,她选择占有未来。
如此,姐妹二人,第一次有了争端。
阿生站在云偿旁边,眼见云偿眼底有了哀愁,随即怒气冲冲,对着云商,“云商姐姐,你若再欺负姐姐,我真的会打你。”十二分的认真,不掺杂一丝懈怠。拳头握起,五指有力,眼神专注,似乎云商若再对着云偿说上一句重话,阿生就不能容。就要将拳头打在这人身上。
这样真性情的阿生,黑白分明,善恶分明,狠狠的伤了云商的心。
云商一时红了眼,直指大骂,“段衍生!你为何要如此待我!”
云偿护在阿生身前,语气婉转,“商儿,她如今懵懂,你何苦严苛。”
阿生望着云偿的背影,抬头再去看云商发颤的手指,这一幕,看到眼里,竟然会让她心疼。似乎,似乎一切,不该是这样子。
云商怒极反笑,“段衍生,你真是个祸害。祸害了纳兰,祸害了阿姐,而今,我姐妹二人的情意也被你搅乱,你真是个祸害,活着要人命,死了,也要人命。”
“住口!”云偿脸色发白,手指发凉,便要扬手。
“呵呵,阿姐,我说的难道不对吗?你能因她斥责我,你素来待我亲厚,如今却要为她打我,我说的不对吗?阿姐!”
云偿默然,半晌,转头牵着阿生的手走开。“商儿,你如今不懂,但愿你早晚会懂。”
阿生一时被唬住,待到走远,才迟疑的问,“姐姐,是我误了姐姐,也是我欠了云商姐姐的么?”
云偿苦笑,温柔良善,抚摸着她的头,口气低缓。“阿生不欠任何人的。若是喜欢,自然甘之如饴,若是强求,怎会两厢情愿。阿生做的选择,不需要对诸人解释。”
爱或不爱,都是功德。可惜,有的人懂,有的人不愿懂。”
阿生抬头刚要问上一句,“那姐姐懂不懂?”
云偿掌心牵着阿生,神色怅然。她只看了一眼,就沉默的低下了头。
☆、第123章 :不知蒙面是何人
第一百二十三章:不知蒙面是何人
云偿心想,有时候一个字就能颠倒一生,例如,爱。
说不清段衍生记忆全无只认云偿是错,说不清云商愤怒直指意有不平是错,更说不清云偿始终寡淡内心自苦是错,说不清太多,说不清一个身在北离一个人在云桑,远隔千里相思仍在,世事这么多,有情的人也这么多,如何能说清?说不清!
一如云商此刻的愤怒。她的心海此时像是升腾起一把火,不是焚烧自己就是灼伤他人,阿姐,那还是她的阿姐吗?她说自己不懂,可她又何尝懂!若是懂又怎么会痴痴旁观!若是懂又为什么随时准备将阿生拱手让人!且不说纳兰红裳不知段衍生在云桑焚琴宫,便是她知道,果敢如云商也不会坐视阿生被纳兰夺走。
她一身的红莲浮云裙,像是从火焰里渐渐飘升,眸子里暖意尽消,有的皆是冷情决绝。像一头骄傲的凤凰。
阿姐,有些事,你不愿做,那就让我来。
她唇畔勾弄让人不寒而栗,其中的心思更是难以揣测,深如九渊。云商骨子里的狠终于被逼了出来,就如同一向不会张牙舞爪的虎一旦露出牙齿与利爪,这美貌的女子也变得危险了起来。
同一日,焚琴宫热闹非凡。焚琴少主宴请江湖名宿,共聚焚琴后山。
段阿生改头换面在云偿的支持应允下正式的以焚琴少主的身份在世人面前走动。依照着云偿的意思,也是与诸位名宿结下善缘,以今日之懵懂热情修补往日寡淡情分。不管阿生有无记忆,都能在武林上下得到广大的人脉。
不管有没有云偿护卫,都能让阿生凭借自己的魅力闯出一番天地。而焚琴宫,只是作为一个避风港,而云偿,只是作为一个知心人。不得不说,这般良苦用心,非一般人可行。
江湖但凡声名鹊起的侠客以及一些早有势力的派别,都在几日前得到焚琴少主的手书,相邀焚琴后山。
少林,武当,铸剑山庄,琉璃宫,甚至是深居简出的浣花侣也得到邀请。
莫言欢一身青衣,飘逸潇洒,面色略微病弱,身旁跟了执剑沉默的花溪。翩翩公子脸上犹有笑意,“前阵子本庄主还在遗憾未能一见这焚琴宫少主,云偿素来寡淡,突然立下少主,倒真让人感兴趣呀!”
“焚琴少主武功尽得焚琴宫主真传,内力深厚,闻名不如见面,花溪也很有兴趣。”
“来此还是为了一事,要求教焚琴琉璃两宫宫主。”莫言欢的语气突然变得失落,神情也有些暗淡。
北离那边传来姐姐的消息,有人说她已经埋骨他乡,有人说她还活着,总之关于段衍生的传闻有好多,但没有人能够确切说出她的所在,而依照两宫宫主与段衍生先前的交情,此行,也是为了一探究竟,亲口问一问,那人的生死。
想起段衍生,莫言欢自小便知情,视其为亲生姐姐,得闻北离噩耗,本该痊愈的他硬是气极攻心又在床榻上缠绵数日。心里想的,都是他那个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姐姐。
北离兵变,纳兰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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