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叔……”李亚峰刚要往下说就被猴八打断了,心里不禁一叹,这个猴八可不像是猴子变的,一点儿也不机灵,也不知道他那个“玲珑七海”的外号里“玲珑”两个字是怎么来的。
“啊?不对吗?贤侄,你说,你说。”猴八话说出口,也发觉这和李亚峰往剑上淬毒没什么关系,猴脸一红,打起了哈哈。
“这个……其实问石子和八叔说得也不错,小侄手中这口剑的确是许旌阳在辽江斩蛟时所用,而当时的蛟龙也应该就是腾蛟真人。”李亚峰没忘了安慰猴八一句,但接下来说的事情就是大家都不知道的了。
“要从头说起来的话,那话就长了……”李亚峰干咳了一声,说,“先说这口剑上的毒药吧,其实也不是毒药,而是蛊血。”
“蛊血?”百禽仙子最是关心剑上淬的是什么毒,听李亚峰说出来是蛊毒,先就松了一口气――她自号“百禽”,又称极乐宫宫主,其实就是一只极乐鸟成精,而所谓的蛊大多不过是虫子而已,试问鸟怎么会怕虫子?
“不过这蛊血不是普通的蛊血,而是蛊中之王,烟瘴金蚕蛊的血。”李亚峰话锋一转,语气中也有了几分寒意。
“凡是蛊,一般总有人喂养,加以操纵才能伤人,但这烟瘴金蚕蛊却不同。”
李亚峰看众人都有些莫名其妙的意思,心里不禁得意起来,细细解释说,“据敝门中典籍所载,烟瘴金蚕蛊乃是天成,近五千年来在凡间也仅仅出现过一次,更在它还未能害人之前就被二师祖诛尽杀绝了,是以除了敝门之外,应该还没人知道烟瘴金蚕蛊的厉害。”
一听李亚峰提到了他的“二师祖”,众人不禁都来了精神。
原来华佗门的名声虽响,但这却是从华三开辟无定乡时开始的,华佗门的祖师华佗和华佗的弟子华二从未和妖精们有过交集,华佗还好说,至少都听说过,不过华二这个人却没人见过,更不知道他都有什么事迹,现在听李亚峰说起华二曾经诛灭“烟瘴金蚕蛊”,这也算是有幸得闻“江湖秘辛”了。
“烟瘴金蚕蛊乃是秉天地阴气所生,在长成之前专以山林间的瘴气为食,故名烟瘴金蚕蛊。金蚕蛊本就是天下第一绝毒之物,得瘴气之助后,毒性更烈,但得长成便会四处为害,专食人畜的脑髓,就是修道之人挨上一口,一个时辰之内也必定死毒发攻心而死……本来这种毒物应是在未成气候之前就会遭天谴的,但那一次却不知为了什么,那一群金蚕在苗疆的地底潜藏三千年,直到身如精刚,不惧天雷了才破土而出,更有甚者,在那群金蚕当中竟生出了一个金蚕王,将全伙金蚕都吃到了肚中,不仅毒性再涨,而且居然有了神通变化。”
李亚峰把自己在华佗门禁地中看到的记载娓娓道来,边说自己心里也是边在打鼓,看的时候没怎么样,可这一说起来才发现,这个什么“烟瘴金蚕蛊”还真是够厉害的。
说话的人差点儿自己把自己给吓着,但听话的人却没什么太大的反应,除了百禽仙子有点儿心虚,趁着没人注意把李亚峰给自己的丹药吞了下去之外,只有猴八在小声嘀咕,“不就是杀人的办法比较恶心嘛,有什么了不起的啊,要是比杀人,它能比咱们兄弟当年杀得更多?”
李亚峰心头一颤,装着没听见猴八的话,脑子里也不去想为什么刚才问石子会怕成那个样子,接着说,“若这烟瘴金蚕蛊单只是害人也就罢了,天下之大,还不至于容不下几只毒虫,二师祖更不会对它如何。但此物却是凶残至极……当时二师祖正在苗疆采药,无意间发现了那只金蚕王的所在,立时便是大怒,原来在那烟瘴金蚕蛊出世之地,方圆百里内竟无一个活物,不仅人畜俱被它食光了脑髓,就连花草树木也都被它释出的毒瘴所伤,尽皆枯死。若是无人制它,不需多少时日,只怕整个苗疆便再无一个生灵,就是江南和中原迟早也要受它的荼毒。”
李亚峰说到这儿,众人脸上都微微变色,猴八也不再嘀咕了。
无定乡中的这几个元老当年虽然都是瞪眼就杀人的主儿,甚至每个人都造过滔天的杀孽,但也不至于不分青红,纵是喜怒无常,那也都有自己的理由,像李亚峰口中所说的烟瘴金蚕蛊那样寸草不留的作风,他们还真没怎么试过;而且,他们都是见多识广的人物,听李亚峰这么一说,也明白了那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贤侄,这毒虫可是只知杀生,不晓其他?”沉默了一会儿,马五问道。
“据本门典籍所载,正是如此。只是典籍所载有限,小侄所知也不是太详。”
“这就是了!”马五点点头说,“贤侄,你五叔虽没有听说过什么烟瘴金蚕蛊,但也可揣测一二,说句不太中听的话,想来二先生为了除去它当年定是吃了不少苦头吧?”
“这……确是如此……还要请五叔指点。”李亚峰一愣:故事才讲了个开头,怎么就有人知道下文了?
“谈不上指点……贤侄自然晓得,你这几个叔叔阿姨和无定乡中的一干人等也都是修炼成精……”
提到自己是妖精,马五的神色多少有些不自然,但很快就把话说了下去,“我辈都是吸收天地精华之气,日久通灵,然后才依各种法门修炼……不过,天下还有一种东西不需练气也可成精……想来这烟瘴金蚕蛊也是其一。”
马五看李亚峰皱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微微一笑,接着说,“但就你五叔所知,虽然这类东西不需修炼,其中真能成精得道者却万中无一……啊,贤侄不必奇怪,须知天行有常,若是世间无事,阴煞之气不得宣泄,往往便生成毒物,这类怪物不在万物之属却与世间万物俱都相克,刚才贤侄说那烟瘴金蚕蛊是秉承天地间阴气所生,想来定是此类了。这类怪物无智无识却又生性凶狠残暴,除了‘杀戮’二字之外不知其他,乃是天下第一遭忌的东西。只是为天地恒常故,又缺它不得,是以其生成之地多在深山大泽,一出世便会遭天谴。”
李亚峰被马五的叙述吸引住了,忘了现在该是自己在讲述二师祖的事迹,追问起来,“五叔,那这个天谴和飞燕姐给我说的天劫是不一样的了?还有啊,你刚才不是说它也能成精得道吗?那又是怎么一回事啊?”
“贤侄,这类毒物所受的天谴和我们几个老怪物经历的天劫实不可以道里计……”马五笑笑,回答李亚峰说,“我们要经历的三次天劫一旦躲过了也就躲过了,但这类怪物所要受的天谴却是不死不休。你倒说说,是哪个厉害?”
李亚峰倒吸了一口凉气,耳中只听花七接过马五的话头说,“这类怪物本是定会死在天谴之下,但若是机缘凑巧天谴也制它不得,又或是世人该当经一浩劫,那便有好戏瞧了。”
李亚峰苦笑一声,花七这枝牡丹似乎嗜杀成性,她说的“好戏”肯定不会是哪个天皇巨星的演唱会之类的东西……
“嘿嘿,的确是一场好戏。”猴八尖声尖气地笑了一笑,冲花七说,“当年四哥要不是被你……啊,我是说四哥要不是福至心灵悟道解脱,那还真是个无法收拾的局面呢!”
马五似乎是嫌花七和猴八说得太多,向两个人冷冷扫了一眼,干咳一声,重又把话接下去,对李亚峰说,“若是这种怪物出世之时躲过天谴,那它杀伤生灵到了一定程度,怨气所积便会令它冲开七窍,悟出修炼之法。但它的修炼之道无非是还是杀戮……自古至今,能走到这一步的怪物也不过只有一人而已,其余都在未成气候之前便丧在了天谴之下。贤侄所说的烟瘴金蚕蛊虽然应该是个例外,但不也被二先生给诛灭了吗?”
马五说得含糊,可李亚峰却听明白了两件事――一是当年被自己的二师祖宰掉的烟瘴金蚕蛊比自己想像中还要厉害,二是这种怪物除了烟瘴金蚕蛊之外还有别的,其中一个现在就在无定乡的迷花谷里隐居,是花七和狐六的老公:刀四!
李亚峰摇摇头,强迫自己不去多想自己这几个叔叔阿姨到底都是什么人物,重新拾起了话头。
“啊,这个……五叔的话实在是令小侄获益良多……对了,刚才小侄说到什么地方了?噢,想起来了,是这么回事,当年二师祖碰上了烟瘴金蚕蛊出世,便除去了这个怪物。正如五叔所料,那烟瘴金蚕蛊着实厉害,二师祖虽然将之诛灭,但自己也被它的毒气所伤,元气大损……啊,这且不说,小侄现在手中这口剑便是当年二师祖在诛灭烟瘴金蚕蛊时用的佩剑,这上面的毒就是那怪物的毒血,至今虽已有近两千年的光景,但毒性犹存。”
――李亚峰还是给吓得不轻,本打算好好说一回书的,结果几句话就把剑上淬毒的事情交待了。
“贤侄……”见李亚峰有些气沮,众人不由得都微笑起来,猪三哈哈笑着拍拍李亚峰的肩膀,说,“贤侄心思转得好快,但贤侄又何必如此呢?你那刀四叔虽也曾是天地间头一号的煞星,但如今却快成了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活菩萨了,和贤侄所说的那什么烟瘴金蚕蛊更是毫无瓜葛……贤侄总不能把话说到一半就不说了啊,俺老猪还没听明白呢!哈哈!照贤侄的说法来看……那二先生就是许旌阳真人了吧?”
李亚峰见猪三对自己这么亲热,心中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靠!怕什么啊!不是早就想明白了嘛,他们越厉害不就越好嘛!这都是自己人!把胆子放大了好不好?不管再匪夷所思的事情,该信就信!”
李亚峰再次想通了,笑着点点头,“三叔猜得不错,小侄的二师祖就是许旌阳。”
第七十六章 腾蛟真人的生命中不能承受之重
许旌阳,晋洪州即今江西南昌人士,原名许逊,字敬之,世称许真君,因西晋武帝太康年间曾任旌阳县县令,又称许旌阳。
相传许旌阳刚成年就拜大洞君吴猛为师,学习道法,后来因为朝廷昏暗,弃官东归,从此隐居修道。晋“八王之乱”时,他为求清净,云游到江南,做出了不少斩妖除魔救民生于水火的大事,其中辽江斩蛟、高淳载柏等等都在当地传为佳话,甚至还有不少祠堂道观供奉他,连北宋的王安石都曾写过《重修许旌阳祠记》,宋徽宗更是封他为“神功妙济真君”,并改观为宫,自宋徽宗政和二年、即公元1112年始,供奉许旌阳的道观通称为“万寿宫”。
依然还是相传,在许旌阳一百三十六岁的时候,他带着家里四十二口人,连同家禽家畜,包括他住的房子也不放过,一同上天,也就是所谓的“拔宅飞升”,据说在南昌至今还留有他升天的遗迹。
但事实究竟如何呢?
李亚峰定下心,把自己听师父华八所说的掌故都讲了出来。
许旌阳投入华佗门是在他修习道术有成之后的事,也算是因缘凑巧了。
许旌阳悟道极早,更深通剑术,道法颇精。他云游时在苗疆诛灭了烟瘴金蚕蛊,之后受伤不轻,原本打算赶紧回乡,但路经江南时正好碰上了辽江前所未有的水患,方圆千里竟全变了泽国。许旌阳本待不管,却又于心不忍,犹豫间多停了几步,很意外地发现水患的原因是一条道行很深的带翼蛟龙。
照道理来说,蛟龙一旦成精能够幻化人形了,接下来就会为了成为真正的神龙而潜心修炼才对,这种在它小时候才会去做的翻江闹水的小把戏是再也不屑为之的,许旌阳心中纳闷,当场便责问他为何要荼毒生灵。但没料到那条蛟龙对着名叫许逊的许真君出言不逊,两个人还没说上几句话就大打出手了。
翻翻滚滚斗了三日三夜,许旌阳固然是身上有伤,那条蛟龙却也是一副心有余力不足的样子,两个人居然打成了平手。但二人斗法波及范围太广,水患自然就变本加厉,许旌阳迫于无奈,只得把在苗疆用的那把沾了烟瘴金蚕蛊毒血的宝剑拿了出来。毒剑一出,形势立刻大改,蛟龙知道厉害,除了躲避之外别无他法,可越是躲避破绽也就越多,终于被许旌阳一剑斩断双翼,连脸上也被划了一道,蛟龙自知不敌,只得远远遁走。
许旌阳勉力赶走蛟龙,自己身上的伤势也更加沉重起来,连道成之后便一直赖以护身的罡气都散了。而且许旌阳并不知道,已经被他诛灭的烟瘴金蚕蛊狡诈之极,在临死之前还将它吞下去的同类吐了一只出来,就躲在了许旌阳的袖口,等待时机报复,许旌阳的护身罡气若是不散,烟瘴金蚕蛊也奈何不了他,但罡气一散,立时就是一口。
这一口咬得许旌阳是百哀齐至。
烟瘴金蚕蛊还剩下一只,假以时日不难再成气候,许旌阳顶多算是把世间杀劫来临的日子拖后了几天,这还是他拿自己一条命换回来的――被烟瘴金蚕蛊咬到身上,就是全盛时的许旌阳也一样会完蛋大吉,更何况现下他累都快要累死了的状态,挨不上一个时辰是必死无疑。
但天无绝人之路,就在真气尽失掉到辽江里还没等毒发就快被淹得没气儿了的时候,许旌阳遇上了救命的菩萨――刚刚从神农谷悟道出关为觅传人云游天下的华佗。
华佗救下了许旌阳,花了七天时间金针过穴,再喂了许旌阳一肚子的解毒灵丹,硬是把蛊中之王的毒给解了,许旌阳毒愈伤好,感怀救命之恩,拜华佗为师。
华佗当时悟道不久,对道法还是了解不多,许旌阳称华佗为师,却也教了华佗不少道家法门,后来更收了华三为徒,以传华佗门道统。
说起来,许旌阳这个“华二”,实际上至少算是华佗门的半个开山祖师。
听李亚峰讲完这段故事,无定乡中已是华灯初上。
李亚峰讲得口干舌燥,顺手掏出个朱果塞到嘴里,原本以为大家会再让自己吓一跳,也好趁机再炫耀一把华佗门的灵药,休息一会儿,还有后半场更精彩的大戏要唱。但猪三、马五、花七、猴八、甚至连南宫晓艺娘儿俩、百禽仙子再加上那个不知来历的“阿宇”在内,大家都沉默不语。
“这是怎么回事儿?就算朱果吸引不了你们的注意力,总得有个人说话评论一番吧?”李亚峰心中纳闷,琢磨了半天不得要领。
李亚峰还是真不知道他讲的这个故事究竟牵扯了多少东西。
首先是许旌阳这个人果然是华二的事情让猪三等几个元老心中犯了嘀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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