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绣云七子手握天下权势,唯独不知隐世城的深浅。红豆坊富甲天下,相思堡掌云桑粮仓,铸剑山庄兵甲圣地,隐世城的底牌,云偿不知,天下人不知。
段衍生笑道:“琉璃宫情报天下第一,果真不凡。”
“那小女子再问一句,隐世城的底牌是何?”
段衍生轻叹一声,“是号令我云三十万精兵的虎符。”
☆、第10章 一道诏令举国惊
竟然是调令三十万精兵的虎符!众人惊诧!
自先祖起,隐世城就极受绍景帝尊崇,留下了能调令三十万精兵的虎符。虽不知历代皇帝为何给隐世城极大的权势,如此信任,但,三十万精兵的虎符的确是真。云商身为琉璃宫宫主,掌天下情报,知晓这件事并不意外,按她的意思,若动影煞楼,必须要借她隐世城的权势,不难猜测,影煞楼背后的势力竟到了动用虎符威慑的地步!
纳兰红裳神色复杂难明,心内生出几分酸楚,不由的望了段衍生一眼。
“呵!明日,我要天下人都知道隐世城手握三十万精兵,我倒要看看那影煞楼主是谁,有何能力图谋美人图!”
不得不说,云商此举过于走险,三十万精兵是隐世城的底牌,也是绣云七子的底牌,一旦暴露,让人占了先机,后果不堪设想。谁成想,段衍生竟也应了,云偿隐约能够预见明日的动荡。
纳兰红裳单单看着这人就能感受到她铲除奸邪的决心,段衍生,生来就是为了护卫苍生吧。没了她的阿生,那她留在这又有何用呢?饮鸩止渴,不如挥剑斩情丝。
可一想到要和这人断了情分,纳兰红裳不可抑制的心痛。情分若能断,五年前她离去今日又怎会肯回来?她打着报仇的幌子,横眉冷指,不过是为了多见一面,多处一日。三月一战,她清楚,段衍生死了,她绝不苟活。
明明生死相许,偏要自相残杀。
她事事淡漠,从不放在眼里,唯独这人,是她放不下的,也是不愿放下的。纳兰红裳想,之于段衍生,她不是不恨,也不是不爱,是两难。
段衍生彻夜未眠。
有太多的事情是她说不清,想不明白的。
江湖有异动,影煞楼掀起美人图的阴谋,十二后人接连现身,流苏是梓棠一族的人,云商,云偿两宫宫主竟是云槿族的一对亲生姐妹。那余下的十二后人散落何方?
琉璃宫眼线遍布天下 ,连云商都不知人在哪,茫茫人海,寻往何处呢?
段衍生习惯性的把玩着垂在腰间的暖玉。
自穿上这身男儿装,段衍生也安上了一颗忧国忧民的心。段雨生死前说的话,她记得牢,也不敢忘。在其位,谋其事。她是隐世城的城主,一时是,一世是。她没的选!
身逢乱世,人人都野心勃勃的图谋她手上的东西,殊不知,正是这些权势,声望将段衍生压的死死的,她挣脱不得,也无从拒绝。天长日久,她的真性情也藏在歌功颂德里,好比一个生性放浪的人生生的被打上贞节牌坊的烙印。段衍生不放浪,她要的是自由,却是最要不得自由的人。
她能感觉到来自灵魂的叫嚣,每每压制,都让她有一种自我毁灭的无望。
夜,凉的浸入人心。
翌日,清晨的第一道光芒笼罩大地,暖意融融里,有人在为生存挣扎。
隐世城的一道诏令几近将江湖,朝野闹得沸沸扬扬。三十万精兵呀!放眼天下四国,这也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觉王府。
荆觉言一身蟒袍,一剑砍断了桌角,目眦尽裂,“三十万精兵!竟是三十万精兵!好一个云桑帝,好一个隐世城!”
“来人!告诉段衍生,本王不日踏足隐世城,定要好好的看看这手握重兵的少年郎!”
“手握重兵”四个字咬的狠狠地,荆觉言像是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喉咙里发出低号。
三十万精兵,足矣震慑各路诸侯,段衍生身为绣云七子之首,她若阻拦,谁敢妄动?
荆尘诺迎风伫立,一脸忧色。
这段衍生当真好魄力!三十万大军公告天下,真是一道十足的威吓!初生牛犊不怕虎固然是好,将隐世城放在诸山之巅,怕的是高处不胜寒呀。
先帝有遗言,隐世城要保,隐世城不乱,江山安稳。
看样子,老夫要和那班大臣好好的周旋了。三十万精兵只能是隐世城掌握,换了人,恐怕这荆姓天下也要换了。
江山无主,江湖动乱,不除乱臣贼子,真龙天子不得继位!
先帝临终之言时时环绕在耳,荆尘诺不敢妄动。却也不能不动。朝中各势力需要安稳,江湖也需要重新整顿。影煞楼猖狂,大尊主萧天伦血洗蔡家岗,已到了无法无天的地步。起先他怀疑是王兄所为,如今看来,竟不是他的手笔。诸王觊觎皇位,觉王,明王,襄王,靖王,俱是雄霸一方的诸侯王。荆尘诺有些头疼。
云桑无主,诸王生乱,北离,孤落,长雁三国环伺,他不得不步步为营,小心谨慎。此时,不由的对已崩的帝王生出无限敬意,帝王先见之明,留下的忠臣良将倒也足以称起朝纲。
荆尘诺打定主意,拼的玉石俱焚也要死保隐世城。
段衍生的一道诏令就像一把干柴投入熊熊的火炉,燃烧的是整个江山社稷。藏在暗处的牛鬼蛇神,不得已的被烟雾薰了出来。引蛇出洞,火烧狐狸穴。
影煞楼就是那被火烧出来的狐狸。
他怎么也没有料到段衍生手上有云桑兵符,这招棋下的可真狠。逼得他不得不出手!十二美人图他势在必得,神挡杀神,佛挡弑佛。像陷入魔障一样,他眸子变得鲜红,镂空银质面具下,只剩下那对猩红的眼睛,让人不寒而栗。
提笔蘸墨,力透纸背,杀意横生。
“先杀云偿,后灭流苏!”
司徒正名紫衣华贵,面上却有些疲倦。他一日未歇,督促人赶制了一批劲弩,连发七七四十九箭,威力更胜之前。来不及歇息,早有人守在机关器所,是之前派去保护段衍生的那批人。
“段城主公告天下,隐世城手握云桑虎符,天下震惊。”
三十万精兵,云桑兵力的半数。是遇上了什么事,不惜亮出隐世城潜藏的势力,司徒正名心思百转,破釜沉舟么?
当真是一步好棋。
冷峻深沉的目光漾出几分激赏,成大事者,杀伐果断,当有大魄力!
“暗中跟着段衍生,护他无忧,有何情况,立即来报。”
“诺!”
转身折回机关器所,段衍生要和江湖隐藏的势力一较长短,绣云七子,荣损与共,一旦争斗放在明面上来,机关门首当其冲。身为门主,身为绣云七子,他绝不允许有任何差池。
回头说着莫言欢,自他跟着段衍生一路前往琉璃宫,途中置办马匹竟遇上刚刚下山的越凉醇,来不及与段衍生几人汇合,留下口信,只顾着去寻人。
步黎一事,让莫言欢耿耿于怀,越凉醇瞧不起他,更看不上他铸剑山庄,这让他在心里一直憋了一口气,不吐不快。
莫言欢,花溪二人花了两天两夜才跟上越凉醇。
夜风里,越凉醇满是讥讽。
“你说的不错,南凛衣是我杀的,步黎也是死在我剑下,越凉醇杀人不问缘由,莫庄主要杀便杀,何需多言!”
莫言欢神情愤慨,只看着越凉醇却并不出手。越凉醇站在夜风里,给人单薄无依的视感。几日不见,她的眸子更加冰冷。像是个无心之人。
“好!今日权当莫言欢履行七子职责,为江湖除害!”
越凉醇冷哼一声,一剑出手,剑光四溢。竟是步黎成名江湖的“破刃斩”。
先前越凉醇就惹得花溪不快,今日见了,莫言欢一副怯弱的性子,犹而不决,更是让她将这笔账记在越凉醇身上。当即长剑出锋,剑身映着杀气腾腾的脸,月光打在剑刃上的光,有着要穿破黑暗的力量。
莫言欢长袖一抖,十几把袖珍小剑飞出,凌厉破风。“再问一句,步黎是你何人?”
“仇人!”
莫言欢再不迟疑,以飞刀的手法操控着空中旋绕的十几把袖珍小剑,以内力为支撑,按照依次顺序,连环相扣,看在越凉醇眼里,就是一柄形状怪异的长剑。
“飞刀连剑”是铸剑山庄的一门绝技。有三十二种变化,十六把袖珍小剑是兵器,也是铸剑山庄独门技法。排列的顺序不同,招式也有差异,威力也大有不同。
花溪只望了一眼,脸色就变得阴沉。天剑放在最末!莫言欢,说到底你还是不忍伤她!
越凉醇心下警惕,固守丹田,长剑注满内力,难怪少有人知道以铸剑成名的莫庄主佩剑是何,“飞刀连剑”,十六把袖珍小剑才是他
真正的佩剑!
莫言欢手势一转,十六把小剑急速运转,竟是招招封锁越凉醇剑意!剑锋势如破竹,如暗夜的鬼魅,剑走偏锋,角度刁钻。
花溪出剑更是绝不留情。莫言欢的心若放在此女子身上,必毁!她武功不如铸剑的功夫高,但深谙剑中蹊跷。越凉醇以一敌二,杀的性起。
十六把小剑就如同剑阵一般,死死的将她困在里面。越凉醇长剑如飞,拦下花溪的攻势,足尖一点,反身退出几丈远。
眼下的形势,不破剑阵无法制敌,越凉醇手拈剑诀,剑尖虚划,一道圆弧赫然闪现,以地制天,借大地浑蕴之气冲破剑笼。莫言欢指尖微动,越凉醇身形一晃,待他反应过来时越凉醇一剑横斩逼的花溪连连闪避,莫言欢眼见花溪有难,手指翻飞,剑阵在运转的一刹那,越凉醇拼了气力挥出一剑。
“断山河!”花溪大惊失色。
只一瞬间,剑阵已破。越凉醇寻了间隙飞身而出,如脱缰的野马,长剑在手便可驰骋。
一剑“断山河”并非是要取花溪的命,不过是她算中了莫言欢的反应,围魏救赵。越凉醇败在段衍生手上,是在受了伤的情况下,莫言欢十六把小剑的确厉害,却不是破不得。给她时间鹿死谁手也未可知。
“花溪!”莫言欢急忙赶来。
花溪嘴角渗出血来,并不在意,“越姑娘一招“断山河”,的确了得。”
看花溪的样子是受了内伤,莫言欢一时气急,“越凉醇!你未免太不将我铸剑山庄放在眼里了!”
莫言欢起身,十六把小剑杀气腾腾。
正当越凉醇提剑再战时,一声长啸破空传来。
萧天伦!
黑衣男子踏风而来,“楼主有召,白玉速归!”
☆、第11章 倚木心内生凉
越凉醇倚着枯木闭目养神。
和莫言欢一战她虽全身而退,但人毕竟不是铁打的,总要休息的。至于楼主的旨意,她已经有计较,容后再说。大尊主萧天伦亲自找上她,想也不是什么好事情。萧天伦嗜杀,她极为反感。
且说萧天伦刚灭了蔡家岗,就接到楼主秘令,“先杀云偿,后灭流苏。”就是他听了也不禁一震,云偿是何人,焚琴宫宫主,医武双绝。动云偿,便是在和绣云七子公开叫板。如今隐世城手握虎符的消息传遍四国,萧天伦想不明白楼主的意图何在,想不明白是一回事,执行又是一回事。
萧天伦身为影煞楼大尊主,尤擅暗杀技能,除此之外,萧天伦最令人称道的是,易容。通往机关门的那条小路上,茶寮里为段衍生几人答话的蒋小二在人来之前已经死了,人皮面具下的是影煞楼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大尊主。
萧天伦眯了眼睛,有阳光从枯叶间穿过。本是暗杀之人,不喜阳光。已经是白日了,越凉醇依旧保持着倚靠的姿势,一动不动。呼吸均匀,气息绵长。
“云偿一事,越尊主需早些给楼主一个交代。”
越凉醇缓缓睁开眼,伸手遮挡了光,呵欠连连。“劳烦大尊主为凉醇守夜了。凉醇一夜好眠,该是启程回楼里复命了。”
萧天伦脸色不善,“如此,最好。”
两人脚程轻,正午时分就到达了影煞楼。
影煞楼的势力纵是越凉醇等人也不甚清楚,一切只是听从楼主之命,各自执行。楼规严明,刑罚苛刻,越凉醇一路沿下,地牢里的阴湿哀嚎,一度让她以为是阿鼻地狱。
萧天伦从鼻孔里呼出一道白气,不过是个弱智女流,得了楼主抬爱竟越发的猖狂了!
一旁的越凉醇恍若未觉,一步步的踏出,台阶上响起的脚步声,真实的可怕。
地牢里的场景,是越凉醇日后的噩梦罢。
生不如死的痛苦呐喊,专挑人最脆弱的神经,一声声的呼喊,穿透肺腑,像死神冷冷的嘲笑。
越凉醇,不承父姓承母姓,为的就是提醒自己不忘十八年前的越氏血案,越家庄满门死的凄惨,连一个魂归之处都没有,一把大火就烧成灰烬,越凉醇从陈年往事里清醒,空气里的血腥疯狂的弥漫,像撕裂般,越凉醇心道,这就是恨吧。
一股冷冽从她身上浮起,萧天伦分明从她身上看到了杀气。
地牢深处,影煞楼楼主等候多时。
“参见楼主!”
“凉醇见过楼主!”
男子转身,银质面具闪耀着血光。
“把人带上来!”
铁链啷当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个血衣男子被人强行拖上来。
影煞楼主笑得残忍,“她就是杀你父亲的人,难道南大庄主不想看看吗?”
南振衣形容消瘦,皮包骨头的,眼睛浮肿的厉害,脸上一道明显的刀疤,牵动嘴角,更是显得十分狰狞。他抬起沉重的头颅,眼里布满血丝,待看清眼前站着的女子时,猛地啐了一口血沫吐在越凉醇身上。
“走狗!”
越凉醇一剑斩下染了污秽的衣襟,出脚踢在他的肋骨。折断声分明。
影煞楼主看的饶有兴致。他看中的就是越凉醇的无情。
越凉醇嫌恶的望了一眼,“莫非南公子瞧不上凉醇,丧家之犬,何足言勇!”
南振衣俯在她的脚下,只觉得是平生最大的耻辱。父仇未报,自己身陷囹圄,死生难料,还要忍受杀父仇人的折辱。折断的肋骨迫的他发出强忍的呜咽。
只一双仇恨的眼睛狠狠的盯着越凉醇,直至被带下去越凉醇仍能感觉到那冷意。
“越姑娘手段高明,依本尊看,就由你撬开他的嘴,南凛衣至死不说的秘密我要从他的好儿子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