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木家和陈家是世仇,杀了我不更好?
只听木菲明“哼”了一声道:“你以为你这样做很高明吗?首先且不论能杀得了陈元方不能,单说杀掉陈元方以后,阿秀就能彻底解脱吗?她可不是你!还有,暗宗之主一再交代不能要陈元方的命,我们岂能胡来?”
木仙却混不在乎的道:“为了妹妹,我才不管他是什么狗屁宗主不宗主的。”
木赐焦躁道:“你们都别说了!本来就没有这么多事,都是你,木菲明!现在木家的一切苦难局面都是你害的!你这个无情无义的孤寡之人!当初你把尚是的木贶丢在伏牛山中,故意让风神益拾得,改名田飞,让他不明不白地做了几十年孤儿!你又逼我活练噬魂鬼草,害的我与爱妻阴阳两隔,致使木仙误入歧途,木秀迁怒于我,父女不能相认!”
我心中一动,不由得又看了一眼田老大,只见他的目中更添落寞之色。
原来他也是木家的人,不姓“田”,也不叫“田飞”,而是叫木贶。
那么任老六呢?
他或许也是木家的人,不然迄今为止也不会只有他跟在木贶身边。
到现在,我也终于可以肯定,当初我和阿秀偶然的相遇、相识确实只是一个局,是木菲明、木贶、木秀一起设下的局。
可是,木家人为何要把木贶送到风神益身边?
风神益是伏牛派的大徒弟,是木菲清的师兄,木菲清已经在伏牛派为徒,木贶为什么又要隐姓埋名入居其中?
我想出不来。
木家人的秘密当真是太多了。
只是,他们的代价也太大了。
“赐”和“贶”,都有“赠与、舍弃”的意思,难道木家人给他们起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决定要把他们做牺牲品了吗?
就连阿秀,也只不过是一颗任由他们摆动的棋子,身不由己。
这可悲的一家人。
不但没落了家道,更没落了幸福。
只听木赐大声喊道:“难道家族复兴就那么重要?难道一个虚名比子孙的性命还要重要?”
木菲明冷冷道:“你现在若是纠结于这个问题,那么你和木贶还有秀儿,包括你妻子,我妹妹菲清,这许多年来所付出的牺牲、所遭受的苦难就全都白费了!”
木贶也淡然道:“大哥,到了此时,便要破釜沉舟了,族人还在等我们。”
木赐却无动于衷,兀自愤愤地看着木菲明。
木菲明又道:“即便是为了秀儿,你也该做一些事情。”
木赐眦目道:“做什么?”
木菲明道:“若我是你,就趁现在杀了那茅山的丫头,就再也没人能和秀儿争陈元方了。此间事,陈元方不会知道。退一步来说,陈元方对秀儿尚有情义,就算他知道了,只要人不是秀儿杀的,他又怎会为难秀儿?更何况男人个个喜新厌旧,一个死了的女人对男人的吸引力永远抵不过活人。”
木赐微微一怔,又去看阿秀。
阿秀泫然,蓦地念了两句诗:“神女生涯原是梦,小姑居处本无郎。你们要知道,我和他之间其实也没有什么,他更不是那样的人。”
阿秀所念的那两句诗,出自李商隐,乃是用了两个典故,大意就是,对爱情虽然有过幻想,但最终只是一场梦,至今也还是孤身一人,并无所属。
听阿秀说出这些话来,微微一品其中的味道,我心中油然而生些许复杂的念头。
表哥微微叹了一口气,悠悠道:“世上种种因缘际会,属情债最难消受,最可悲复最可敬亦最可怕者,唯有痴者而已……木赐是个痴人,木秀也是个痴人,木家中人怎么都这等样子?”
我愣了一下,不由得想起为祖父空守一世青灯黄卷古佛而郁郁谢世的木菲清,心中更加复杂。
就在这时候,阿秀忽然惊呼一声:“爸!”
我急忙看时,只见木赐脑上光影大盛,两根“藤蔓”已然伸到了江灵的额头两侧,尽在“太阳穴”之上。
我大惊失色,这木赐出手好快!
在这种时候,我已来不及救江灵了!
木赐体内噬魂鬼草的魂力已经与江灵的魂力接触,两者一体相连,我若伤木赐,必伤鬼草,若伤鬼草,也必将伤及江灵!
这可如何是好?
我的脊背一片冰凉。
“睁开你的眼睛……”
木赐缓缓说道,犹如老僧念经一般,低沉而充满磁力。
江灵那原本闭着的眼睛竟然慢慢睁开了。
只是那眼神……
涣散而空虚,迷茫而混沌。
我用慧眼看着江灵周身飘摇如风中残烛的三魂之力,紧张而恐惧。
表哥低声骂道:“这个混蛋,又用惑魂之术!”
我愣愣地看着表哥:“惑魂之术?”
表哥道:“他之前不是也对你用过一次?就是他冒充我姑父的那次。估计这次江灵要把木赐当做是你了。”
表哥话音未落,我便听见江灵痴痴地喊了一声:“元方哥?”
我心中一沉,暗道一声:“坏了。”
只听木赐道:“是我,你还好吗?”
江灵脸上露出一丝笑意,继而脸色又变得微红:“我还好,元方哥,我……很想你。”
阿秀忽然大叫道:“江灵,他不是陈元方!你仔细看看!”
江灵却没有理会阿秀,她对阿秀的大喊大叫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的眼睛始终死死地盯着木赐,仿佛此时此刻的世界里,只有木赐一人。
阿秀露出了绝望而痛苦的神色。
木赐低声道:“你过来。”
江灵愣了一下,道:“我好像站不起来。”
木赐用诱惑的声音道:“你能站起来的,快过来,到我身边来。”
木赐说话的时候,木菲明在一旁不知做了什么手脚,金头蜈蚣爬到火毒蜈蚣群中,摇晃了一阵,在江灵面前的一众蜈蚣纷纷离开,让出了一片空地。
表哥道:“木赐要把江灵吸引出来,这就破了天佑道长设下的保护圈,火毒蜈蚣就能入侵到他们身边了。”
我急道:“那怎么办?”
表哥皱眉道:“事到如今,我们只能提前暴露自己了,我用帝钟唤醒江灵的神智,你伺机干掉木赐!”
我点头道:“好!”
这时候,江灵的手已经开始在动了,她想要把手中的黑色符纸给丢掉,把捏着的诀给散了。
木菲明又叫道:“蒋明义,我们已经破了陈天佑设下的符阵,姓江的丫头命在旦夕,茅山红叶也行将就木,你还不打算出来吗?将来你怎么向陈弘道父子交代?”
老舅依然没有声音回应。
表哥咒骂了一声,将帝钟取了出来,口中默默念诵着,左手连环变动指法,将帝钟以一种诡异的姿势吊了起来。
他正要晃动,一声嘹亮的道号忽然高喧!
“无上尊者!”
太爷爷猛然睁开了眼睛,一双眸子精芒四射!
江灵在刹那间行止一顿,眼神竟似清澈了许多。
木赐大惊失色,脑上光影急剧晃动。
表哥却大喜道:“看来不用帝钟了,天佑道长要发神威!”
太爷爷端坐不动,口中却朗声念诵道:“一念不起,万缘何生?虚无浩浩,月白风清!外境不侵,内神自定!痴心中藏,熠熠而明!一点灵光,莹然自静!”
第249章 鬼影重现
末了,太爷爷再次高喧一声:“无上尊者!”
恍惚间,只见太爷爷皓发、须、眉一起飘然而扬,一张不似老人的童颜之上尽显祥和澄澈神情,渺然一派鹤骨仙风!
那道经句句敲进我的心中,如此耳闻目见,我不由得精神一振,只觉得浑身都通透起来,心情也放松下来。
刹那间,竟有些“船到桥头自然直,车行山前必有路”的感悟。
太爷爷修道多年,念诵之语尽皆是道经中的至理名言,更兼太爷爷魂力强横,气息充盈,在以持道唯清唯静的心境下,口出箴言,当真有醍醐灌顶之效!
在他老人家道号宣毕的那一刹那,本已经睁开眼睛的江灵竟又将眼睛重新闭上,晃动的手指也平静下来,整个人端坐如松,再不见一丝一毫慌乱、迷茫、痴呆的举止。
而木赐脑上伸出的“藤蔓”也在须臾间尽数被迫收回,他脑上的光影全部消失,额上冷汗滴滴淌下,本就惨白的脸此时更是全无血色!
他正在全力施展惑魂大法,却被太爷爷强行以平和而有力地道法喝止,虽不言语,却必定是内息翻滚,血气蒸腾,魂力受挫,或许还会遭受一星半点的反噬,此时此刻定然是十分难受!
眼见江灵脱离惑乱,恢复正常,太爷爷满意地赞道:“好孩子……”
说罢,他也缓缓地闭上了眼睛。
木贶看了一眼木赐,皱眉道:“大哥还能再施展一次吗?”
木赐缓缓地摇了摇头,连话都没有说出。
阿秀却似松了一口气,眉目低垂而闭口不语。
木菲明冷笑两声,道:“好个不死老道陈天佑,不愧是前辈高人,身处这般险境还能游刃有余地为他人助力!”
说着话,木菲明袍袖一翻,“嗖”的亮出拂尘,恶声道:“陈天佑,你先是将我的真实身份透露给全真太古和茅山红叶,今番又一力护卫姓江的妮子,阻止秀儿与陈元方的婚事,你这是逼我这个晚辈对你下死手了!”
太爷爷眼睛睁都不睁,厉声道:“你小妮子敢对老道我下手?你父亲木震活着的时候,见我时尚且要叫一声陈兄,还有你那个孪生妹妹木菲清,对我也是毕恭毕敬,怎么你就敢如此肆意妄为!真不把陈家放在眼里了?真不怕陈家把你们木家给抹除了?”
木菲明“哼”了一声,道:“陈天佑,你们陈家想要抹除我们木家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我们时刻都准备着呢,难道今日你说出来,我就会怕?”
太爷爷冷冷道:“你少血口喷人,陈家与木家本无冤仇,我们从未想过要灭掉木家。”
木菲明缓缓向着太爷爷走动,口中幽幽道:“从未想过?当年,我妹妹与陈汉生本能结成连理,而陈家和木家也能联姻,实现强强联合,复兴两族的愿望,但你们为了学到玄门五脉之首的山门道术,以便助力于寻找《神相天书》,就大力阻止陈汉生和我妹妹结合,反过来又极力巴结山术世家曾族,最终让陈汉生娶了曾子娥,致使我妹妹抱憾终生,落得个出家为尼的凄惨下场!之后,你们觉得我们会对你们怀恨在心,所以从那时起,你们就打算将木家给抹除了!我所说的可有半句虚言?”
太爷爷道:“岂止是虚言,简直是一派胡言!陈家从我父亲陈玉璜、我大哥陈天默开始,就与曾家结好,汉生与子娥是我大哥与曾天养指腹为婚定下的!到你嘴里成了巴结,真是可笑!”
木菲明愣了一下,道:“你狡辩不得!陈家若不是处心积虑要抹除木家,为何会与木家的世仇蒋家结亲?你们陈家明明知道,五十六年前,蒋明义的祖父蒋波凌害死我父亲木震,木家便于蒋家不共戴天!而你们陈家却刻意让陈弘道与蒋明瑶结婚,扶持蒋家的势力,将木家压迫的越来越式微,最终沦落为一个二流世家,这账怎么算?若说蒋家是木家的世仇,那你们陈家就是我们世仇的帮凶!”
我和表哥听见这话都吃惊不小,原来木家真正的世仇不是陈家,而是蒋家!
我们陈家是被牵连到其中而已。
怪不得木菲明在这里一定要逼迫老舅出来,原来她真正要杀的人就是老舅!
同行本就是冤家,更何况蒋家对木菲明来说又有杀父之仇,更逼迫的木家逐日衰落,这梁子结得太大了,也结得太死了!
蒋波凌杀木震的时候,尚在五十六年前的民国乱世,如今却已经是治世太平年代,难道木菲明还要以打打杀杀来终结这段昔年的冤仇吗?
这种累世积攥下来的恩恩怨怨,最难理清,也最难解开。
我不禁无奈地叹了口气。
表哥喃喃道:“怪不得家里的长辈时不时地提醒我,出门在外时一定要小心姓木的人,木家的人虽然也是御灵家族,但多是邪祟,会用邪术……其他的信息却很少向我透露,原来是我太爷爷杀了这老尼姑的爹呀,父债子偿,父亲背黑锅原也不亏……”
我听见这话,忍不住白了表哥一眼。
有他这样的逻辑,那他们两家的仇恨,就永远不会消失。
木菲明已经走到了火毒蜈蚣群的边缘,正冷冷地注视着太爷爷,只听太爷爷道:“小妮子,弘道和明瑶结婚是他们两个自由恋爱的结果,与我们长辈的决定根本无关,你不要把什么事情都往坏处想!更何况,陈家从未帮助蒋家对付过木家。”
木菲明不耐烦道:“无需多说!再问一句,你是铁定要保护这茅山的师徒俩儿吗?”
太爷爷道:“当然。我的重孙媳妇自然要好好保护!”
木菲明厉声道:“好!”
一声喝毕,但见白影一闪,木菲明的拂尘已经闪电般挥出,千万缕白雪一样的兽毛根根挺直,如针似芒,散若莲蓬,朝太爷爷面上刺去!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拂尘兽毛即将刺到太爷爷面上的时候,太爷爷忽地张开嘴,大吼一声:“咄!”
这一吼如山崩海啸,江河决堤!
丛野尽惊,谷崖萦回!
这一吼,我并不陌生。
六相全功口法之龙吟!
吼声未止,木菲明拂尘尾的兽毛便一根根软了下来,如同被狂风吹乱的头发。
任老六“咕咚”一声栽倒在地,木赐、木贶、木仙全都捂着耳朵,表哥在我身旁惊得面无人色,只是喃喃道:“这老道,太大动静了……”
木菲明倒是无碍,她将拂尘一挥,兽毛重新归于整齐,她赞道:“好一股刚正平和的内气,百余年的功力果然非同小可!若不是你要分力照顾茅山师徒俩,单凭你全力一吼,我恐怕就要败退了。”
太爷爷睁开眼道:“小妮子,你不为难我,我便也不为难你。”
木菲明“哈哈”笑道:“陈天佑,你当我真的要与你硬碰硬吗?你看看你的手上,再看看你的脚下!”
太爷爷闻言,往手上看了一眼,脸色蓦然变了,他又忘地上瞟了一眼,脸色更是阴沉。
我也看见,太爷爷手上原本捏着的黑色符纸已然裂成两半,而火毒蜈蚣群竟在须臾间往前推荐了一尺!
堪堪要攻到他们三人脚下!
木菲明得意道:“我诱你出击,就是要破你符咒之力的平衡!这三枚黑冥符出自茅山一竹那老家伙的手笔,已具命术精要,是至阴之符,专克阳毒之物,若是你们一直这么自保下去,我的火毒蜈蚣当真无计可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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