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哑巴老婆带着两个孩子哭成了一团,谁去都是白搭,压根没法儿跟人沟通啊。后来几个亲戚合计着商量大家凑点钱给出殡,这丧事的钱几个人先垫着,等散场了先就着份子钱拿,不够的部分就算做贡献。
村里的人也都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两个残疾人,也是镇上出了名的五保户。所以东家拿张桌子,西家借点碗筷,这场面经过一早上的忙碌还真给搭了起来。
当时,几个管事的人起了小小的争执,如果这海二爷是前半夜的死的,那么今天就算是第二天了,明天就可以拉去下葬,这样尸体在家里少停一天,帮忙的人就会少来一天,那开支自然也就省下不少。如果是后半夜死的,那么尸体可是要足足在家里挺上三天,按照习俗,大半个村子里的人都要在这家吃喝足足三天,那开支可就大了去了。
根据那老光棍的说法,他们当时都喝趴下了,谁也不知道海二爷到底是什么时候走的,也许是前半夜,也许那就是后半夜。
虽然海二爷在村里是没啥地位的,这场白丧事应该一切从简,但是按照习俗,谁死都得摆三天,要是提前了或是延后了,那可是对死人的大不敬,这是要坏了规矩的。
争执不下的时候,有人想起了要不找人来给算算,找谁?那自然是查文斌了。
查文斌那会儿已经很少出门了,后来是外公亲自跑了一趟,查文斌倒也好说,带着一套家伙事就来了。查文斌也知道这家困难,所以那些个香烛纸钱他都是自己准备着,提出的唯一要求就是要拿海二爷家的一碗倒头饭。
接着他便在屋内设了一个简单的案台,立了香烛,上了贡品,接着便拍出一十二枚铜钱在棺材前头的地上围成了一个圈……
第三百二十六章 :白衣服
铜钱是丢掷在一个用竹子编造的竹扁里,因为海二爷的家里还没用上当时属于高档的水泥,只是光秃秃的泥土。十二枚铜钱按照钟表的时刻图放置,对应十二个方位,屋里的人全部都被清场,只留下那哑巴老婆和一双儿女。
法场设置的相当简单,没有彩旗飘飘,也没有招魂幡林立。有的只是简单的几根香烛,关上屋子的大门,原本就没有开天窗的老宅里头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香纸燃烧后的烟雾让两个孩子有些难受,时不时的发出咳嗽,这也是整个屋子里头唯一的声音了。
查文斌没有练就什么夜视眼,但是这种场合他压根不需要光,他需要的仅仅是片刻的隔绝。做法场的时候是严禁喧哗的,所以在一些常见的电视剧里经常看见道士做法的时候有很多人围观,其实那些顶多算是跳大神。因为无论是神灵还是魂魄都是害怕人间的阳气的,人聚的越多,阳气越旺盛,他们也就越不敢出现,还谈什么请神送魂呢?
一枚生鸡蛋,先用两指按住鸡蛋的两头转上几圈,让蛋黄沉到最下方。然后再把鸡蛋的顶上敲一个小洞,滤出里头所有的蛋清,把蛋清依次涂抹在铜钱上。
拿着只剩下蛋黄的鸡蛋,撬开海二爷的嘴巴把这鸡蛋给塞了进去。要知道鸡蛋壳是非常容易碎的,死去的人在短时间内肌肉依旧不会失去弹性,可这鸡蛋就是能够不破。
点了一根香,插在海二爷嘴里叼着的那枚鸡蛋里,查文斌俯下身去对着海二爷的耳边轻轻说道:“你是哪个点掉下去的,家里人好安排时辰送你走,别记错咯害娃娃们给你花冤枉钱。”
拔出尚在燃烧的香,香的尾巴跟上还沾着蛋黄,中指对着中间那个竹扁往香上用力一弹,尾巴上的蛋黄随即就甩了出去。完事过后,查文斌把香递给那小男孩,让他举过头顶给酒鬼老爹贡上。
查文斌拉了一把开关,屋子里那盏四十支光的白炽灯亮起,本来瓦数就不够,加上灯泡上头的灰烬积的厚,屋里烟雾缭绕,视线很是差劲。那上香的孩子恍惚间瞧见屋里东北角落蹲着个穿白衣服的人,这孩子吓的大叫一声,手上的香也给掉到了地上。
那孩子闭着眼睛,扭过头去用手朝背后指着哭喊道:“妈,妈,那里有个人!”
查文斌当即一把抱起孩子,拉着那哑巴和她闺女就往外跑,跑的时候还顺手往后面撒了一把石灰,“哐当”一脚踹开大门朝着满院子里的人喊道:“小孩和女人全部转过身去!”
外面的人哪里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听到这道士的大喊全都一下子慌了神,女人们带着孩子有的转身,有的奔跑,有的则干脆直接趴了地上,当时的我就属于趴下的那类。
把手中的人丢给人群之后,随即这位道士又重新回了屋子,关上大门,取出八卦镜悬在门梁之上,镜子的下方有一个小孔,孔上有一根细线,查文斌就背对着棺材用手拽着这根细线。
镜子并不是固定的,它的上方有一个钉子,拉扯细线可以轻微调整镜子的方向,就这后方的面积只需手指轻轻扯动便可看到全部。
查文斌的眼睛此刻就看着镜子,这面铜镜的折射面有点凹凸,反射的光线也很黯淡,甚至它无法看清背后那口棺材的形状,但是这镜子可不是拿来梳头化妆的,它有一个非常特殊的作用:识灵。
要想看见脏东西有很多办法,其中最简单也是最有效的,便是青铜镜。年数越古老的铜镜能够看到脏东西的概率也越高,也许一面残缺的青铜镜照不出你的脸,但是它却可以照出你所看不到的东西。
一个白点在不断的来回拉扯铜镜过程中一闪而过,查文斌当即开始做些细微调整,手指不停的轻轻颤动之后,终于镜子照着的方位停在贡品桌的位置。
在那个位置放着一张缺条腿的太师椅,这把椅子是年前海二爷从大队公社的老仓库里头翻出来的。这把椅子造型雕刻以及花纹都非常讲究,只是在那地方隔的时间太久了,据说搞大集体的时候,椅子就在里头了。
原先的公社仓库年久失修,外面下大雨,里头下小雨,老鼠蟑螂把里头当成了家。去年村里决定要搞翻修,就请了几个人小工,海二爷因为家里困难就被优先安排了去,一天下来也能挣点小酒钱。
海二爷虽然只有一只眼睛,但毕竟是庄稼人,手上力气大。他的工作主要是把仓库里头堆积的东西都给搬到外面来,其中就被翻出了这张太师椅。
这张椅子因为缺了一条腿,自然没人打它的主意,要不是海二爷给弄回去重新用木棍接了一条腿,它免不了要落个当柴烧的命运。当时跟这把椅子一起翻出来的还有一口黑漆大棺材,其中的棺材盖儿已经不知了去向,因为棺材这东西邪气,所以没人愿意要,现在还堆在新仓库的角落里。
要说这乡下人眼力劲到底还是差,否则超子那样的倒爷怎么能在几年前发了小财呢?这椅子要是让他见了准得流口水,这可是真宗明朝黄花梨太师椅,纯手工打造,只要找到少的那条腿把它复原,搁在现在至少能换一台进口小汽车。就算没那条腿换上半截新的黄花梨补上,卖个几万块钱也是很随便的。
海二爷拿回椅子修好之后就一直丢在屋子里,夏天在这椅子上靠着摇着,那甭提一个舒服。因为这几天要闹白丧,家里哭灵的人多,海二爷家本就家徒四壁,这张椅子也就被搬到这里让家属坐着休息。
这会儿,查文斌可是清清楚楚的从镜子里头看见一个穿着白色大褂的男人躺在椅子上,一只手拿着酒壶,一只手拿着贡品正在吃喝。这白色大褂那是对襟开的,中间还很考究的绣了一只鹤。就这打扮,当时的洪村里头还真找不出第二个,家家户户都穷得叮当响,谁有闲钱穿白色的绸子,这要下地干活半天就得废。
这人躺在椅子上倒也自在,完全没有把前面那个大活人看在眼里,就当查文斌是空气,只顾着自己吃喝。在镜子里头观察了好一阵,查文斌确定只有这一人,他一只手抄起一枚天师符,另外一只手拽着小绳猛得用力一转,这镜子当即就给调了一个面。
铜镜的背面一般都是雕刻着精美的图案的,多半都是些吉祥如意,招财进宝的东西。查文斌这把镜子之所以称为八卦镜,那是因为它的背面可是一副八卦图!
镜子被拉过来的一瞬间,查文斌本人也跟着转身,手中的天师符随手一扬,这符纸便“嗖”得一声飞向了太师椅,原来这符上还有一枚绣花针,这针便带着符纸牢牢钉在太师椅之上。要是再把镜子翻过来瞧,便会看见太师椅上躺着的那白衣男子的心中正扎着这张符纸。
这招便叫做一看二降三定。
一看便是通过镜子看到脏东西,二降则是用八卦图这类带有威慑性的辟邪物品暂时唬住脏东西,乘着这个时间差,迅速祭出真正能制服脏东西的符咒将其定住。
这海二爷的屋子里有这玩意倒是不出乎查文斌的意料,至于他的死跟这个白衣服有没有关系他现在还说不准,像海二爷家这种常年几乎见不到光照的破宅子闹凶完全是在常理之中。
但凡是以下几种屋子都最容易招惹脏东西:上年头了的老宅子,不经常打扫的破宅子,常年无人居住的空宅子,曾经有人死于非命的宅子,地基下面有老坟没清理干净的宅子,原本屋子所在的位置是寺庙或者道观的宅子,大门朝向无字或者开了凶门的宅子。
海二爷现在就是死于非命,要说他这破屋其实已经不适合再住人了,再住下去,他那哑巴老婆和两个孩子迟早还得出事。
古人说:同归殊涂,俱用灭亡,皆炕龙绝气,乃非命之运也。除了正常病死老死之外的一切因为**天灾意外死亡的都被称为非命死,非命死的多半死者都会有怨气,消散不了的就容易成了厉鬼害人。
查文斌这一手不声不响之间制服了白衣服后,祭出七星剑朝着那人一指,不想那人非但不怕还举起酒壶示意查文斌同饮……
第二百二十七章 :三书
要说这查文斌见过的鬼怪可不少了,不是有贬低农村的意思,在这一带混的也多半就是些乡村野鬼,年数长点的不过几百年,就算是有成了精的那见了这阵势起码也要低一头。
查文斌索性放下七星剑瞧那白衣人,原来是个年纪上了六十左右的老者,留着山羊胡子,要不是说他是个鬼,这幅样子倒有几分高人的模样。
那人见查文斌收起杀心,想要起身,但是又受那道符纸所困只好作罢,自顾自的喝了一口酒似乎完全没把眼前这个道士放在眼里。
现在只需要查文斌点了那张符,这白衣人自当落个魂飞魄散的下场,所以他也不急,想看看这人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
那人喝了几口酒之后,靠在太师椅上手指轻轻敲打这节拍,哼唧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开口:“我没恶意,这家人的死与我也没多大关系,你要收我便收;要放了我,我还继续在这儿呆着,大家井水不犯河水。”
查文斌冷哼一声,原来不过是个找借口的冤魂,世人哪有恶鬼说自己是出来害人的:“你在这家应该呆了不少日子了,阳宅里头住着个鬼,活人的运势、阳气、身体都会受到极大的影响,你却说和你没关系。再者,死去之人本就该进入六道轮回,留在这世人贪恋的终究有一天会祸害到人。”
不料那白衣人却哈哈大笑道:“贪恋?年轻人,我是随这把椅子进来的,若不是这家主人心中有贪欲,也不会把我这个害人精给顺回家里。至于你说的轮回,我已经漂在这世人独自一人将近五百年了,见过无数生死离别。每当有人阴差下来带人的时候,我总苦苦哀求把我也带走,可这几百年来连地府都不肯收我,我又去何处投胎?”
“不肯收?”查文斌只听过不肯去的,还没见过不肯收的。阴差带冤魂,特别是抓那些游荡的野鬼,抓一个算立一功,野鬼们见到阴差都是躲避不及的,哪有主动送上门还不要的。
“所以我也就落个自在,靠在这把椅子上摇习惯了,椅子到哪我就到哪,你要真打算灭了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劳烦小哥找到我的尸骨替我埋在村子后山中腰那棵老核桃树边儿。那树是我还活着的时候亲自种下去的,几百年来它结的果子不知让几辈人都吃过了,我还在外头荡着。”
“那你可知他们为什么不肯收你?”
那白衣人胡子往两边一瞪,有些激动的说道:“为什么?他们说生死簿上没有我的名字,带回去也没法交差,合着我就跟那说书里头的孙猴子一样,是石头里头蹦出来的。”
这生死簿的事情查文斌自然是知道的,作为掌管人间阳寿的至上法器,任何人都得按照这本子上规定的时间定生死时辰。俗话说:阎王要你五根死,绝不留命到六根。
其实这生死簿并不是像电视剧里描写的那样是一本普通的手抄本,它得由来说起来更是有些复杂。
传说,在鸿蒙初判,混沌始开之际,《天地人》三书便已现世,正是三书的力量维持着后人的一切因果。
《天书》在人类始出现之时就已经记载下所有的一切,人类创生到走向灭亡。仿佛一台功能强大的计算机,早已把人类由始至终的数据记录,不能变不可改,这也就是命运,所谓的天命就是天书中所记载的个人程序。多少修道之人经其一身要想窥得《天书》一角,试图改变天命走势,却都无功而返,而查文斌一直在这条路上艰难的独自行走。
《地书》则记载了天地间森罗万物,所有世事,它可以更改事情,但是却不能改变人的意志,更加不能改变《天书》。但是事情往往改变人,若是事情发生了变法,那么人的意志似乎也会有所改变吧。《地书》则更多的反应在现世的风水堪舆,算命解卦。
《人书》不能改变任何事物。我们知道,即使功能再强大的计算机也会有漏洞,而《人书》就仿佛一个黑客,它是人类的一个机会,正是这个机会使得《天书》出现变数。但是现当今的社会,已经越来越少人注意这个机会了,查文斌能否抓住这个机会,成为古今窥得《天书》第一人,暂时还不得而知。
关于这三本书,在道家的解释里头是这样的:天书就是指《封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