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违背誓言,前上绝顶山,只求师傅指一明路,助我挣脱?”
冥冥山雾,吹散飘来。形单影只,如花凋零。
“两相忘,两不忘,既然不能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偿儿,你执迷了。”
“情爱无果,但求内心安宁。”
“当你认为自己能够再次弹奏素心琴的时候,心就静了。心静了,一切就放下了。”
寂静的夜呀,当那名女子从山上走下来时,道路,属于自己的道已经出现。素心琴三年不响,焚琴仙子三年不在人世。
同样的夜,心事徘徊,宁静,不复初时慌乱。
御书房。明黄色的龙袍,曾经叱咤江湖,拨动风云的少女已经成熟,她抬头望着天空,手指伸向窗外,风拂过手指,段衍生轻轻叹了一声。像是释怀,又像是遗忘。
“朕欲对孤落起兵,国内安宁,还有赖王爷坐镇。”
诺王发髻有些衰老的迹象,脊梁挺得很直,虽老亦壮。“征讨之人国中大有人在,皇上龙体之重,为何要冒此大险?”
“孤落一日不除,朕心不安。”
短短的一句话,诺王自然的想起了那个无辜死去的少年异姓王。“言弟的死,朕已经对孤落没有什么耐心了。太妃那老妖婆不死,少不得还要多出些幺蛾子,朕意已决,爱卿不必再劝。”
诺王胡子微颤,颇为担忧,“那北离的意思?”
段衍生一笑,“北离自然会与朕同进退。”
帝王的轻笑的,带着缠绵温暖的情意和年轻的帝王的自信威严,段衍生在的地方,如何会没有纳兰红商的影子。
纳兰的影子,就是沙场上云桑十万援军。这片沙场,再次让段衍生得到了一缕熟悉的感觉,曾经征战的豪迈与热血。
帝王振臂一呼,雄兵叫嚣。大咧咧的陈在边界上。“孤落小娘们!你胆子你就出来呀!”
仁尝三年九月十八,是四国混战的开端。
两两敌对,纳兰红裳早就对长雁太子穆凉极,再加上段衍生的缘故,可谓是新仇旧恨一起算。莫言欢阴差阳错的死在太妃对越凉醇的阴谋之下,段衍生怎么能容?这是一个热血激昂的一年,仁尝三年九月,这是一个算账的季节。
云桑皇帝北离摄政王并肩作战在沙场上挥洒汗水的时候,云偿终于迈步出了焚琴宫。
“心已静,何患不平?”女子明媚,淡雅如风。
混混山,沟壑纵横,山高云阔。
“宫主,如今四国混战,你这是要到哪里去呀?”小侍女努着嘴,被山路折磨的有点疲惫。世道不平,又不明白宫主为何会选在这时候出门。
云偿穿着一袭素衣,身上带着暖暖的笑,摸了摸小侍女的头,“阿省,世道乱了,我们才应该出去走走。”
小侍女有点不明白,苦着脸,“那要带着这麽多的东西吗?”
顺着她身后去看,小侍女背负着一个大大的药箱,左手边还挎着一个药篓。这是一边去救人一边去采药?她张大了嘴。
云偿点点头,很随意的接过药箱背在自己背上。这一举动让人惶恐,至少那个小侍女吓了一跳,“万万使不得!”
云偿笑,“如何使不得?”
小侍女一脸不可思议的望着她,“当然不可以,您有我在,如何能做这些粗活呢?”
小侍女也就十三四岁的模样,说起话来还挺认真,大眼睛一动不动的望着她,云偿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最纯净的关怀,笑容更加温柔起来,“修行即苦行,苦行即修行,既然是要治病救人,又哪里来的贫富贵贱?”
“宫主。。。”
云偿略一思索,“我已经不再是宫主。”
小侍女神情一下委顿下来,“宫主不是宫主,却真的是活生生的菩萨。”
这话,说的自然就死云偿出关解散宫门的事,时值天下大乱,云偿一句话就打发弟子出师,“世多疾苦,能医者自然要想着救人,你们都是我教出来的,或多或少也都长了些本事,杀伐残忍但黎民无辜,那些快要死去躺在沙场上的兵士也无辜,谁人没有家?有家谁不想回?你们且去吧,去积些功德回来。宫门,就散了吧。”
于是,两宫就在云偿的一句话之下解散,那些散去的弟子都到了哪里?云偿心想,如果是自己教出来的弟子,此刻应该已经是在治病救人了吧。
“那宫主我们到哪里去?”
小侍女固执的叫着云偿宫主,不肯改口,在她心里,宫主更像是一个尊称,她以此来表达对云偿的敬意。
苍天茫茫,或有风云搅动,云偿开口,“你我,自然是要去那最危险的地方。”
小侍女想了想,点点头,跟着宫主,就是再危险的地方也不怕。她昂首挺胸,跟在云偿身边,像是一时也忘了山路的崎岖难走。
这真的是一个乱世呀,或者说这是乱世的*。少有人能有云偿这样的魄力,一句话散了百年基业,或者说,在云偿心里,百年的基业又算得了什么?比人命重吗?没有。所以云偿走出了宫门,宫门也走出了天下。
沙场上,永远是不休的战斗和无法冲散的血腥。
“这仗要打到什么才能是头呀!”一个士卒累的倒在墙角,对着同伴抱怨。
“皇上都说了,在强悍的铁骑下,一切都会摧拉枯朽,只要我们够强,没有哪个国家会欺负到我们头上,当然,四国逐鹿,谁不想拿个头彩?”
“他奶奶的!打!”那小兵咒骂了一句从墙角站了起来。
既然要欺负,一定要欺负到底,要打就要打一个凯旋!这就是段衍生每日都要来鼓舞士气说的开场白。
营帐内,年轻的皇帝身披铠甲,身边坐着同样年轻的摄政王,两国已经不分彼此,既然是结盟,有段裳的关系在,更是亲如一家。
“依末将看,战场的一切不定因素都是可利用的优势,如果能借一场大风,以火扑之,断其后路,战争自然会落幕。”
“不!辰将军的想法只产生在想象中,依末将看,孤落长雁本身并不是难以战胜之强敌,云北结盟,按理说已经是四国最强,如何能纠缠不下,迟迟不胜呢?”
“兵蛮。”段衍生静静的吐出这两个字,“兵蛮,那就是不要命的打法,那些士兵清楚自己战败的结局,战争拖得越久,我军怨气越大,因为怕被欺凌,所以敌军都在拼命。”
纳兰红裳若有所思,“其实,战争里,以智取胜比以力取胜要容易的多。”
营帐内有了一瞬的安静。纳兰作为军师从座位上站起,“不如这样。”
死去的人越来越多,离边境近了,甚至能闻到空气里微末的血腥味。云偿垂眸就听到小侍女的一声惊叹,“这是死了多少人呀。”
战场,似乎就在前方。云偿为什么来,为了结自己尘世的缘而来。她的心已经明澈,往事不可追,那就放下。而真正的放下,需要顿悟,不光要自己顿悟,还要让对方释怀。
巧的是,十二月,瘟疫遍布军营,无人可医。有脾气暴的将军急的把手里的长枪扔到地上,“一群废物!”
皇帝高高在上,屈尊降贵的来到一群病患当中,眼底有着一抹沉痛,这场战争,从九月打到了十二月,从秋打到年底,却因为敌军的阴狠狡诈一拖再拖。其实,胜利就在眼前了,云北结盟无人可破,变动却发生的仓皇。
战场上不知何时多了一批神秘的医者,不论敌我,只要是那种无辜的兵士都会得到免费的救援,当然,这救援不会对天下大势造成影响,只是就几条命,所以,双方都很欢迎那批医者的到来。
只是,此时此刻,瘟疫遍布,段衍生最想见的那个人却不在,她若在,自己还担心什么呢?
☆、第一百四十一章 :及时雨一场顿悟
第一百四十一章:及时雨一场顿悟
空中偶尔有黄沙飞舞,从一个漩涡开始另一个漩涡的过程。寂静里,黑暗里,铁马兵戈终于有了喘息的时刻,因为宁静,所以掉落沙粒的声音,伤兵呻吟的声音变得清晰起来。空气里,哪怕风再凉,再重,还是会有不散的血腥味。
营帐的灯还在亮着,这个时候还有人没有休息。帘幕被人掀起,是一个瘦高的影子,月色下,显得神秘而高洁。来的人不止一个,影子挪动,才知道,原来出来的人有两个。然后,一缕叹息飘荡出来。
“我年少成名,苦楚略尝,但若要亲眼看着自己的兵死去,那真的是一件残忍的事。”她低下头,“其实我没有那么悲天悯人,在经历了自己的患难以后,因为我越发觉得,上天是公平的,有人没有金钱,却拥有长寿,有人没有权势,却拥有温情,这世间,你要得到一些东西,总是要拿另一些来换得,有人拒绝等价交换,但我认为,那是不公平里的公平。”
她的眸眼望向黑暗,望向光明,纳兰心想,她的爱人真的不适合做一个帝王,更适合做一个诗人。毕竟,那么温柔,那么柔软。
那人却在这时笑了,“我知道,你觉得我不适合做帝王,我自己也清楚,我曾经名唤段杀,的确杀了不少人,染了不少血,自己的别人的,鲜血多了,人也会疲惫,我以疲惫的身躯坐上这个至高的王座,为了捍卫一些什么,自然也要等价交换,所以,就有了这场混战。”她深吸了一口气,胸腔里多了几丝腥味,“但这并不代表我会败。”她扬起了头颅,然后那种不可一世的气息也活了过来。
“你要去做什么?”女子声音有点急切,想来也是一个会克制的人,须臾安定下来。“你要去突袭。”这是一个陈述句,没有疑问。
段衍生转过头来,“我们还与好多事没有做,云桑的改革也还没有成功,这场战役如果不结束,谁有能力去担下千古骂名?”
是呀,这已经是一个乱世了,如果没有输赢,那么最苦的,是最无辜的百姓。百姓若是疾苦,那只能说明帝王无能。
段衍生不认为自己是一个无能的人。
纳兰红裳望着她决绝的背影,一时不知道是要鼓励她还是要担心她。
“瘟疫四散,我们已经没有了那么多的时间,这时候,快刀斩乱麻,才是我应该做的。”她在纳兰身边用的是我,而不是朕,更能表达她的恳切。
纳兰红裳点点头,“我陪你去?”
“不!你留在这里。”
两人沉默下来,空气里时有痛苦的喘息声传来,纳兰红裳心意终于松动,“好。”
就在军营里的突袭准备做好,段衍生准备一剑惊天下的时候,大营里来了一个人。
素衣长发,温婉动人。
纳兰长久以来没有忌惮的心一瞬动摇。因为来的人是云偿,所以她有理由不自信,但那正因为来的人是云偿,纳兰看了看自己身边的段衍生,突然又无比自信起来。
按理说,云偿的出场方式不是最惊艳的,但却是最及时的。因为整个国家现在就需要她。因为需要,所以珍贵。
四目相接,段衍生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一晃之后眼睛明亮了起来。这世上,也就一个云偿。她很欣喜,所以有点不安。
云偿看出来了,这个女子心细如发又温柔到极致,所以最先开口的不是纳兰,不是段衍生,云偿笑着说,“抱歉,我来晚了。”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让周围的气氛变得温暖。
段衍生有点愧疚的道了句,“云偿?”
云偿,焚琴仙子,医武双绝,世间最慈悲的人。营帐上下一片惊呼。像是看到了救世主。段衍生郑重的对她俯身一礼,“那样,就拜托了。”
云偿笑,身边跟着的小侍女也笑了起来。这有何难?不过,对着云桑最尊贵的人,小侍女此刻终于显示出了除了在云偿面前才表现出的热切和崇拜。这,就是传奇里的女帝?
段衍生很开心的笑了笑,对着身后的将士平淡的说了句,“她来了,我们就赢了。”这是一种被天下都赞同的认知。事实上,如果没有这场瘟疫,在场的将士恐怕都已经坐在热炕头抱着丰腴的妻子或者诉说或者缠绵。
云偿来的真及时,及时的像是算好了一切。放下药篓,便是行医。
免战牌已经挂了三天,敌方军营看到那高挂的免战牌,终于松了一口气,一个生的粗矿的大将借着酒劲骂了句粗口,“这口鸟气终于撒出来了!”
四国混战,上到皇帝摄政王,下到将士兵卒,一个个生猛的让人憋屈,尤其是有段衍生在的地方,士气高涨的不像话,让人感到绝望和寒冷。
穆凉极高坐在位子上,摇晃着酒杯,是几个月以来最放松的一天,“段衍生那女人,再厉害,也终究是一个女人,如今瘟疫弥漫,不出两日,我军自会大获全胜!”
营帐内一片欢呼。他将目光转移到一个穿着道袍的中年人,“药王好手段,当浮一大白!”
孤落药王,四十有三,却顶着一张小白脸,怎么看怎么怪异,但偏偏一身炼丹术深的太妃喜欢,长的也入眼。这个男人,眼睛狭长,精光被藏在眼底,看起来是个阴狠又小气的人。
同样的,也是间接害的越凉醇深陷血仇的主要人之一。
“云桑和北离结盟又怎样!就是那两个女人穿了一条裤子又怎样!还不是被我们陷在军营里整日哀嚎等死?”
他们无比嚣张,因为兵不厌诈,不择手段。
穆凉极嘴角显出一抹嗤笑与得意,不知是看不上孤落用的卑劣法子,还是因为想象到此刻的某些人正在焦头烂额,他又想起一个女人,一个他求而不得的女人,北离摄政王纳兰红裳,有时候他真的很想当着段衍生的面将这个女人抢过来,或者是当着这女人的面杀死段衍生,他的内心,因为持久的煎熬日益变态。
酒也喝了,人也散了。营帐内只留下了两人,穆凉极呵呵一笑,转着酒杯,“药王大人,这世上能把越凉醇玩的团团转的人,已经不多,本太子真的很好奇,您是怎样说服太妃,让刀落在一个她宠信的女人身上?”
药王鄙夷一笑,又带着男人特有的那种奸笑,“能玩到床上的女人,让她去杀一个人自然不难。”他停顿了一下,又笑,“尤其是一个已经被一个女人玩腻了的另一个女人。”
穆凉极很是佩服的看了他一眼,“药王大人果真无耻。”
药王淡淡的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