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松口,越凉醇不免感到窃喜,幸亏她将莫言欢的性子摸得透,她从袖里掏出一枚丹药,“这是补血益气丹,对你的旧疾有大用,算是我对你的酬谢。”
莫言欢盯着丹药不语,笑,“多谢了,只是,我不爱吃药。”
越凉醇神情一顿,对莫言欢对自己的不信任微微恼火,“这真的是良药。”
“是我从药王那里偷来的。”
莫言欢眼帘微动,叹了口气,“今日一别,你我再无瓜葛,不瞒你说,我已经定下了婚期,就等求婚之日和我的小妻子入洞房,这药我收下了,告辞。”
“等等!”
“你不再看一看丹药吗?”
莫言欢扭头,打开了盒子,“我信你不会害我。只。。”他刚说了一句话,声音戛然而止,瞪大了眼睛,看着药匣,一阵异香涌入鼻间,“丹药。。。。化了。”
丹药成水,只是一瞬间莫言欢猛的将药匣扔的远远的,像是手上拿的是炸药包。
“你。。。你怎么了?”越凉醇眼见事情有些偏离她的预想,莫言欢跪倒在地,双唇发紫,是中毒的迹象。
“中毒?!你怎会中毒!!”药是她给的,她却问,药怎么会有毒?
这样狠辣的毒药,药效都是很快,莫言欢眼底满是悲愤,“你为何要害我?”
越凉醇被问的后退两步,她也不知道莫言欢为何会中毒,她来问谁?
“我在问你,你为何要毒害我?”莫言欢嘴角流出黑血来,四肢无力,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我快要大婚了,你知不知道?我不能有事,我死了,谁来照顾她?”莫言欢越说越激动,毒转眼就侵入了他的心脉。
越凉醇此时已经失去了任何反应,“不!不!不是我!”
“越凉醇,你好狠。。。。”他的声音渐渐低迷。
“不是我!我根本没想过害你!也不知道世上会有这种自溶的毒药,不是我,你相信我!”
一个人快要被害死了,还被要求着相信害他的人,岂不荒谬?
“花溪。。。”
“花溪。。。。”
他一声声念着自己心爱的女子的名字,鲜血直流,音调绝望。此毒无解。或者是自己做了越凉醇的替罪羔羊。可是,为什么要是自己呢?我还没有向她求婚呢?我还想和她有属于自己的孩子呢?
“花溪。。花溪。。我对不起你。。。我对不起你!”
越凉醇看的有些心慌,莫言欢死了,铸剑山庄的人肯定知道与她有关,事情败露,她的一切就没了。她不能留在这里。她转身就走。毫不迟疑。
“莫言欢呀莫言欢,你真是瞎了自己的狗眼,明明有那么好的女子在身边,何必要花费时间阻挡自己的幸福呢?”自幼与她相识,青梅竹马,一朝动情,欲结百年之好,天不作美,我怨谁。。。。
他爱上了花溪,在自己卧床不起的日子里,那个女子,终于打动了他的心。只是,一切,迟了。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在地上书写。格外吃力。
“言欢有幸,想娶花溪为妻,奈何福薄,来生再续。卿安好,九泉之下,欢必含笑,若心忧,轮回里欢亦难眠。”
以绝笔告白,这是花溪第一次听莫言欢说文绉绉的话,不想笑,却哭了出来。
☆、第一百三十九章 :问世间情为何物
第一百三十九章:问世间情为何物
花溪的泪落在莫言欢的棺木上,静静的,整个葬礼似乎都在为一段感情默哀。铸剑山庄的老管家一瞬间苍老的不成样子,这两个孩子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呀,怎么就。。。如此,不得善果呢?
来的人听了这些多少都有些悲伤,对叙述里的越凉醇无不咬牙切齿,能做出这么不要脸的事来,当真是狠心又绝情。
段衍生藏在衣袖里的手握的紧紧的,越凉醇,好一个越凉醇!她本是玲珑心思,早就听出一些端倪,如果越凉醇的目的是要达成两国的协议,那么言弟断不会死。分明是有人存了杀心,或许要杀的就是这越凉醇,阴差阳错,却害了她的义弟。
花溪泪眼低垂,抚摸着没有温度的棺木,神情温柔。
如果莫言欢还活着,见她这幅模样,定然是欢喜的。此刻的花溪,温柔的就像是温煦的光,“在我心里,当他说出那句喜欢的时候,我就已经是他的妻了。”她低声说着,因为安静,这声音俱都落入了在场人的耳里。
花溪依旧跪倒在地,半刻才抬起了头,“我皇。”
段衍生抬眸,声音伤感,“何事?”
花溪回忆着与莫言欢的过往,竟然笑了。“言欢平生最敬的就是我皇,笑言若逢大婚,我皇必当证婚之人。。。”说到这里,她的声音有了哽咽。
段衍生叹息,“也罢。今日朕就为你二人指婚,花溪,爱过一场,不留遗憾。”
“跪谢我皇恩典。”花溪这才有了神采。言欢,你看,我是你的妻,我已经是你的妻了。
在场一片唏嘘。
刀光闪现在一刹那,下一刻,已是血染白衫。
“花溪!”
“师姐!!”
“花剑师!”
花溪拒绝了段衍生的救治,“他不在,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我这一生都在他身边相随,他突然离开,黄泉下会冷。”
“我怕他冷。”这句话,几乎是哭着被她说了出来。“求你,让我随他去吧。”
如果说在场的人,最能体会到那种生死离别的,段衍生必定会是其中一个。花溪挣脱了她的手,段衍生木然的站在那里,眼看着花溪身上的血流出的越来越多,一直隐忍。一个心已经死了的人,就是云偿来了也救不回来。况且,今日云偿并没有来。云偿,那个淡雅如仙的女子,像是在刻意退避在她的生命里。
段衍生的心,莫名的很疼,她束手站在那里,哪怕是一国之尊,身旁围绕了好多人,可她依旧感到孤独。很孤独。
莫言欢死了,花溪也死了。
一场葬礼成了两个人的葬礼,静静的在一方国土沉默着。
段衍生回宫时,脸色阴沉。尚未来得及脱下素服,直接上了金銮殿。“朕与孤落!不死不休!”金殿下,没有人有胆子在国君盛怒时触犯禁忌。
越凉醇奔走在山路上,几天几夜,终于在一个深夜被俘。追捕越凉醇的代价太大了,不过,身为一国之君的段衍生,付得起这个代价。以命换命,所以,在段衍生余怒未消的时候,如愿的看到了让她咬牙切齿的仇人。
她冷冷的盯着这人,神色淡漠如冰,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她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莫言欢死了。”
越凉醇身躯一震,眼底是愤怒和不甘,为什么她要承受不白之冤?
段衍生一身紫金龙袍,居高临下的看着她,继续说第二句话。“他是死在你的丹药下。”
越凉醇以一种极为屈辱的姿态,跪倒在冰凉的白玉石上。“我并没有想要让他死!”
段衍生不理会她,继续说,“花溪在几天前,也死了。”她的声音没有任何温度,甚至连一丝愤怒都没有。
越凉醇终于开始感到恐惧,不!从她见到一身龙威的天子时,她已经怕了。怕的不敢承认,不想再面对。她的头低了下来,声音有些黯然,“你要杀我?”
段衍生一声嗤笑,转身看着落魄如斯的越凉醇,问她,“你有什么资格值得我动手?”
越凉醇面如死灰,是呀,如今的眼中钉已经是天潢贵胄,自己呢,不过阶下囚而已。不过,她还不想死。
“是有人要害我,我对莫言欢没有杀心,陛下应该去找真正的凶手。”
段衍生叹了一口气,“不必了。”像是已经认定了一切,“孤落朕早晚会灭。”一句话,说的豪气如云,越凉醇在这一刻,虽然惶恐,但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人几年不见,已经有了这样的魄力。她,不如。
她苦笑一声,“没想到,最后还会落在你手里。”
“是呀,朕也没想到,言弟会死在你手里。”
越凉醇神情僵硬,胸腔里闷闷的让她说不出一句话。这,就是败者为寇吗?她突然想起青横,然后一句话就飘荡到耳际。
“放心,没有人会来救你。”段衍生眼里闪过一丝恨意,“朕要让你老死在囚牢里,生不如死!”
越凉醇神情一滞,半晌才开口,“害莫言欢的,是太妃。”
如果不是太妃对自己厌弃了,药王又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胆子!她只能想到这里,事实上,她之前的表现的确让太妃厌了。宠物太顺从,太讨好,很容易被花心的主人厌弃的。说起来真可悲,在角色扮演上,越凉醇就是太妃的玩宠。所以才会一步登天,才会得到诸多特权,才会在失去价值的时候,让人觉得碍眼。
越凉醇的心志被摧毁,大笑了起来,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段衍生冷眼旁观,只能说,各人有各命,而这命是由自己决定的,所以,她同情越凉醇,却不会因此原谅她。
她无论对自己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唯独不该去伤害一个无辜的人。而言弟的命,只有越凉醇痛苦才能让她好受点。
“求你。。”越凉醇跪在她脚下,“求你,把青横救回来。”
段衍生冷笑,“越凉醇,你还有人性?”挥袖,离开。她不介意此时来嘲讽她几句,有些人既然已经回不来了,你既然活着,不应该让人来讨回一些什么吗?
一月后,段衍生率队踏足北离这片国土。北离摄政王亲自来迎。
纳兰红裳望着眼前这人略显消瘦的模样,心口发疼。“你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她当然知道她是因为莫言欢的死忧心过重,只是,还是忍不住责怪,你这样,我见了岂不是更加难受?
纳兰的目光格外深情,在她的深情里,段衍生低落的心终于得到了缓解。像是溺水的人呼吸到了空气。
小皇帝沉默的看着,段衍生来时,他远远的看了一眼,稚嫩的声音飘散在空气里,“以后,朕也要做一个像她一样出色的人。”只有这样的人,才能有一个像姑姑一样的女人来爱。
她二人并肩执手入了皇宫,温情的一幕,被北离的臣民记住了多年。
重新回到这里,往日的记忆纷至沓来,段衍生犹有感慨,她细心打量着多日不见的纳兰,眸子里满满的是柔情,“辛苦你了。”
纳兰轻笑,“这又算什么呢?”
是呀,这又算什么呢。比起我们走过的路,这又算什么呢?阿生心想。
哪怕你我已贵为至尊,不也只是爱情里两个渴望温暖的平凡人吗?段衍生脱去皇袍,回到纳兰的身边,再次成为了她的段阿生。她贪恋她身上的温度,然后久久不肯放开。
知道她现在心情不好,纳兰只依着她,不发一言,却是用身体贴心的抚慰了她。她二人已是世间最为亲近的人,当然,如果不算上曾经和云偿的那段时光。纳兰像是已经忘了云偿此人,安心的守在她的心上人身边,两两相拥,在对方的怀抱里放下一切疲惫。她们已经过了那段热烈激吻的时光,沉淀积累下来的,是只有深情才能绘画出的模样。
缠绵眷恋过后,段阿生从纳兰怀里抬起头,她的声音有些委屈,又带着不平,“裳儿,言弟不能白死。”
两人心有灵犀,
纳兰自然明白她的意思,“你要对付孤落了?”没有吃惊,也没有讶异,有的,只是平静的阐述,像是在问一句,你要睡了一样的简单。
段阿生点点头,目光深沉,“天下大统,如果言弟不是死得早,孤落,我不会选择现在出手。”
纳兰沉吟,“我们需要准备一番。”她说的是我们,纳兰红裳丝毫不介意两个打一个,有本事惹她的阿生,就要随时准备承受她的怒火。这是一件极其正常又理所当然的事情。
这一夜,堂堂云桑国君正大光明的在北离皇宫睡下,睡在纳兰红裳身边。她们已经有了夫妻名分,但这样的亲近相守,在最近几年格外珍贵。
暗夜里,借着窗外的星光,段阿生夜不能寐,她问纳兰,“我要建立一个天下大同的国度,从你我做起,改革,向来不是一日之功,裳儿,我有点心急了,我想早点见到那一天,我想你,想每天都见到你,你呢?”
纳兰怀抱着她的阿生,抚摸着她的眉目,声音温柔,“既然已经做了,一定要做好,大不了,过两年不做摄政王了,我只做你的小妻子。”
这一夜,段阿生的疲惫尽情的得到了释放,正依了那句话,段阿生如果有纳兰,没有什么事情是做不来的。
她要对付孤落,纳兰陪她。她要一度春=宵,她也陪她。
☆、第一百四十章 :心已静何患不平
第一百四十章:心已静何患不平
如果说是漫长的时间能够冲淡一切,那么漫长又是多长呢?
隐世城权归昔日的一个少年随从,铸剑山庄庄主后继无人,世间已无昨朝红豆相思,段衍生继位,大权集中。琉璃宫云商痴于情,身赴黄泉,造成如今两宫合一,云偿退出人世久矣。
似乎是亲妹妹的死对她造成了无法反转的伤害,又或者是心底的抉择终于逼迫的某人离开,段衍生掌管天下三年零九个月,无论天翻地覆,那个女子始终没有迈出宫门一步。
世间久不见云裳其人,其名传天下。
放下了绣云七子的职责,没有了情爱的束缚,有人活的潇洒,有人活的认真,而有人,正在很努力的认真的学着潇洒。
焚琴宫的夜色是云桑最美的夜色,是比皇宫还要恢弘壮阔撩动人心的人。只因为女皇说了一句话,焚琴夜色何当美,朕却不能再见一面?
云皇醉酒一语,被有心人传到了宫外,焚琴宫的名声如日中天。奈何,焚琴乃世间隐地,并不是寻常的人想见就能见的。云皇不是都亲口说了嘛,连皇帝都不能见一面,可见其神秘与艰难。
素心琴三年不奏,一弦划破夜色如刀。
娇小的侍女温温柔柔的守在身旁,看不到弹琴的人,看得见的只是小侍女专注敬畏而崇拜的神情。那神情热烈,只因为看向的人圣洁。
可惜,帘子掩映下,看到的只是美妙的人影。
“违背誓言,前上绝顶山,只求师傅指一明路,助我挣脱?”
冥冥山雾,吹散飘来。形单影只,如花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