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一幕更加让人迷惑,二郎神刚站起来又跪下了。
“杨戬拜谢宗主再造之恩!”二郎神一个响头叩在地下,满身透出来的全是虔诚。
“小圣……你?你称呼……称呼前辈什么?宗主?”管思音费了好大劲才问了出来,她这一惊也是非同小可,不说二郎神没死在诛仙剑下,他居然还下跪了?就是见了玉帝,二郎神也从来没说跪下过,更不要提什么磕响头了,这可是二郎神!还有那个称呼,“宗主”?这是从哪里蹦出来的宗主?
管思音对“小刘”知道得并不多,湖海之中尽多豪杰,管思音也从来不去注意这些,只是在华文昌曾对她提到北斗身份不明的时候管思音想到过,当年北斗下凡似乎就是为了监视这个“小刘”。原本管思音只以为“小刘”是个本领高强的妖精,又或者是天庭中哪个被贬的神仙,可他前几天偏偏又来了个雾锁天庭,现在再看,眼前这个矮胖老人只怕不但与天庭没有任何关系,也不是什么“本领高强的妖精”――没有哪个妖精能厉害到对天庭用上天罗地网的。
“杨戬,起来,起来,你跪老夫干什么?”矮胖老人斜了管思音一眼,大大叹了一口气,“早就知道,这事儿没法管,一管就乱。”
二郎神又冲矮胖老人重重磕了一个头,站起身来,苦笑着对管思音说,“菩萨,小将也不知这是怎么搞的……”
“不知,不知什么啊?”矮胖老人喃喃地说,“小伙子你的命是老夫给续的,看见老夫当然要跪,要不是老夫嫌烦,就收了你当老夫的看门……呃,家将。你现在给老夫一边儿呆着去!去!”
“是。”二郎神身子一震,也不冲华文昌瞪眼了,似乎连驱山铎都不要了,乖乖地站到了一边,双手垂下,不再说话。
“天天有怪事,不如今天多。”矮胖老人满意地哼了一声,转身又对管思音开了口,“你也太多事,在南海呆得好好的,怎么又跑到这儿来趟混水?别看你是观音,这混水你也是趟不起的!华四……噢,不对,李淳风和华八呢?让你留在南海了?咳,你们这些混蛋事情,老夫也管不着。”
“放着好好的菩萨不当,拿人家小姑娘当人质,也不知羞!”彷佛还有些不满似的,矮胖老人又嘟囔了一句,把矛头指向了华文昌。
“姓华的小萝卜头,接下来该算算咱们两个之间的帐了吧?你把老夫骗得好苦啊!”
“前辈这是从何说起?我这个做晚辈的恭敬前辈还来不及,又怎么胆敢骗前辈了?这是从何说起?”
华文昌嘴上不肯认输,心里却叫苦连天。矮胖老人这一出来,形式立刻改观,原本是自己占尽上风,但现在却有些含糊了;听他话中的意思,不但对自己的真实身份还不了解,管思音不是现在的观世音的事情也是丝毫不知,可这完全不代表他知道的事情少了,不说驱山铎的用处自己还抓瞎而他却肯定明白,就连华四和华八现在是在南海要不是他无心说了出来自己也是不知道的。何况自己谎称秦王私印在天庭手中给他用了一个调虎离山,这笔烂帐只怕是说不太清楚了——秦王私印现在就在墙上嵌着呢,硬要抵赖也无从赖起,鬼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在旁边看着了?
“小萝卜头,你别给老夫装糊涂!”华文昌这句话一说,矮胖老人直接就炸了,指着华文昌的鼻子大骂起来,“老夫听了你的话,花了大功夫布阵雾锁天庭四十九天,你倒好,自己跑到秦王地宫来拣便宜了?要不是老夫留了个心眼过来看看两千年未开的秦王地宫是不是真的出了毛病,连你是怎么蒙的老夫都不知道,还得倒过来感激你!啊?你倒说说,这笔帐怎么个算法?”
“前辈息怒,前辈息怒。”华文昌硬着头皮,笑嘻嘻地赔罪,“前辈,我是在有些小事上没有说实话,但于事无损不伤大雅啊,前辈这不是也来了?倒是前辈坏了我的事才对,怎么我还没怪前辈,前辈反倒怪起我来了?”
“无伤大雅?要是等你把驱山铎拿到手里那可不是无伤大雅嘛,那就万事皆休了!”矮胖老人大吼起来。
“前辈……”
“好好好,既然我老人家已经来了,那一切就都解决了,老夫也懒得跟你再费这个唇舌。”矮胖老人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把宽宏大量的前辈风范又摆了出来,摆摆手不让华文昌往下说了,自己开口问了起来。
“驱山铎的事情先放下不谈,秦王私印的事儿你虽然蒙了老夫,但你这个小萝卜头好歹也没误了老夫的大事,老夫大人大量,也就不和你计较了。可你说老夫坏了你的事……是不是指杨戬这条小命?”
“前辈明鉴。我上次追杀北斗前辈拦阻,我看在前辈的面子上揭过了;可这一次杨戬已经死在了我的手上,前辈却又把他救了回来。前辈不让我杀北斗是因为北斗是个美女,前辈心中不忍,我倒要问问前辈,什么时候灌江口的二郎神也成了美女了?”
华文昌看矮胖老人一副已经把驱山铎拿在了手里的模样,心中有气,但也再次确认了驱山铎的确事关重大,尤其和矮胖老人更似乎是休戚相关,已经打定了主意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拿到驱山铎不可的主意,一边拖延着时间,一边飞快地盘算起了对策。
“姓华的小萝卜头,你别用话挤兑老夫!北斗那事儿现在想起来老夫就头大,你占老夫的便宜占得也太大了吧?”矮胖老人上起当来倒是毫不含糊,振振有词地辩解起来,“至于杨戬……这小伙子为人不差,又是玉帝那老东西的外甥,老夫既然看见了,不好意思不救。”
“莫非前辈和玉帝有旧?”华文昌心中一动。
“你个小萝卜头,你小子的来历老夫看不出来,你也甭想用话套出老夫的来历!老夫的来历你套不出来!”矮胖老人哈哈大笑,“玉帝不认识老夫,老夫和玉帝也没什么交情,嗯……香火之缘倒是有一点儿,不过也都互不领情。笑话了,老夫要做什么事情还用得着顾忌别人吗!”
“五叔,你看这人是什么来头?”矮胖老人在外面出尽风头,把华文昌的气势全给打消了,一边密室里的李亚峰看得明白,心里大叫过瘾,不由得开口询问马五。不过,李亚峰的眼睛却瞟着李斯,他似乎也发觉了,李斯肚子里的东西不少,刚才倒出来的却不算太多。
“五叔不知道,这老者虽说锋芒毕露,却绝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只怕是大有来头,李兄,你可认得出来?”李亚峰的小算盘瞒不过马五,马五微微一笑,替李亚峰向李斯问了。
“这……”李斯的眉头皱紧了。
“咦?这儿还有人藏着!是哪儿的鼠辈啊?”李斯的话还没说出口,矮胖老人眼睛一瞪,单掌冲着石壁上密室所在隔空一劈,哗啦一声,石壁破了个大洞,灰飞尘舞中李亚峰、马五、李斯三人尴尬地露了出来。原本马五反应最快,在矮胖老人说话的时候就想拉着李亚峰飞身退开,但矮胖老人的掌力一到,身子竟不听使唤了,又被硬生生拉了回来,心中不禁大惊。
“哈哈,你们三个藏得倒是严实,只是却也瞒不过老夫这一双法眼。”矮胖老人得意地一笑,似有意似无意地冲李斯瞟了一眼,含含糊糊地说,“这年头有话还是放在肚子里保险,言多必失啊,嗯,言多必失。”
倒是李斯,他一开始就没打算躲开,矮胖老人这句话一说,他连头也不抬,直接躲到李亚峰背后去了。
李亚峰、马五和李斯三人现身,除了矮胖老人心中有数之外,大家都吃了一惊,尤其是华文昌。
华文昌一开始派五鬼去给李亚峰捣乱,直到地宫门前的机关发动他心中都多少有数,但后来他封住李亚峰经脉的金针又飞回来了一根,再往后的事情就全不知道了,不仅和五鬼失去了心灵联系,连李亚峰身上其他的五根金针也似乎消失了,附在金针上的真气也泥牛入海般感觉不出。为此华文昌这才急匆匆的到了这地宫中最后一道门户的跟前,想要拿了驱山铎再去查看,事到临头却又不得不耽搁了下来,原本好好的计划却处处生变,华文昌心中不禁大恨。
“难道七针封脉竟然这么快就都被他给逼出来了?不、不可能!”华文昌最是了解李亚峰,虽然现在自己感觉不到剩下五根金针上的气机,但如果李亚峰已经有了与自己一战的能力,不管胜负之数多么明显,他都会跳出来的,更何况现在旁边还有马五、观音和那个对自己似乎也没什么好感的矮胖子在?
华文昌很想要苦笑――自己“痛打落水狗”的习惯似乎养成得太早了些。
和华文昌一样,李亚峰虽然没有上来动手,但他的心情也好不到哪里去,他藏在密室里看着华文昌先是冲着二郎神带来的草头神大开杀戒,又把二郎神也给修理了,威风凛凛得一塌糊涂,早就恨得牙根痒痒,要不是马五拉着,又顾忌着自己被华文昌封住了经脉没了动手的资本,说不定早就跳出来和华文昌决一死战了,现在一出来,李亚峰也把顾忌什么的全都抛到了脑后,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瞪着华文昌,眼珠都快给瞪了出来。心中盘算着只要有人对华文昌动手,自己就立刻跟上去凑这个失不再来的热闹。
“哈哈,哈哈哈哈!”矮胖老人忽然乐了,用手指了一圈,一手点着每个人的鼻子,一手捂着肚子大笑,“一个华佗门的传人,一个妖怪,一个老鬼,一个神仙,一个菩萨,地上还躺着两个美女,再加上华文昌这个连老夫都闹不清来历的不知所谓的小萝卜头,天下的东西今儿从这儿就都凑全了!”
矮胖老人笑得欢畅,周围的人却没有一个不皱眉头的,现在秦王地宫的这个华丽阵容的确是奇中之奇,可说这话的矮胖老人才真正算是怪中之怪。
“笑什么笑!”李亚峰在这群人里不管怎么论都是资格最小的一个,可他憋得久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惫懒脾气又冒了出来,第一个指着矮胖老人没好气地说,“还有你呢?你是什么东西?还是不是东西?”
“哈哈,你不认识老夫,老夫可认识你。”矮胖老人也不生气,把身子一摇,“你看老夫是谁?”
“你……你……”李亚峰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这个人倒也没有什么特别,要是从马路上遇见,李亚峰没准儿还会打个招呼,可现在却是在秦王地宫!李亚峰脑子不够用的了,身子一颤,差点儿坐到地上。
“小冉,这回你可冤枉这个小伙子了,他说的没错。阿疯最早的笔名应该就是‘止戈’。”矮胖老人已经变成了在雷州摆书摊的那个“小刘”,笑眯眯地冲李亚峰说了一句曾经对他说过的台词。
“华佗门的小萝卜头,你还太嫩,当初我老人家都已经给了你暗示了,你也不知道好好查一查。”矮胖老人转个身,又变回了原样,懒洋洋地说,“虽然你查也查不出什么来,可你口口声声的逆天,警觉性也太差了吧?老夫可是给你办了不少事儿呢,要不然姜冉他爷爷怎么就病得这么巧,偏就赶上让你大显身手?老夫至少也算你的半个媒人啊。还不过来给老夫磕头谢媒?”
“原来是你干的?”李亚峰和华文昌同时惊呼了出来。
“嗯?”矮胖老人把脸一扭,眉头皱了起来,“姓华的,这关你什么事儿?”
“这……前辈知道,我对李亚峰的事情总是多了这么一点儿关心。”华文昌脸一红,当年姜冉的爷爷姜临东的病显然是被人下了禁制,多年以来,华文昌一直把这归罪于天庭,他可是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是“小刘”下的手,在一个意外的场合突然听到真相,华文昌说漏嘴了。
“靠!多了这么一点儿关心?姓华的,老子跟你没完!”没等矮胖老人仔细琢磨,李亚峰的火气就上来了。
“小萝卜头,你着的什么急?”李亚峰刚要往前冲,矮胖老人一抬手按住了李亚峰的肩膀。
“华文昌,老夫不明白,老夫实在是不明白。”矮胖老人摇着头叹息,“你处心积虑究竟想要做什么?李亚峰这个小萝卜头又和你是什么关系?从北斗到二郎神,哪一个又招惹了你?秦王地宫的秘密你又是从什么地方知道的?还有你的来历,老夫竟然还是看不出,这可有点儿毛病……”
华文昌轻轻一笑,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从矮胖老人的话中可以知道,自己刚才和管思音说的那一席话并没有落在他的耳朵里。
不过,华文昌望了一眼石壁上密室中的黑雾,心头莫名地烦躁起来,忽然升起了要将矮胖老人斩于剑下的念头。
是的,自己必须要杀了这个矮胖子才行!逆天邪功的抄本九成就是让他给拿了!华文昌的脸上露出了杀机。
“前辈,我的事情没什么好说的不是吗?反倒是我有件事想要请问前辈,宫中秘道石室里的东西该是前辈拿了吧?”
“是老夫怎么样?不是老夫又怎么样?”矮胖老人的脸色也凝重起来,“老夫早就对你说过,逆天邪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
“是吗?怎么就碰不得了?”华文昌双袖一甩,仰天长笑。
“你?你想干什么?”矮胖老人忽然发觉气氛有些不对,随着华文昌的笑声,在华文昌身边聚起了一层淡淡的灰色云气,诛仙剑也从鞘中激射而出,围着华文昌的身子打起转来,剑身已经变得血红。
“姓华的小萝卜头!”矮胖老人一蹦三尺高,“不要告诉老夫你已经练了逆天邪功!”
“前辈猜得不错,我是练了逆天邪功。”云气越来越厚,从灰色逐渐变成深黑,将华文昌整个身子都围绕住了,一片黑雾之中只有血红的剑光不时如电般闪过,留下几道影子。华文昌冷冷的声音就透过黑雾和剑光传了出来。
“无心为道!无心为道!你……你……”矮胖老人看着华文昌在黑雾中的身影,一下子变得失魂落魄,嘴里喃喃地念叨着意义不明的词汇,脚下一步步向后退却,刚才满腔的自信和从容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前辈,什么是无心为道?”眼看场中的形式随着华文昌发威而变得诡异,李亚峰把满腹的疑问直接投给了自己身后的李斯。
但李斯并没有回答,他的嘴唇无声但快速地动着,而马五在一边连连点头,神色凝重之极,旁边的管思音更是如临大敌,竟然口诵大悲心罗尼咒,现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