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兮姑娘终于发觉了不对劲,她拉住我恨恨盯了我一眼,斥道:“公子说得果然不错,你面上看着和善心里的弯弯绕绕却不少,我差点被你坑了,走,跟我回客栈!”
“其实他的原话是,‘那小姑娘看着傻,其实精明的厉害’吧。”我装作伤心的模样,“婉兮姑娘你真的不用替他遮掩。”
“没有,公子并没有这般说小姐。”顿了顿,她又道,“你别转移话题,不管怎么说,你先跟我回客栈!”
已经走到城门口了,再回头显然不太符合我玉骨做事的风格。对于在城门口拉拉扯扯并吸引了太多注意力的事情,我也感到相当头疼。
婉兮还在坚持,看她那神态不把我抓回去是誓不罢休了。
这几日跟在傅钰身边我别的没学多少,可这厚脸皮耍赖的本事倒是能模仿来一两分,见这注意力吸引地差不多了,反手抓住婉兮的衣服就往地上跪,一边哀嚎:“姐姐,求求你不要把我卖到青楼去,求求你了——”
周围的人已经围了过来,婉兮姑娘显然被我这一出弄得有点措手不及,还没等她有所反应,我又是一通哀嚎。
我朝的百姓果然都是热血好儿郎,一个个义愤填膺朝婉兮骂得痛快,婉兮解释了两句:“不是不是。”之后见收效甚微便不再理会这些人,直接提起我的领子就要冲出人群。
我再次哀嚎,为了增加效果还装模作样的抹了两把“泪水”。更多的人围了过来,甚至还有“热情”的婆婆动起了手。
婉兮自顾不暇,我见时机得当便从人们腿间钻了出来,一边偷笑一边感慨,幸好我是魅生,否则还得趁乱把婉兮身上的那个包袱偷出来。
爬着爬着前头就被一双腿挡住了去路,我往左他也往左,我往右他也往右,最后我怒不可遏的抬头,就对上了一双直冒寒气的眸子。
这双眸子嵌在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上,俊脸的主人用他独有的嗓音说:“玉儿,这游戏好玩吗?”
我虎躯一震,小心肝也跟着颤了颤。
☆、15第九章(2)
自从拂姬那边回来,我愈发觉得傅钰危险,这个人不知道怀有什么样的目的将我留在身边,时不时的关怀总会扰得我心烦意乱。
我知道没有哪个小姑娘能抵抗的了这么一位英俊到鬼斧神工的关怀与温柔,即便是死过一次的魅生,即便是明明知道被他当做了影子,我也免不了这人世间的常情。
离开是最好的选择。
思绪千回百转也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待我回神,傅钰已经单膝着地,双手伸到了我眼前,也不知道是不是我眼花了,居然看出来一丝颤抖,
我有些认命的将手放在他的手里,料想这一场怒气是躲不过去了,垂眼等了一小会儿后,却只等来了他的一声叹息。
傅钰将我拉起来后就牵着我的走离开了,我觉得这样走开着实对不起被我陷害的婉兮姑娘,略略权衡了一下良心和强权,我最后也只能留给婉兮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
本姑娘真是,没骨气。
和傅钰手牵手走在这大街上,我浑身不自在,总觉得来来往往的人们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很是意味深长。
傅钰倒是自在的很,时不时的停在某个小摊前挑一两样东西问我好不好。
那些都是小孩子玩的东西,不是风车就是糖葫芦,其实我很想鄙夷句没品位的,只不过摸不准他现在的脾气,又因为做了亏心事所以表现有些狗腿,所以不管他问什么都答很好。
日头很快就落了下去,一展展灯笼亮了起来,夜市总是很热闹的,恰又赶上这地方的百花节,各色的花灯亮了整整一街,一个个精神小伙儿手里都拿着一枝花儿,看到喜欢的姑娘便将自己的花送上,姑娘若是对他也有心,便会赠送自己随身的手帕,如此结一段良缘。更有各家青楼舞坊摆出了台子让各家姑娘献艺,真真百花争艳,一时间热闹非凡,让人眼花缭乱。
傅钰若无其事的拉着我穿梭在各个台子之间,指点着台上的姑娘问我哪个好看,我说都好,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一枝早春开花儿的白玉兰塞到了我手里问我喜不喜欢,我尴尬点头,然后他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很是期待的样子。
等了一小会儿后忽然收敛了笑容,转头望向灯火阑珊处,莫名其妙地说了句:“对不起。”
我很大度的拍拍他的肩膀算是接受他的道歉:“没关系,其实我理解你这种寄情于相似之人的心情,就好像诗人作诗都喜欢寄情于景似地,都是寄托,是寄托。”说到这里忽然想起来那个玉芷姑娘,再想想我那倒霉爹的什么任务,一个我认为绝佳的点子就冒了出来,“既然是寄托,那么寄托在一个活人身上要比一个死人强多了不是,至少这活人还能帮你传宗接代啊。”
“我——”
“就算是你不需要传宗接代。”我打断他的话,想到他三番两次占我便宜的事情,正色道,“这活人至少能满足你的闺房之乐啊。”
傅钰的脸,黑了。
拿话噎了傅钰,这让我心情很是舒畅,摇头晃脑地走在前头,看什么都觉得很美好。
就在我走到一个卖花灯的小摊子前挑挑拣拣的时候,那个卖花灯的男人忽然就变了脸,将一把白色粉末撒了出来。
我惊讶之下一时没想到闪躲,就在这时胳膊忽然一紧,傅钰就将我扯到了身后,说时迟那时快,又一把粉末飞向了傅钰的面颊。
凌厉的银光携风雨之势直冲傅钰的腹部,傅钰躬身躲开,只听得一声呼哨,簌簌的声音交错着在四周响起,几道黑影忽然出现在热闹的夜市之中。
众人惊叫着闪躲,那些黑衣人从服装到武器再到动作都整齐划一,可以看得出这是一次有组织有预谋的刺杀,傅钰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一点,他忽然朝着我爆吼了一句:“躲远点!”便抽出了缠在自己腰间的腰带,额,是软剑,杀入了这群黑衣人之中。
他们的动作太快,我看不清究竟是谁占上风。虽然傅钰这人平日里总喜欢招惹我,把我当别人的替代品也让我十分不高兴,看在他好歹帮我找到了食物的份上,我也礼节性的对他报以担心,唯恐他受伤。
我的心思全在傅钰身上,没注意到一道银光已经呼啸着飞到了我面前,那边傅钰忽然惊恐地叫了一声:“阿衡——”我眼前一花,傅钰已经落在我身前握住了那把匕首,他推了我一把道:“走远点!”
只是这分神的一瞬间,黑衣人的剑就插到了他的鼻尖,仅剩一指距离将将被他用二指捏住。
黑衣人大概是看出来刺杀我能令傅钰分心,为了尽快达到自己的目的,这些人开始十分罔顾道义对着我下手。
傅钰一边护着我一边对付这些人,明显落了下层,也不知道哪个武功高强的先给了傅钰一剑,而后他身上很快就多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伤口。
直到上官婉兮到来,她像仙女一样解救我和傅钰与危难之中,将那些黑衣人引到自己身边,然后又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几个高手,三两下将黑衣人杀了个措手不及。
傅钰见帮手来了,终于放心的倒在了我身上,他挣扎着一口气问我:“你没事吧?”
我长长叹了口气,决定还是不告诉他我其实百毒不侵,也不打算提醒他我是个刀枪不入的魅生。
见我沉默,傅钰自嘲似地笑笑:“是我多事了。”
可见人太聪明了也不是什么好事,若他能糊涂一点也不至于露出这般惆怅的表情,我心略有不安,便关心了句:“他们为什么要来杀你?”
傅钰忽然躬身咳了口血出来,鲜红的颜色染在我的裙子上像盛开的红莲,我被这红莲慑住了心神,慌张捧住了他的脸:“你没事吧,傅钰,你……”
他咧嘴冲我笑了笑,伸出根手往上一指:“因为啊,我上头有人,他们嫉妒。”说着又吐了血。
我颤抖着手想捂住他的伤口,可伤口太多了,捂住了这个那边又开始流血。
他忽然握住了我的手腕,肌肤相触时,我居然感觉到了从他身上传出来的滚烫,然后听到他说:“去,去找拂姬。”
拂姬不仅仅是阴阳师,她还有另外一个听起来相当神圣的职业,她还是个大夫,据说医术相当精妙。
我指挥着众人将傅钰抬起,一行人匆匆忙忙地往拂姬院子寻去。
拂姬不知道在做什么,扣了半晌的门都不见里面人应声,我心下焦急,直接吩咐婉兮把门撞开,偏偏这边刚刚吩咐完,那边吱呀一声,门开了。
拂姬瞥了眼我身后的傅钰,最后目光又落回我身上,她身量颇高,扬着下巴打量我的神态看起来相当高傲。我本着求人应有的态度求她救一下傅钰,结果这姑娘嘴角一勾,浮上一层古怪的微笑。
我相当疑惑地顺着她示意的方向望过去,就看到傅钰蜷缩成一团,豆大的汗水从他额上渗出,颈间露出的地方青筋凸起,应该是紧咬牙关导致的,不知道在极力忍耐些什么。
拂姬弹指,一滴水珠迅速飞入了他嘴里,他抽搐了一下,紧皱的眉心终于得以舒展。
我急问:“他是怎么了?”
“中毒了。”拂姬又是那种古怪的微笑,嘴唇一张一阖缓缓吐出两个字,“春|药。”
我极度怀疑那下药的人是不是随便摸了一把药粉就洒了过来,要不然就是对傅钰深恶痛绝,否则不会替他选择精尽而亡这种极其惨烈又不怎么体面的死法。
拂姬告诉我这种毒唯一的解药就是鱼水之欢。
这让我很是纠结。
面对众人期望的目光,我感受到了各种鸭梨。
傅钰虽然是个重口味的,但是这也不代表他口味重到愿意和一个死人……咳咳。我目光幽幽地凝望了一会儿躺在床上的傅钰,再次怀疑地看向拂姬:“你确定真的只有这一种方法么?”没等拂姬答话,我很是慎重地告诉她,“欺骗死人是会遭报应的。”
拂姬还没有说什么,那边的婉兮怒了,一巴掌拍到桌子上:“你说谁是死人!你死了公子也不会死!”
婉兮姑娘,事实你就不用再强调了啊。
☆、16第十章(全)
阴阳师姑娘,你能操纵别人的命运,为何不能操纵自己的呢?就像医者不能自医,爱人忘了自爱。 ——玉骨
婉兮姑娘显然是不清楚我的身份的,我刚要解释一下,拂姬忽然说了句:“罢了,你们都出去吧。”
这句话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了去,拂姬笑得明媚。
我是最后一个出门的,关门时回头恰对上她嘲弄的眼神,想到这几次接触她总是这般态度,便暗自压下了那猛地翻滚上来的血气,从鼻子里哼一声,将门带上,彻底阻了她那让我浑身不自在的眼神。
院子里明月高照,光晕形成一个环状,想来明天的天气不太好,有风。
婉兮显然对拂姬姑娘的医术不太放心,见我一副赏花赏景赏风月的态度免不了出声抱怨:“公子的功夫虽说不上天下第一,可放眼整个天下,也难找到几个能敌得过公子的。”这话说得绕了些,其实就在嫌弃我拖累了她家公子。
我也委实冤枉了点,不过想到傅钰最后那一声怅然的“是我多事了”,这反驳的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
这一等,就是一夜。
晨光熹微时,只听吱呀一声,拂姬姑娘站在门口处,神态略有些憔悴。
众人纷纷站了起来,婉兮姑娘急忙上前询问:“公子可安好?”
拂姬没有回答她,反而将目光落在我身上,道:“他要见见你。”说罢提裙子迈出门槛,姿态翩翩地离开了。
走到门口我略有些尴尬地朝婉兮笑了笑,本着安慰一下她的目的说:“他其实只是想要教训一下我。既然已经醒来想必已经没事,你也不用太担心。”
经此一事,我若是再看不出婉兮对傅钰的心意,那真真白吃了那么多人的爱情了。
躺在屋子里的傅钰也听到了我的话。我进来时,他正靠在被褥上,神色恹恹的,紧蹙着眉心,一张脸苍白如纸。衣裳仍是昨日那件染了血的衣裳,头发散着,只在发尾处绑了根黑色带子。
见我进来,他稍稍抬了抬眉眼,忽然问了一句:“你知道婉兮的心思,可否知道我的心思?”
您的心思还不都在那个死去的阿衡身上?这话我也只是在心里想想,万万不敢说出口的。
“罢了。”沉重的气氛一扫而过,傅钰正色道:“帮我取件干净衣服换上吧,勿要假他人之手,万一再染上什么毒,那可就不妙了。”
本来要推脱一下的,听到他后面那句又将推脱的话给憋了回去。
后来几天傅钰对我的态度一直处于很微妙的状态,他不再故意套近乎,也不再故意在口头上占我便宜,甚至会考虑我的想法,就连拂姬姑娘也不总是对我摆出一张□脸了,世界趋向于美好化,让我心里很是不安。
这样看起来我貌似有一点欠虐气质。
辗转反侧了几天,我决定找傅钰好好聊一聊,询问一下他究竟又打得什么主意,也好让我有个心理准备。
拂姬的院子看着小,实际上长廊迂回,内有大天地,我识路的本事不错,只不过走路的时候总喜欢想些旁的事情,结果就很自然的迷路了。
看着这错落安置的屋子,我也只能抚额长叹,阴阳师的眼光果然和旁人是不太一样的。
好在还有来回行走的下人,我随手逮住了一个端着水果托盘的,问:“姑娘知不知道,哪个房间住着一位重伤的病人?”
这小姑娘抬头看我一眼,躲过我的手向后退了两三步,问我:“姑娘是什么人?”
我略略思量了一番,若是平白无故的旁人这小姑娘也没那个必要领着我去见傅钰,便答:“他是我的,夫君。”死了这么多年,这句话居然让我头一次感觉到了羞涩。
小姑娘狐疑地上下打量我一番,许是我纯良的外貌具有相当的欺骗性,她径直走到我身侧停了停:“那跟我来吧。”
这便穿过各种七扭八拐的小径来到了一所屋子外,我瞧着这房子并不像是傅钰住的那间,没等我提出自己的疑惑,小姑娘忽然将手里的水果盘子往我怀里一塞:“既然姑娘要进去,那顺便把这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