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只是轻轻叹了一口气,便坐到了方才查文斌坐的石头上,脱下鞋子露出一双白嫩的双脚轻轻荡入溪水里托着腮沉思起来。
这女人自然不会是“人”了,有哪家姑娘会这幅打扮半夜摸到老林子里头来发呆,单是这份气质也不是常人所有,就连一向对脏东西最为警惕的黑子这会儿也绕着那姑娘不停的摇着尾巴,看来这好色也不光是男人的事儿,狗也一样。
查文斌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知姑娘在此要做何事?”
不料那姑娘却抬起头道:“等你。”
“等我?”查文斌有些吃惊。
那姑娘幽幽的看着查文斌,带着一丝自嘲的口吻说道:“不,应该说是等他。”
这两句对话可彻底把查文斌给搅糊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啊,但有一点,只要这个女人敢露出一丝害人的心,查文斌当即就会给她来个灰飞烟灭。
“你不应该到这儿来的。”那女子闷了一会儿又继续说道。
“为何?”
“因为你还活着,活人到死人的地方来干嘛呢?”
查文斌四处转头看看,这里哪哪也不像是阴曹地府啊,再说了就他的眼力劲儿不可能会踏入死地而不知。
“那敢问姑娘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那姑娘的双脚在水中荡了一下,抬起头看着查文斌道:“等人的地方,我等了你数百年了,你从这儿也已经过了三次。我知道你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他了,你忘记了我,但是我没有忘记你,原本以为这样就可以守着你了,却不想到头来连想忘都忘不了。”
“你认识我?”
“查文斌!四世同名同姓,你这么做又是为了谁呢?为了让我可以找到你吗?”
这席话那姑娘说的很镇定,查文斌听的心里却有点发毛:“你认识前世的我?”
“你看那儿。”姑娘把手指一瞧,指着身后的一块巨大石头,只见石头上面写个四个巨大的红色字迹。
“早登彼岸……”当查文斌一个字一个字的念了出来,心头那个震惊启是用话语所能表明的。
据说人死之后,先过鬼门关,入了鬼门关便从此阴阳相隔,这道门便是阴阳两界的分割处,是通向幽冥地府的大门。
过了鬼门关,前面便是黄泉路,这条路,一百人走过便会有一百种风景,单唯一不变的是这条路的两边会有一片火红色的花,这花也叫做彼岸花。
彼岸花,开花一千年,落叶一千年。开花时叶落,叶生时花谢,花叶永不相见。这种花也告示着死去的人从此应该阴阳两隔,无论前世有多难忘的东西,也应该早进轮回,而不是痴迷过去,因为永不再见。
可偏偏就有很多人舍不得,放不下前世的因因果果,有的人强留在世人化作了冤鬼,有的人则在这条路上苦苦挣扎不肯走。于是为了拯救世人因为死后带来的相思之苦,才有孟婆手中的那碗汤,喝下孟婆汤,便忘记的一干二净。
这套过程是很早便定下来的,否则即使是神仙也得走这一遭。在奈何桥下的忘川河边也有着大片的彼岸花,在桥的这里头立着一块巨大的石碑,这块石碑便是三生石,记载着每一个人三世的因因果果,让人死后能够明白为何这世会遭遇的那些林林总总。前世造的什么因,这世便会有何果,让人能够死个明白,不做枉死鬼,不留执念。
同样,在桥的那一段也有一块大石碑,石碑上就写着四个红色大字:早登彼岸!在这块石碑的下方一片无际的彼岸花开的火红火红,微风吹过,花丛之中有一株白色的花格外的高,据说只要有谁能拿到这朵花便能轮回后还能记得前世的因。但是要想拿到这朵花,除非跳入忘川河受尽万鬼啃噬,再游过无比汹涌的忘川河。古往今来,不知多少痴情人想要拿到那多白色的花,可数千年来,这朵白色花依旧在怒放,任凭是谁也不曾沾得它半点余香。
如今此地出现了彼岸石,要么就是到了阴曹地府,要么就是有人刻意为之。而此处明明是村后深山,既无黄泉路,也无奈何桥,那便是有人造了这么一块石头。
想到这儿,查文斌便问道:“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
“三生石畔,忘川河边。”那个姑娘幽幽的答道。
“姑娘,我不管我们前世是否相识,但是你既然能叫出我的名字,我也不妨告诉你,这里决计不是什么黄泉路,只是一片深山老林子,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你引到这儿的嘛?”
那姑娘的眼神里头闪过一次错愕,说道:“不可能!若不是黄泉路,我又怎能见过你几世亡魂从这儿走过!”
查文斌反过来问道:“你可有看到这里有孟婆?可有奈何桥?”
那姑娘怔了一会儿,的确,这几百年来守在这儿,除了那十年里,这儿都是只见有人走,却从不见有人留。
“那你说,这儿又是哪里?”那姑娘反过来问道。
查文斌环顾四周,也瞧不出什么异样,拿了罗盘出来一测反倒发现了一点问题,从这里往外的任何一个方位,居然全都是死位!人在其中,八门全死!
第三百三十章 :死八门
通常八门之中,三门为凶,三门为吉,两门中平。‘这个规律可以运用到建筑、生活、乃至是军队的布阵,故人有言:吉门被克吉不就,凶门被克凶不起;吉门相生有大利,凶门得生祸难避。吉门克宫吉不就,凶门克宫事更凶。所以八门凶吉在预测的时候更多的还要考虑宫位,配合九宫记载天象及地象之交错来进行一套复杂的运行规则。
那这块地儿十分罕见的采用了山势走向和地理走向把八门中的三吉两平门给关了,门如何关呢?既然是门便会有守门的门神,请走门外的门神,那大门自然就关闭了。
在此地的人,其中五道生门因为大门紧闭是没有路可走的,最终留下唯一可以走出去的两条路则是必死无疑,但这死门也非一般人能进,因为死门在某种程度上就代表着这块区域的鬼门关!
人间都都城,阴间同样也有。鬼城酆都就可以定义为阴间的首都,而其它地方则散落着的是各地的阴间小城。真正的黄泉路自然只有一条,但鬼门关却不止一个,因为黄泉路是根据每个人生前的经世构造而成的,而鬼门关则是阴阳相分割的地理交叉线。
这就造成了每个地方都有自己的鬼门关,和马头山驿站的道理如出一辙。本地的人死后都会在最近区域的鬼门关入门,而后进入黄泉路,最后走向真正的阴曹地府。再通向鬼门关之前的这条路也被称为阴阳路,这条路有可能就是附近人来人往的大马路,也有可能是高楼林立的居民区,阴阳不相交,所以道路也就不存在交叉的问题。
但是某些特殊地方因为阴阳路的重合而会在这些地方经常出现闹鬼,这些地方又通常是后来开辟的新路,因为老的道路常年行人走动,阳气极旺,阴间的人也会相应的避开,很多时候政府在规划道路之前都会请风水师看过,避免走上阴阳路。
而确定阴阳路最好的办法便是八门皆死,无处逃生!这条路是决计不会有活人能走到头的,只能是那个世界的人走动。
这里便是一条阴阳路,因为马头山是驿站,这附近有阴阳路也在情理之中,可为何这条路上竟然会有一块三生石呢?
“我说这里是一个局,不识此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你被困在这山中数百年,却不知自己枉费了多少光阴,本就该轮回的你因为一个‘等’字失去了几世做人的机会。”
那青衣姑娘淡然一笑道:“如果轮回我可能永远不会再见到你,我留在这里却已是第四次再见到你,如果不能再见,重新做人又有何意?”
查文斌抬头看了一眼星空道:“我不是当年的那个他,你也不必对我拘泥。对于你来说,我只是一个长得和他相似的人,一个躯壳罢了。”
一抹淡淡的忧伤从那姑娘的脸庞闪过,莫名的失落不以言表:“放心,我不会缠着你,当年不会,现在更不会。”
“那我送你走,呆在这里终有一天你会耗尽阴气,化作青烟,那时候就是想做人也没机会了。”
那姑娘却摇头道:“不用,我还要继续等,一直等到真正的那个他,你走吧。”
“你明知道他永远不会再来了,这又是何苦?”
“因为你不懂。”说完,那姑娘便穿上鞋子准备转身离去,查文斌赶紧上前阻拦道:“你我既然前世有缘,我便不会与你不顾。”
那女子却不回头道:“你既然也说了是前世,那这世又与你何干?”
真是个倔强的女子,查文斌本就不是个能言善辩之人,这下倒被那姑娘完全给呛住了,就要目送那姑娘将走之际,他说道:“有今生,没来世,纵然你记得,他若忘了,那跟真的忘记又有什么不同?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既然已死,缘分当尽,若真想再见,就得修道再续前缘。”
那姑的脚步娘停了下来,身子微微一怔:“再续前缘,我还有机会吗?”
“事在人为,你已等了几世都是白等,又何必不放手一试?”
那姑娘再转过身来已是满脸泪:“你带我走吧,这一世你不记得我,我愿跟你续下一世的缘。”
查文斌从八卦袋里拿出一个小葫芦,不过巴掌大小,通体紫色,上头用金漆描了好些字符,这玩意据说是仿造太上老君的紫金葫芦打造的,能有收纳魂魄的作用。
“你进来吧,等我办完事,明日便可替你超度。”
姑娘缓缓走近,想进去却又不甘心的问道:“你真的不记得我吗?”
“不记得。”三个字,简单而明了。“你可以告诉我,是谁把你带到这儿的嘛?”
那姑娘用衣袖擦了擦眼泪道:“你愿意听我讲一个故事嘛?”
“愿闻其详。”
那姑娘坐在石头上,缓缓道来:
三世之前,他也叫查文斌,而她叫姜玲珑。查家与姜家是世交,两家的子女很早便定了娃娃亲,等到了年纪便可择日成婚。玲珑很是喜欢这位翩翩少年,而这位少年也对玲珑呵护有加,这对郎才女貌本是天作之合,却最终只因查家惹了官司,家道中落,姜家因此翻了这门婚事要玲珑再嫁他人。
可怜那玲珑如何以死相抵也无济于事,两人便偷偷约定双双殉情,跳下那高耸的悬崖之前,玲珑与他约定同赴黄泉,来世再做夫妻。
比翼鸟,共双飞,无奈造化弄人,年少的他被挂半山腰的树木给挡了一把,只摔断了筋骨昏迷了过去,而那位玲珑则是花落香陨,从此告别人间。
死后不久,便有阴差拉着玲珑走上阴阳路,行至这片林子却有一白衣人接引。阴差将那玲珑交予白衣人之后,便消失的无隐无踪。白衣人告诉玲珑此处是三生石畔,只需要她献出一样东西,便可以让她长留与此等待情郎,而那个东西就是玲珑的魇!
每个人都有不好的一面,包括仇恨、愤怒和恐惧,而玲珑是殉情而死,心中自然充满了这种恶,如果没有超度,就很有可能会化作厉鬼。而所谓的魇正是指人身上这些负面的情绪,它是可以从魂里面剥离出来的,道家用咒语和经文去化解人身上的魇,而这个白衣人则是要对方主动贡献出自己的魇。
“你给他了?”
玲珑点头道:“嗯!”
查文斌的心头逐渐升起了一个非常不好的预感,是决计不会有人收集魇的,因为自古有九魔一魇的说法,意思是世上能生成九个魔,也不一定形成一个魇,而九个魔的凶厉,也比不上一个魇。
一个人的魇是绝对不够成形的,诸如杀人如麻的暴君死后最凶也只能成为魔,要想成为真正的魇只有一个办法,那便是收集更多其它人的魇为自己本身所用,一直到完全能够形成实体。
魇之所以难成形,主要因其生成需要苛刻的外界条件,首先必须是人的惨死,才能保证足够的怨念凝聚不散,而且死者尸体必须原样保存,不能有腐烂和风干,也没经过其他处理,凶灵必须要心甘情愿的剥离出自己的那部分魇让它保持纯净,最终才能被他人所用。
而这一系列最终的目的就是形成一个真正的魇,传说中可以凌驾在魔之上的魇!
阴司之中,魂、鬼都是需要轮回的,不然就会消亡。而魔则可以保持自己永不自然消亡,可以以这种形态继续游走在黑暗世界,更高一级的魇甚至可以来回阴阳两界,古往今来,关于魇的存在一直是一个传说,只知有其物,却从来没有人见过。
查文斌判断此番自己遇到的很有可能就是一个魇,或者是正在试图修成魇的东西。
“你先进来,无论发生什么,就留在这葫芦里不要出来。”
玲珑应了一声便化作一股青烟钻了进去,查文斌迅速掏出纸和笔写了一封信,然后拍了拍黑子的脑袋道:“把这个送到山下去。”
黑子叼着信件回头看了看查文斌,撒起腿迅速的冲向山下。
查文斌对着那块石头说道:“八门全死,你可以困的住我,却困不住那条狗,畜生道毕竟还是有别于人道,但我看来,你连畜生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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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三十一章 :辩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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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往开来,阵法的演变变幻无穷,但终究逃不过一个奇门遁甲。八门阵法便是源自这奇门之术,宗起根本都逃不过阴阳互通之理。设死门者,入局若不为后路,便也永世捆在这局中,但这局又设的很是巧妙:借用了夜里的阴盛阳衰之理,只困黑夜,不困白日。
这么设局为的也便是困住亡魂,因为白天有光,冤魂们是不会出来的,只有到了夜里才是他们活动的时间,这就避免了误伤那些白天进山的人。
若非如此,这林子里头早该是累累白骨了,这座山进的人虽少,但在近代却也有人曾平安出入,不然那黄花梨的椅子又怎能到了村中?
爬过这石头,上面有一方水潭,上游便是一道悬以石壁的上的小瀑布,落差不过二十米,苔藓藤蔓交织而上。因为是夜里,水潭深度不得知,反倒是那水底隐隐有绿光在泛。
似乎路到了这儿就断了,眼前这道石壁瀑布完全阻拦了继续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