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话音未落,贾恺芥忽的把墨镜摘下,露出一双眼睛来。
“老天爷呐!”一个妇女立时惊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毫无血色。
其他人看见,也纷纷惊呼:
“乖乖!”
“这么大的眼!”
“你瞅见有眼珠子没有?”
“我的亲娘哎!”
“……”
我也被吓了一跳,那贾恺芥的一双眼,瞪的大如铜铃,但眼中却仿佛没有眼珠子似的,碧莹莹一汪水,清的几乎透底!
这就是莹目?
简直是令人毛骨悚然!
杨之水已经是惊得长大了嘴,合都合不住,我又忍不住看了一眼玉阳子,只见他脸色也有些煞白,见我看他,便缓缓摇着头,低声道:“简直是闻所未闻,实在是太奇了……”
贾恺芥笑吟吟地把墨镜重新戴上,道:“怎么样?没有坑骗诸位老乡吧?”
“你这是在眼珠子上戴了东西!”那老头子仗着见多识广,兀自不服气道:“我见过有人装瞎子,在眼珠子上带那种白色的软胶片!”
贾恺芥摇摇头,道:“看来这位老先生是非要跟我过不去了!好,那我就再露一手给你们瞧瞧!你们说金、银、铜钱是我随身带的,那这方桌子总不是我带的吧?”
羊肉汤店老板老马笑道:“这是我的案子,原本摆在门侧,专一剁羊肉使的。”
众人也纷纷点头。
我却不知道那贾恺芥又要弄什么玄虚,因此看的更加入神。
只听贾恺芥道:“我已经看穿了这桌子,这桌子第二块接板上中间偏右六寸处,藏着一条吸血蜈蚣!”
“啊!”
众人一起惊呼,连我都出了一胳膊鸡皮疙瘩。
老马讪笑道:“老师傅这玩笑开的有点大了,这桌子是木头,都上了漆,连虫都不会生,怎么会藏着一条吸血蜈蚣?”
贾恺芥冷笑几声,猛地站起身子,道:“那把剔骨刀来。”
老马迟疑了一下,还是去店里拿了。
片刻后,老马拿着一把尺来长的尖薄剔骨刀一路小跑过来,递给贾恺芥,贾恺芥接过去,在桌子第二块接板上,朝着一处刺下,竟如切豆腐一般,眨眼间,就已经切出来一块四四方方的木块,看那痕迹,竟比锯拉出来的还要整齐!
“好!”
众人见他这般本事,先都是一愣,然后齐声暴喝一彩,各个都兴奋起来。
玉阳子也忍不住喃喃道:“好厉害的内气功!”
那贾恺芥把剔骨刀放在一边,蹲下身子,一手伸到桌子下面,托住那割好的木板,往上一抬,方木块已经出来。
贾恺芥伸手取过木块,两手用力一掰,木块“啪”的裂开,竟真有一条半尺长的粗虫“哒”的一声掉在桌子上!
“蜈蚣!”
“天龙!”
“千脚虫!”
“哎呀!”
“……”
惊呼声此起彼伏,胆小的挤着往外,胆大的挤着往里,几个妇道人家差点晕过去,老马已经是面无人色。
那蜈蚣浑身黑红,油光发亮,掉在桌子上时,似乎没有反应过来,片刻后,急滚着身子要跑,贾恺芥眼疾手快,竟伸出左手两个指头,“嗖”的夹住那条蜈蚣,任凭它在指缝里挣扎,右手在裤子口袋里一摸,早拿出来一个小葫芦,指头一弹,将带线连着葫芦身的葫芦盖崩开,然后把那大蜈蚣塞了进去,又拧上葫芦盖,笑道:“这蜈蚣吃了不知几千头羊的精血,都快要成精了!落到我手里,正好拿去泡酒!”
这一个场景真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目瞪口呆,一时间竟无人做声,连我都心中还“砰砰”乱跳。
那老马喉结上下翻动许久,也不知道咽了多少唾沫,终于忍不住问道:“老师傅,这,这案子里怎么会有蜈蚣?”
他是不得不问,这么多人都在看热闹,要是说不清楚,以后谁还敢来吃饭喝汤。
贾恺芥“嘿嘿”笑道:“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你用不着害怕,在木板还是树的时候,那蜈蚣就钻进去了,天意巧合,有人把树伐成了木头,裁成了木板,做成了案子。你又拿来剁肉剔骨,那些羊血羊骨髓都流到桌子上,浸到木头里,被这蜈蚣吸食,木板又透气,所以这蜈蚣在里面活了多年,养的又粗又长又大又胖!是奇物!但它数年间都没有捕食,毒液无处可用,全都积攥了下来,厉害无比,若是哪天不小心出来,咬到人畜,立时毙命!今天你借我一个地方布道,我就为你除去这一害,你不吃亏!”
老马早已经是听得目眩神驰、浑身发软,等贾恺芥说完,一声高呼:“哎哟师傅!您真是真人!一点都不含糊!今儿是大家伙亲眼看着的,要是听来的,谁敢信!那么一块厚木头,你能都看见里面藏着蜈蚣,您就是活神仙啊!”
众人早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那老头子此时此刻也是万分折服,一时间,惊叹的,称颂的,发呆的,崇敬的,恐慌的,不一而足,形态百出。
杨之水咬着指头,也带着十二分敬意去看那贾恺芥,看样子竟是忘了我们过来是干什么的。
其实,就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贾恺芥是好是坏,根本分辨不出来,慧眼相神,神自眼出,他的眼连眸子都没有,只一汪清水,让我怎么相?
而且此时此刻,他没有做一件坏事,反而是处处帮人的意思,老百姓都几乎要拿他当神仙供着了,我又能怎么办?
玉阳子也是这般进退维谷的心境,更兼摸不透贾恺芥的底细,因此只是低声道:“慢慢看,看看再说。这人本事不小,不要轻易开衅!”
“哎呀我的亲娘!”一个妇女忽然惊呼一声,两手立时摆到胸口,捂得严实,众人茫然不解,她却又急又羞地看着贾恺芥,道:“他那眼睛连木头都能看穿,那衣服不是也看……”
说到这里,那妇女说不下去了,但众人都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了,其他几个妇女也纷纷捂着胸,低着头,想要挤出去。
贾恺芥却笑道:“这位大姐多虑了,我这是道行,道行讲究正心正意,非礼勿能视,我是看不见的!”
“哦!”那些妇女闻言,长出一口气,这才又把手放了下来。
贾恺芥缓缓坐下,道:“我这双眼,有诸般好处,除了刚才那点微末伎俩,还能内视!什么叫内视,也就是说我能看得清自己的五脏六腑,因此百病不生!就连你们,各自有什么病,我也看得出来!”
说话间,他伸手一指那老头子,道:“你漏肩风已有十年,头不敢往左扭,一扭就钻心刺骨的痛!”
“你胃疼,七八年了,吃一点饭就饱,肚子里还有气!”
“你脾虚,吃多少都不长肉,一米八高的个子,体重绝不到一百一十斤!”
“……”
贾恺芥口齿伶俐,指着一个人就说,语气毫无停滞,被说到的人,先是惊愕,然后都忙不迭地点头称是。
一连说了几十个人,贾恺芥才松了口气,道:“这些病在我看来,不足挂齿,举手之间便可痊愈!”
“活神仙嘞!”
“神医啊!”
“……”
众人纷纷作起揖来,央求道:“求真人治病,一家大小都感激您呐!”
贾恺芥一摆手,笑着站起身子,道:“这有何难!不过我现在有要事要办,得走了!你们今天晚上就去颍水东畔的陈家村找我……”
我听见这话,脑子里轰然一声响,刹那间已经明白这贾恺芥要做什么了!
好毒!
第318章 趁乱取事
我起先还拿不准,贾恺芥究竟是好还是坏,但是他最后那一句话便暴露了他的真实身份,我再无怀疑,他果然是个邪魔外道!
我也终于弄明白了,他之所以敢闹这么大动静的原因:陈家村防守严密,现在更是有了准备,再加上蒋家、张家的共同拱卫力量,这些邪魔外道以寻常之法,根本难以入村,就连接近也是万分艰难,所以这贾恺芥便另辟蹊径,想出来这么一条毒计!
他不惜抛头露面,显现本事,将那些昏聩无知的百姓哄得心服口服,最后更是以许诺治病为诱饵,骗众人去陈家村找他治病,这样一来,数百个平头百姓在晚上涌入陈家村,陈家村又非禁地,根本不能严令普通百姓进村,这该如何防备?这些邪魔外道混迹其中,于乱取事,谁又能查得出来?
一念之间,我想通了这层道理,只觉得芒刺在身,极不舒服,再看贾恺芥时,只觉得此子真是奸雄!
此时,围观的老百姓已经里三层、外三层,男女老少挤挤攘攘,羊肉汤店门前早被堵得水泄不通,还有人挤不进去人群,搬了凳子,站在上面往里看,像赶庙会似的,足足有二三百人!
我们三人在内圈中,被挤得浑身都是臭汗。
贾恺芥刚才那话刚说完,人群里便有人喊道:“大师傅,去哪个陈家村啊?”
贾恺芥微笑着答道:“从这里往西再走三四十里地,整个禹都最大的那个陈家村,挨着颍水河,你们应该都晓得的。”
“哦!是不是出来好多厉害相士的那个陈家村?”有人喊道。
贾恺芥答道:“对!就是那个。我在陈家村里有许多好友,他们现今遇到了些麻烦事,我马上就要去处理。”
众人赞叹道:“原来是这样——大师傅这一去,什么麻烦事肯定都一笔勾销!”
“陈家村有您这样的朋友,真是好!”
“俺们村愿意供奉您呐!”
“……”
也有人问道:“我们什么时候过去?”
贾恺芥道:“晚上十点以后!我在一个地方是呆不住的,明天就要去别处云游了,今夜要通宵开方治病,过期不候!你们家人、亲戚、朋友有不得劲的,都带来,我看病很快,保管能治完!陈家村里有公中大院,也有车,离你们这里又不远,你们看了病想住在那里就住一夜,不想住,我就让人送你们回来!怎么样?”
“大师傅真是好心肠呐!”
“真是麻烦您嘞!”
“保准儿一定去,就算没地儿睡,回不来,能把病看好也值啊!”
“我们全家都去!神医一辈子难遇,现在这医生,啧啧……”
众人一叠声的同意外加感慨,有的人已经一溜小跑回去报信,拉亲找友去了。
这二三百人,再加上各自的亲朋好友,再加上一传十,十传百,去陈家村的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这么多人一起涌进村子里,实在是太可怕了!
我想着想着,已经脊背发寒,额上冒汗了。
只见贾恺芥摆摆手,示意众人静下来,然后说道:“人吃五谷杂粮,哪个不生病?腰酸背痛、头胀脑昏、心悸肺热、肠绞胃寒、脾虚肾亏的,没哪个人敢说无病无灾!但我敢说我都能治,而且能除根!再说一条,大家伙只要去陈家村找我,不但能治好各自的病!命中有财的,我指点你们!”
众人听说不但能治病,还能指点财路,又都见过贾恺芥“隔空取物”,变金砖、铜钱、银元宝的本事,登时各个都两眼放光,满脸发红,有百十来个人齐声喝道:“好!”剩余的人也是兴奋地议论纷纷。
贾恺芥笑吟吟的,众星拱月似的被围在人群里,心中必定是得意至极,他如此双重引诱,谁会不去?
我看着他道貌岸然的样子,恨不得上去一个窝心脚踹死他!
这个匹夫!
玉阳子也是满脸阴霾,杨之水还在呆呆地听,我与玉阳子相视一眼,会意地点点头,然后拉着杨之水挤出来人群,走到一旁的偏僻处停了下来。
杨之水啧啧赞道:“这个人真是个角色,本事高明——他为什么要去陈家村治病?元方兄弟,他是你们陈家村的朋友不是?”
我冷笑道:“是朋友!是抢天书的朋友!”
杨之水吃了一惊,觑着我的脸色讶然道:“怎么?他真是邪魔外道?可也没见有什么坏心,他为人治病难道不是好的吗?”
玉阳子叹了一口气,道:“之水,你什么时候能学的灵透一点?怎么出来历练一年多了,还是跟修行时一模样?简直憨直的出不来气儿!说句不客气的话,你比元方还大几岁,你们俩要在一起,他把你卖了,你还跟他数钱呢!”
杨之水呆了一呆,讪笑道:“师父这话说的,元方兄弟自然不会坑我。只是,我想不通,这个贾恺芥让那么多平头百姓去陈家村,他自己也去,能怎么做坏事?”
我一边瞟着还在人群里说话的贾恺芥,一边冷冷说道:“一头披着羊皮的狼,混进羊群里进村,你会发现那匹狼不会?你会注意这些羊不会?”
杨之水愣了一下,我已经继续说了下去:“进村之后,羊群忽然乱了,东窜西逃,狼混在其中,见人就咬,你怎么办?”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露骨了,杨之水不是笨人,只是心眼少,现在已彻底明白我的意思,脸色瞬间变得煞白,他扭头望了一眼贾恺芥,嘴里骂道:“原来如此!我说的怎么感觉有些别扭!真是好奸诈的人!咱们现在就去寻他的晦气!”
杨之水性格急躁,脾气一上来就要立时发作,说话间就朝贾恺芥那里走去,玉阳子一把把他拽了回来,低声喝道:“你以后给我稳当着点!他现在是‘活神仙’,是‘神医’,是‘真人’!老百姓一口一口大师傅,看病的心正热着呢!你去寻他的晦气,不用他出手,老百姓的唾沫星子就能淹死你!”
杨之水挨了一顿骂,脸色涨得通红,但气却丧了。
玉阳子忧心忡忡道:“更为可虑的是,这人的本事还不知底,究竟有多高深,实在难以估量,何门何派也不知,我无必胜之算啊!”
杨之水道:“师父也忒小心了!咱们三个人,有你和元方兄弟,要是还拿不下他,以后就不用再混了!”
我道:“拿是一定要拿,但是还要再钓几条鱼!”
杨之水诧异道:“钓鱼?”
我道:“现在还不到五点。贾恺芥却让人十点以后去陈家村找他,这中间五个多小时,他要干嘛?”
杨之水略一想,便道:“风高放火,月黑杀人,正是办坏事的时候,所以他选在夜里十点后。”
我道:“这只是其一。第二条,孤身难成事,这个贾恺芥必定有帮手还在附近!除了徐师叔寻的那个,肯定还有别的,这五个多小时,他们一定会聚在一起商议怎么去陈家村乱中取事!所以,咱们只要暗中跟踪这个贾恺芥,就能钓到更多的鱼!”
杨之水连连点头,忽然间却脸色一变道:“坏了!徐师叔要是抓到人了,岂不打草惊蛇?”
玉阳子道:“刚才没想到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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